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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墓道内壁上,被从里面吹出来的湿热暖风拂得左右摇动,艳红的灯光随着灯笼在潮湿的墙壁上来回晃,在墙面上映出许多高矮不一的影子,宛如皮影戏般照在墙面上。 这些影子的动作僵硬呆板,彼此之间伸头探耳似乎在交谈,发出那种白柳刚刚听到悠远模糊的话语和脚步声,随着灯光一摇一晃变动位置,往主墓室里走去。 主墓室入口的两边在灯笼的映照下,一左一右立着两个恭敬弯腰的影子,似乎是在迎接宾客,这两个影子这黑漆漆的眼睛部位是空的,在影子的脸部上灵动地转来转去,好似在打量入口处的人,或者说影子。 影子的嘴唇处缓缓张开一道裂口,那诡异又尖利的声音再次从墙面里传出: “有客两位来贺喜,请进主厅!” 但墙壁上有这么多影子,墓道里却空无一人,只有影影绰绰的红光在晃动,光暗交错间是不停变换动作形状往里走去,在墙面上变得愈来愈清晰的影子。 入口处的那两道迎宾的影子在催促了两次之后,白柳还是没动,笑成月牙状的眼睛上扬转下沉,原本大笑的嘴巴也收敛也不见了,只剩两个红窟窿般的光圈眼睛盯着白柳。 影子原本站在墙面上的脚诡异下沉了半只,诡异地弯折到地面上,离白柳站定的地方越来越近,它声线尖细地催促了第三次: “有客两位,请进。” 白柳垂下眼帘,抬步向里走去,牧四诚紧跟其后。 守着入口那两道影子揣着双手,弓着半身,转动眼睛目送白柳进入了墓道,嘴巴的地方缓慢的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弧度: “贵客来,主宾迎客!” 白柳一走进墓道,墓道两边的影子往里行进的步伐和喧闹的交谈声都瞬间停止了,这些影子纷纷站定,用映着红光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进来的白柳和牧四诚。 这些影子大大小小,形态不一,有挽着发髻的女人牵着双辫的小女孩,有撑着拐杖的驼背老人,还有穿着短打马褂的中年男人,皆一言不发地站在墙里,盯着白柳缓慢向主墓室里走。 牧四诚看得头皮发麻,他凑近白柳,压低声音询问:“这些影子是什么?你不是说阴间只有活人有影子吗?” “活人可以在阴间照出影子,但阴间不是只有活人能照出影子。”白柳目不斜视地往主墓室里走。 “影子是人的三魂七魄聚形之后被光印在实物上形的一种影像,影子的本质和镜子里的照出的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民间和道教都有鬼没有影子,鬼印不出镜子的说法,因为鬼的三魂七魄不全。” “有形而无影,为魂所化,有影而无形,为魄所化。” 白柳用余光扫了一眼墙壁上的影子:“这些影子应该是那些死掉,但是被困在这里永世无法超生的阴山村人的魄。” 牧四诚环顾四周这些影子,打了个寒战:“……所以这些影子只是魄化的,比起外面的魂化的殉桥鬼僵尸什么来说,没什么伤害性吧?” 白柳收回视线:“《茅山邪术》描述的是,这个本体的魂魄,你们的载体都是身体,魂是肉体主宰,你进入了它自然也会被迫吸进去,你和它就能融合。” 牧四诚松一口气:“听起来还挺简单的。” “不简单。”白柳平静地反驳,“这反而是最难的。” 牧四诚怔愣反问:“为什么,不是只要找到身体就行了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白柳终于舍得用余光扫了牧四诚一下,问,“但是你知道你的把你的身体藏在什么地方了吗?” 牧四诚又是一怔,他猛得反应过来:“你是说它会伙同主墓穴里其他的鬼怪来藏我的身体?!” “嗯。”白柳点头,“它知道你进入身体之后它就会被迫吸入身体和你融合,然后消失,那么它作为一个想要独立的,当然会想方设法地来阻挠你找到身体。” “还有一点,而且虽然你的应该未和那些新娘行天地三礼,但你的魄能上主位,那它显然是这里的座上宾了。” 白柳看向牧四诚:“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你被剥离身体后,它留在你的身体里操纵你的身体完成了天地三礼,迎娶了这里某个或者某些鬼新娘,已经是这墓穴的半个主人了。” “这里的一切鬼怪恶魄都要听它指挥,你要找到自己身体只会更难。” “十二点一过,阴间路一闭,你如果不能以完人之身回阳间。”白柳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转头又看向牧四诚,“那你就真成伥鬼,你的身体和留在里面的魄,也就真成僵尸了。”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牧四诚脸色黑沉:“还有两个小时。” 白柳看向前面拐角处一闪而过的新娘影子:“但我也不觉得毫无希望。” 牧四诚竭力保持镇定:“什么意思?” “如果此刻是我的想要夺走我身体的话,现在我大概率就会和你确认以后清明节给我烧钱的数额了。”白柳这个时候还能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没必要挣扎了,我的一定会悄无声息地潜伏过这两个小时,然后等我化伥鬼夺走我的身体。” 牧四诚还是没听懂,他拳头紧握:“但我的没有潜伏,它光明正大地出现了,是因为它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是吗?” “不,我觉得是因为它不太聪明。”白柳摇头否认,他摸了摸下巴,“毕竟是你的,还缺了人性思考的能力,我觉得很蠢,但这说不定是我们的突破口。” 牧四诚:“……” 牧四诚怒:“我和你说正事呢!你能少损我一下吗!” “我的确是在和你说正事。”白柳拍了拍牧四诚的肩膀,不疾不徐地解释,“你想想,如果你是你的,挨过两个小时就能得到一具完整强大的身体,你会出来敲锣打鼓地出来晃荡,作为主宾大办喜宴迎接你的对手,还主动独自邀请他吗?” 牧四诚的眉头拧了起来:“……不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要问你了,它是你的。”白柳静静地看向牧四诚,“你会在什么情况下这么做?” 牧四诚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越拧越结,最后焦躁得开始扯头发了:“……我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白柳拍打牧四诚紧绷的脊梁,同时放缓语调用言语引导牧四诚:“那我换一种问法,如果你这样做,你感觉自己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这样做,那应该是为了图……”牧四诚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下,“炫耀,或者好玩?我好像之前常常干过盗窃别人东西又在别人面前炫耀这种事……” 牧四诚张开了眼,语气低迷又迷茫:“……我好像很喜欢看到别人东西就在眼皮子底下,但偏偏找不到东西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为什么喜欢干这种恶劣的事情啊……” “是挺恶劣的。”白柳诚实地点评,他饶有趣味地笑笑,“但你这种幼稚的恶劣放在这个地方,我觉得算是一件大好事。” 牧四诚转头看向白柳。 白柳微笑:“我大概知道要做什么了。” 新娘和牧四诚的影子在穿过几个拐角之后,进入了一间偏墓室,白柳和牧四诚跟着走了进去。 这个偏墓室比起之前的厅堂低矮狭窄,一看就是卧房的配置,正中央放了一个极大的红木雕刻的高脚床,床上挂着大红的纱帐,床上铺着绣有鸳鸯双喜的绸缎被套,四个床翘还挂了白色的灯笼,灯笼上贴了一个红字剪的�郑�此刻正莹莹地发着惨白的光。 这些东西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床前没有摆鞋,却密密麻麻地在床的周围凌乱散落着大小不一的三十几种湿脚印,这些脚印大部分是小巧布鞋脚印,只有其中一双是运动鞋脚印。 白柳询问地看了一眼牧四诚,牧四诚点头,用口型说:没错,这脚印是我的鞋。 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将挂在大床上的厚重红纱撩起,透出站在红木床沿的一双粉蓝色绣花鞋。 这双绣花鞋若隐若现地隐在床边,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渗水。 牧四诚被这双站在床边的绣花鞋吓得向后挪了一步,被白柳摁住了。 白柳神色平稳地走到床前,他垂眸看了一眼这双站在床边的绣花鞋,用双手向两边撩开了挂在木床上的红纱。 牧四诚被眼前所见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354章 阴山村 诡白的灯笼光一闪一闪,红纱掩印的高脚床里,整整齐齐地站了几十个人,像是要拍合照般规矩地站在一起,背对着床帐外的白柳。 这些新娘子穿着不同版型制式的大红衣服和裤子,好像蜡像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头上盖了红盖头,脚上穿着绣花鞋,艳红厚重的盖头上绣着精致的一龙一凤。 这盖头似乎是浸过水了,从四周淡黄色的柳苏上滴落水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床上的被褥上。 水从被褥里渗透到床下,慢慢地在墓室里蔓延开来。 一股浓郁的水腥气和血腥气。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新娘明明背对白柳,脚上的绣花鞋却是脚尖朝后,脚后跟超前,就像是头被人拧了一百八十度一样,看得人不寒而栗。 白柳垂下视线在新娘群里搜寻。 这群新娘站在最右下角的位置,白柳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新娘子,这“新娘子”双手长阔青白,青筋分明。 这赫然是一双男人的手,这双手的指甲盖已经青黑了,还很长,指尖上滴落水下来。 牧四诚顺着白柳的目光看过去,他屏住了呼吸,小心地用口型和白柳说:这就是我的运动鞋,和你之前猜的一样,真的把我的身体展示在我们面前了! 白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穿着运动鞋的。 按照牧四诚自己的说法,他的恶魄好玩,嚣张,偷盗了东西没有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道理,是一定会拿出来炫耀给他们看,并且像个熊孩子一样勾引他们来抢的。 那怎么勾引他们去抢才是最恶劣的呢? 自然是放在最危险的里抢。 这墓室里最危险的魄除了那个僵尸道人,就该是这些怨气浓重死在路上的新嫁娘了。 白柳单膝曲起,他一脚踩着床边发力登了上去,牧四诚惊得喂了一声。 这张承载了三十多个人的木床随着白柳站上去发出吱哑一声摇晃。 站在床上那一堆的新娘随着床的摇晃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她们的原本朝向里的脚跟一动,缓慢地向白柳的方向转动了起来。 在转动的过程中,这些新娘子上半身还保持着一动不动,就像是脚和上身分离了一样,一阵轻微的女人娇笑声从盖头下传来,盖头似乎被吹得拂动。 牧四诚站在床边,他本来想把白柳扯下床的,看这个阵势顿时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神色紧绷地询问:“白柳,你上去做什么!?我才是该上去的那个吧?!” “你的身体就在这三十多个新娘里面。”白柳还准备往前走,他回头俯视了一眼扯着自己衬衣衣摆的牧四诚,眼神示意他放开,“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扯着我,而是等下追逐战里快速找到自己的尸体,然后跳进去。” 牧四诚疑惑地指着那个穿运动鞋的新娘:“我的身体不就是那个吗?我只要跳进去就可以了吧?” “虽然你的确不太聪明。”白柳一边淡淡地说,一边回头从自己的腰边抽出一根喜杆,“但我也不觉得你会在偷东西和藏东西这种你喜欢并且擅长的事情上,把结果大摇大摆地摆到台面上。” 牧四诚惊道:“你这喜杆哪里来的?!” “昨晚从庙宇里的棺材里顺的,感觉能用得到,这盖头应该不是我们可以随便掀开的,不然昨晚孔旭阳在阻止我们掀开新娘盖头的时候应该说不要让我们掀盖头,而不是阻止新娘掀开盖头。” 白柳话还没说完,伸手就扯了一下他面前的一个新娘子的盖头。 新娘子被白柳扯得头颅后仰,但盖头还是没掉,宛如盖头已经牢牢地长在了头皮上一般。 白柳在牧四诚目瞪口呆的眼神里放手,新娘子又缓缓地把头直了回去,白柳转头淡淡地看向牧四诚:“果然,所以我猜测这盖头只有用喜杆或者这新娘子自己才能揭开。” 在牧四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柳伸出喜杆,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那个穿着运动鞋的魁梧新娘的盖头,向上挑动。 浸满水的盖头落下,血水弥漫开。 牧四诚和白柳看着那个被掀开盖头的新娘都静了片刻。 这具新娘子盖头下面居然没有脑袋,肩膀以上只有后颈的横断面,肉色惨白,还在隐隐渗血,那个鼓起来一团顶起盖头的宛如头颅的包是一团从后颈长出来的乱糟糟黑头发。 牧四诚没忍住操了一声。 白柳还能稳住:“这不是你的尸体,这双运动鞋是个障眼法。” “那现在怎么办?”牧四诚望向白柳,“一个一个揭盖头吗?” 白柳冷静地垂下眼帘,看向床上:“我估计你的魄不会有这种善心让我们一个一个揭盖头。” 在那具无头新娘的盖头落地的一瞬间,剩下三十几个新娘娇笑的声音猛地尖利了不少,她们几十个人的脚尖转动的速度猛地变快,几乎瞬间就对准了白柳的位置。 随着转动,她们上半身猛得一甩,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骨节交错声之后,所有人的正面都和脚尖对准了,迅捷碎步朝白柳的方向逡巡过来。 “跑!” 白柳没有丝毫停顿地往床下一跳,新娘子也紧随着跳了下来,白柳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拉着牧四诚就开始绕着床兜圈,还把喜杆抛给了牧四诚:“你揭。” 牧四诚手忙脚乱地接过喜杆,他一个俯身躲过身后碎步贴过来的新娘,满头问号地反问:“怎么是我揭?” “现在这三十多个新娘里一定有一个是你的身体。”眼看白柳要被新娘子追上来,他一个斜向俯冲就冲进了床下,抄了个短路从床的另一头出来。 从床下钻出来的白柳单膝跪地,抬头看向牧四诚:“我暂时分辨不出这些新娘子有什么区别,那揭盖头就相当于开盲盒,我刚刚隐约想起,我的运气似乎一向很差,不太适合干这种事情。” “或者你害怕,一定要我来?”白柳笑笑,他作势要去接牧四诚手中的喜杆,“如果你不介意三十多个全部被我揭开追着我们,我倒是不介意。” 牧四诚警惕地收回了喜杆,他在新娘的小步踮脚追赶下有点绝望地爬上了床架,他躺在床帐上深呼吸,然后转身一个掏手用喜杆勾开了一个新娘子的盖头。 “这个也不是!”牧四诚有点崩溃了。 白柳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提点:“小心一点啊,被你揭开了盖头的新娘子似乎会死跟你跑。” 牧四诚一惊:“你不早说!” 白柳无辜地耸肩:“我揭开的是个无头新娘,似乎因为没有了头行动不太规则,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它会追着我跑的。” “建议你快点揭。”白柳散步一般地左右躲闪着后面跟着的他的那一个无头新娘,脸上淡淡,语气却满含同情,“快要十二点了。” 牧四诚身手矫健地两个提脚爬上了墓室旁边的一根柱子上,他双脚夹住柱子,看向柱子下面簇拥而来的一堆新娘子,咬牙弯腰下去用喜杆连着勾开了六个新娘的盖头。 “淦!六个都不是!”牧四诚怒气冲顶,“那个魄不会是在耍我吧!这里面不会根本没有我的身体吧!” 白柳轻巧地蹲在床边,那个无头新娘绕着床一圈一圈地找,他微笑抬眸看向挂在柱子上的牧四诚:“我觉得这里面是有你的身体的。” “但是是哪一个啊?”牧四诚挑得头晕眼花,“简直跟唐伯虎点秋香一样,我点的还是唐伯虎的两倍!” “你抬举你自己了,唐伯虎点完秋香有老婆,你点完了你也没有老婆。”白柳平静地补刀,“你只能找到自己的尸体。” 牧四诚:“……” 我不是真的人,但白柳你真的不是人。 “但你有喜杆。”白柳懒散地托着下颌,“你还是比你的要技高一筹,快点揭开,身体还是你的,它比不过你。” 牧四诚一边怄气一边弯腰下去勾盖头。 白柳的目光一直停在下面的新娘上,他看到有个新娘在牧四诚的喜杆落下的时候,屈指弓起抬了一下手指。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常见于盗贼看到自己心仪赃物的时候,牧四诚偷东西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 白柳缓缓勾起了嘴角。 看来在他的撺掇下,有个不安分的想要偷喜杆啊。 白柳语速极快:“牧四诚,九点钟方向的第三个。” 牧四诚在接收到白柳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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