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冽神情不动,却是用了本命宝剑,抬手三剑,剑剑六炼剑意。又因他如今身法极快,那三头大妖魔无可比拟,因此他只能周旋的大妖魔,如今在连番进境的云冽面前,居然只在一个照面间,便已被削去了头顶肉瘤,登时陨落了。 这三具尸身尚未落下,已被云冽拂袖而过。 刹那间,一道光芒闪过,尸身也被储物戒收取了去。 短短一瞬,徐子青危机已除。 云冽仍旧静立一侧,也仍旧不曾离去。 徐子青朝自家师兄一笑,两人心意相通,他也不必过多言语,遂全力操纵嗜血妖藤,催其暴起,吞噬更多界外妖魔。 那些出窍道兵们,此时也见到了云冽神通,不由说道: “东里兄所言果然不错,此人剑道境界极是纯粹,与我等同境界者中,竟从未得见,那般凝练剑意,怕是早已在三炼以上。” “东里师兄如此赞赏之人,确是非同凡响。” “这一位师弟传言已久,如今见到真容,方知所言不虚。” “破格为六星弟子,我早先还有些不快,现下看来,倒也当得。” 许多言语里,无疑俱是赞赏。 东里祁何等人物?不论是修为、神通还是资质,甚至比他们更胜几分。若非如此,早年东里祁不过化神境界时,他们这些出窍修士,也不会同他相交。后来也果真不出他们所料,短短不及千载,东里祁已再度突破,便成出窍修士,与他们平起平坐之外,切磋起来实力犹有胜之。 可便是这等人物,却极看重一位新晋师弟,不仅言道资质不及,更将自己突破契机推于其身,有十分谢意。而那新晋师弟也是立时得了六星弟子地位,虽确是有贡献而来,到底叫他们这等步步走来之人心有不甘。 ——自然,东里祁亦提及那新晋师弟道侣同样不凡,可因着夸赞不多,便叫他们只以为是谦逊之言,反而并未如何当真,而只将心思放在那前者身上。 后来听闻那新晋弟子所在大世界遭遇天地大劫,竟发布任务,当真是张扬了些。可东里祁知晓之后,居然广邀好友,同为道兵,要去支援—— 如此看重,如此关怀,便使人不得不生出几分兴趣来。 是以这些出窍期的修士们,原本极少现身人前、大多都在闭关者,不禁觉得好奇,才一齐跟随过来,想要瞧一瞧那新晋弟子罢了。 而这一看之下……观感便立时不同。 那新晋弟子分明是位剑修,剑心通明,满身杀气,性情冰冷,若说这等人物张扬跋扈,却是绝无可能。且对方如今连杀三魔,那剑道境界果真能极高,对他们大有威胁,自不会再有小觑之意。 其道侣看着温和,虽是看着不显威风,可一旦入了战场,就放出那般凶煞之物,镇压四方,杀戮无尽,也非是易与之辈。 若是这般两人做了自家师弟,他们也当与东里祁一般,极为看重的。 至于原本便是周天星辰殿的星级弟子,对这两位师弟,便也再无偏见了。 待他们议论过后,东里祁便答了其中疑问:“便说当年风云榜战时,我以一剑之差败于云师弟剑下,那时他之剑意,乃是五炼剑意。方才我观他三剑那般凌厉,威力似更在当年之上,想来已有六炼境界了。” 此言一出,众皆寂然。 而后出窍道兵们便是叹道:“后浪推前浪,有此一人,无非告知我等不可稍有松懈罢了,否则后进者追赶而来,我等便要被拍死岸滩矣!” 东里祁早年亦有此感,不过早已拂去这等心思,如今只笑道:“但既有此人鞭策,于如今这天地之间、诸方世界里,莫非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天地并无此人,又当是何其寂寥,也难免少了许多趣味了。” 闻得此语,出窍道兵们也是笑道: “是极,是极。” “东里所言极有道理。” “略一想,我等能窥得那上古传说之嗜血妖藤,能见到那天资纵横的剑道奇才,也是大开眼界,十分快意!” 说笑这几句后,这些出窍道兵们,对此行便越发认真起来。 不论如何,既然他们本是为师兄者,本是为先进道途者,在这劫数之内,就得使出浑身解数,万莫要输给那两位后辈了! 徐子青与云冽,全然不知那群前来支援的道兵对他们观感已是别有不同。 他们这师兄弟两个,一个操纵妖藤攻击,一个施展剑意护持,配合默契,把无数的妖魔,都吞噬干净。 那虚空裂缝里陆续爬出的大妖魔,好似也越发多了,一头陨落复有数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这般浩劫末日似的情景,即便是九虚战场上,也从不曾如此恐怖。 那时所降临的大妖魔,又哪里有这许多? 徐子青此时无心多思,有一个念头却是隐约扎在脑海之内。 大妖魔仿佛当真只是前锋…… 那星级妖魔,是否也要出现? 664、 这一场厮杀原本要持续三日三夜,但有嗜血妖藤大杀四方,便很是缩短,后来不过半日光景,就将这些妖魔杀尽了。 徐子青收回妖藤后,倒是整理战后妖魔尸骸,众兵将颇是耗费了一些时候。 道兵们看得仔细,在这一战中,倒也试了一试。 他们皆是在诸多大世界里游历过的人物,对嗜血妖藤接受极快,知晓徐子青掌控那物,便并未有多少惧怕警惕之心。 因此,他们分作的九个队伍,便轮番试探,足踏妖藤藤蔓,在藤海里跃动自如,也各自配合,将各类妖魔,都杀过一回。 出窍期的道兵,自是盯准那大妖魔,化神期道兵次之,对战高级妖魔,而元婴期的道兵,不论低级中级,皆去杀上一杀。 这些道兵经验丰富,对付起妖魔来,宝器趁手,神通强大,比起倾殒大世界一方妖魔,显得凌厉得多,也利落得多。 竟是无一人受伤,已诛灭许多妖魔。 待九个队伍尽皆试过时,这一场大战,也是约莫结束了。 徐子青回转来,笑着询问:“诸位觉得这妖魔如何?” 东里祁道:“果然与所闻相同,不过大妖魔以下,倒也不算威胁。” 即便数目多,但只消身法够快,宝器品质够高,杀起来也并不如何困难。若是这妖魔出现于上三千大世界里,必然能扑灭得快些,只是中三千世界资源强者都远远不及上三千,才显得格外惨烈。 可现下看来,经由一二年磨合,此间大世界也能守住城池的。 不过,还是需得速战速决,否则妖魔无尽而兵将有尽、资源有尽,若是把一方大世界打得满目苍夷,日后重建起来,也难以恢复繁荣了。 到底也是天地大劫,乃是一方大世界之灾难。 东里祁此言,其余道兵也皆认同。 事实上,实是他们因本身即为乾元大世界诸多巨型宗门核心弟子之故,都是眼界极高,且因游历多方,更是增长见识,做许多年道兵任务,也见了许多不同世界遭受磨难,经由无数战事的情景,面向这大劫时,就很是冷静。 何况只单单说这道兵里的元婴修士,他们面对自己宗门的元婴弟子时,往往都能以一人对上三四人,若是生死厮杀,能杀死五六人也未可知。而面向倾殒大世界的元婴修士时……非是他们看不起这些同境界之人,但即使是与妖魔无数场厮杀、磨练后的这些元婴仙兵,他们也可以在生死之战里,受七八人围攻而不败,还可以反杀数人之多。 因此,这些道兵们虽觉界外妖魔实是极大的劫数,可是若是战局不再变化,仅仅是大妖魔及以下等级妖魔过来袭击,则迟早可以将其尽皆驱逐,或者杀尽的。 这也称得上,是上界大宗弟子的自傲。 徐子青听得,也不觉奇异。 道兵们方才尽管并未使出完全手段,却可以看出他们与妖魔对战时游刃有余,战机把握亦极是精准,能避开许多危险,每一人——不论是遁速、神通力道、术法威能、法宝符箓,攻防一体,来去自如。 这般本领,绝非此方大世界可比,即便是乾元大世界,这般的人物也不多见。 果真是一股极强大的力量。 早先徐子青只觉他们到来后,能引以为强援,减少许多压力,可现下真正见到对方的能为,却有了个较为大胆的想法。 早先宗主曾无意提及,待道兵前来后,说不得能反杀回去的言语……而今天奉大世界援兵未来,而东里祁等人来了,他与师兄也有短时间杀灭许多妖魔之能,还有如今总在战局严峻时方会出现操控妖魔情绪的人魔虞展——他有那般的本事,是否,能干脆前往北域打探一番? 连大妖魔数目都如此源源不断,到底妖魔来了多少,还有如何数目的妖魔未曾杀绝,血神宗之人现下究竟如何了……种种消息,总是不能忽视的。 而他们这仙妖同盟,也不能就如同被妖魔困在囚笼里、做那待宰的家畜一般。 想定后,徐子青暂且并不提起。 此处妖魔除得快些,他便邀了众多道兵一起,以及师兄等一众人,往另一方位遁去。就如同闭关前他们相助其他方位一般,此次亦是同样行事,而且,也总要叫其他方位的兵将们,也都瞧一瞧上界遣下的道兵,以增信心。 随即,徐子青等人,就往八个方位,数日来走过一遍。 而那嗜血妖藤,也足足使出了八次之多。 到最后,果真叫徐子青觉出,他确是不能再多施展一回,且那血煞之气、恶念戾气,也都要速速消解才是。 不过,因着徐子青突破,到底不曾与那次般辛苦,只是调息数个时辰,也便无事。 嗜血妖藤这时连大妖魔也尽可吞噬,在众多兵将之中,也再度掀起了好大的威名。万木之主徐子青的名号,若说先前只有少数人知晓,而今便是如雷贯耳,仙妖同盟无一不知! 这一回,反倒是一直护持徐子青左右、斩杀偷袭而来之大妖魔的云冽,名气不如他的师弟了。 待此番妖魔大潮被杀退之后,徐子青叫住九位出窍道兵,往一旁商议。 他稍一沉吟,便将意欲聚集一队强手,往北域查探妖魔消息之事,说给了他们知道。毕竟已然过去这许久后,那位于血神宗的妖魔老巢究竟是什么模样,南域北域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也半点不知。 这着实非是一件好事。 以东里祁为首,诸位道兵统领都是一笑:“固所愿也。” 不论在哪个战场上,敌人的消息,那都是头等的大事,一旦能腾出手来,都是绝不可忽视的。 徐子青再看向自家师兄。 云冽略点头:“可与宗主一说。” 既然众人皆无异议,徐子青也在心里多几分思量,随后他们将大多道兵安置在练兵之地,便又去了宗主所在大殿。 此时,因外头战事已终,各宗各家族大能者,也都回来一二人,也是便于纪倾有要事相商时,可以与其商议。 海族之中,四位太子将那守城之事交予麾下忠诚统领,自己也都回来。 徐子青等人进得之后,免不了又是将诸位出窍期统领介绍一番。尤其对章九与金鳞太子等有交情之人,又要把东里祁与乐正和徵与他们好生引荐。 说得数席话后,便都熟悉了些。 然后,徐子青便对纪倾提起要前往北域打探之事。 纪倾听得,略有沉吟,先是发问:“尔等可有把握?” 说来对于北域此时的景况,仙妖同盟还当真不知。 并非不曾想过差人过去一探,只是前段时日众多兵将与妖魔厮杀已极疲累,还有不知何种等级的妖魔要陆续出现,更还要安置凡人、练兵、炼制宝衣宝甲、分派资源等事,俱是极为忙碌,哪里调得出人手来? 而这查探的人手,也非是寻常之人可以担当。 ——自然,众多大能们亦想过请散仙前去一探,可是他们心里也有忌惮。 散仙到底堪称半仙之体,若是他们去了,是否会惊动无尽虚空中的更为可怕的妖魔?即使去过九虚战场的两人也至多只见过大妖魔,星级以上的妖魔,正是只在传闻里听说,半点不知它们的本事。 可略一想,那等星级以上妖魔在无尽虚空里与通明境神修相护战斗了无数年月,要万一留意到散仙,要万一打草惊蛇,要万一反而引起什么大乱子…… 只是借此考虑,都要万分谨慎。 且散仙名头太大,能力太强,若是出去,极有可能成为靶子,反而不及未成仙体者,说不定容易被忽略过去。 ……也并非是众多势力大能宗主不够果断,实是肩负一界安危,着实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但如今道兵来援,得了许多境界出窍却远非寻常出窍可比的强大统领,还有能借由嗜血妖藤拖延时间甚至压阵……叫他们去,不仅不甚显眼,也未必比散仙去时危险几分。 于是,不仅纪倾有些意动,其余势力的大能们,也是同样如此。 故而纪倾发问了。 徐子青亦是微笑回答:“若是十成把握,自然不敢如此说。但只要挑选些好手,我等当尽力而为就是。” 纪倾等大能对视一眼,像是彼此之间神识传音,商议起来。 过不得半刻后,他们转过头来。 纪倾便道:“既然如此,速去速归,小心行事。” 徐子青自是认真应道:“弟子等人,必定谨慎而为!” 随后,徐子青、云冽与九位出窍,则都离开这大殿。 四位太子因要守门,却不能同去。 一行十一人,直接来到道兵所在,他们还要挑选一二十位堪比出窍的化神道兵,将他们一同带走。 665、 此行十分隐秘,故而对外只推说闭关,一行人已然离开这六座城池,悄然无声。 上界而来的九位出窍、化神们并不知晓北域所在,于是带路之人,也只有徐子青与云冽了。 徐子青并不当先,只一面遁行,一面以手指点。 而众多修士俱是境界高深者,遁行起来,自也极快。 不过多少时间,他们已然接近东域边缘,再往前行,便是东域与北域交界之处了。 此时,众人先停了下来。 徐子青说道:“我等前往北域,为免被其察觉,理应有所遮掩。” 就有一位出窍修士笑答:“这有何难?尔等且待我施展。” 随即,众修士皆是不动。 只见那出窍修士一指点出,口中念道:“大日煌煌之术!” 刹那间,他指尖爆发一团微芒,直接落于众人身上,极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下一刻,所有的修士都好似化在了这朗朗明日里,用神识来看时,居然瞧不到自己本来面貌,可分明又能察觉,有许多同道就在身边。 这等术法,果真是一门极厉害的神通。 那出窍修士笑道:“如今朗日明光,我使此术可将此身隐匿于大日之下,日光越强,我等越是安稳。若是并无异状,可先行此术。” 众多修士闻言,皆是点头:“此术甚好。” 然后,众人再度往前遁去,便直接穿过那交界之处,径直进入了北域之内。 而进得其中后,徐子青举目四顾,却发现如今这北域之地,已没了先前那般繁华景象,不仅四野萧条,连往来的人迹,也都无了。 徐子青心下一叹。 莫非此地之人尽皆都被妖魔吃去了? 他不禁又想起五陵仙门安于此处之暗哨,当日仙道伐魔时,因界外妖魔突兀出现,便即退走,也不知晓那暗哨中的人物,后来是否也同归仙门了。 不过此时也不及细想,却还是任务更为重要。 众人一路行来,正也见到一路破败。 且不说东域里,但凡曾被妖魔袭击的城池,大多都有毁损,只讲这北域之内,待他们遁行数千里后,所见之物,竟都呈现出一种极衰败之相,许多建筑之物,比起东域来,损坏更大。 而且,这一段路途里,也是不见半个人影。 就连原本有些仙门魔门的地方,亦是同样如此。 又行数千里后,众修士再度停下。 只因就在前方,已生出漫天迷雾,即便将神识送入,似乎也看不得多深,显得有些模糊。可欲要前行,则非得经过此处。 更有迷雾所在,连日光都已遮蔽,这大日煌煌之术,自也是不能再用了的。 那位出窍修士见状,一拂袖收了此术。 另有个出窍修士却道:“此时可用我之神通。”说罢,再道一句,“雾隐随行之术!” 他也是一指点出,一团水气迸发而起。 很快,就如同先前众多修士隐入日光般,此时众位修士便化身一道白雾,不知不觉间,就和这前方的迷雾,都融合在一处了。 之后,一行人便闯入迷雾之内。 雾中,一片渺渺。 修士们遁行而走,如乘风破浪般,直穿行过去。 因其六识敏锐,便可以察觉,在这雾中,似乎倒有一些生灵。 只是神识放出后,却是无法察觉。 这一路走,众多修士,亦对此有些议论。 只听得东里祁道:“此处或许为大能者所使神通,遮蔽这一片地域。” 其余人等,也有想法。 “东里兄说得是,不过我见这神通竟将北域截出一段,要有如此本领,或者需得有数十大乘大能一齐发力,又或者是散仙出手,否则……” “东里师兄,我等是否可查探一番此地主人?” “或者能从此地主人之处,得知北域情形。” “然而,即便此地主人在北域境内弄出如此阵仗,可究竟是敌是友,却难以分辨。” “与妖魔为敌者,便曾经有些龃龉,未尝也不能化敌为友。” “不错,那界外妖魔作祟,当一心与其对立才是。” “只是……若是邪魔道,却不能同他们为伍。” 这许多想法出来,大多都觉此地主人不凡,若是可行,不如先在此处打探。 但顾虑也非是不对,毕竟北域所在,原为邪魔道肆虐之处,仙门在此式微,正魔道倒是在此地占据些地位。 因此,此地主人身份,大约便是魔道中人了。 只是若是正魔道还好说,可若是邪魔道,即便他们前去,对方恐怕还要防备,难以叫他们配合,而就算对方愿意相助仙妖同盟,但邪魔道中人曾经所行恶事,怕是不比妖魔逊色,又怎能叫他们将其视为同盟呢? 仙道与妖兽结盟,是因这些海中妖兽极少上岸,与仙道几乎没有恩怨。纵使有少数作孽者,却是瑕不掩瑜。且妖兽天性嗜血冲动,早期时修士凡人也不过是其一种菜色罢了,为生存所需,并非刻意玩弄人命,倒也是不碍大局。何况深海里生灵无数,不缺口食,当真吃人者,可是少之又少。 但邪魔道便不同了。 他们本是同类,却以玩弄同类性命神混来修炼,几乎个个遍手血腥。 真说起可恶来,邪魔道比起那天性暴虐的界外妖魔更甚,只是后者危及一界安危,乃修士凡人天敌,才要杀灭驱逐,前者则是死不悔改,叫人不耻为伍的。 商议数句后,徐子青说道:“且去看一看再说,如何?” 众出窍修士略思忖,也深以为然。 纵使只有个万一,至少这大雾确是在北域开辟了一处所在,倘使当真庇护了生灵,探看一番也不过是稍许浪费时间罢了,只是需要万千谨慎,切莫轻易被此地主人发现才是。 于是,那位使出“雾隐随行之术”的出窍修士稍一沉吟,取出了一件至宝。 他把此宝祭出,化作一道薄纱,自上而下,披在众多修士身上。 此时,便是一般二般的散仙,也难以看透这法宝,不过他们若要神识传音,则只能离得近些,他们自己,也不能分散——需得留在方圆二十丈之内罢了。 如此防备严密后,众修士便往先前察觉有生灵气息之处,快速遁去。 不多会,便已是接近了。 他们寂然无声,正看见前方一队巡逻之人。 窥看他们气息,确是并非仙道之气,但似乎,也未有太多邪异腥恶之感。 莫非,还真是那万分之一可能的正魔修? 众修士心里一动,干脆跟了过去。 这些巡逻之人,手里持一件铜铃般的物事,正在来回摇晃,似乎在搜查什么,但他们也未有十分严肃,口中还在嬉笑交谈。 众多修士仔细去听。 那些个巡逻之人,便是在谈论如今北域之事。 “这日子过得实在不甚爽快,想你我当年何等逍遥,如今竟是受困于此,还得日日巡逻,真是闷煞人也!” “如今这景况,留得性命已是万千之喜,你却还在掀起烦闷,莫非是想要出得此处,去给那怪物做了口粮不成!” “辛兄说得是,我辈中人受了恩惠,自当报答。那失混谷的大能何等本事?他们本当隐忍一处,只庇护自身,可如今却是把我等收留,万不可忘恩负义才是!” “莫争执,以往固然逍遥,却是先留了性命更为重要!” 那头个牢骚的大汉抓了抓胸口,讪讪道:“我不过是馋了美酒,嘟囔两句,哪里便忘恩负义了。你们几个,好生没趣。” 另外三个笑了几声,也是说道:“只盼这妖魔早日死绝,也让我等从此地出去!” 说着,这些巡逻之人像是时辰到了,慢慢就往某处方向行去。 大约过得有小半个时辰,他们就来到一处开阔山谷之外。 在此地,又有一队巡逻之人等候,此时见到他们过来,为首者将铜铃交接,就率领一队人手,同样过去巡逻了。 徐子青等人察觉,外头那漫天的迷雾,正是由这山谷里爆发而出,席卷了好大一片地域。而听那些魔修话语,似乎酿出这迷雾者,乃是“失混谷”中人? 东里祁一行便问:“徐师弟、云师弟,你们可知那失混谷为何处?” 徐子青思索片刻,苦笑道:“竟是不知。此‘失混谷’前所未闻,此间大世界里,诸多邪魔道宗门,极少正魔道门派,有些名气能传出的里头,都不曾有这名号。” 东里祁沉吟道:“突然冒出的宗门?” 徐子青无奈点头:“应是如此。” 可是,若真的只是突然冒出的宗门,又怎么会有能布下如此庞大迷雾、遮蔽半天的神通?莫非还是隐世门派不成?可即便是隐世门派,也不该叫整个大世界全然不知,否则哪怕宗门里资源再如何雄厚,也总不能半点不与外界接触罢? 倒是有极大可能,这失混谷为几位大能联手后,对外定下的名号。 否则,也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666、 且不论他们如何作想,身形却是都动了起来。 左右难猜,不如直接跟上去,来个一窥究竟。 一行人进了山谷,周围雾气之浓郁,几乎连身前三尺之地的物事,都看不真切。而这雾虽是极厚,可化雾之气,仿佛似水非水,很是诡异。且若是嗅得久了,还让人有些发晕,只是待真元一个运转后,这等感觉又消失罢了。 奇怪,当真奇怪。 前面那巡逻卫队,仍在不停走动,终是又过了一盏茶工夫,他们方才停下,绕了个弯,消失不见。 众修士对视一眼:可要进去? 随即都是果断:自然是要进去。 于是,他们就也和那巡逻卫队一般,同样姿态绕弯而行。 果然纷纷脚下稍稍前倾,眼前一亮,便是入了另一番天地了。 这里,乃是山明水静,一片悠然山谷。 看起来气息疏朗,草木明媚,虽并非是什么极致美景,可在这大劫之中,却可说极是安稳了。 草地上,有数支分作小队的修士,都各自散开。 不过,如果是在这个地方,那雾隐随行之术,便不可行了。 徐子青一见周遭景致,便传音众人:“待我施术后,即可收了先前隐匿之术。”言罢,他也道一声,“遁木敛息诀!” 就是一缕极淡的青光如烟如风,往众多修士身上拂去,把他们笼罩其中。 早先那出窍修士察觉之后,也果真收了雾隐随行之术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徐子青的遁木敛息诀。 但凡有草木之地,施展此术后,亦是连大能也无法察觉,而以出窍期修士使来,散仙也不能轻易看透。 如此之后,众多修士越发安心。 也是这些修士天赋异禀,各个奇遇无数,神通高妙,只消聚合起来,这倾殒大世界多数之地,都是大可走得。即使前来打探消息,不论遇上什么情形,皆是应变自如,也不怕没得法子使唤。 然后,这些经验非凡的修士,就四处探看。 这山谷极小,除却巡逻卫队外——他们的总数约莫也只有不足两百,还有零零散散一二千人,这些人修为高低不等,有仙道亦有魔道,而巡逻卫队里,则至少都是金丹境界。 此处的魔道,也未有太多邪祟之气。 至此方可判定,此地的魔道修士,还当真都是正魔修。 徐子青不禁想起在那五陵仙门外六座城池里,亦有一些正魔道的修士,但他们不论早先是在何处,不论生死多少人,后来都是保存了根基,同样进入城里。只是他们仍旧不曾编入仙兵,只是自己组成一支“魔兵”,算是编外之人,不受管辖,仅得消息,自行与妖魔厮杀。 他早先不曾留意他们,可如今想来,他们聚集之后的情状,说不得便也与这山谷之内的有些相似? 不待多思,众修士已见到,在山谷一侧山壁上,有一个偌大石窟,怕不能容纳十人同时进出,却并未见到有人入那洞中,反而每每有人抬眼看去,目中都有些敬意——稍一思索,便可推知,这石窟必然便是那施展迷雾神通之大能所居之地了。 一行人互相对视一眼,瞬时纵身跃起,使出最妙遁法,悄然来到那石窟前凸起石地上去,然后他们便是齐齐察觉,在那洞中,的确有极强大的气息。 只是那些气息混杂一处,还有些细微的腥气,则是使人有些诧异。 随后,他们进入其中。 石窟里,倒没有长而蜿蜒的通道,只内中空旷阔达,便再不见什么什物了。只在最里面处,有数条人影,有些站起,有的盘坐。 另外却是在洞顶处开了个洞口,下方拖出个极大的石板,像是把石窟分作上下两层,而在那石板上,则卧着个暗土色泽的庞然大物,还隐约能见到它身上鳞片与红色毛发,十分诡异。 那庞然大物仰头向上,呼吸之声绵远悠长。 还未等一行人看得通透,那人影处,突然传出个低沉有力的男声:“既有客来,何必躲躲藏藏?不妨露出真容来罢!” 众修士闻得,都是一惊。 他们自是知道,这并非是徐子青遁木敛息诀没了用处——便是他们自己,也觉得此法高妙,自问无法探知。那么这洞窟中人,缘何察觉? 但既然已被发现,这些修士也都是有气度之辈,就不再隐匿,而是看向青衣修士。 徐子青也是一拂袖,把术法除去。 随即,这近三十位仙道好手,便显露了身形来。 东里祁威望最高,自是由他开口:“尊驾何不也露出真容?” 众修士皆以为,既然那先发话者唯一人而已,恐怕那数条人影中以他为首,故而首先与他说话,便是够了。 那人哑声笑了笑道:“有何不可?” 而后,就站起身来,慢慢走出。 原来,他正是那唯独一个盘膝坐下之人。 众修士立时看清他的样貌。 居然……也是个年轻的修士? 有善于望气者,看出他不过数百年岁,可境界居然也已然是近乎于出窍期了——好似只差那极薄的一层隔膜,不知哪个契机捅破了,就可以立刻突破。 应当也就在数年之内了。 这石窟为山谷中众人敬重所在,石窟里又以这年轻修士为主,莫非那偌大的迷雾,竟是这位不足出窍的修士不成! 若当真如此,他依仗为何,又是如何有这般大的魄力? 这位年轻修士,身形精壮,是个轮廓刚硬的英俊男子,他的身体之内蕴含着极可怕的力量,那种恐怖气息,这些同样有着强悍神通的修士们,也都有所觉察。 而且若是此人体内力量全数爆发出来,再有些精进,怕是就不比他们弱上多少了! 徐子青看向这男子,有些犹疑:“尊驾所修之道,可是雷霆之道?” 那男子眉宇间颇有些桀骜之气,但言谈却还有礼:“正是。”之后一转话锋,“我看尔等气度,应是大宗之人。如今北域几乎已成鬼域,不知尔等来此,还能有什么指教?” 徐子青暂且不曾回答此问,转而说道:“在下徐子青,为五陵仙门弟子,来此北域,自有要事。只是途中遇见迷雾,竟能辟出一块地域,不受侵扰,一时心中奇异,便有意来此拜访一番。”他顿了顿,又问,“不知尊驾有什么来历,以徐某观之,尊驾似乎乃是正魔道中人士。” 那男子笑道:“五陵弟子,倒也是名门。我赫连鸿倒没什么来头,不过是山野间散修的魔头。” 徐子青心里一动。 果然是赫连鸿! 照方才一位师兄传音所说,此人不过数百年岁,且他为此间大世界中人,便是与他和师兄同代了。 而同代里,修炼雷霆之道的正魔修,又有如此境界修为,却不是雷帝赫连鸿,又会是谁? 早先大劫来临时,当年天龙榜上无数俊杰皆能窥见身影,可唯独这位雷帝,却是从未见过。 原来他是在这北域之内,做出了这样的名堂来。 徐子青当即说道:“雷帝大名如雷贯耳,岂能说没有来头?”他暗暗思忖,这雷帝在此处庇佑许多仙魔中人,却不见一个邪魔修,可见持心端正,非是那等邪恶之辈。既然如此,倒可以先对他示好,也好与他通个消息,便说,“界外妖魔掀起天地大劫,邪魔奸佞,将北域拱手让与妖魔。我等仙道与海中妖兽结为同盟,抵抗界外妖魔。然而妖魔众多,后坚守六城之内,却是将它们杀之不尽。我等稍有能为者,意欲打探妖魔巢穴,故来到此地。”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笑:“我等自视有点本事,也算悍勇,不过来到此处后,见得漫天迷雾,方知人外有人。雷帝神通卓绝,直叫人叹服不已。” 雷帝赫连鸿闻言,大笑几声:“果真如师叔所言,如尔等这般的仙修,说话时总是十分啰嗦,要绕上许多弯子。不过是问我以我这微末修为,如何能布下如此迷雾,偏生说出那许多话来!看你倒知晓以诚待人,我答了你又有何妨?” 说罢,他一个击掌,身后就走出六七人来。 这些人尽皆穿着黑色袍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仙道有魔道,可无一例外,他们皆是大乘期的修士,可现下,应说是大乘期的傀儡了。 徐子青等人分明见到,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听得那雷帝击掌后,眼珠僵直不动,正是大乘修士尸身炼制成傀儡之相。 以雷帝的境界,想要将大乘人傀炼制出来,可是不能,而炼制这种人傀所需耗费的资源,也是极为可怕。 一时间,就连上三千世界的道兵们,亦觉得惊异。 便是他们手里,也不能有这许多的大乘傀儡,纵使用他们的身家,也无法支持这般的消耗。 667、 雷帝赫连鸿续道:“尔等当也认出,此七尊傀儡皆是人傀,实力也算不俗。但若是以我本领,却是难以得到。”见徐子青等人微微点头,他又笑说,“这些人傀,乃是我师尊与师叔所赐,只是那两位老人家百年前便已去周游诸方大世界寻找机缘去了,将这些人傀,再并上一头兽宠留下与我防身罢了。” 他说时,以手指了指上方那石板处,那里的庞然大物,显然便是他口中所称“兽宠”,那气势很是强悍。 双方说了这一番话,也算初初信了对方,各自有些诚意。 徐子青一行修士都是心思灵敏之辈,见赫连鸿分明是个性情不驯者,却还同他们说了许多明白之事,哪里不知道他也有意同他们互相沟通? 当下里,都是略有放心。 众人对视一眼后,徐子青笑道:“ 不如坐下说?” 赫连鸿一挑眉,将衣摆一掀,大手一挥,先坐了下去:“诸位请!” 于是所有仙道修士,也都坐了下来。 如今,就是由徐子青与赫连鸿说话,其余人等若有疑问,只管传音于徐子青,再由他来询问便了。 徐子青略思忖后,先说道:“既然雷帝爽快,徐某也不婆妈,便直言相询了。” 赫连鸿一笑:“正该如此,你只管问来,若不得说者,我不说就是。待你问过后,我亦如此,你亦如此。” 这便是达成了协定,毕竟仙修是为探查而来,若是将时间耗费在彼此试探之上,就殊为不智。雷帝也不喜啰嗦,也是配合。 徐子青就直言问了:“不知雷帝此处,是如何开辟而来?又是缘何要留在这北域之地?以雷帝本领,且身为散修身无重任,应可顺利离去才是。” 正魔道的修士便是也有一个“正”字,同仙修也是不同,他们性情大多孤僻怪异,怎会留在一地,专为解救他人?这着实不合情理。 哪怕是仙修,遇上这等事情,往往也是救助一些人等奔赴一界修士群聚所在,并不会如此——需知雷帝以一己之力,便有好些人傀相助,要护住那许多人,也实在艰难了些。 而且,如今看来尚好,却是不知能撑过多少时日。 赫连鸿闻言,面上就现出一股郁气:“师尊师叔离去之后,我在此地闭关百年,还不及出关,天地已有异变,北域化为鬼域,我却还不曾炼化那一门神通,一旦离开,便是前功尽弃。” 他三言两语,把那问题答了。 原来赫连鸿自幼丧父丧母,于南域极偏僻一处村中独自挖掘野菜过活,很是贫苦。后村中大发瘟疫,死亡无数,后有一位修士经过,将这瘟疫之患消去,又看他灵根为变异雷灵根之属,就将他带走,交予另一位修士座下为徒。那经过的修士便是他之师叔,同他师尊为双修道侣。 而后赫连鸿跟随师尊修行,进境极快,在天龙榜上闯下名头,但修炼的神通功法却是极难,若要领悟一门,都得耗费许多时间,因此极少现身人前,反而成了那天龙榜上极神秘的一人。 修炼数百年,就在百年以前,师尊传他神通妙法,让他安分闭关领悟,自己则与师叔离开此间大世界,不知前往何处。他因神通威重,爱不释手,自也是日日苦修,不肯离开。何况此地为师叔亲选之地,对那门神通有极大促进,他更不会轻易离开,而天地大劫爆发之际,他正于紧要关头,根本不及离去。 此后无奈,赫连鸿只得吩咐人傀,布下一种阵法,锁住周遭天地,以诸多大乘修士联手,自然可以开辟出一片安稳所在。而这片地域,不过是包括这山谷,再往四面延展千里罢了。 那迷雾,则非是阵法所致,而是他兽宠所为。 赫连鸿道:“尔等不妨以神识一观我那兽宠全貌。” 众修士听了,自是都去查看。 徐子青眉头一皱即松:“蜃龙?” 形貌似蛟,鳞片逆生,暗土之色,背生红鬃,此为蜃龙之貌也。 这蜃龙虽非真龙,但其体内必有真龙血脉,可吞云吐雾,制造幻影,天赋神通极为强大,看似性情平和,实则攻击之力极强,性情也颇凶暴。 若是此物于海中出现,凡经过者,无一不被幻影所摄,没入海中,就此淹杀。 能将蜃龙收为兽宠,还能弄来七尊大乘人傀,且不过随手将它们交予弟子的……那雷帝的师尊与师叔,究竟是什么来头? 此念一闪而过,却不在此时细思。 赫连鸿道:“正是蜃龙。我既要修炼,那妖魔肆虐各方,便只得防备一二。这蜃龙将迷雾吐出,日日不断,渐渐浓厚。不仅山谷之内被迷雾尽数遮蔽,叫人全看不清所在,更多迷雾泄露出去,把整个大阵也皆笼罩。后来日积月累,还有许多迷雾自大阵而出,就把这一方地域都截断一般,非是我刻意为之。” 言下之意,那大阵其实不过只占据这北域方圆千里之地而已,他们在外所见那阻断前路的迷雾,大多只是阵中迷雾溢出所致。若是他们当真在迷雾中左右遁行一个来回,想必便可以察觉,其实阵内阵外,颇有不同。 至于那些巡逻卫队等来历,赫连鸿也说了出来。 这迷雾阵势如此之大,自然引起北域中许多修士凡人注意,而原本妖魔霸占北域,就让无数人没了活路,见到此情此景,胆大之辈,便有窥探之举。 言及此处时,徐子青等人微微苦笑。 他们这些修士,不也是因此迷雾而特来查探? 赫连鸿继续说起。 他既属正魔道,自然不喜邪魔,且有人傀出外打听,得知这大劫乃是血神宗将界膜打破,使界外妖魔方能侵占此界,更是使人不爽。 因此,但凡来者,若是凡人,往往被大阵所迷,根本找不到入处,却可以在迷雾中留存;若是修士,倘使不入大阵,他便不去理会;而入得大阵之人,正魔道自是任凭留下,仙道也是如此,可若是邪魔前来,便要人傀将其丢出,定然不容。 久而久之,此地倒也聚集了不少正魔道,还有一些仙道修士。而扩散出去的迷雾里,也有胆量大些的凡人定居,或者与修士混居。 才形成了这等局面。 后来,那些入得大阵的仙魔两道,被赫连鸿干脆引入山谷,叫他们自行巡卫,若是有妖魔、邪魔入得此地,当来禀报,他再派出人傀杀之逐之。 渐渐也就有了些规矩。 而那仙魔两道询问他之名号,他自不能说得那般仔细,便随意捏造个“失混谷”,提及自身亦是正魔修,也就罢了。 这迷雾的确有迷惑之用,大阵中也因迷雾而生出种种幻影,但凡有恶意者前来,皆要受其攻击。 可也是在这迷雾之中,想要隐匿起来,要比在迷雾之外难上数倍——徐子青那遁木敛息诀被看穿,实非他本事不济。而是这山谷里虽有草木无尽,但这些草木虚虚实实,却有些是为那幻境而成。因此稍一触碰那类草木,就被蜃龙察觉,而蜃龙察觉之后,赫连鸿便也察觉。 不过,那界外妖魔从未大举攻杀此地,少数最低级的妖魔前来时,倒也被弄得晕头转向。但若真有无数妖魔前来,是否能找到那山谷,又是否会对此处造成大难,却是不得而知。 等赫连鸿全数说完,一行人心中都是了然。 徐子青听得许多,知道这雷帝恐怕还是不能离开此地,虽说收容那些修士实属随意之举,那迷雾遮蔽一方庇佑许多修士凡人也是无意造就,到底也是个颇正派的人物,可以一交。 随即,待赫连鸿问及东域如何抵御妖魔时,徐子青也就一五一十,告知于他。 譬如那妖魔等级,譬如不同等级妖魔与修士境界相比如何,譬如他们诛杀妖魔时,用了些什么阵法,什么本事,如何应对,如何厮杀,以及一些战事之类,全无隐瞒之意。 而东域此时的大致情形,内中也有正魔道之事,也都说过。 徐子青道:“待雷帝功行圆满,若是有意,不妨借助迷雾,将此地之人带去东域,自会有所安置。” 赫连鸿听得,自是一笑应下,并不辜负这等好意。 说了这些后,徐子青又来询问:“雷帝在此处许多时日,不知是否曾经打探那迷雾之外,北域的形势?” 赫连鸿点头道:“避进迷雾者渐多,我自也打探过。” 人傀来去如风,本身也无血肉气息,时而派遣一尊出去,正可把外界消息带入进来。且那些避祸的修士们,也各有苦楚,纷纷往他处道来。 668、 当年血神宗将界外妖魔放纵进来,那界膜破口,就在血神宗里。 仙修撤离之后,原本血神宗的弟子,尽皆归附于妖魔麾下,而无数低级妖魔涌出后,便在一位名为血魄魔尊之魔头带领之下,先把血神宗附属小宗门横扫一通,亦是归附者生,不肯归附者被妖魔吞噬。 然后妖魔再度往四面肆虐,一个宗门一个宗门,全数袭击——若是仙道的宗派,都是毫不留情,吃得干干净净,而正魔道也有人数极少的小宗,往往不肯顺从,同样被大吃一空。 如此许多日子过后,北域大多数的宗派,便已全数被妖魔控制。 再后来,鬼灵门察觉事态不妙,试探一番后,发觉那妖魔实力非凡,与血魄魔尊争斗一场后,也只得不甘屈服。 邪魔对于那妖魔抵抗并不十分用心,自也比不得仙修们奋力拼杀,甚至与妖兽结盟了。因此,在北域之内,总共也不过用了不足两月时间,就将邪魔一统,仙修尽灭,正魔道也只得东躲西藏了。 余下的修士们,尚且逃过一命者,俱是躲躲闪闪,不仅不敢前往血神宗附近,就是那有邪魔出没之地,也都远离。 活得极是辛苦。 而更为可怕者,乃是妖魔寄子。 听闻如今这北域中,所有归附于妖魔的修士,全数要化为此物。 徐子青等人一怔:“妖魔寄子?” 赫连鸿道:“来此之人,曾提及魔池血茧,据说只有化为妖魔寄子,才能得妖魔信任,否则也不过只能做妖魔口食。至于这妖魔寄子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却不得而知,知晓者,也约莫都没了性命罢!” 正魔道虽是亦正亦邪,仙道也秉承天地浩荡之意,可毕竟人心不同,心魔处处,在面对妖魔威胁时,这两道中人,也未必人人都肯拼死抵抗,或者慷慨赴死,其中未必没有愿意投靠妖魔之辈。 可正是因这妖魔寄子一事,将那些修士阻拦了住。 赫连鸿言道:“我只知妖魔寄子绝非人所能忍,约莫极是残酷,也只有那邪魔方堪变化,才会让正魔道与仙道修士,都宁肯就死。” 甚至可能与那些修士大道相悖,难以承担,那些两道败类,卑鄙无耻之人,绝望之下,也就只能选择这一条死路了。 这雷帝言下之意,众多仙道修士也皆了然,有他这般提点,之后他们离开此地前去打听消息时,也当要将这妖魔寄子好生查探一番才是。然后才是那妖魔分布,妖魔老巢。 他们心里有所感应,若是真见到妖魔寄子,便可叫他们此行不虚。 双方将消息交换过了,徐子青等人就有意告辞,如今交谈以后数个时辰,实在不能再作耽搁——眼看天色将暗,说不得正是探查的好时机。 那赫连鸿闻言,倒不留客,他所要知晓之事既然已知,便也无心与仙道中人歪缠。他略沉吟后,却是朝上方招了招手。 只见那上方的石板上,蜃龙猛然转头回来,口中便吐出一颗珠子,直落到了赫连鸿的手中。 此珠约莫拇指大,浑圆饱满,色泽淡黄,看起来颇是灵异。 赫连鸿手掌一滩,将这珠子递去:“此为蜃珠,乃蜃龙体内所孕而成,其每百载能得一粒,注入真元后,可激发其中蜃气,化作迷雾,遮蔽身形。若是尔等此行有什么难处,便可如此为之,所注真元越多,则迷雾越浓、笼罩之地越广,可自行斟酌。且此物可辟天下幻境,只要有如此法诀……”他便道出几句含糊低鸣,续道,“……就可将其能力显现,让尔等不被幻境所迷。” 这两种用处都极有用,不过他在此时将此物交予这些仙修,主要自然是第一种妙用——可使迷雾蔓延,使他们可以遁行逃离。 徐子青等仙修闻言,也知赫连鸿好意。 只是无功不受禄,怎能轻易接下此物? 赫连鸿长眉一挑:“莫作女儿之态。若我突破,来日里说不得要避难东域,此不过是做个交换,当不得什么。蜃珠看似珍贵,不过我这蜃龙已过千岁,蜃珠早逾十粒,予你们一粒,也算不得什么。” 众仙修闻言,对视一眼。 徐子青伸手接过,诚挚道:“多谢雷帝厚谊。” 赫连鸿摆摆手:“尔等自去,我便要修炼了。若是尔等有心,待归来时又无差错,可将尔等所知消息告我一声,也便是了。” 众仙修自无不允。 随后,他们也不在此地停留,便有徐子青重新用出遁木敛息诀,一齐出了这片山谷。正是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谷中除却赫连鸿外,再无人知道他们来过。 出得山谷后,迷雾甚浓,前方一片茫茫。 徐子青手里蜃珠骤然发出些许光亮,一瞬便将周遭数丈之内,都照得通明。 有此珠在手,于迷雾之内,再无阻拦了。 一行人很快辨明方位,迅速往迷雾之外遁去。 所去之处,正是血神城所在方向。 约莫数百近千里后,迷雾变薄,前方的景致,也更加清晰。 他们来到一座城池之外,也是寂静无人,看起来如同一座空城。 这天色,也的确是暗了下来。 城中并无草木,而空中星辰密布。 众修士已有了些默契,徐子青收了那遁木敛息诀,却有东里祁手指轻点,将一片星光笼罩在众人身上。 这也是一种遁术,却是借助星力,将自身融于无尽星光之中。只消星辰不灭,他们自然便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只不过,此术在白日里,则威力不足罢了。 星光之下,一行人好似也化作点点微芒,一直遁入那城内了。 荒凉,还是荒凉。 仅仅年余过去,此地竟仿佛已过去数百上千年般,显得十分孤寂。 他们身形不停,一路往前,所过之处,都与那迷雾之外的城池一般无二,好似空旷了许多年月。 直至逐渐接近那血神城——就如同在睢仙城附近的几座城池般,血神城的附近,也有数座大城,其中最外面的那一座,他们已然可以看到一些影子。 而逐渐地,他们也察觉到,眼下他们要进入的、面前这城池,同方才所见到的的那些,都是大不相同。 这里面,有生灵的气息,可这样的生气,却又和寻常的生气有许多不同。 混杂这淡淡的血腥…… 众修士呼吸一滞,都稍稍停顿,随即,将气息更加收敛,慢慢走了进去。 他们更加小心地,放出了神识。 这城池里的街道上,有零零散散的邪魔,他们身着血红甲胄,看起来和从前的血神卫有些相似,但面容却显得更加狰狞。 ——并非是相貌变得怪异,而是给人一种邪恶之感,就好像“不是人”。 对了,徐子青猛然想起。 就像是妖魔一样! 那许多厮杀着的妖魔们,不论是什么等级,都给人这样的感觉! 可妖魔怎么会生着人的面容?莫非是低级妖魔吞噬了邪魔后,转化为他们的模样吗?他们的气息,和邪魔修很是相似…… 那些低级妖魔、中级妖魔,正是有这样的本领。 徐子青心中一凛,当即传音,将猜测说与众多道兵知道。 这些道兵自上界而来,对妖魔并不够熟悉,他应当有所提醒。 东里祁等人得了传音,都是微微点头。 若真是如此,妖魔化作了邪魔模样,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只是有些奇怪,在这北域之地尽皆被妖魔占领,它们分明已无需如此。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警惕之余,众修士也走得更加谨慎。 只见这些甲胄之人晃过几圈后,就分出几人,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修士们抬步跟上,视线不敢稍离。 同时,更邪异的感觉,自前方传来。 不多会,已然到了那条街道。 可众多的修士,却都惊住了! 这、这是…… 纵横许多世界,奇遇连连,经历无数,也不曾见过这般奇特情景。 无数的房屋前,无数的屋檐下,居然密密麻麻,挂着许多血红的大茧! 每一个茧子,都被血红色的光芒包裹得密不透风,它们或高或矮,在高大的建筑下,可能挂有二三丈高的茧子,而矮小的屋舍前,也可能挂有七八尺高的茧子。 它们显得极其诡异,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这里面,有活物。 倏然间,所有修士的脑中,都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先前赫连鸿所言“魔池血茧”,是不是便是此物? 若说血茧自是不错的,魔池又是何在? 那么血茧之内,究竟是不是……妖魔寄子? 然后,修士们便见到,走过来的一位甲胄之人,手掌中红光闪现。 随即那红光化作一柄利刃,对着其中一个一剖而下—— 669、 “刷——” 只听得一声布帛裂开般的声响,那血茧就当真好似一块厚布般,被那刀刃一划而破,登时从里面流出了许多黑水来。 紧接着,那刀口不断扩大,血茧便好似两块蛋壳,倏然朝着两边分开,而那“蛋壳”里面,则走出来个赤身裸体的怪物,看起来不过只有八尺高,通体外皮都是黄褐之色,头顶有肉瘤,便和那低级妖魔,外形一模一样! 可是,这怪物看起来再如何与低级妖魔相似,却是不及那妖魔高大,即使最矮小的低级妖魔,也有近乎于三丈! 所以,它们究竟是…… 众修士见到后,都是心中一寒。 若是血茧里都孕育着这般的怪物,那这长街上密密麻麻那许多血茧,岂不是有几千上万那么多?只不知它们形貌与妖魔相似,实力又是如何? 而修士们更是敏锐,这类似于低级妖魔者,不过在八尺血茧之内,那些高高挂起的、二三丈高的血茧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它们是否便是妖魔子嗣? 越是思索,越是凛然。 那手持利刃的甲胄之人,并未只剖开这一个血茧便已停止。他见这怪物出来,又隔了几个血茧,又挑中一个,同样用利刃剖开,那血茧之内,也同样跌落出与血茧几乎等高的怪物。 此时所破血茧,都不越九尺,而所有怪物,都类似低级妖魔。 那些怪物很是安静,它们出得茧子之后,似乎就低下头来,将自己身上情形仔细打量,还要伸出手来抓捏抓捏,仿佛感受什么一般。 待得其身上黑色粘液渐渐吹干,它们的动作也不再那般生疏,而变得流畅起来。 大约挑了有十多个血茧后,那甲胄之人才停了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总算是把成熟的剖了,没叫它们憋死其中。” 与他同来的、一直看他动作的几人也纷纷大笑: “谁叫你是个熟手,我等都不及你利落?” “上头的魔尊赏识于你,你可是比我等强得多啦!” 还有人妒忌道: “身在福中不知福,剖开一个血茧而不伤及内中的师弟,赏赐可是不少!” “若是我等有你这本事,恨不能一日剖开数十个,去换取那奇石吞吃呢!” 徐子青心下微动。 血茧里的……他们称之为“师弟”?赫连鸿言道,那许多心思不正之人不肯化作妖魔寄子,方才就死,这些血茧里,是否便是愿意变化之人?且那奇石又是何物? 他思及从前血神宗有奇矿,内中有天魔石无数,也被血神宗弟子称为“奇石”,此人所言,是否就是天魔石? 思绪转过一遭后,他又传音于众人。 那头十几个怪物从血茧中身上粘液俱是干透,几个甲胄之人也不再言谈,对其招了招手,叫它们跟来。 手持利刃那位说道:“几位师弟莫担忧,如今尔等刚刚化为寄子,以如此形貌,必然不能开口说话,待魔池洗礼过后,便可以同我等一般自如转换形态,到那时,实力增强何止数倍!” 还有人也道:“我等从前不过是筑基弟子,在宗门里虽称得上内门,可哪里有什么风光?若是在金丹真人手下,也只不过是任凭驱使,被其一指可以碾死。但现下便是不同,洗礼过后,只要化作寄子真身,我等外皮非宝器不能穿透,寿元可达千载,实力直逼金丹,可不比从前强上太多!” 几番话下来,那十多个怪物连连点头,显然听得清楚明白。 众多修士的心里,却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正是妖魔寄子! 将修士不知以什么法子置身于血茧之内,待血茧剖开后,修士变作怪物,与那界外妖魔形貌一般无二,便是妖魔寄子了! 难怪许多修士不愿转化,也难怪那界外妖魔接受“寄子”。 将自身变成和妖魔一样的怪物,这、这真是骇人听闻! 若非亲眼所见,众仙修怎么能相信,居然有人情愿化作这般?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而且,自这些甲胄之人所言可知,凡筑基弟子方可化作血茧,而一旦成为妖魔寄子,不仅在防御上与那低级妖魔相若,且实力也会倍增——并不能比得上真正的低级妖魔,可直接将筑基提升至逼近金丹的程度,这也不是寻常手段! 试想若是所有邪魔道的筑基魔头,全都变成了金丹魔头…… 只这般念头一闪,就使人头皮发麻了! 众仙修屏住呼吸,与那些甲胄之人、怪物们往另一处行去。 在那里,是一处空旷的广地,周围堆积许多碎石,看来是把从前建筑推倒了去,才开辟出这地方来。 而广地中心,则有一个巨大的钵盂——便好似一个池子,大约有半人多高,内中的水位,则有近乎于半人深。 那些怪物们来到此处,看了甲胄之人一眼。 甲胄之人厉声道:“诸位师弟,还不速速进入魔池洗礼?” 怪物们闻声而动,纵身而起,直接跳进了那魔池之中。 ——叫人意外的是,它们这般奋力砸入,魔池里的水却仿佛能包容万千,全然不曾溅出一星半点来。 然后,魔池静寂了。 这广地上,并非仅仅只有这几个甲胄之人而已,在另外几个方向,也同样有类似打扮之人。他们的身后也跟着一些怪物,也同样驱使它们跳入魔池。 与此同时,也有等候在魔池边、身后并无怪物者,他们等待少许时间后,魔池里,就有几个魔头爬了出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邪异之气。 那些甲胄之人道:“师弟们功行圆满,还不速速变来?” 那几个怪物闻言,登时身上焕发出血红光彩,约莫须臾后,光彩散去,出现于众人面前的,便是一群□□身体的青年! 看他们的神色,岂不就是与那些甲胄之人一般诡异? 而甲胄之人伸手一递,就把一团红光放置在他们手里,那些青年怪笑了笑,把红光抓来。下一刻,他们就也变作了甲胄之人。 整个过程,直叫人目瞪口呆,心惊不已。 以众修士的敏锐,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徐子青露出一个苦笑。 若仅仅是叫修士化为寄子才肯收容进族群之内,倒是颇能理解,可寄子既能化为妖魔,又能化为修士,他们的心里……究竟在谋划什么? 已然看出魔池血茧的用处,众修士也不在此处耽搁,先齐齐后退下去,离开这城池,且在城外偏僻处落脚。 寻了个草木众多之地后,东里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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