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也是以防一次调出人手太多,反倒引起邪魔注意。 ——这仙门对魔门时时关注,魔门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此,也是要多加小心,尽力隐藏自己踪迹。 那些星级弟子各有手段,则分散开来,各自很快出行。 而那些因着人数众多呆在原本五陵仙宗为巡查卫所备住处的诸多星奴小队,则在得了其头领下令后,也都整装待发,做好了一切准备。 徐子青与云冽等候多日,终于也要离去了。 炎华所需宝药,也早早被徐子青再度炼出了数月的分量,都交到了云天恒手里。 然而,就在师兄弟两个就要离去时,月华忽然自并蒂莲里出言了:“师尊……” 徐子青回转头:“月华,可是有什么不妥?” 月华迟疑一瞬,还是直言说道:“师尊,弟子、弟子想要出宗门一趟……” 徐子青一怔:“……为何?” 如今炎华尚且正在疗伤,月华与他兄弟情深,理应不离不弃相助于他,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忽然想要离去? 月华顿了顿,终是说道:“炎华伤势极重,师尊宝药极好,虽是慢些,却极稳固,只是将伤势大约痊愈之后,炎华若能再有一物吸收,重修起来也能更快,且不会有什么隐患的……” 徐子青有兴趣了:“哦?可是月华传承记忆所有?不如说来,若是为师能拿到那物事,正可与炎华用上。” 月华就不再犹豫:“实不相瞒,弟子这些时日,察觉到在我东域之内,一处山脉之中有七叶青莲花期将至,正可采摘。” 599 599、 ... 徐子青恍然:“原来是此物。” 凡人有“以形补形”之说,其实也未必不是自仙家传说里附会而来。譬如天地灵物之间,若是同类之物置于一处,除非二者俱是性情平和,否则怕也难以共存。 月华与炎华成形之间,乃同根而生的并蒂莲,也是一种天地灵物,为莲花之种,但天地间的灵异莲花,却更有许多。 只是在品级上,则未必能同它们相比。 那七叶青莲,正是一种天地生成的奇异莲花。 其每千年生出一片莲叶,七千载后一朵青莲绽放,才是成熟。 此物品级自是不如并蒂莲,但若是拿来给炎华做补,则是再好不过——尤其此物性情平和,正为水中生木,红莲似火,恰是合宜。 如今炎华重创,偏偏就有七叶青莲即将盛放,岂不恰是炎华的机缘?而月华乃是已然结丹的白莲花妖,自然能在其成熟前一段时日觉察出来,比起其他的修士、妖物,都要更快。 只是他也需得尽快前去,才好取来给他胞弟受用。 既然明白了,徐子青也不会阻止月华:“也是这个道理,你能体察青莲气机,原本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比起其他争夺之人,就要多出几分把握。”他略思忖后,又问,“那青莲还有几日盛放?” 月华答道:“尚有十八日。” 徐子青顿了顿:“若是如此,为师怕不能与你同去了。” 月华也是说道:“师尊身负要务,如此小事,弟子自去即可。” 徐子青便是摇头,温声开口:“事关重大,哪里能让你一人独去……”他就借助血契,吩咐了一位出窍期的星奴,“为师座下有一出窍星奴,名为‘丙三’,就由他与你同去,以免有甚意外,对炎华不利。” 月华这些时日以来,也听说了师尊师伯在周天仙宗里的身份地位,现下闻言,语气里虽是不显,心中却很欢喜:“多谢师尊!” 那炎华见师尊与兄长为自己如此忙碌,也心有愧意:“多谢师尊,多谢兄长……” 徐子青笑道:“炎华不必如此,好生休养就是。”之后他又交代另外几位弟子,“尔等若是有意,也可与月华同去,也见识一番这等天材地宝出世景况,只是却至少要留下三人陪伴炎华,不可尽走,可知道否?” 众多弟子也自然是应声道:“是,师叔/师尊!” 另有云冽看了一眼他座下弟子,严霜与云正叡皆是正色:“我等必然用心修炼。” 原来这些时日之中,云冽亦指点两位弟子剑道,如今也有所悟,正当留在峰中,好生修炼。 之后,徐子青和云冽也需得前往北域行巡察使之责了。 于是两人告别师尊,直往万木峰去。 在这上峰内,甲一甲二早早将诸多金丹卫队点齐,乙□□而跟徐子青告辞后,去到小莲峰里,而云冽亦点出乙二此人,让他驻守万木峰,也要护持这小竹峰一脉诸多弟子以及他师兄弟两个师尊安慰。 此时诸事皆备,众人并不迟疑,只取来一块通行传送阵盘,在光芒之后,已是消失在山峰之内——身担重任者,行事必然谨慎隐忍,否则自那山门处来回不定,更要引人疑窦。 在这五陵仙门里,巡察使代代皆在,却几乎不曾有寻常弟子察觉他们存在,便是因此。 传送阵盘定点之处,在五陵仙门外北方万里之遥一处山谷中,这里也为五陵仙门一处分支所在,常年有一个七品小宗在此繁衍生息,但这山谷却是禁地,唯独发下心魔血誓之人,方知此地与五陵仙门干系。 待徐子青一行人出现之后,便是立在一处平地,周围树荫如抱,又有一位两眼半睁不闭的半老懒汉,倚在树下酣睡。如今眼见有人突然出现,那懒汉双目一睁,内中顿时爆发一道精光,随后站起身来,恭敬行礼:“恭迎上宗来使。” 徐子青见状,将自己令牌晃了一晃,笑道:“不必多礼,我等借此地经过罢了。” 那懒汉乃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他见到这许多境界莫测者,心里很是慎重,再分辨出那数十显然比自己气势更盛的金丹修士,越发咋舌——他们这七品小宗里,元婴修士总共也只有两位罢了,就算他自己,也算本宗佼佼之人。可现下来了这许多,当真让他禁不住震撼。 ——他虽是此地看守之人,也知自家山门原为大宗分支,却不知那是哪个大宗大派。不过,不论是什么宗派,他自己也只有敬畏的份儿,当下里也赶紧问道:“敢问上宗来使欲往何处?” 徐子青说道:“往北域而去。” 懒汉一凛,神识马上探入自己储物戒里,后赶紧取出一块阵盘:“请来使以此阵行路,能至另一处所在。” 徐子青点了点头,让他施展。 然后光芒消失,一行人也再度消失。 如此情景,反复数次。 大约经过了七八个七八品的宗门中转,众多修士总算是来到了临海之地。 因着四域之中所围海域乃是妖兽群聚之荒海,寻常修士若是要互通四域,往往并不同那海中经过,宁可绕路而行,倘使当真赶路所需,就要乘坐那大宗大门所制宝船,通行海中。而这些大宗大门往往划出一条航线,是自那妖兽之中买下,可以贯穿两域。只是那价格……也是极其昂贵了。 徐子青等人自是不缺钱财,却因着人魔极有可能出现在那妖魔纠缠之地,因而也不好绕路,决定乘宝船而行。 于是,就来到了这海边,见到了那如同高大的码头。 海水里,停靠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小则如扁舟,轻巧无比,似乎一浪即要翻沉;大则有数层楼之巍峨,若是行驶海中,便如劈浪之刀,疾斩而过;还有不同渔船,成群结队,怕是一同出海捕鱼、猎杀海兽之用。 那一艘巨大宝船,便是直通两域之船。 北域与东域相隔颇远,便是这海船速度极快,也当有半月行程,此船由那北域一尊三品仙宗飞龙仙宗把持,来往两域,每一日只在卯时、未时各有一艘宝船停靠,若是时辰不对,却是去不成了。 此刻正在巳时,第一艘宝船已是去了,这第二艘,却还要些工夫等候。 然而徐子青等人,却不曾贸然上船。 略打听过宝船出航时间,徐子青引领诸位星奴,和师兄一起先往附近海镇歇息。 他们一行数十人,若是要一齐上船,未免也太扎眼些,到了北域之后,人数越多,也越是容易被人盯上——此前众人都不曾去过北域,倘若不多加小心,又如何能顺利行事?自然是再怎样谨慎,也不为过。 于是,徐子青只稍思忖片刻,就先吩咐出来:“甲一甲二与我和师兄同行,其余人等绕路而去。” 他和师兄主要暗访人魔踪迹,不能声张,就不与这许多星奴同行,而星奴们原本实力高强,各有本领,当能万无一失。 而且,即便是这些星奴,在渐渐到达北域时,也要分头行事,不可轻易暴露他人眼前。乔装易容、收敛气息、伪装修为,俱不可少。 众星奴也极明白徐子青之意,都是用心答应。 他们虽是已成奴仆,但当年也是宗门弟子,当真要完成任务时,并不是不懂变通。 故而不过一个时辰后,这些星奴们便依照师兄弟两人所言,分别做好了掩饰。 然后徐子青也不去再管星奴们如何行事,只带上甲一甲二,跟上师兄,都去到宝船停靠之地了。 他们很快购得一块入船信符,又极快在那艘宝船上,寻到了两间船房。 山脉之间,数道遁光前后穿行,很是急促。 最前头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修士,他们功法高妙,速度也快,但因着那少女境界稍稍逊色,到底还需青年相助提携,以至于虽是跑在最先,却始终不能逃脱后方之人的追捕。 白衣青年足下踏着两朵白莲,一手紧紧扣住少女手腕,神色始终清冷淡漠,他分明是在逃命,可这般姿态,倒好像并不如何召集一般。 后面追赶之人,和白衣青年一般,也是金丹修士,但他们足足有四五人,就显得人多势众,似乎惹不起了。 “小贼,伤了我家公子,居然还敢逃窜,真是不要命了!” “速速停下,莫要让老夫痛下辣手!” “恶贼休走!” 后方再如何呼喊痛骂,前方之人只作未闻,半点不肯停留。 那少女偷眼往后方瞧了瞧,口中快声说道:“二师兄,对不住,都是我连累了你!” 青年语气淡淡:“非你之错,为他人之过。” 这两人,便是小竹峰一脉,万木峰之主徐子青座下两位弟子,出来为胞弟寻药的莲妖月华,与想要出来见见世面的天狐胡雪儿。 因着有乙三相助,这一趟行程本是十分容易,但七叶青莲到底是极佳灵物,虽说月华先一步探知,却不知为何刚好有一位也在出窍期以上的大能恰好路过,想要夺得此物,炼制一味丹药。乙三自然是要拖住此人,月华与胡雪儿便快速离去,孰料两人正在附近城镇里等候丙三时,却又遇上了一件麻烦。 600 600、 ... 狐貌妖媚,虽说胡雪儿为天地灵物、天狐之体,且因着早早化人,跟随仙道修士苦修,使得她原本属于狐妖的媚态尽皆收敛,反而显得很是脱俗。但到底天狐亦是狐,那藏在骨子里的气韵,却还是能在她一颦一笑间显露出来。 这绝色姿容的少女,哪怕只是对着同门的二师兄软语轻笑,也在那不自觉的眼波流转间,吸引了狂蜂浪蝶的注意。 不巧的是,并非所有的登徒子都是一挥即散,也有些自诩背景雄厚的,非但不肯就此退却,反而因着那一分色欲,而刁难纠缠起来。 那城镇里,有个四品仙门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有些资质,却是喜好美色,在见了胡雪儿后惊为天人,欲调戏而不得,反而激起了雄心,要把人抢走了。 徐子青虽然性情温和,但本身并不怕事,而他座下的弟子看起来气质各异,但无一例外行事干脆——就连相对而言性子与徐子青有几分相似的云天恒,都自有一份果决。 月华身为白莲花妖,偏好冷清寂静,可是面对同门师妹被人侮辱,也是难以忍耐,就要出手。而胡雪儿虽只是化元中期,平日里对着徐子青与云冽也很乖巧,可毕竟兽性还未完全化去,在月华出手前,她就先动了。 胡雪儿功法特殊,根基扎实,那登徒子的修为尽管接近结丹,却毕竟没有结丹。自然而然的,她很快伤了人,而且颇为狠辣,让那登徒子一下受了重伤。 只是那登徒子,居然不是一人前来,而是跟着同一脉的颇多同门一起,甚至还有他家族里的供奉,同样在另一处休息饮茶。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登徒子很快传了讯,月华和胡雪儿无法匹敌一群人的攻击,只好立刻遁逃出去了。 也就造成了好几个金丹期的修士紧紧缀在他们身后的场景。 可惜乙三还在跟人缠斗,否则以他的遁光,倒是不必担心被几个金丹小辈追上。 月华带着胡雪儿一起跑,跑得很快,他用上了自己的本命神通,所以足踏白莲,更增几分敏捷。然而到底修为相差不多,却不能彻底摆脱后方。 这逃着逃着,就逃得偏离了方向。 约莫遁行了有千余里远,月华忽然皱起了眉头。 他的心跳得很快,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脑子里也发出了极轻微的“嗡嗡”声响。还有他打从有意识起就不曾感觉到的,一种似有若无的缠绵之意,丝丝缕缕不肯断绝,但又异常顽固地,要钻进他的七窍中去。 不知不觉间,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而月华身边的胡雪儿,也“啊呀”一声地开了口:“二师兄,我、我心里好难受!” 天狐心性澄澈,应当不会骤然产生这样的感觉才是。 同时,月华听见了后面传来好几声的闷响,还有追兵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他定住心神,立时回头打探。 他这一看,就见到那几个金丹修士脸上有的发红,有的泛青,都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头,还有一个脚下踩着的飞剑像是被什么牵引,就连同这修士一起,一直往下面跌落了去。惨叫之声,就是从那脸色发青的修士口中发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古怪,太古怪了! 渐渐地,月华受到的影响也越来越重,那几个金丹修士祭出的法宝都仿佛被污染一般失去了作用,他们自己也狠狠扼住自己的领口,大口喘气,摇摇晃晃……就像是,所有的真元都再不能运转起来,堂堂修士,沦落到如凡人一般—— 月华心里一惊。 他此时也发觉了,自己的真元亦有凝滞之感。 而胡雪儿也轻呼道:“二师兄,我、我身子好重,头好晕……许多声音在叫我呢,偏生我又听不清楚。” 月华也有同感,但是他修为比胡雪儿强些,这时候反应也就强些。只是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分明境界要比追兵中的一二人逊色些许,但反而比他们坚持得更久。 到此时,他也无暇去想这许多,而是立刻收敛心神,神识外放,朝下方查探起来。 ——不论如何,异状是从他二人来到此地后产生,那么异象的源头,也理应就在附近之处才是。 月华低下头,他的神识往四面八方散发出去,就在西南方向的一条山道上,他看见了一个似乎很普通的人。 那是个穿着灰袍的年轻人,长长的黑发垂落,但无论山风如何狂放,那人袍袖明明鼓荡不休,可那长发却是分毫不动。 很怪异。 所以,那必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就在月华的神识触及到那人的时候,那个灰袍的年轻人也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发暗,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竟掀开了眼皮——是,在方才他垂头时,原本是闭着眼的,可当他睁开眼后,周围的天幕,都仿佛暗了下来。 而那掀开的眼皮里,那似乎是眼珠般的东西漆黑无比,也似乎浮动不休。 “娘……子……”那灰袍的年轻人张了张口,但下一刻,他又摇了摇头,“不……是……娘子……” 这声音,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质感。 在灰袍人出声刹那,月华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不曾听清此人究竟说了什么,却是觉出这人有几分眼熟。 是在何处见过? 此人这般诡异,若是当真见过,又为何不能记得? 灰袍人又动了,他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落在了月华身后那几个金丹修士身上,他就好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微微蹙起了眉头。 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出。 那几个金丹修士面色更加难看,整个人倏然像是被充气一般,猛地膨胀,之后“嘭”一声,炸开了。 只留下了尸体,从高空落下。 这灰袍的年轻人,好可怕的力量! 胡雪儿有些惧怕,她抓紧月华的袖子,瑟瑟地发抖。 她张了张口,却不能发出声音,只觉得满脑子都充斥着怪异的声响,如果仔细去听就要……她昏迷过去了,被月华牢牢抓在手里。 这才,没有同样掉落。 灰袍年轻人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抓”的动作。 与此同时,月华也如同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不由自主往下放俯冲而去,然后,不偏不倚地,停留在了跟灰袍人相聚三尺的地方。 在这里,月华的感觉更加奇异了。 在他周身,分明没有威压,也没有任何阻拦的物事,他却仿佛置身于一片深水之中——这水并非是真正的水流,而是一种飘浮的情绪,即使他抱元守一,还是能够察觉到一种深切的悲伤,在试图强行灌注给他,还有那种冲天的恨意,刻骨的思念,无尽的后悔…… 这些情绪月华是很稀薄的,可是在这一刻,他却真的被这种无处不在的、环绕着自己的情绪所影响,整个人,都有些呆怔起来。 就算平日里的月华再如何冷静,这时候也是忍不住的震惊。 他就像是困守在自己的躯体之内,尽管能察觉到外面的情景,也尽管知道自己似乎被许多强烈的情绪所控制,但偏偏无法反应,也不能挣脱——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灰袍人没有动,在月华被他摄下之后,他就不再行走,而是坐在一块岩石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黑色的气团,在对他轻声说话。 “跟你娘亲很像……” “但……不是……” “抓住他,你娘亲会来吗?” “想念……很想念……后悔……很后悔……” “抓住他,会来的……” “这一次……没有认错……” 月华的灵智还在,他离得近了,也终于听清楚了灰袍人的话。 可当他真的听清楚后,更是心惊不已。 没有认错、后悔、娘亲……怎么会是这样? 当心里有了猜测,他再来打量这个灰袍人,终于慢慢地认了出来。 这是那个被人蒙蔽,与他胞弟断绝了缘分的书生,应该是个凡人,如今应该重建大屋,重新娶妻生子,在凡间施展抱负才对。 他明明对炎华并无爱意,为何现下口口声声,竟像是在思念炎华一般? 还有那个气团。 月华生成灵智有无穷年岁,记忆悠长,便有许多记不起来,可一旦真正见到,却能忆起。 气团虽是黑色,但内中却凝聚成一个胎儿形状,这分明是一个婴魂!而且,是已然形成了婴灵的婴魂! 再思及这书生的话语,若说这婴魂要唤炎华娘亲,那他、他是否是那个未能诞下已然消散的可怜孩儿? 月华仍旧被那无边的如同浪潮般的清晰压制住,可他的手指,却慢慢地蜷曲起来。 还活着吗……还是说,是被人重新凝聚起来? 不,即使是师尊,也不能做到…… 月华惊疑交加,心情很是动荡。 这书生为何会变成如此,这孩儿、这孩儿到底是真是假? 到这时,他另一只手仍抓紧胡雪儿,可却没有再想到自己的安危了。 宝船上,一等舱的内房设置极佳,徐子青并非头一次乘船渡海,但上一次不过是在小世界里,即便当时已觉不俗,可如今跟这艘巨大宝船相比,那时乘坐的灵船,又仿佛算不得什么了。 云冽正盘膝于榻上打坐,徐子青瞧了师兄一眼,眼中便含了笑意。 他犹记得,那时师兄尚未一抹天魂,但那一段旅途,却也是师兄陪他行过。 601 601、 ... 徐子青有些怀念,不由生出兴致,往他师兄那处一瞧,便笑着开口:“我头回乘这宝船,实是见猎心喜。可惜不能与‘云兄’一道出去赏壮丽海景,当真遗憾。” 云冽抬眼,目光微动:“尔可独去。” 徐子青见师兄也是记得,心中越发欢喜,继续应道:“再如何美妙景致,若只能独自欣赏,何谈趣味?” 云冽站起身:“我于戒中,亦可与尔同赏。” 徐子青面色温柔:“那便同去?” 云冽走到师弟身侧,神情亦略有缓和:“同去。” 徐子青终是禁不住大笑起来,他一手捉了云冽袖摆,就把他拉出舱门去。 云冽看他一眼,便遂他心意而为。 两人匆匆几步,已来到甲板之上。 甲一甲二本守在这房门之外,以他两人大乘期的修为,自很敏锐,早将这两位少主言语尽皆听入耳中。只是听是听得明白,却并不明了,只觉两人仿佛在打什么哑谜,又好像有着说不出的柔情缱绻,回忆缠绵。 这也确是……忆及了往昔。 方才那一段对答,本也是徐子青当年头一次出海,初见海景壮阔,却因云冽为天魂,寄居于储物戒中不能现身人前,心中有所遗憾,才有此番言谈。 后来云冽到底和他一齐赏景,只是一人戒中,一人戒外,始终有所不足罢了。 现今却是不同。 这时云冽早已回归本体,两人也早已不是当初那般修为低弱的修士——即便在徐子青眼中强大无比的“云兄”,当年亦不过是化元期的剑修而已。 哪里比得上现在,两人不仅早做了师兄弟,还成婚做了伴侣,更是境界连连突破……徐子青当年一心要追赶“师兄”的,到现下,也终于追赶了上。 此刻再入这同当年相似的场景,不仅心境很是不同,遗憾尽皆弥补,就连心情,也更加开阔喜悦了。 “云兄”到底以实体同他赏景,徐子青亦再不必只对着那一枚冰冷戒子喃喃自语。 徐子青把云冽拉到船栏边,又放开他的袖口,携了他手。 虽说修士记忆原本就是极强,但师兄方才体悟他之心意,竟愿意同他将当年对话再来应对一番……就让他满腔暖意,难以言说。 只在心中想道:这一世有师兄相伴,便是前方尚有再多磨难,哪怕死劫不过元神溃散,他也已心满意足了。 云冽似也察觉徐子青心思,他微微抬起另一手来,自徐子青发间一抚而过。 纵然他不喜多言,也仍是并无片语,但心意种种,尽在这一抚之中……亦无需言语了。 这一回,再不同当年那般有海兽阻拦、阴谋诡谲,宝船乘风破浪,直将那浩瀚海水劈开,极快穿行海中,又比起最初所估那般更早了两日,到达北域岸边。 那也是个巨大的码头,但在这码头上,就远远不及东域那码头井然有序。 而是……闹哄哄的。 在那巨大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有好几百个打扮落魄的修士,每人手里握着个一尺长的铁牌,在左右顾盼,一见到有人从那宝船上下来,就快速地簇拥过来,分别凑到一些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乘客身边,满脸讨好,一片殷勤。 徐子青扫了一眼,这些人里,大多都是仙道修士,修为也大约在炼气一二、三四层间,根骨气质都不算好。另外还有好些看起来力气大的,则都蹲在码头边上,他们只是一些凡人,可一旦看到哪个修士把下船的客人纠缠紧了些,就立刻一窝蜂冲过去,把人狠狠拽走,而那修士,居然也没有反抗。 这样的情景,看起来有些奇怪,也不知为何,让人心里禁不住叹息。 再往远些,有很多的商铺之类,密密麻麻地坐落在直通码头的长街上,远远地只能看到最前方几个的影子,但里面却是更热闹的了。 徐子青和云冽的面前,并没有很多人敢来。 并不是无人想来,而是云冽天生一副冰冷模样,看起来那般不好招惹,这些修士见得人多了,自也就不来触霉头——哪怕徐子青看起来温和,可身上也散发着一种疏离之感。 这就是境界高出旁人太多,一些心情即便不去刻意表现,也能在气势里隐约散发出来,又叫他们察觉到。 甲一甲二一人前行,一人后退,分别将前后的人群分开,不让他们沾上两位少主的身上,而他们在乾元大世界里做了那许多年的星奴,却也从不曾见到过这般场景——这些修士的姿态,竟比凡人还要卑微几分。 果然是魔道昌盛之地,仙道就被抑制到如此地步了么? 徐子青也能看到两侧还有一些身穿不同法衣的修士对峙而立,一方同那操纵宝船者相似,正是那掌控宝船的飞龙仙宗弟子,而另外一些生得形貌怪异,显然是练就魔功,恐怕就是北域巨擘宗门的邪魔道弟子了——但具体是哪些魔门,却一时不能得知。只见到偶尔有那邪魔道中人似乎蠢蠢欲动时,就有仙门弟子怒目看去,将其压制,但若是被那邪魔道人看中的修士已走过码头、往长街中行去了,这邪魔弟子举步跟上,飞龙仙宗的弟子便只皱了皱眉头,并不也随之而去。 看到此处,似乎就让人明白几分。 飞龙仙宗在北域也的确有些地位,可他们能确切护住的,却只有这一个码头。若是来到北域之人离开码头,他们便再无责任插手。 这想必……是飞龙仙宗与此地的魔门达成了什么约定,才会如此。 徐子青并未多看,仍同师兄携手,飘然已来到那长街口了。 他们身后,有不少目光自其身上掠过,但又很快移开,并不多做打量,也并没有太多的垂涎之意。 总有人能看穿,这一行四人,都非是能轻易碾压之辈…… 在北域,也有五陵仙门的据点。 这并不出奇,毕竟北域被妖魔把持,此地本就是道消魔长,但仙道中人不能在此处占据大块土地,跟魔门瓜分大片利益,可要安插一些人进来,却是可行。 魔门中人也晓得这个道理,而且不仅五陵仙门,还有许多其他仙道门派甚至其他地域的魔道门派,也在此地有些瓜葛,哪里能尽数得尽?只多加监视罢了。 不过,明面上的据点有魔门时时注意,暗地里还有一个据点,却是魔门中人并不知晓的。 徐子青和云冽等人所去的那个据点,就是暗中的这个。 北域里,就和其他三域一般,都有许多州、城,五陵仙门在这里足有数十处明面上的据点,也有十来处暗中的据点。 最近的那个,就在码头附近人流最多的长街上。 那是一间客栈,不大不小,不扎眼也刚好可以立足。 跑堂的小二全都是炼气期的修士,掌柜则是一位筑基,据说这里还有两位金丹供奉,姑且也能护住这一方安宁。 自然,打点也是不能少的。 在徐子青和云冽来到客栈前时,就正好见到有两个身穿暗青长袍的瘦长修士,阴着脸同掌柜说话,掌柜的面带恭敬,将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 这显然是在上供了。 徐子青看一眼这两个修士,他们身上的气息十分阴暗,必然不是仙道的修士,大约就是这附近势力最大的魔门,甚至说不得是长街主人,才会有这般威风。 不过,此时非是探寻之时,他也不欲这时就将身份亮出。 于是,甲一上前一步:“掌柜,此地可还有房?” 那掌柜刚交了一笔财物,现在见到这明显气度不凡的修士,当然是立刻说道:“有有有,几位客人请进去上座!” 说着说着,便将几人迎了进去。 那两个魔门之人并未说出什么,但徐子青却能察觉,他们落在自己一行身上的目光里,有贪婪也有谨慎。 果然是邪魔道,持心不正,且此地民氛,也着实不佳。 进得客栈里,徐子青等人表现与寻常的修士毫无二致,也是要了两间上房,分别给几人入住。直至到了深夜时分,他才取出一枚信符,将真元注入,又在墙壁上打出一个光圈来。 再过了一时半刻,就有人在外叩门了。 徐子青允了人进入门内,来者正是那一位掌柜。 待掌柜看到墙上的光圈,登时下拜:“晚辈凌迁,见过诸位主宗前辈!” 徐子青一拂手:“不必多礼。”又温和询问,“我与师兄前来此地,是奉宗主之命,来调查北域邪魔是否异动之事,尔等在此地多年,不知可有什么消息禀上?” 因着事关隐秘,他却并未将自己两人巡察使身份告知。 那凌迁一听,神情就有些变化。 显然,此中必然有事。 那变化极大的书生阖目坐在岩石上,一动也不动,只是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奇特气韵,越是接近于他,恐怕就越是要被他影响。 月华被他困住,即便不曾用绳子绑缚,也不曾受到什么神通术法般,可偏偏就是动弹不得,让他好一阵压抑。 良久,月华到底是清净白莲,冷静下来后,也稍稍能控制自己,张口说话:“你这书生,将我困在此处,所为何来?” 那书生闻言,缓缓转过头来,又睁开了眼,那执着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月华此时离得近了,方才真正发觉,那书生的眼眶里,似乎并不是眼珠,而是……而是一种诡异的气团。 那他的眼珠……去了哪里? 602 602、 ... 月华蹙了眉:“不,或者我当问上一句,你究竟乃是何人?” 相貌虽是书生,言语也俱像是那书生,可仅仅只是区区凡人的书生,短短这些时日,却哪里能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或者,是有哪个奇异之物夺了书生的舍?但是书生既无灵根,夺了他的舍,又有什么用处? 诸多疑问萦绕在心,月华将胡雪儿抓得更紧些,也是一瞬不瞬,盯住了对面那灰袍人。此时已在他人控制之下,不过这人看来并无将他杀害之打算,他就需得知晓对方目的,方能决意此后行事。 只不知,他是否肯来告知? 那灰袍书生开了口:“我是……虞展。” 月华眉头蹙得更紧,虞展便是那书生的名字,只是他却是难以相信。 莫非,这人是当真不愿告知他身份? 月华心里本没有那许多弯折,对方不肯直说,他再问就是:“你若是虞展,将我摄来此处,又是什么缘故?” 自称“虞展”者倒是有问必答:“你……像我的……娘子。” 月华一顿:“据我所知,你不信三娘,已将缘分斩断了。”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胸口一窒,周身穴窍毛孔尽皆堵塞,仿佛那与天地沟通的灵根也被什么厚重的情绪缠绕,竟然堂堂一位金丹真人,已无法汲取天地灵气,几乎就要窒息了一般! 他再动了动唇,居然也不能说话,面色也一点一点变得发白—— 虞展的眼眶里,黑色气团忽然暴涨三尺光芒,头顶之上,有一种无形之物在不停颤抖,周身之间,澎湃的情感几近化为实质,在疯狂地暴动! “住口!” 他没有开口,但这一句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灌输到意识深处,如雷霆,也如巨浪,一霎将人震得脑中空白,只余下这浩然声威,两个大字! 那虞展书生原本除却那怪异面貌,神色倒是平静,此时听了月华之言,骤然一股恨意自心头而起,迸发而出,将周围十里之地,尽皆化作了一片长恨地狱,但凡自此地经过者,便只要有过一瞬恶念,也会立刻激发,变成一种心魔,根植心底之间,甚至恶念盛者爆发起来,同身侧之人大打出手,厮杀至血流成河! 就连清净如月华,这一刻也像是产生了一道恨意,让他忙不迭收敛心神,才将这不属于他的情绪压制下去。 虞展书生看向月华时,面容也终是扭曲起来:“是尔等修士也是狡诈贪婪,欺骗于我,谋娘子内丹!也是尔等修士冷酷残忍,不允我有半分解释,就将娘子带走,让我不能与娘子相聚!是尔等欠我,是尔等欠我——” 月华心里生恼,冷哼一声:“分明是你误解在先,对我胞弟毫无爱意,害得他孩儿胎死腹中,他才心灰而去,如今你却将错处怪在他人头上,岂非无耻至极?” 虞展的神情,忽然就有了一分清醒:“你说……胞弟?”他双足一动,整个人已到了月华近前,方才那恨意突然散去,骤然而生的,又成了极其浓郁的痛悔,比起之前恨意,更加浓烈数倍,“你说胞弟,可是连兄?可是我的娘子?可是那将娘子带走之人口中所言‘炎华’?你叫什么名字?是了,你同连兄气息那般相似,相貌……相貌也是一般无二……” 他这时,也终于去“看”月华的脸。 月华听他连番问出这许多话来,便有不解:“你与炎华缘分已断,如今再来询问,有什么用处?再者你如今这副模样,究竟是如何变成?若是因着要寻炎华道一声歉意,却是不必,他现下元神重创,正在本体疗伤,我这回出来,便是为寻一件对他极有利的宝物。若你对他还有几分兄弟情谊,就将我放开,让我回去救人,才是正经。” 虞展面皮一阵抽动,他伸出手,想要去扼住月华的颈子,逼他将炎华所在告知,然而待刚刚将手抬起,却又仿佛想起什么,缩了回来。 不过,他眉宇间笼罩的那一层阴郁之气,却在这时跳跃得更快,他的语气,也更加急促了,像是有些小心翼翼般,连声问道:“连兄他、他现今伤势如何?有了你手中之物,就可以立时痊愈?” 月华听他语气,好似确有关怀之意,他对此人迁怒之感,就稍微褪去些许。 他只想着,虽说这书生曾经有负于炎华,到底也是被卑鄙之人蒙蔽,他对炎华纵无爱意,关怀倒是真切,也不枉炎华对他用心一场……即便他只是一朵白莲所化,却也知晓这情爱之事不可勉强,本是炎华强求,得不到对方回应也只是无缘,但非是这被人爱慕的书生之过。 到这时,月华的声音也更平静下来,炎华的真实情景,也不瞒虞展:“你这书生不必忧心,炎华虽伤得厉害,可师尊师伯更有威能,已然将他元神蕴养起来,我此次得到一朵天地灵物七叶青莲,只为‘以形补形’,加快他伤势痊愈,可炎华本身,却是并无丧命之危。你快些回家去罢!” 只是书生缘何变作这副样貌,又有如此能为,对方始终不肯说出,他便也不再勉强。他深受师尊教导,这与他无关之事,也不必去强人所难,非要寻根究底。 可惜月华这般想,这般说,却万万不曾料到,那书生在得了他的回答之后,非但不曾放他离去,反而是立刻翻脸,将他彻底禁锢起来! 他只见到书生连退两步,面上陡然现出一种疯狂之色,再下一刻,他就觉原本尚有的那一丝能运转的真元,也好似被什么物事冻结,他还能动一动的手指,也都立时变得无力。 月华登时就有一丝怒意:“你——” 他出声之后,方才发现,这声音并非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像是一种情绪震荡,自然而然,在周身显化出来。 同时他更察觉,他连张口的力气,也是没有了。 虞展捂住脸,许多人的七情六欲缠绕在他的周围,似乎一瞬间把他像模糊在一种未知的气场里,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 这样的感觉,异常的可怕。 让人打从心底震颤。 真是太过于……不祥了。 很快,虞展又收敛了下来,他直起腰身,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未知的气流里,他的嗓音,也渐渐流利:“带我去找连兄,带我去找炎华!” 月华被他所惊,却还是说道:“你见炎华作甚?凡人不能进入仙家内门,你若有什么言语要对炎华说起,我给你带去就是。” 虞展不管不顾,声音竟是凄厉起来:“快告诉我,炎华究竟身在何处……炎华,炎华,炎华!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说!” 他刚刚分明还很清晰的神智,在这一刻,居然仿佛变得混乱起来。他的口中喃喃自语,不断念诵,满口都是“炎华”“何处”“带我前去”,甚至前后不搭,好似变得更加癫狂,那满脸之上,也都是狂乱之色。 月华的心,骤然一跳。 这个虞展书生,他、他对炎华到底…… 他顿了顿,终是试探:“炎华不愿意见你,你与他隔阂已深……” 虞展猛然回头。 此时此刻,像是有许多暴烈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有无数的气流,统统灌入他的眼眶,让他眼中的气团,色泽更为漆黑。 而他那苍白的皮肤上,□□的兽背、面颊、颈间,都有极其诡异的纹路,在不断地蔓延着,而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更加的强大,更加的狂暴! 如此模样,已然不单单只是诡异了。 而是……仿若一尊魔头。 月华忽然想起了一个词来:入魔。 可修士能入魔,凡人不能修炼,如何也会入魔? 虞展的声音更快了: “炎华不会不见我!” “我已救回了我们的孩儿!” “等我见了炎华,我们一家三口便能团聚!” “既是仙长,为何要棒打鸳鸯,为何要拆散我们?” “我好恨!炎华,他好狠的心肠!” “炎华分明爱我!我分明挚爱于他,为何不能相见?为何不能相见——” 这些话颠三倒四,那浓郁的情感,也仿佛要化为实质。 那许多山间的岩石、林木,也像是被感染一般,忽然就变得湿润,最终猛然折断,化为了一蓬灰尘! 月华不由滞住。 他初被摄来,见到书生对那光团癫狂言语,也曾猜想是否书生当真能将胎儿魂魄重聚,只是想起师尊也不能做到,就不曾当真问出口来。 这时听他如此说起,怎能让他不震惊非常。 而且,这书生口口声声的爱意……他说,他一心挚爱炎华? 不,他分明对三娘无意,分明有负于炎华。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月华从未沾染情爱,不能明了其中真意,此时只觉这书生所言同以往所见大为不同,到底要如何行事,他也有些乱了方寸。 只是,他却知道一点…… “师尊一日不允,你便不可与炎华相见。” 虞展心中的恨意,也终于爆发出来。 在这一刻,天色昏暗,狂风滚滚,周遭十里之内,大地塌陷,山体崩毁! 月华见状,便觉不妙,他稍一思忖,立时说道:“若是师尊允了,你自然能够再见炎华——” 若是不能将此魔安抚,怕是要有剧变。 北域客栈,徐子青正要听那掌柜凌迁说起当地魔头异状之事,却是忽然之间,猛地一阵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大家居然会有怀疑书生和并蒂莲三劈的……这肿么可能。 大家想一想啊,书生对炎华的执念都入魔了,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求而不得→得而不知→得而复失”这样的历程而变成人魔的,虽然是应运而生,但执念就是对炎华的爱情啊,如果他居然还能再爱上一个月华,那这入魔不就成了笑话吗?安排书生跟月华相见,其实也是为了说明一件事,当年他面对同一个人的炎华认错,他觉得自己有眼无珠挖了眼睛,但眼睛没了之后,现在哪怕面对跟炎华气息一脉同源,相貌一模一样的月华,他也没有再认错了,当然也不会爱上的。 所以,三劈那是不可能的,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603 603、 ... 云冽略转头:“子青?” 徐子青笑意稍稍收敛,抬起手来,叫那凌迁且不忙出声,自己则看向云冽:“师兄,方才心中一窒,仿佛有人唤我。” 凌迁听闻此言,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多思。 显然这是两位巡察使己身相关之事,虽不曾叫他出去,他却还是当做不曾听见得好。 云冽稍思忖:“你可一算。” 徐子青也点了点头,就一指点在面前虚空之上,掐指计算起来。 这修士境界到了结婴以上,多少都能对冥冥天机有所感应,即便不及那等专一测算天机者来得精妙,但些许之事,依旧能够窥看一番。 只不过,越是与己身相关,便越是模糊,测算之事相连之人境界比之自己越低,也就越是能测算明白。 先前那一瞬,心悸来得全无预兆,仿佛是突然而生,这理应同他切切相关,而那呼唤之语恐怕也非是虚妄,而是当真有人这般唤出,才会传达而来。 只是,能将心声传来者,也当与他有极亲近的关系才是。 徐子青如今这般谨慎,便是想到那呼唤他之人,只怕或是他的师尊,或是他的弟子……于修士而言,除却血脉至亲、道侣爱人,也就只有这两者最是亲近。 然而那一团青光在虚空跳跃半晌,徐子青的指尖连番颤动,却是忽然间那处虚空即将现出影像时,忽然一个爆裂,炸成了满屏青色光点。 居然……失败了? 徐子青的弟子,至多不过金丹期修为,比他要低上两个大境界之多,照理说,当不会如此,然而偏生却是出现,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也是,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叫他心悸了。 徐子青道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念头。 人魔? 临近与他相关最大之事,就是此事,随即他一转念,又将其抹去。 应当不至于这般巧合,若是他那弟子呼唤心切,也未必不能叫他有所感应……沉吟再三,徐子青虽没能算出是哪个弟子受挫,但也不能置之不理。 只是他自己如今身在北域,尚有要事需做,不能分|身,就只得让人前去处理了。 这般想过,徐子青传音甲二。 此人乃是他贴身侍奉,如同大管家般的大乘修士,这等境界在倾殒大世界已是顶尖大能,让他前去操办,应当不在话下,又有血契联系二人,他也可放下心来。 甲二便自徐子青手中得了数道气息,分别为他与云冽座下诸位弟子,以此来一一寻找、推算,自然就能找到那呼唤徐子青之弟子踪迹。 随即,甲二领命而去,徐子青和云冽身边,就还剩下甲一一人……不过,只有这一人,也堪能使唤了。 待甲二离去后,徐子青再看向凌迁,微微笑道:“适才忽然有事,怠慢了你,如今还请你将所知之事报上,叫我与师兄也听上一听。” 凌迁见他和气,连称“不敢”,然后定一定神,就把他这段时日得知的消息,先捡最为重要的,说了出来:“这头一件事,是鬼灵门与血神宗联姻。” 徐子青一怔。 这两个宗派在北域横行多年,即便彼此没什么利益冲突,但到底是一山不容二虎,纵有仙道在外虎视眈眈,他们也仅是勉强平衡,不曾合为一处,加之其门内也绝非铁板一块,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不与彼此为敌,关系却绝不能说是好的。 但那么多的年月,两个宗门都不曾彼此联姻,怎么如今却是忽然有了这个念头? 他心里不解,面上却很平静:“联姻者何人?” 那凌迁就答道:“鬼灵门核心弟子阴山,与血神宗核心弟子血神子。” 徐子青听得阴山此人,倒有些耳熟……他旋即想了起来,这一位阴山,莫不便是当年与师兄同在天龙榜上的鬼屠阴山?那年师兄排位第五,而鬼屠阴山,却是排在第四位上的。至于那血神子,他倒是不甚知晓。 凌迁自然也明白这两位巡察使恐怕对魔门之事了解不多,很快就把这两人的身份也都介绍一回。 那鬼屠阴山乃是一位女子,为鬼灵门一手培养出来,年纪轻轻时就结丹上了天龙榜,此后排位一直占据鳌头之位,同那空灵仙子一般,都是女修里一等一的人物——莫看她们排位似乎比起一二位稍稍逊色,但这仅仅是那天龙榜粗略断定罢了,若是当真拼杀起来,双方底牌尽出,倒是未必一定败于前两人了。 至于血神子,这与其说是一个人名,倒不如说是一个称号,凡能号称血神子者,俱是那血神宗内定下任继承之人,堪为血神宗少主,如今能叫他与鬼屠联姻,必然是已然确定下来,从此就只有这一位少主,也只有一位血神子了。 徐子青听完这些,又询问道:“此二人如今的修为如何?” 凌迁眼里有一丝忧虑,但这也是他早已探得之事,就说道:“鬼屠阴山本是金丹后期巅峰修士,就在一年前突破至元婴初期,如今据说境界已是稳固下来,再过不得多少时日,便同血神子完婚。而血神子他年纪较长,早在百年前便已是元婴老祖,十余年前再度突破,已至元婴中期境界了。” 两个年轻魔头在两尊巨擘魔门里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仙道门派天才虽多,但可以同他们相比的却没有几个,这于仙道而言,并非好事。 更何况,如今他们更要结合,到时两大魔门也联合起来,仿佛有阴谋酝酿其中,让人只觉得半点疏忽不得。 徐子青得知这个,倒并无太多忧心,那两人一直在倾殒大世界,还可以将修为提升到如此地步,必然奇遇连连,资质超凡,可他与师兄在这等事上绝不畏惧,那鬼屠阴山也好,血神子也罢,未必能威胁他与师兄。 他如今想的却是,联姻之事突如其来,莫非真是人魔所示大劫?可若是没有引子、由头,也绝不可能至于如此。 既然想起,徐子青便也问出。 凌迁又道:“联姻之事,确是有缘由的。” 徐子青神色一肃:“详细说来。” 凌迁点点头:“此为魔门内部消息,晚辈所知亦并非十分明了,只是隐约听说,那血神宗得了一座奇矿,产出一种异铁,对魔道功法突破有绝佳妙用。那血神宗里,就有不少‘血神子’都借助此矿顺利突破,潜力最高的那位,就是如今的血神子了。因此事,血神宗内门里元婴修士暴增,对那鬼灵门造成不小压力,后来鬼灵门不知从哪里打探了来,主动寻上血神宗,去寻求这种异铁,为的,主要就是那在金丹后期巅峰卡了许多年的鬼屠阴山了。” 那时血神宗提出要求,鬼屠若是突破,便要嫁入血神宗,成为血神子的道侣,只因这异铁炼制之法,只有血神宗核心方知,若是鬼屠不肯嫁,就是外人,自不能允——这法门霸道,鬼屠若是不能借此突破,只有一死,倒是不怕她去泄露。 鬼灵门垂涎此法,鬼屠也是心气绝高之辈,不肯落于人后,最终鬼灵门顺水推舟,鬼屠也应允了婚事。 由于这种种缘故,才有了两宗联姻之事。 凌迁又道:“鬼屠突破以后,婚事已成定局,就有不少小型魔门在各地同仙道小派争执厮杀,为的便是掠取足够血食、精粹神魂之类,作为婚宴上进献之物。” 所以,在近年来,邪魔道越发躁动。 徐子青总算明了,他叹了口气:“那两个宗派联姻的良辰吉日,乃是何时?” 凌迁说道:“尚有三月余。” 徐子青想了一想:“那奇矿所在,尔等可曾查探而得?” 凌迁苦笑:“这却不得而知……如今除却那血神宗外,便是其他的魔道宗派,也不知晓,晚辈手下许多暗线时时查看,也是毫无头绪,到后来还有打草惊蛇者,便直接被迫害而死。若非那暗线机灵,将线索引到一个小型魔门身上,恐怕那暗线所在暗哨,也要被血神宗拔除了。” 徐子青也知道那奇矿既为引子,定然不会轻易探知,如今询问过,也不过是让心中有数。 他就安抚道:“此事自仍要查,但诸位身家安全亦极重要,可徐徐图之,修行不易,万勿轻易毁损。过一段时日,主宗将有数十人前来相助,到那时便宜行事。” 凌迁闻言,感激不已:“多谢两位巡察使体恤!” 徐子青见状,就叫他先行退出。 待人走后,徐子青才对云冽说道:“师兄,不如自明日起,我两个出去走走?” 云冽略略点头:“也好。” 师兄弟两个,就决意要亲自去瞧一瞧,这北域中的人俗风貌。 再说另一头,甲二奉徐子青之命,自北域回归,到东域去寻他几个弟子,以维护那些弟子安危。他身为星奴,早将身家性命系于徐子青身上,自不敢有半点违背,就用心寻访起来。 因他又大乘修为,赶路起来极是便利,比起跟随徐子青、云冽等人同行,就还要快上数倍,而他渡海之时,亦无需行船,只消自行用了本命神通,就很快到达了所欲前往之地。 甲二已知徐少主有四个弟子,炎华与云天恒,一个重伤,一个为其疗伤,必不会离开五陵仙门,胡雪儿修为最弱,即便呼唤,怕也不会那般清晰。最为可能遭遇险难的,便只可能是为胞弟寻药的月华。 604 604、 ... 有了这个推测,甲二便择出月华的气息,开始推算起来。他虽不及徐子青与月华之间牵绊颇深,却可借助自身与徐子青之牵绊间接搜寻,加之他原本境界比徐子青更高,故而测算起来,也颇为迅速。 而且,他既已知晓徐子青先前推算详情失败,如今便只是算一算那月华所在大略方向,这一算,自然就算了出来。 很快,甲二划破虚空,隐匿遁行,短短几息工夫,就到了一处荒野之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不曾发现月华的踪影。 ……莫非是算错了? 不,以他修为,不当如此。 那么,大约便是……被蒙蔽了罢。 只是究竟是何物,居然可以扭曲那天机测算? 思及自家少主下令时那一抹慎重,甲二心里也有些焦虑。 他取出那缕气息,再度推算,再度划破虚空而行。 如此再三,周而复始。 足足测算有一个多时辰,甲二终是发觉,自己原来正在方圆百里之内不断挪腾,不曾远离……果真,是被什么物事影响了那测算的结果,才使得他总是寻不到确切所在,反而只能在一片地域里兜圈子了。 不过,既然是兜圈子,那被扭曲的目的之地,理应也就在附近了。 左右也不算十分广大,他不能推算出来,便一一去寻就是。 如此想着,甲二定了神,又将神识外放,一瞬间就把这百里之地尽数笼罩进去! ——他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 月华眼见异状陡然爆发,心中急跳。 他现下知晓是自己方才误会了虞展对炎华之念,出言叫他死心,本以为是体谅于他,孰料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如今的虞展书生受了刺激,才引出这般景象。 焦急之余,月华不知如何补救,只好快速说出“只消师尊应允即可再见炎华”之事。与此同时,他却越发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书生了。 像是轻不得重不得,一个不慎,就叫人心惊肉跳。 ——纵观无数年月,月华还从不曾如此心境动荡,可见做一株清净白莲与化形为人,仍是大有不同,也难怪炎华去一趟人间,便对一位凡人情根深种,居然做出那等逆转阴阳毁损根基的大事来! 幸甚,这书生虞展像是耳根子不硬,在月华提及能有机会见到炎华之事后,他竟生生平静下来,再不同先前那般形貌可怖,闹得个天翻地覆。 只见那动荡不休、几近凝聚为实质的恨意缓缓平和,就如同一层瞧不见的波浪般,在那虞展周遭缠绕,也仿佛将他浸泡在一重深水之内,只有他这一尊人影浓墨重彩,偏生却五官模糊,似乎俱被扭曲在恨意之中。 然而那骤变的天色,却仍旧晦暗,还有更多鼓荡情绪,思念悔恨,滚滚如潮,往四面八方溃散,不多时后,又有更多七情六欲汹涌而回,同样聚集在那书生虞展的周围之处。 终于,在半个多时辰之后,书生那越发乌黑的唇,越发气流翻腾的双眼,也都回复到和方才一般,只是他面色更白,好似带上一层惨淡荧光。 此时这书生的气势,比起刚才更为压抑,也更为强大了。 月华由身上禁锢敏锐察觉,书生的力量,似乎也更加可怕。 他到底是如何造就?好似一提及炎华与从前之事,就要变得喜怒不定起来。 猜测再多,月华也不会想起人魔之事,他只是十分警惕,留心这看起来极似一尊魔头的书生虞展。 而虞展稍稍冷静之后,捧着那内中蕴养一个胎儿的光团,哑声开口:“带我去你的宗门,寻你师尊。” 月华意欲摇头,却发现摇头不得,便直接“想”道:“师尊如今与师伯出门巡查去了,并不在宗门。” 虞展呼吸有些急促:“那炎华呢?” 月华道:“炎华倒在,你一身诡异,却进不得五陵仙门内门。” 虞展的气息又有些不平稳。 月华续道:“师尊不允,我便不能带你前去,否则要被阻拦于宗门之外,对你毫无益处不说,还会有损小竹峰一脉清明,于炎华更是不利。” 直至月华说起了“对炎华不利”的字样,那躁动的书生,才再度压抑了住。 虞展捂住了脸,低声询问:“那你师尊,又在哪里?” 月华开口:“师尊已往北域。” 正这时,那虚空之外,忽然传来一阵爆鸣。 像是有什么极其强悍的神通,轰击在这被七情六欲缠绕之地,几乎不几次攻势,就把最外围那层扭曲的气韵,都尽皆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虞展猛然抬头,将右掌伸出,悍然一抓! 与此同时,那虚空里也正是有一道力量洪流冲刷而下,很是厉害,就被这无形的巨爪生生捉住,抓了个“粉身碎骨”。 这一刻,又有个人影缓缓出现,凌空站立在高空之上。 正是甲二来了。 原来他用神识看过半天,总算是发觉这方圆百里都被一种扭曲的力量掌控,让里面的情景尽数也被扭曲得不成原形,才总是让测算之力被弹到他处。他意欲进入者扭曲力量之内,却发觉其推拒之力很是强大,若是他强行接近,自身也是警兆横生,好似要受到影响。 他忽然明白月华大抵就在其中,只是被人阻拦,就干脆用出己身神通,连番轰击,才总算将最外层撕出一条裂口,再轰击几次,终于瞧见了那扭曲力量中心之物。 果然,就有那静立不动的莲妖月华! 当是时,甲二再度出手,则被人接了下来。 但他却趁机而入了。 此时,双方对峙。 甲二先看一眼月华,瞧他似乎并未受伤,显然只是被人困住,尚且不曾对他不利。而对面那一人,倒是并不识得,只觉得相貌怪异,应是魔道中人。 既然是魔道,那么多半就是敌人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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