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师兄们并非同辈,用以召集的信号也有不同。 方才杭域主打出的,便是召集徐子青这一代门人所用。 众多师兄里,柯弘性子最是跳脱,他首先快步走来,就大笑道:“是徐师弟回来了,怎么云师弟不曾同来么?” 然而他还未能走出多远,迎面就有个婀娜的身影拦住,与他正面相对,却是把他许久不见的徐师弟给挡在了身后。 柯弘有些讶异,停下了步子,往徐子青处看去。 徐子青略有尴尬,用手指了指那拦路的少女:“……我新收的侍者。” 正这时,秋素彤面色微红,却是双眼清亮,脆声说道:“柯、柯公子,你还记得我么?” 柯弘一愣,更加不解:“你是……” 他实在不知道,小师弟的侍者,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许多五陵弟子见到徐子青,本也都要来打招呼,现下见了这一出,有的神色怪异,有的表情恍然,有的目光都似乎有些促狭起来。 到此刻,杭域主也明白了,他看了徐子青一眼,见他有些窘然,便是笑而不语。 这小辈间的事情…… 那秋素彤听得柯弘不识,泛红的脸色微微一白,随即变得更红了:“柯公子,三百二十六年前,你游历封央郡,斩杀了十几头金丹邪魔,救下了一位险些被掳去采补的女修性命。那名女修,便是我。” 柯弘稍想了想,倒是有这一回事,便摆手道:“你若是要来谢我,则大可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辈中人,断没有见到有邪魔作恶而不诛魔的道理。” 秋素彤听了,双眼更亮几分,声音也更快几分:“自那日起,我便对柯公子倾心一片,如今好容易见到公子,便要来表白心意。虽说我不过元婴境界,柯公子远胜于我,以我资质,想必只能做个侍妾。但我爱慕公子,不愿与她人同侍,如今便是自不量力,我也想问上一句,不知我可否与公子成婚,做公子的道侣?” 她说时有些激切,甚至往前面走来。 柯弘万万没想到会是被个女子这般大声表露情意,当即连退三步,脸上已是通红一片:“……姑娘且住!” 秋素彤神色一黯,马上回转精神,停下了脚步:“柯公子,我爱慕之意绝无虚假,你当真不能考虑一二么?” 柯弘从未遇上如此之事,正是狼狈无比。 想他数千年的修行,一心只有苦修,根本不曾想过成婚,更从未与任何女子深交、结缘,哪里想到不过是见一见重逢的师弟,却引出个爱慕自己之人来……当真是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见柯弘这为难模样,秋素彤神情更加黯淡,目光也有些难过起来。 徐子青在一旁见了,也是有些无奈。 这情爱之事终归要两厢情愿才好,秋姑娘爱慕柯师兄倒没什么,只是未免也太着急了些,他那柯师兄早已不记得她,哪里就能这样快地回答了? 只是柯师兄这反应,也确是有几分好笑。 堂堂男儿不惧到天柱上与人厮杀,却是在这里手足失措起来。 一旁另外几位师兄们也看够了笑话,就有向来沉稳的宓兴开口道:“柯师弟,且不论你对秋姑娘是否有相同心意,你便仔细斟酌,好生回答就是。” 柯弘到底也是化神后期的修士,先前不过是猝不及防,才反应不及,这时也冷静下来,肃容答道:“秋道友厚爱,柯某感激不尽。不过,你我不过初……第二次相见,我虽不曾爱慕哪个女子,却也不能如此轻率定下道侣。” 秋素彤指尖轻颤,听完后,那已然极难过的心思,就转了回来。她本是爽利之人,又等了那许多年,其中辛苦难以言说,这才会刚刚见面,便匆匆开口剖白心意。如今她也晓得自个太过焦躁,不觉羞赧起来:“是,柯公子说得有礼,你我……且待来日。” 那头徐子青也传音给柯弘,将秋素彤多年痴心说给他知,否则若只是寻常的轻浮牵挂,他如何会给秋素彤这等机会?纵使是师兄弟,他也没有如此多事的道理。而柯弘听了,对秋素彤之心,则珍重几分。 若是心中无人的男子,但凭是哪个,听到有人如此真诚,也不免动容。 刑尊主看了许久,这时唤了人来,说道:“且去为秋姑娘安排居所。” 秋素彤深吸一口气,看向徐子青。 徐子青一笑:“如今你先做个客人罢!” 秋素彤明白这是何意,按捺心里欣喜,跟着被唤来的一位新晋金丹弟子,离开了这座主峰。 徐子青这时方对柯弘说道:“柯师兄,我带她前来,并非只为师兄终身之事,她本身神通、毅力皆是不俗,才被我看入眼里。若是师兄始终对她无意,只消告知于我,我便将她带走,从此只做我的侍者,必不会给师兄增添麻烦。若是师兄也对她心动,我便将收回侍者令,归还她之精血。至于她之心魔誓……原本便是不伤害我等五陵门人,她若是成了师兄的妻子,此为应分,也妨碍不得什么。” 柯弘自然也明白徐子青言中之意,点了点头,便是应下了。 思及秋素彤,他虽不至于此刻便对她生出什么情意,却也有一分脸热。 其余众多师兄走来,都是大笑:“徐师弟与他那云师兄情牵意偕,怜你无人照管,便将一位美娇娥带来,可是对你极好。你若是当真与美人成婚,可莫要忘了徐师弟那一杯谢媒酒!” 柯弘倒不计较被人调笑,只是反笑回去:“这整个山域哪里只有我不曾成婚?尔等尽皆在内。”又对徐子青说道,“若是徐师弟再遇上好的,也只管给这些拈酸的老童子带来几个,别厚此薄彼才对!” 徐子青失笑:“若是真遇上,也不消几位师兄提醒。”又去笑柯弘,“也是柯师兄英姿焕发,才引来佳人垂爱,小弟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这些师兄弟们互相嘲笑一通,情谊越发浓厚。 后来甲二取出星辰殿中散于众多星级弟子的美酒,交予徐子青与他师兄尊长们同享,又有五陵山域许多弟子备好佳肴,让众师兄弟好生相聚一番。 徐子青只将星辰殿里诸事说给了众同门听来,又同他们论了一通道法,足有好几个日夜,方才消停下来。 此后他将仰陵楼发展情形也说给众人,再将秋素彤留在此地,自己则带着甲二并上另两位侍者,往周天星辰界遁去。 修行时,离别乃常事。 他如今正要在仙府之内,去打坐苦修。 564、不是更新是改BUG 回到并尾双星时,甲一率领一众星奴前来迎接,一身威压虽有所掩饰,亦是浩浩荡荡,十分可怕。 黄元与申五见到,神情都是一变,心里震撼无比。 五星弟子,居然有如此排场,属下有这般的能人!一时之间,申五尚好,黄元对自己的信心却越发有些不足——金丹期的星奴在星级弟子眼中不过是最下等的兵卒,那么哪怕他有些特殊的本领,又算得了什么? 正当黄元有些自怨自艾时,徐子青却将两人一直带到仙府侧堂之中。 黄元和申五行礼后,坐在下首。 徐子青笑道:“如今尚且无事吩咐尔等,你两个可先在此地修炼,待日后师兄出关,再做打算。” 黄元心里仍旧惶恐,当然赶紧应声,申五在听得“师兄出关”几字时眼中一亮,也是立刻答应。 两人一个求安身立命,一个求剑道大成,都是归附了的,但主君有什么吩咐,都是绝不敢不从。 徐子青自觉没什么仍需交代的,至于侍者所需月例资源等类,都有甲一甲二代为处理。他略为思忖后,先看向申五,说道:“早先我收下你,只是看你对剑道至诚,师兄想必见了欢喜。只是如今师兄未出,也不好叫他人先行教导于你……我便忆起,与师兄初识时,师兄也曾教我习剑,法子十分简单,你就先如此锻炼一番,如何?”他顿了顿,又道,“你若等之不及,我与师兄星奴之中,也有习剑者,可以对你指点。” 然而若是有他人指点过,这申五踏上了一条路子,自然不再是当初那一块璞玉,却未必能让师兄看中了。 申五毫不犹豫:“请主君指教,属下等候云前辈出关!” 倒并未让他失望……徐子青微微一笑:“无他,只将剑招最基础之势一一练来,日劈三万剑,日日不缀。” 申五眼光微亮,仿佛这一瞬就有所领悟,当即铿锵出声:“申五遵命!” 安置了申五,便轮到黄元。 徐子青言语亦很温和:“你之法门奇特,可告知甲一甲二,他两个皆是大乘境界,若要指点与你,怕是比我要来得妥当周到。” 得知能被两位大乘修士指点,黄元心下稍安,自也没有不愿意的。他却也不怕功法被人知晓,两位大乘道途早定,必然不会重修,而且两人本为主君星奴,束缚比侍者更大,也不怕什么。而他本身早已将身家性命都放在主君手里,连元神都是如此,何况一本区区功法?能让自己仙途更为悠长,得求长生永存,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于是黄元也立时垂头:“多谢主君安排,属下感激不尽!” 甲一甲二,当然也要遵令而为。 过后,徐子青就将黄元与申五交给两位管家安排,自己转身进入内府,要借助仙府里这极其浓郁的灵气,闭关积累真元了。 在府内也有许多偏房,都是给众星奴以及来日里召集侍者居住的所在。黄元与申五,自然也是被安顿在那处。两人出身外门,从未感受过如此澎湃的灵气缠绕,这一刻,他们也是深吸一口气,在听了两位大乘吩咐规矩后,亦是用心修炼起来。 从此,他们与徐子青,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内府,徐子青盘膝坐在地面,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浸泡在充裕到恐怖的灵雾之中,无数的灵气如同洪水,不断地冲刷着他柔韧的身躯。 丹田里,《万木种心大法》疯狂地运转,强劲的力量涌了进来,又同样疯狂地挤进丹田,一点一滴,凝聚成真元。 徐子青入定了。 他的元神仿佛飘摇在小乾坤里,又仿佛游荡在虚空之外。 那极美的星云在脑中旋转,岁月长河流逝,又有无数的时空之力结晶,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动跃出,在他身前也形成了旋转的星云。 渐渐地,“星云”里的时空之力源源不断,被小乾坤吸收,巩固着,变化着。 徐子青不知时间流逝,心神彻底沉浸下去。 又有了许多年过去。 并尾双星上。 黄元来到此地已有二十八载,这一段时日里,他除却自己打坐积累外,就是请求两位大乘境界的管家提点自己,将自己那一身本事继续磨练。 他的资质原本不错,只是吃了年少狂妄的苦头而蹉跎多年,现下想明白了,又来到这灵气远远胜过外界之地,进境也是神速。 短短这些年月,他的境界连连突破,竟已然到了金丹后期。 但是他的心境所限,到此地已是极限了,如若再想有什么进展,就得去领悟更多神妙之法,去经历更多世事,才有结婴的契机。 可仅仅如此,他已是心满意足,对他的那位主君,也是再钦佩忠诚不过。 另一头,申五神情倔强,正在练剑。 在剑道上,他从不会敷衍,而当他相信了徐子青的话,那么即便被指点的道路再如何简单,他也不会因此产生怀疑,更不会因此而不去修炼。 剑修总是要痴迷,要自信,要坚定,才能有有所成。 他的悟性不够,在意志上却不会欠缺了的。 这些年来,申五的剑法变得很精准,有时候他连续劈斩三万剑,每一剑的轨迹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他的身体会很疲惫,可是他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剑道在进境——即便微小,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因此,他更用心了,也更加刻苦。 白日练剑,夜晚积累,他也进境到了金丹后期。 同样的,他也到了极限。 申五知道自己的道是剑道,可是却并不清晰,他凭借这点不清晰结了丹,但若一直不能清晰,那么就绝不可能结婴。 他依然不会焦急,依然每天都在练剑。 这两个侍者互不干扰,并没有培养出什么同僚之间的情谊,然而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提高了自己的实力,对主君也是同样的感激。 突然间,原本在仙府附近巡逻的星奴们产生了反应,那两位管家——甲一甲二并许多星奴们,全都抬起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这一刻,他们聚集起来,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仙府前方,仿佛在等候着什么。 黄元和申五,一瞬间也明白过来。 两人立刻反应,也是与众星奴站在一处,等待着。 尤其是申五,他更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着他虽从未见过,却敬重无比的前辈! 果然,就在下一刻,他们看到了一条白线,从遥远的星空里,仿若一缕电光,极轻盈地划了过来。 那白线窜得极快,更给人一种极锐利的感觉,像是把苍穹要切割成两半,带出的微光,竟让众多星奴都不能看清! 渐渐地,白线近了,终于停在仙府上空。 到这时,黄元与申五才发觉,那竟是一位身着素衣的冷峻男子,他神情冰冷,眼中无惧无怖,无喜无怒,如今居高临下,自有一种恐怖气势。 这恐怖之感,来自于这男子本身,亦来自于他足下那两缕不断吞吐的剑意。方才那道白线,便是由这男子所化,他行得如此之快,正是那剑意之功! 此人便是云冽,六星弟子,有五炼剑混。 此回他在星陨海中悟道,不仅剑道境界更为凝实,而他剑混也变得越发锐利,甚至领悟出一种极快的剑法——让他在出关之后,并不曾召唤甲一,反而以剑混御使剑意,一路急行而归。 也不过只用了数个时辰,竟比星辰梭只慢了半筹。 正在黄元和申五惊异时,众星奴已然躬身行礼:“恭迎云少主!” 那冷峻男子也不见如何动作,足下剑意微闪,人便已静静立在对面,冰冷的杀意本要肆意流淌,却又是一放即收。 此时,那剑意也消失了。 云冽在星陨海这第一次参悟,足足用去了六十三年。 他缓缓开口:“子青何在。” 甲一连忙回答:“徐少主三十一年前回归,闭关三年后,且去外门收回两位侍者,如今继续闭关,又已是二十八年了。” 短短数句,就将他那少主的道侣之事,都言说明白。 云冽略颔首,目光落在黄元与申五身上。 两人乃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五炼剑修,都只觉得周身一个激灵,那目光扫过时,仿佛打从心底生出一种凛然寒意,四肢百骸尽数被冰水浸入,寒彻骨髓。 他们的主君虽也自有气度,却是十分温和,而主君的这位道侣,则截然相反,叫人一见之下,便不敢有分毫造次。 黄元只是畏惧,而申五的畏惧一闪而过,马上变作了狂热。 这样的剑修,这样的剑道,这样的境界——正是他所汲汲追求,为此不惜入他人麾下供其驱使的! 不后悔,他在并尾双星上修行不后悔,如今见了云冽,更是不后悔。 黄元与申五,齐齐行礼:“见过云前辈。” 云冽将威压收回,“嗯”了一声,然后他看向申五,说了一句:“你修剑道。” 申五强自抬头,视线里尽是敬慕,语气斩钉截铁:“是!” 云冽略点头:“将子青教你之物,使与本座。” 申五先是一惊,云前辈为何知晓主角对我有所指点?随即他放开此时,郑重应声:“是,请云前辈指教!” 之后,申五纵身一跃,就一板一眼,把他近三十年来如何淬炼那最简单不过的基础剑招,使将出来。 565、 劈、刺、斩、抹,这正是基础中的基础,虽是看来再容易不过,可千万人里,又有哪几个当真将其当作了重中之重? 申五数十年来只练这些招数,旁人见了,未必没有怜他过痴之意,唯有申五自身,一丝不苟,绝不轻慢。 如今申五挥剑,一一使来。 有各种基础剑招,分别挥出百次,又有数招连用,如行云流水,极是自然从容,又有短促锐利之感。 云冽并不叫停,申五便是不停。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申五渐渐沉浸其中,似乎忘却了一旁尚有位极厉害的剑修正在观剑,一心只要将每一招使得圆满。 如此足足有三个时辰过去,云冽一弹指。 申五只觉脑中传来一声爆鸣,神识也有一瞬迟滞,立时便清醒过来。 他猛然抬头,呼吸也是一窒。 云冽的目光里,有一丝赞许:“你的剑不错。” 申五多年苦修,如今得此一句,狂喜难言:“……属下道途尚远,恳请前辈教我!” 他心中激切,不由脱口而出,随即更是垂首下跪,重重叩首。 这姿态着实恭敬,这胆量却也着实不小。 云冽动了,他一晃身,已在百里之外:“随我来。” 申五猛地跳起,遁光使出,须臾不停,另外许多星奴与黄元见状,心有所感,也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的心中,亦有几分好奇。而主君/主人既不阻止,自然无碍。 虽说星奴们不少境界更胜云冽,然而云冽之剑道境界,即便是他们,也是佩服不已。便是境界上,云冽如今也只是时日不足,若是再待一段年月,自必然远胜他们,他们伴于云冽身侧,满心之间,俱只有敬重罢了。 不多时,云冽已然到了一座石山前。 在并尾双星之上,虽有核心空旷之地起了那一座浩瀚仙府,却也有另外极广阔的所在,有木气浓郁的密林,有昂然顶天的高峰。 这石山,正是一座极久远的山峰,无人居住,也不曾孕育出什么生灵来。 云冽来此后,伸出一指,一划而下。 他刻下了三道剑痕,而每一道剑痕,都截然不同。 三剑过后,云冽再一晃身,便又出现在仙府之外,随即,他就走入其中。 云冽去后,星奴们遥遥望之,见他已然闭关,便也不急着过去守住,而是由一位大乘将神识附着仙府之上,留意两位少主吩咐,其余人等,则也仔细窥看起这三道剑痕来——想必云少主如此施为,也未有隐藏之意。 申五深吸口气,连忙上前,自第一道最短剑痕看去。 他这一看,脑中就不由“嗡”地一震! 原来申五才刚刚看清,就仿佛有无数意识逼仄而来,全数灌进他的识海之内,形成了无数幅奇特的影像。那每一幅影像里,都有一位修士,正在一招一式,演练那基础剑招。这修士,每一幅里修为都有不同,但样貌都是一般无二——正是他如今侍奉的主君道侣云前辈。 他连退数步后,这些影像便似乎被猛然抽出,识海里空空如也,竟是都消失了。申五定一定心,去看向第二道剑痕。 在这一道剑痕里,同样是无数影像。 但这些影像中却不再是他所敬重之人,而是无数张模糊的面孔。但这些模糊的面孔手上都持着不同的宝剑,使用着不同的剑法。那些剑法由粗陋到精妙,由简单到繁复,再到简单,无穷妙处,不能尽言! 申五再度抽身,转而看向第三道。 然而这一回,他才刚刚看过去,便觉有一股极可怕的杀意扑面而来,竟是一瞬间让他彻底冻住,似乎连元神都要被这杀意绞碎,要立刻化为一具空壳! 太恐怖了! 一时之间,申五竟觉得自己就要死去——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的意识被弹了出来,让他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但他却不愿因此认输,险而又险,以长剑撑住身体,才不至于沦落到那等境地。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很是狼狈,背后的冷汗涔涔,额头的汗水更是滚滚而下。 他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可怖的杀意,仿佛只凭着这意念,就可以将他诛杀! 申五心里,对那云前辈越发敬畏,只是敬畏归敬畏,却更叫他生出一股豪气。 既然剑修终究可以变得如此强悍,既然有人已然如此强悍,那么纵使他将来不能得道,剑道的本身终究是没错的,他的追求,亦是没错的。 心意已定,申五缓缓调息,恢复了从前的冷静。 旁边,黄元也同样每道剑痕尽皆尝试,前两道时他尚是惊叹震动,可到了第三道,他却是感觉到了一种大恐怖,仿佛危险逼迫眼前,竟让他一瞬化为无数飞虫,要来躲开这危险! 直至神思回归,黄元方知缘由,不觉有些羞惭。 倒是那些星奴们,因这些年黄元谨慎虚心,也算懂礼知事,加之他们都是为那师兄弟二人做事,也对他有些同僚情谊。何况便是他们瞧见了第三道剑痕,也觉骇人,自更不会取笑于他。 两位大乘见识更多,阅历更广,从这三道剑痕里,也察觉一些什么。 甲一早先是分配给云冽的管事,他看向申五,见他意志更为坚定,也是暗暗点头。略思索后,他就对申五说道:“云少主对你多有眷顾,你可要好生珍惜才是。”他说时,一指点向第一道剑痕,“此为少主多年心得,你窥之自可与己身印证。”又点第二道剑痕,“此为少主多年所见剑法,纵观天下剑修,也未必有几个能与其比肩。你可以这些剑法磨剑,由简至繁,复而由繁至简,明晰己身之道,自他人剑法中,得本真之意。”再指第三道剑痕,“寻常剑修若要领悟剑意,无不是历经磨难,在生死剑顿悟,你有少主留下杀念相助,日日磨练,便是日日生死,就比旁人更有了许多机会。” 说到此处,甲一的声音有几分严厉,也有几分期许:“你向剑之心坚定,剑道上的资质与悟性却是普通,徐少主收你回来,未必不是看中你之心性,打着要给云少主收个弟子的意思。云少主体察徐少主心意,又将你稍作考校,给你三道剑痕,便是给了你这一个机会。”他语气一顿,神情也是凝重起来,“你若能本心不变,来日剑心通明,想来这机会便可成为真实,反之……便只是一场空罢了。” 尽管申五心性坚忍,听到甲一所言,也是神色连变,最终变得更为坚定:“晚辈必然竭尽全力,争取孝顺两位前辈膝下。哪怕不成,晚辈也将云前辈视为恩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甲一甲二等一众星奴见他诚恳,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 与黄元善于言谈不同,申五素来只痴迷练剑,性情显得孤僻了些,和众星奴乃至黄元皆无交情。但如今他们见他知恩图报,观感自有不同。 这些星奴与侍者并不相同,侍者虽不能背叛,约束却比星奴小些,而星奴的性命荣辱,方才是真正拴在星级弟子们的身上。而今他们不知黄元与申五的誓言极其严苛,有时要替少主做个敲打,也是理所当然。 此后,他们修炼的修炼,各有任务的,便也去做任务了。 而云冽进入仙府之内,就在徐子青闭关相邻密室里,也入定下来。 正如甲一推测,云冽与他师弟心意相通,见到申五时,立刻便知师弟用意。云冽座下虽已有严霜与云正叡两个弟子,但相比他师弟徐子青来,却是少了一些,如今机缘巧合,既然遇上了还算合意的,也不妨收下一个。 只是,这考验却是不能省却的。 尤其这申五已是金丹期,剑道却仍有蒙昧,还需再观看一段时日。 划下三道剑痕后,云冽便也不再思量这等小事,他阖目端坐,将周遭灵雾鲸吞而入,又不断地压缩到丹田之中。 如此,他也要专心一意,好生积累真元。 三十年后。 这一日,仙府之上灵光大作,无数灵气形成巨大漩涡,伸缩之时异象频出,仿佛有一头青色巨龙,正在仰天吞吸,极是壮观。 同一时刻,又有更多灵气聚拢而来,也形成了极大的漩涡,其中杀意滚滚,比之先前那个,却要霸道得多,也凌厉得多。 不多会,两个漩涡猛然相撞,却是并不曾发出激烈的爆鸣,而是一触即拢,竟然融合在一起了!随即又有一头黑色巨龙伸出头颅,一声长吟后,龙尾倒卷,将先前那头青龙圈住,立时纠缠一处。这两头龙,几乎整个身子都攀附在对方身上,而两颗龙头吞吸的灵气,也在那绞缠的双尾猛然拍动时,同对方的融合起来。 就好似,在互相沟通一般。 紧接着,雷鸣声起,那巨龙们连番游动,终于猛地一个跃起后,长尾倒卷,龙头朝下,再没入到仙府之中! 同一时刻,那巨大的灵气漩涡逐渐缩小,那般浩大的声势,也终究消散于无。 众星奴,两位侍者,都心中凛然。 此时仙府之门大开,就有两个身影并肩而出。 那一个青衫拂动,一个白衣猎猎,都自有一种卓然气度。 到如今,云冽与徐子青,正是双双突破,都已然成为化神中期的修士了。 566、 徐子青与云冽,多年在星陨海中参悟,又多年积累,一前一后,气机相引,双双突破到化神中期,修为境界都是大涨,神通比起以往,也更胜数倍,实力堪为暴增。也是因这回突破时,青黑双龙互相交融,冥冥之中,两人所修之道也因早年互相补益而越发契合,不仅这一对道侣心意相通,成道的契机亦由此相连。 若是不出意外,日后两人恐怕都会一人突破了——此好处在于,只要有一人先有征兆,另一人必然立刻寻到关窍;而坏处也有,便是突破之时两人不可相离太远,否则气机牵引不到,就要双双错过机会,只待下回了。 境界较低的两位侍者与数位星奴尚且不知其中紧要,但两位大乘修士却都隐有所悟。一时间,他们越发明白这两位少主性命相连,他们这些做人奴仆的,也需得再联系得紧密些,要打从心底将两人视为一体,方可侍奉之时不出谬误。 随后,众人都是齐齐说道:“恭贺主两位少主/主君突破!” 徐子青微笑拂袖:“尔等多年照管此处,辛苦。” 众人又是齐声开口:“不敢当此辛苦——”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人未动。 满座都在道贺行礼,他独战当地,却是十分明显。 黄元发觉是自己身旁同僚申五,心里大急,连忙就要去拉扯于他,不料那申五一个腾身而起,周身涌出一种十分庞大的锐利气势,让他一拉之下,竟然不曾拉得! 之后申五几个腾跃,居然飞快地出现在附近的一条大河前。 徐子青心中一动:“师兄,似乎又有喜事。” 云冽道:“可去同观。” 他两人相视,都是微微点头,再身形一晃,竟倏然追上申五,更立在他前方偏处。 黄元一见,心下稍安,似乎两位主君不曾对申五生恼,反而像是发觉什么一般。他暗暗思索,忽然似有所悟。 当下里,他也赶紧动身,与其他人等,都来到了那大河之前。 只见那申五周身气势狂涨,他正是对准那大河,一剑斩出—— 再听得“刷”一声,激流之水应声而断! 徐子青笑道:“果然他是悟了剑意。” 云冽略颔首:“剑意第一境。” 徐子青接道:“水快则剑快,水慢则剑慢,逝水而下,以剑断流。” 申五断流之后,动作却未停歇,他大喝一声,在那河水里连斩数次,虽水流不定势,亦能次次断之,分毫不错。 而后他再一用劲,气势再变! 这时,他挥剑而出时,如黄元那等境界较低者,心神不由被晃了一晃。他立时定心,却极为惊异。 云冽复言:“剑意第二境。” 徐子青眼中亦有欣慰之色:“虽耗用许多时间打熬基础,到底不曾白费。如今一旦领悟,便有突破,实为多年积累之功。” 云冽略点头:“当堪造就。” 原来申五在得云冽三道剑痕之后,日夜苦修不缀,时常往那第三道剑痕处打磨心志,自知必然要历尽生死,方有顿悟之机。除此以外,就要随同第二道剑痕不断演练诸多剑法,再随同第一道剑痕反复淬炼基础。 如此三十年过去,他终于生出一种神混飘渺之感,仿佛领悟剑意时机将到——果然,便在两位主君突破之时,他意识直冲而起,尽观那黑龙中狂霸剑意,忽然心有所感,登时陷入顿悟之中! 如此,申五才总算领悟出第一丝剑意来。 随后他拔剑断流,一窍通而百理明,又是第二次突破。 终究是将从前百年苦熬,尽皆化作了凛然剑意了! 待申五演练完满,他收起剑来,转回身去,就对云冽倒身下拜。 云冽任他叩头,并不动作。 待申五连叩三个、欲要起身时,却发觉动弹不得。 此时徐子青温和一笑:“还不拜师?” 申五心里骤生狂喜,虽早先也有推测,但哪里比得上如今被主君亲口应承?他立时再度叩首,足足三跪九叩,方才深吸口气,被一股柔力托起。 云冽道:“如今不过记名罢了,待你剑意四境圆满,方可为我亲传。” 申五自无异议,在他看来,既然师尊为五炼剑修,若他连剑意圆满都不可得,自也不配被师尊看重,当下说道:“弟子必不懈怠!” 徐子青有些满意,他与师兄门中,收徒一看缘法,二观品行,三窥意志,此三项达成,就可记名,待小有所成,即为亲传。 从前如此,此后仍待如此。 待师兄施予教诲,徐子青也道:“我与师兄门中,尚有几位弟子,虽未必修为胜过于你,却是入门有先后,你当视之为长。”他略思忖,又叮嘱,“你那几位师兄师姐之中且有妖修,你亦不可轻视无礼,可知道么?” 申五先是一怔,随后正色道:“弟子遵命。” 虽说周天仙宗亦是有教无类,将妖修人修视作同等,但也有少数修士始终将妖修视为异类,对之轻鄙。他一心向剑,不然尘垢,自不会如那等庸人一般。现下答允起来,正是半点敷衍也无。 徐子青有些满意,便叫他再去练剑,不再多做教诲。 那头,黄元自是心中羡慕,众星奴反而对申五赞赏居多——即便如今申五修为尚且不足,可一旦哪个修士真正痴迷于一道,用了十成十的恒心,也总是让人心怀敬重的。 不过目前,那侍者令却并不会收回。 只因徐子青与云冽虽各有几个收徒名额在手,却是决意若是弟子们不能晋级元婴,不能成其亲传弟子,便只可以侍者身份随于身前,这也是有磨砺之意。 申五虽不知晓这个,但于他眼里,拜师便意味着能得到师尊更多指点,左右做人弟子也是要任凭师尊差遣,而做大派侍者,资源原本不少,既然如此,有无侍者令约束,又能如何?他并不会因此生出心魔,那誓言之事,在他心中也绝非挂碍。 之后,云冽与徐子青,又要前往摇星池一行。 既然两人已是出关,且百年之期在即,不妨前去将那小宴具体时日定下,否则若是等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反为不美。 这准备也总要提前做好的。 甲一甲二与两位少主最是贴身侍奉,当下就将其余星奴留下镇守星辰,自己两个则祭出星辰梭,载着两位少主,极快地来到了摇星池处。 师兄弟两个便去了摘星阁,把石墙上“百载后”三字,写作“七年后九月初八酉正”,就是颇细致了。 待出来之后,以两人之敏锐,便轻易能够察觉,在那摘星阁的两侧,有些人影攒动,仿佛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刻遁走。 这情形,像是在打探。 一旁甲二便道:“两位少主威名远播,自有不少等级不高的星级弟子有意攀交。如今这些人等,恐怕即是那些公子的探子,近日里守在此处,是为以防错过那小宴具体时日的。” 甲一也道:“若是有心,自会如此。” 徐子青与云冽心中通明,晓得确是这个道理,并不觉如何。 他二人现下尚有要务,便是要前往石墙上约定之地,那百争楼去定下一处款待客人的洞天福地。 约莫一刻后,那百争楼也到了。 既有“百争”为名,此楼也的确胸怀锐意,落在这摇星池中,与诸多楼阁呼应,也格外争胜,各种招待,也做得极尽妥当。 这价位,自也不低。 徐、云二人既选此地,正是看中这一份妥当,也有不堕威风之故。虽说修仙之人不讲攀比,可既然做了五星六星的弟子,就也要顾念身份。 而既有心做个脸面,便该当尽善尽美。 才入楼里,已有执事迎来。 徐子青稍作示意,自有甲二前去交涉,甲一则立在两人身侧,显露恭敬之态。 能得大乘期星奴的弟子,至少便在五星以上,师兄弟二人又以亲近姿态而来,那执事消息灵通,见状胸中早已了然。 当下里,他也招呼一名秀丽少女上前,双手拖了一盘光团,足有十余个之多,每一个光团里,皆是一处洞天福地的影像。 执事在此处听甲二言说,少女则将影像交予两位星级弟子挑选,这也是安排妥当。 不多会,甲二便将小宴的宴席单子拟好,极尽抛费,绝无落脸。同时,徐子青也择了一处极清幽的洞天福地,与师兄看过后,把那光团交予了执事手里。 这一类小宴的花费,全都要星级弟子自己负担。 徐子青如今将两人身家尽皆算计明了,很快自袖笼之中,抓出一条一阶灵脉,径直放到了那执事手中。 执事接下,就与他定了个契,此后第七年,这唤作“九吟漾铃”的洞天福地,正可与他租用十日,内中五百灵婢,三百灵侍,也尽归他来使唤了。 待此事完,徐子青才与师兄同归,去将其他琐事处置。 这头一件,便是要让黄元并上一名出窍星奴,前往那七星弟子东里祁处,递上一张请帖,再有另几位星奴,分别往同去榜战的几位修士,也同样送去帖子。还有那次东里祁引几人小聚,相邀了师兄弟两个,席上同饮几人,亦当有帖。 而来或不来,则任凭那些人等自如了。 再有第二件事,便是这师兄弟两个,有意将申五带往九虚之界剑灵塔一行。 567、 送请帖倒是容易,不过半日光景,黄元并众多星奴皆已功成,而第二件事,待徐子青告知众人之后,甲一甲二那两个有见识的,则都是十分震动。 甲一讶异道:“原来两位少主有剑神令在手,这可真是、真是天大的机缘!” 甲二亦是欢喜无尽:“原来如此,云少主原本便是天资绝佳,再有这等奇遇,将来定然能仙途通畅!” 又有人将那剑灵塔之中种种关窍说与其余不知者听了,再让他们也震惊一回。黄元因着所修之道诡异,虽得指点却进境不及申五,如今听他还有好处,越发艳羡。申五原先不过高兴能跟随师尊,而今听了,直欲狂喜,恨不能立刻前往剑灵塔前,去见一见那天下间卓然不群的诸多剑修! 徐子青自也将众人神情尽皆收入眼里。 他略沉吟,对黄元说道:“你且不必灰心,我观你所修之道虽是稍有偏僻,但也很是不俗,你多加用心,当能走出一条路来。修仙之人道心坚定,你莫要思虑太过,若是因此生出心魔来,方是不美。” 黄元心里一凛,晓得是近来见申五所遇胜他太多,叫他一时心里失之平衡,虽不曾因而生出什么恶念来,却也叫他有些困扰,一个不慎,就要心魔缠身。如今蒙受主君点出,无异当头棒喝,便让他立刻醒转过来。 心里通达后,他也不再多思,面带感激道:“多谢主君教诲。” 徐子青含笑点头,此人曾经受尽磨砺,眼下尚且不能一飞冲天,但磨砺亦为积累,他既然将黄元收下,自也很是看重的。而今,黄元果然不曾让他失望。 既有决定,便无须拖延,剑神令可同时引无人前往九虚之界,而在那处尚有一位仍在苦修的正魔道友人,故而此次同去者,总数不能越过四人。 于是,徐子青便将甲一带上——这也是甲一在一众星奴中境界最高之故。 做好准备,一行人进入仙府,准备在侧堂激发剑神令。如今这并尾双星已是两人专属之地,所在之人尽皆忠诚不二,倒也无需掩饰了。 不多时,云冽将剑神令祭出,徐子青、申五并甲一,便齐齐消失了去。 九虚之界。 百年前,因徐子青与云冽来过此界之中,故而这次仍旧落在那传送高台上时,就都不曾有所惊讶。 申五与甲一却是头回,这时则往周遭打量一番。 随即众人离开此地,由师兄弟二人引领在前,又乘坐渡厄神舟,飘然而去。 厄海仍旧如当年一般,虚影重重,隐匿无数阴神,稍一不慎,或者就要被厄海所惑,坠入其中,化为海中阴神,再难脱出。 徐子青观察申五神色,见他虽对厄海有些疑虑,但始终坚守如一,便有几分满意。 约莫一炷香工夫,厄海过,神舟破损,而中央领域便也到了。 剑灵塔万年不变,亘古矗立。 中央剑域里,剑气冲天,远远望去,几乎在空中形成无数意念,若是有哪个神识冒失而去,即便是大乘期修士所有,也要被那滚滚剑意绞碎,化为虚空里的烟尘! 甲一从未来过这等所在,亦察觉到这中央剑域里那极浓郁的神道气息,也不消徐子青提醒,已是自然收敛威压,变作了来往中极普通的一人。 行过长长街道,剑灵塔近在眼前,剑影壁光洁如镜。 数之不尽的剑修都在剑影壁前盘膝端坐,还有许多剑修三五相聚,互相讨论,甚至有两两切磋者,满是剑道气息。 徐子青与云冽从前来得日子不多,但云冽在此地倒还算有些名声。百年之时于修士而言,着实算不得多长的光阴,故而他到了不久,倒也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咦,那仿佛是……云道友?” “你看他身侧青衣人,岂非便像是他的道侣徐道友?”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曾错认。” “早听闻他回归本界,如今百年过去,他竟又来了。” 又有人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我等剑修,自还是剑灵塔最是适合修行,既然境界有所提升,意欲再剑道上再进一步,也要来剑灵塔一行才是。” “不知这许多年过去,云道友如今的剑道境界,究竟如何……” 还有人笑道: “这有何难?云道友此回过来,必然还要闯塔,到时你我自观就是。” “我倒是惦念他那自创的剑法,不知而今是否已然完善了!” 这些言语并未太过遮掩,自然便也传到了云冽等人耳中。 甲一听得,心里暗暗称奇。 他当然知晓,在这九虚之界,剑修云集,而这些剑修无不是各个大小世界里出类拔萃之人,而他那云少主居然在这里也有些名声,着实叫人诧异。 不过他一转念,想起他这位少主而今离四百寿数也是尚有欠缺,当真年轻得很,剑道上的成就又不在一应万年老怪之下,得了赞誉,也是理所应当。 一时间他便十分庆幸。 需知即便都是星级弟子,哪怕都是六星弟子,依旧有不少将会陨落,最终得以成功的少之又少。而这些星级弟子年岁越轻,实力越高,能活下来的可能也就越高了……尤其他与甲二,能跟随一对感情深厚的道侣,可说是将资源、实力都翻了一倍,运道实在不错。 且越是跟随得久,他越是感觉到两位少主不凡,心里的敬意,便也越深了。 申五到底更为年轻,尽管心性坚定,在听得这些剑修对自己师尊的看重之意后,欣喜之时,也生出无尽豪气。 既然要走剑道,且有名师在前,他定然也要披荆斩棘,以期达到恩师的成就才是! 再说有人发现两人,自也有人过来招呼。 徐子青和云冽并肩而立,对来者亦颇客气。其中有不少熟面孔,尽皆是百年前同云冽切磋过、探讨剑道过,亦或是询问疑难过,如今也算旧识重逢,各自说了几句闲话。 大约过了片刻,远远就有一团红光涌来,那光芒极快定在身前,竟是个看起来颇有邪异之感的血衣人,一双狭长之眼扫了过来,唇角带笑,却仿佛总有一丝讽意:“多年不见,你两个倒是又有突破,叫我等好生羡慕啊。” 徐子青听得,抬起眼来,也是眼中含笑:“屠兄更有精进才是。”他又温和说道,“多年不见,我见屠兄如此安好,也算放下心来。” 屠锦挑了挑眉:“那便承你挂念了。” 两人一来一往数句,之后一个对视,都是笑了起来。 气氛登时也融洽许多。 到此刻,屠锦才朝云冽说道:“云兄风采依旧。” 云冽略点头:“你亦如此。” 于这位冷峻剑修而言,这便已是较为亲近了。 屠锦大笑不已。 徐子青心里,也对能见故友之事,生出了许多欢喜。 随即,徐子青再把甲一与申五介绍与屠锦认得,屠锦对这两人倒无甚兴致,他这等魔修我行我素惯了,匆匆一面,可不会轻易入得他眼中。 不过屠锦却将师兄弟两人离去后所遇询问了过,又打探一番他知己友人——亦是两人师兄公冶飞柏别后消息,待得知公冶飞柏非但一切安好,更是再度突破,成为出窍初期的修士后,也显露出一丝喜色。 一众人将别情稍叙后,屠锦才道:“云兄与徐兄此次前来,所为何意?”他看一眼云冽,“莫非是云兄到了什么瓶颈,要来此地潜修一番?” 徐子青摇头道:“师兄虽有来此修炼之意,却非主因。一来师兄收下申五这弟子,他根基虽稳,却失之变化,理应到剑影壁处参悟,方为有利。二来……屠兄,你在此处已有百载,不知可要回去乾元大世界里一趟?” 不错,除却申五修炼之事,师兄稍作修炼之事外,更为重要者,其实是二人担忧屠锦心情有变,有心来探望一番,询问他是否有了去意,以免当真将他困在九虚之界……只因两人此后恐怕数百年不得空闲再来此处了。 屠锦听闻,果然沉吟片刻。 然而他之后却还是果断拒绝:“不了,此地实为修炼圣地,我如今苦修百年,虽不及云兄那般进境神速,却也只争毫厘,便可突破四炼关卡,进入新的层次。如此大好良机,我却绝不能就此离去,否则恐怕要错过机会。” 徐子青一听,顿时恍然。 从三炼到四炼,正是难关之一,能有机会突破,屠锦不愿离去,实属寻常。 屠锦又道:“左右不过再来个几百年罢了,我寿元尚且充足,无需担忧此事。说不得在此之后,我还能再度进境也未可知。” 他说到如此,徐子青也是点头:“既然屠兄如此决定,我与师兄自是尊重。” 屠锦亦点了点头:“劳烦了,多谢。” 徐子青又笑道:“既为好友,何须如此客套。” 将这一桩事了结,屠锦又对云冽发问:“云兄,不知你意欲何时再度闯塔?” 许多年过去,进境如何,也只有闯塔最是直观明了。 云冽闻言,略略颔首:“正要闯过。” 屠锦唇角微勾:“可是此时?” 云冽说道:“便是此时。” 语罢,徐子青抬眼,正同云冽四目相对,他又一笑:“师兄,且多闯上几关才好。” 云冽目光微缓,却不言语,转身便入得那剑灵塔中。 568、 接下来的情景叫人心神动荡,云冽入得剑灵塔后,那第一抹白光几乎是立刻便跳上了第二层,随即就一往无前,不断跳跃,甚至连贯起来,几近形成一条白线! 如此毫无停顿,自第一层始,在一个呼吸间内,已然窜到了数十层之高! 因着早早便有人留意云冽,因而在他闯塔时,很快聚集了一群剑修,都来观看。 他们心里仍旧记得,曾经云冽直入第五十六层,方被剑灵塔弹出,这自然是他刚刚进入剑混五炼境界之兆。这一次,在他们意料之外又仿佛意料之中的,倏忽间这五十六层,已是被云冽闯过了! 紧接着,有第五十七层,第五十八层……第六十五层,第六十六层! 那决定性的第六十七层——他是否可以闯过? 不,他应该可以闯过。 先前的六十六层,既然云冽丝毫不曾停歇,便说明他还远远不曾达到极限。 果然,那抹白光虽是头一次稍微停了刹那,却也只是这一个刹那,又跃上一层! 第六十七层闯过了! 此时,云冽便已是再度突破,达到了剑混六炼的剑道境界! 周天仙宗果真十分不凡,星级弟子在周天星辰界星陨海中,每逢头一次进去,总是能够停留不少时间,也总是可以得到极大的收获。 若是云冽自己独自修炼,这剑混六炼恐怕并非那般容易达到——至少百年之内,绝无可能。可偏偏在那处就有一条“溪流”供他观想,那许多年下来,便领悟到了绝顶的奥妙,巩固过后,修为有突破,剑道境界亦是突破了。 那白光依旧在跃动,第六十八层也过了。 之后有第六十九,第七十……在这时开始艰难起来。 而云冽极有毅力,他或许在接下来的每一个关卡里都要挥出数十剑,上百剑,甚至千剑万剑,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闯过。 最后,云冽终究在第七十三层停留了两个时辰后,被剑灵塔驱逐而出。 他的衣衫长发尽皆不乱,额头上,却有一抹细汗随风而散。 到这一刻,众多旁观者才堪堪察觉,原来先前他们都是屏住了呼吸,而今那海啸般的震撼感,又一次将他们心绪席卷。 不过幸好,总算云冽不曾进入剑混七炼的境界,那六炼与七炼之间的关卡,绝非轻易可以突破,它比起三炼到四炼的难关,还要艰辛百倍、千倍。 这般想来,倒也并非那般那以置信了。 只是…… 百年过去,精进如斯…… 真是让人嫉妒不已啊。 许多剑修都不由苦笑,他们往往要参悟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可突破,到底比不过这位天资纵横,便好似全然为剑而生一般,进境之快,都要叫人生出几分麻木来。然而这于他们自身而言或者亦是一种督促,每逢心气傲慢,因意得志满而生出心魔时,只消想一想这位,霎时心魔全消,再不会自命不凡了。 徐子青并不觉如何奇怪,因着先前突破时与师兄气机相融,他对师兄原本也更加了解,自然知道师兄这回实力大进,故而虽是调笑了师兄,实则心里十分有把握。 反而屠锦见到,眼中一丝复杂闪过:“有你这等友人,不知幸是不幸。” 云冽看他一眼:“以自身为镜便可,多思无益。” 屠锦摇头轻笑:“你确是剑心通明,从无动摇。” 剑灵塔亦闯过,云冽与屠锦,便到剑影壁前参悟一阵,尤其云冽境界突破,再来观影,就有别样感悟,能巩固境界。 徐子青则带着甲一申五,一同往从前所居客栈行去,屠锦多年苦修,亦不曾换得住处,他们此来约莫还有一段时日,自也是居住此地为好。 至于申五初来乍到,也是要先做安顿,再行修炼之事。 因着此次有星奴同来,许多琐事便无须徐子青动作。甲一很快将入住之事安排周到,又准备一些吃食,要摆在租下的院落之中。 正这时,云冽与屠锦便回来了。 徐子青发觉,师兄现下似乎真元耗去不少……莫非是遇上了什么极佳的对手? 待到询问过两人,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切磋之事。 且说云冽在百年前,原本也与许多剑修一同探讨,互相比斗剑法实属常事,剑混也曾互相攻击,要将对方碾压。 不过那时云冽剑混五炼,倒不曾遇上应付不来者,可这次却是不同,居然有同样剑混六炼的剑修,过来和他交流。 在这剑灵塔附近,其实六炼、七炼的剑修,亦有一些,只是那些人或者年纪十分古老,一心一意只在自行体悟中。又或者他们也有战意,但那时的云冽并不能真正入得他们眼中——毕竟,年纪还是太轻了。 直到这次,才有个浸淫剑道无数年的剑修,有意和云冽做过一场。 这也是因为,如今的云冽身上,已经褪去了那种阅历不足带来的几乎轻微不可察觉的一丝稚嫩——那种只有极老道的剑修方能看出来的,寻常的大能都无法察觉到的稚嫩。 ——云冽见识了星辰的生灭变动,见识了无数剑修穷竭一生苦修剑道,自然就能将自身气息打磨得更加圆融完满。 于是一场斗过,云冽与其不相上下,最终双双耗尽真元,各自退去。 如此一来,云冽名声更显。 屠锦与一众剑修观战,心里亦有感悟。 两人归来后,众人便一起坐了用饭,而后各自回房,徐子青与云冽同入一室,却是不曾就寝、练功,反而同他说起话来。 只因徐子青心里,有些不解:“师兄,近些年来,我心中似有忐忑,迟迟不能消弭,如今想来,许是有什么预兆。” 云冽同他相对而坐,微微点头:“我亦如此。” 徐子青一惊。 若只是他自身倒也罢了,可若是师兄也是如此,莫非真要出什么大事不成? 他便问道:“师兄可有什么见解?” 云冽略沉吟:“约莫与我等任务相干。” 徐子青怔了怔:“四十余载后……倾殒大世界?” 云冽颔首:“大抵如此。” 徐子青心里迟疑,却觉得颇有道理。 说来他这等忐忑之感,的确是从百年前接下任务之后……或许最初不过只是极细微,他不曾察觉,如今时候离得越近,方叫他发现了也未可知。 若真是如此,究竟是倾殒大世界中故交有什么危难,还是五陵仙宗有什么不妥?倘使是后者,五陵为周天下属宗门,应当要来求援,甲一甲二身为管家,必然时时关注与他两个相关之事,若是五陵有求援之举,定是不会隐瞒。 那么,难不成真是师尊与几个弟子?还是师弟师妹同他结交的友人? 这般想着,徐子青自是将推测尽皆说给师兄知道,心下也有些焦急。 云冽神色不动,看他一眼,说道:“莫急躁。” 徐子青听得,仿若有一种清凉之意自识海里贯通下来,让他立刻冷静了些:“……师兄说得是。” 云冽才道:“若是亲近之人遇难,不当于数年前便有警兆。” 徐子青一顿,也是失笑:“不错,是我想岔了。” 都说修仙先修心,他自以为已然心志极坚定了,没料想初次遇上这等有所预兆之事来,仍是让他稍微失了方寸。看来,他心里仍有软弱之处,而这软弱之处虽不必彻底消除,却也要让他能够固守本意才好。 修士预兆之事,有关乎己身,有关于亲朋,有关于大势,有关乎大劫……林林总总,其实有许多不同。 若是自身,警兆往往极为剧烈,且阵阵相连,不会似如今般,虽是存在,却并非有太多催促之感;若是关于亲朋,则在亲朋有难前夕,或者数日,甚至仅仅数个时辰,就仿佛有尖锐刺痛,不会绵延多年;若是大势大劫……倒是有些相似,可究竟是大势,还是大劫? 且不论是大势还是大劫,却为何偏偏他们这两个不过化神期的修士知晓?就算徐子青自觉已是同境界里颇不错的修士了,他师兄也的确悟性惊人,但也不得不说,他们在这如今的九千大世界里,对于那些顶尖的大能修士而言,当真也只是强壮一些的蝼蚁罢了,至多,也不过是还算不错的后辈。 徐子青与云冽商议良久,也不能确信究竟为何。 之后两人只得任这警兆偶尔打扰,再想瞧一瞧,等到时间推移,这警兆是否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徐子青叹了口气:“师兄,不如早些回去,拜访几位散仙?” 云冽略点头:“亦可。” 他已然闯塔,亦借助剑影壁一观,再同一位六炼剑修切磋,再留得更久,也不过是与同道讨论,却并非不可取代之事。 做了这决定,徐子青的心情,却不曾好转太多。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约莫便要在此后的数百年里发生…… 569、 因为此事,师兄弟二人原本要在九虚之界逗留半载,而今却只停留两日。这两日里云冽倒是接待了几位曾有交情的剑修,随即,也就与屠锦告辞了。 徐子青并未将那警兆之事同屠锦说知,只言道是门中有事,不能在此地多作耽搁,但他却是将申五交予了屠锦手中,说道:“师兄这位弟子仍是璞玉,修为亦很不足,如今若是带他回去,却不如在这里修炼妥当。便请屠兄代为看顾一二,只当他当作自己的弟子管教就是。” 屠锦轻哼一声:“你们倒是会将麻烦推与我。” 徐子青笑道:“屠兄大德,在下与师兄都是感激不尽。” 屠锦瞥他一眼,算是允了。 随后,徐子青才对申五言明,叫他留在九虚之界苦修,跟随屠锦修炼剑道,不可违逆长辈。 申五见到如此练剑圣地,自然欢喜无尽,连忙就躬身听命了。 一切交代完,徐子青和云冽,才要离开。 师兄弟两人朝屠锦点了点头,便带着甲一,很快用剑神令回归。 也只在不多时,一行人顺利出现在并尾双星上、仙府中的侧堂里。 有数名星奴,每日都在此处轮流把守,甚至那黄元,也日日盘膝在此处看顾,可见的确是忠诚不二。 这一日,他们眼见光芒大放,出现在当处的,却是只剩下了三人。 徐子青朝众多下属一笑:“申五尚要闭关,尔等不必担忧。” 众星奴并黄元听得,也是应命,后见少主/主君无事吩咐,也纷纷退下。 师兄弟两个已是决定,趁那百争楼小聚还有数年光景,不如先去拜访曾对他两个相邀的散仙。巧而又巧,邀请他们之人,分别都是两位。 譬如那邀请云冽切磋剑道的多宝楼五劫散仙沧澜剑仙,剑老峰的六劫散仙剑老,都是散仙中的绝强之人。又譬如言及可为徐子青提供甲木之精的多宝楼清化仙尊,和不知为何对他有一份善意的六劫散仙,玉楼瑶台的玉真仙子。 若是对云冽,那两位剑道散仙是见猎心喜,意欲同他交流甚至指点于他,那么两位女仙因何而对徐子青另眼相看,就着实叫他有几分费解。 徐子青思忖过后,对云冽说道:“师兄,不如先去多宝楼。” 虽有四位散仙,却有两位恰恰都在一处,而那剑老峰与玉楼瑶台一南一北,则相对要麻烦一些。 云冽听闻,点头应允:“也好。” 他之想法,与师弟亦是相通。 多宝楼横跨数域,在乾元大世界里,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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