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这一位仙修处于元婴后期巅峰,本身单水灵根,一身水元之力极其强悍,释放小乾坤时,有大海怒涛之能。然而徐子青万木生发,牢牢扎根,不仅使这海浪难以动摇,更是被万木吸取不少,就将这一种神通克制下来。 不过这仙修也非疲弱之辈,他被逼到极处,竟然临阵突破!但他也毕竟刚刚突破,境界却不稳当,故而徐子青一指点出,指尖生灭,这仙修为了稳固境界,也就倒飞而出,干脆认输了。 徐子青虽为仙修之中又增一位化神而有欣喜,然而不曾遇上邪魔修,到底有些失望。 云冽这回,也不曾遇上邪魔修。 只因越是往后,邪魔修数目越少,到如今总共剩下不足百位,如何能够轻易遇上?但留下来的这百位邪魔,实力自然更加强大。 他以剑意直捅苍穹,剑魂五炼之威爆发而出,他那对手虽也厉害,却是数番攻势都不能动摇这剑意之威,只好同样认输了。 一轮过去,师兄弟两人身后的龙虎之气,就有两丈四了。 之后,胜者只剩下一千余人,正是千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中的高手。 而且,这许多的高手,全都是化神期的修士。 是,诚然千岁以下、元婴以上的修士都能参加这风云榜战,可这十万万人数里,九成九乃至更多,都是元婴修士。剩下的,就都是化神修士。 ——自然,能在千岁时就达到出窍期的天才中的天才并非没有,但这样的人物,境界可以碾压一切榜战者,早已是无冕之王,既不能增加实力,也难以增长见识,他还来到这风云榜战作甚? 所以,出窍期的修士不来榜战,也早已是众仙修心照不宣之事了。 再说如今,金榜修士总共八百之数,除非哪个元婴有极逆天的能为,还有深不可测的雄浑真元,否则他即便有越级战胜化神的能力,又怎么顶的过后头连番被人挑战? 如果真有这么一位元婴修士,那必然是乾元大世界千百万年都难以出现一位的绝世妖孽天才,可显然至少在这一回的榜战里,能进入最终对战的,只有化神。 这时候,徐子青识海里,又出现了一道神秘言语。 下一次——也就是第四回的轮战,败者除非身死,便再不必被淘汰了。 从这时开始,即为龙虎之气掠夺之战! 待此战后,金榜后七百名将进入两两对战之局,分出胜负两个批次。 随即败者可向任一人挑战,胜者则只能向任一胜者挑战,凡身后龙虎之气在十丈以下者,一旦战败,龙虎之气尽归他人吞噬,反之若是龙虎之气在十丈以上,除非败者身死,否则胜者吞噬败者龙虎之气便仅为半数了。 此回挑战无需等待他人,凡是哪个场地比斗终了,就可再度寻找对手,进入其中,若是自诩真元足够,连挑十人乃至更多,也未尝不可。 待五日之后,修士再不能挑战他人,到时只凭众修士身后龙虎之气长短,就可得出八百人数,再来与金榜前一百尊位修士互相挑战,决出风云榜战最终结果。 这时,先要对战一场,决出最后一次轮战胜负才是。 只见那最高山峰上,诸多洞府前,有七百人往前行了一步。 当即就有五十人,头顶同时亮起白光。 这回第一次下场的修士,其中一方竟都是尊位修士? 徐子青心里一动,抬眼去看。 果然如他所料,这五十个金榜修士并无彼此对战者,反而是一一和新晋榜战修士对上。 他们纵身跃下时,气势极其强大,比起徐子青先前所见诸多修士,竟仿佛都隐隐有一种难言的气魄,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其身后龙虎之巨大,也叫人叹为观止! 而且……这五十人里,就有五位邪魔修。 是了,众仙修——包括徐子青在内,早就探明了上回榜战八百尊位修士身份,其中邪魔修有一百二十三位,比起仙修来,总数自然不多,可论起张狂,却丝毫不少。 刚才诸多新晋邪魔修肆意杀人被杀,带来无数血腥,徐子青亲眼见到,这次跳下去的五位邪魔修眼中,都微微泛起了红光。 这是……起了兴了。 徐子青心里暗暗提防,看向了新晋榜战修士一方。 这五十位修士中,邪魔修的数目更多,竟有八位,然而他们居然没有一位和金榜邪魔修士碰上。倒是叫人颇有几分遗憾了。 甚至因此,让他觉出了一丝不妙。 果然,如徐子青所想,金榜上的五位邪魔修,每一个的魔气都比新晋仙修强上许多。他们百年前就已成名,这百年间又不知有多少进境,出手之时不仅丝毫没有冗余,更是威力无穷!无数神通使将出来,比起方才见到的那些邪魔修们,强得何止一二倍? 同为化神境界,新晋修士也都不是吃素的庸才,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两位仙修里的人杰,在跟金榜邪魔修相遇之后,斗不过二十回合,已惨死当场! 他们身后的龙虎之气,反而被拿去滋补了对方……这五个邪魔修,也是同样不曾放过仙修尸身,残暴之处,甚至更胜之前的邪魔! 徐子青皱起眉,再看向那八位与金榜仙修对战的邪魔修。 随后,他的眉头复又缓缓松开。 还好,这金榜上的仙修,本事也极为强大,就如同金榜上轻易胜过新晋仙修的尊位邪魔修们,他们也轻易胜过了这些新晋的邪魔修。 而这几位仙修许是久有历练之故,杀死邪魔修时,神通都是霸道无比,也同样不出二十回合,已然把这些邪魔修压制了——叫他们神魂俱灭,元婴溃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众多新晋仙修见状,都是颇觉解气。 随后再来观战,却发觉在新晋仙修与尊位仙修对战时,近乎四十人,竟无一人得胜。 待到这一场结束,满场的新晋仙修,都是一片静寂。 同时他们亦是察觉,即便他们已是第三轮的胜者,可金榜尊位修士更绝非浪得虚名!若是想从他们手中将尊位称号夺取,那一身的本领,必定要能尽数发挥,更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 不过这些修士到底都是心性坚定之辈,他们虽对尊位修士们的实力大为震惊,但也并未毫无预料。毕竟尊位仅有八百,且他们早早盘踞榜上,更因此得到无数追随之人,有无穷资源供给,实力也是更有增长,自然也更加难以对付。 他们既然上了金榜,就不会轻易被挤下来,更有连续参加过数次榜战者,多半不过是排名有所变化,更增荣耀罢了——可说若不是年岁超过自动出榜、挪出位置,真正想要把金榜修士挤下来,新晋的修士里,只是少之又少。 但这样的修士,往往十分不凡。 从第二场开始,修士们更加警惕,更加肃穆。 同样的,有五十名金榜尊位修士进入场中,也同样分别与新晋修士对战。 前者邪魔修有十二人,后者有十五人。 此场也不例外,统统都是金榜尊位修士获胜,新晋仙修死去十二人,新晋邪魔修死去十五人。 因为并没有任何一位新晋修士获胜,所以金榜尊位修士尽数吞噬龙虎之气,身后龙虎继续增长,气势也变得更加可怕。 然后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 徐子青见到,印修下场,被一位排位三百八十二的仙修击败。 又有第六场,第七场……第十二场,第十三场…… 荀梁出战,然而不幸遇上排位六百四十三的邪魔修,虽是战败,但他身为剑修,又有厚土之力防御,倒是成功退走。只是他身上仍是受伤不轻,几乎左臂都要折断。 战局不停,越是往后,众新晋仙修,心思越发凝重。 直到第十八场,也无一人战胜金榜尊位修士。 待到第十九场时,徐子青察觉,再次轮到自己出场。 他纵身跃下,袍袖鼓荡。 而站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排位六百八十八的——邪魔修! 523 523、 对待邪魔修,徐子青丝毫不敢大意。 他刚步入对战场里,木云壁登时升腾起来,在他周围萦绕一圈后,立时收缩,使得他臂膀、双腿、腰腹之间,都附着一层薄薄流光,仿若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淡淡青芒自他体内生出,似乎有种子瞬时生发,在他的肩头、手肘、两膝、脚踝、心口,诸多地方,全都生出了碧绿细藤,簌簌交织,又把这些所在全都覆盖。 总共不足一个呼吸工夫,徐子青已然变了个模样。 他现下,正如同穿了一件防护严密的轻甲,将周身各处要害,全都保护起来。 这又是一种衍生神通,能操纵万木,成为护体宝甲! 场中,那邪魔修也与之前所见都有不同。 他是个身量矮小的侏儒,看起来眼耳口鼻都仿佛挤在一处,当真是丑陋无比,没有半点气质威风。但他出现在场中之后,就开始显露出威风来了。 只见这侏儒粗壮的手指一个弹动,整个场地上就布满了黑雾,一瞬密布。而这黑雾尽管并不浓郁,却是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奇特气味,使人立刻就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脑子也有些迟钝了。 这也就是两人下场之后,都不曾客气,同时使出了自己的手段。 徐子青行事谨慎,这时就看出了好处。 就在他将轻甲着上的刹那,黑雾已是逼近眼前,几乎立刻就要把他包裹起来! 然而这些黑雾却根本不能接近徐子青,才刚刚想要触碰,就被一道青色光壁弹回。 徐子青站在那处,一圈青色光芒围绕周围,把黑雾尽皆阻拦在外,正是一派温和。他这般从容,这般可亲,与对面的侏儒相较,便让人生出了“天渊之别”的感觉了。 那侏儒见状,面容更加扭曲。 所谓相由心生,但凡是生得不好看的人,若是心胸开阔的,气质圆融,总能叫人看得顺眼,可若是心胸狭隘的,即便生得美貌,也会显出几分狰狞。 这一位侏儒的相貌生来如此,早年极是自卑自弃,后来寻到了极契合的魔功,竟然进境神速,如今实力高强,可心性却越发扭曲……不知为何反倒与魔功相得益彰了,能闯下这样的名头。 徐子青也有察觉,在方才的黑雾里,有一种极强烈的引诱之意。 即便不曾沾身,他仿佛也能听到无数细微又飘渺的嗓音不断飘散,带着强烈的嫉妒、引导、愤怒,似乎能将人心中最为可耻可鄙的一面挖掘出来。 若是猝不及防,说不得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过往心魔中不堪回首之事和盘托出,到时出丑事小,恐怕恼羞成怒下,心境也要被打破了。 这种黑雾,着实是十分恶毒! 不过,既然是这等能诱惑人心志的魔功,徐子青倒也不惧。 他伸手取下发间苦竹笛,凑在唇边,呜呜吹奏——这正是他取自小乾坤里苦竹炼制而成,既全师兄心意,又有更多玄妙。以他真元驱之,比竹林自鸣,更先清音。 若说从前他元婴期时,此笛清心之意还不如何强大,如今步入化神期,就强悍了何止十倍、百倍! 待第一声笛音响起,那黑雾就被驱离了数寸。 徐子青神色专注,再度吹动,刹那间,他披散下来的长发微微向上扬起,发丝发梢之间,都有一层濛濛青光,缓缓流转。 与此同时,小世界里那早已成片的苦竹也慢慢摇摆,与笛音共鸣。 一时间,两重青光冲天而起,笛声大作,黑雾连退,生生被挤入了另外半个场地之中! 侏儒眼里露出一丝狠色:“小辈,以为这便无事了?” 他足底一顿,周围顿时出现一条血河。 这血河翻腾跳跃,浪花倒卷,那腾起的浪头,居然骤然生成数头血怪! 下一刻,血怪们身后连着长长血线,就如同被无数血丝牵制的蜘蛛,疯狂地涌了过来! 所过之处,地面一片焦黑…… 徐子青原本垂目吹笛,正该心无旁骛。 可血河一出,他也有所反应。 几乎就在同时,从他足下蔓延而出蓬蓬细草,一直铺了开去。 草地之上,无数植株扭动而出,转瞬形成茂密丛林,让徐子青方圆之地,全都被草木覆盖。 而最外围处,就是一种生得极高大的圆木。 眨眼间,血怪们已然扑近,直接碰撞! 只听得“嗞嗞”几声怪响,所有的血怪在撞到那些圆木的同时,就立刻仿佛被滚水荡了似的,又好像是鬼影出现于日光之下,立时就被融化成一滩血水! 后来的血怪似乎发觉不对,它们怪叫着扭动身躯,试图从圆木与圆木之间穿插进来,但突然有几条藤蔓冲天而起,如同灵蛇一般,就将血怪缠住! ——同样是被烫过般的声音,这些血怪也在被藤蔓绑住的刹那,也被消融。 只是几息之内,所有的血怪,全都消失了。 这一片林木,绝不是单纯的林木而已。 那侏儒很是愤怒,周身气势大盛,血河的流淌,也越发剧烈。 紧接着出现的血怪,每一头都比之前更大一倍,体型几近一丈,面貌也更加怪异。它们牵着血丝,看起来虽然魁梧很多,但速度却是更快,以一种极可怕的攻势,前后连续冲击! 一头血怪倒在那圆木前方,又有一头血怪被藤蔓捆绑,然而后面的血怪仍是前赴后继,也仍是被林木困在外围。 但许是因为这些血怪太过庞大,融化起来,也不如先前那般迅速,当血怪越来越多,林木还没来得急融化殆尽的血怪躯体,也逐渐堆积起来。 紧接着,又有数头小体型的血怪,穿过藤蔓与林木的缝隙,钻了进去! 徐子青神情平和,仍在慢慢吹奏。 清澈的笛音缭绕,那漫天的黑雾,已经在这样的笛音下,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终于一声清鸣后,最后的黑雾都似乎缩成了一团,而林木中心,一丛秀竹骤然窜出,化作了一头巨大青鹤,张口就将那团黑雾吞了进去! 自此,所有的黑雾,都消失了。 神通破除。 徐子青手掌一翻,苦竹笛已消失在掌中,他再看向那些血怪,将双掌合十。 霎时间,掌心里,青光迸发,无数青色光点四散而出,遍地洒落。 原本只占据数里之远的林子,这时忽然扩散得更加广阔,几乎就有了百里之遥! 而侏儒处,仿佛在迎合这不断增加的林子,血河也在往两方延伸,侏儒足下腾空,立足在血河之上,腰间也缠上了无数血丝。他好像化作了一尊血人,只要血河不灭,他即不灭。 草木越发旺盛,无数种奇特的植株在其中生长,将这场地化作了古老丛林。 血怪们钻进这丛林里,口中喷吐出血红光芒,将许多草木,全都炸飞。 但下一瞬,在它们身后、左近之处的草木,突兀地变成了跟它们几近一样的青色怪物。 这些青色怪物同样张口,吐出的青色光芒扑到血怪身上,就让它们的身体立刻冒出血水,整个体型,也马上缩小了几分! 血怪们回头,对那青怪撕咬过去,然而就在它们接近的瞬间,青色的怪物们,居然就这样消失了。血怪们失去目标,顿时四处张望,才刚刚分心,它们身后,就再度有青怪形成,狠狠杀来! 不多时,这一批好不容易闯进来的血怪,也消失在这无数林木之间。 与此同时,徐子青却发现,那些被消融的血怪们,并不是真的化为了乌有。 它们化成的血水,在地面上极快流淌,很快汇聚在一起,又极快地回流,直至重新没入血河之中。 这就是这位金榜尊位六百余名的邪魔修的看家本事,这邪魔修的名号,也正是血河魔尊。 徐子青并不惊慌。 他已经试探过了,大约知晓了血河魔尊能得尊位的缘由所在。 那侏儒的境界不过化神初期,最为厉害的,正是演化血河,源源不尽。若说其他的神通,就只有那能够引诱人内心嫉妒之心的黑雾了。 而其他的本事,到这时还不曾见到他使出,恐怕威能并不强大。 略想想,血河魔尊演化这血河,应是掠夺无数人的精血炼化而成,而剖离出来的内心黑暗,则与自身强烈的嫉妒结合,化为漫漫黑雾。 到榜战时,血河中生出无数血怪,而血怪被诛灭之后,往往会留下血水,返流血河之中。这样血河不枯,血怪不尽,血河魔尊也就因此而不灭了。 也难怪,他可以进入风云榜中。 既然血河才是棘手之处,那么…… 徐子青摸清了血河魔尊的底细,就不再迟疑。 当是时,那一片丛林里的林木登时更加高大,而藤蔓也更加粗壮。 无数血怪来袭时,被诛灭的速度,也更快了。 那边,血河魔尊立在血河之上,小眼睛里都是阴森的光芒。 他的神识穿透丛丛草木,落在丛林最深处的青衣修士身上。他没想到一位木属的修士也会这样难缠,竟然手里有至阳之木,可以融化他的血怪。 不过……即使融化又如何?他的宝贝儿们永远不灭,而木属的修士也无法近身于他,将他制住。到时候,等对方真元耗尽,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惜,徐子青已然有了决定。 他轻轻一拍眉心,数百支的血藤,已然悄无声息地,在他周围生长出来。 然后,这些血藤如同无数血蛇,开始在丛林之中,快速地穿梭。 524 524、 无数的青怪与无数的血怪缠斗,那些青怪神出鬼没,丛林那般广大,说不出何时就有一株草木化作青怪来袭击血怪,说不出又是何时青怪忽然消失,叫血怪们找不到踪迹,再被另一头的草木困住。 木属修士弄出这般广大的丛林来,就将人护在了正中,若是血怪们不进入林子,则木属修士安然无恙,可若是血怪们好容易挣扎进来,偏生又被围攻,一时僵持不下。 血河魔尊打着要将徐子青真元耗尽的心思,而徐子青念头一动,万木随他御使,对待那些血怪们,便是来一头杀一头,来两头杀一双。 这位血河魔尊有血河在手力量耗费极小,但他却也不知道,徐子青这些草木并非是纯然凭借木气催生出来,而是直接放出万木之界里,那些早已长成的成株,它们其中虽说大半还未开灵,可在万木之界里呆得久了,也是与徐子青心灵相通。 因此,血河魔尊自己懵然不知,他早已被徐子青的万木之界,笼罩其中。 ——这也是他本身的小乾坤早已祭奠,化作外显血河之故,否则他对小乾坤稍有熟知,也不会察觉不到,如今这场地,比起刚才来已然有了细微的不同。 徐子青不慌不忙,释放神识。 他一面留心血河魔尊是否有何异动,一面将念头分散,分别操纵万木,也与那地面上不断爬行的嗜血妖藤容瑾沟通。 不错,也是因为容瑾为万木之界的根基,故而在万木之界中蔓延时,那已经被此界影响的血河魔尊,也不曾发觉它们正持续地,往前方移动。 但血河魔尊没有发现,并不代表观战的众多修士不曾发觉。 他们在徐子青洒出无数种子时,就已正襟危坐,察觉了不同——这一举,恰是徐子青佯装催生种子,实则显化万木之界的举动。 待小乾坤越发凝实后,它便不仅仅只是修士自身得用的、类似于法宝神通的独立领域,而是可以将这领域同修士本尊所在世界短暂融合。在这样融合之后,修士就可以把周围方圆之地化作类似小乾坤的所在,而这一片领域中,修士便可以如同操纵小乾坤一般,来操纵于它。 所以,徐子青把自己的万木之界显化部分,让很多修士,都生出兴趣。 他们能够看出,这一位木属修士的小乾坤很完整,所培育出来的植株,竟也比他们从前所见的那些都要多少许多。更奇异的,是他们这些不受影响的看客们,都发现了地面上那株诡异的藤蔓! 当下,就有修士转身,侧头问自己身边的木属修士: “好友,你可知这一种藤蔓乃是何物?” “师妹,你可曾见过那物?” “师侄,你可认出那种血藤么?” 可惜的是,这些木属修士尽管觉得眼熟,却是一时说不出来,叫亲近之人颇觉失望。但他们却也并未放弃,只觉此物究竟为何,于他们而言也颇为要紧,不知不觉间,就都更加仔细思量起来。 修士们尽皆看到,那那数百支的血藤蔓延之中,待到路遇血怪,就从中直穿而过——更令人诧异的是,它们穿过之后,那血怪立时缩小、消失,竟仿佛被直接吞吃了一般! 这些血藤都十分纤细,约莫还不及小指粗,但其威力,却是叫人心里发憷…… 血河魔尊并不知晓,他这时注意力都在前方那些不断攻击至阳木围成的屏障前,他见到自家的血怪们源源不绝地冲进林子里,可待他想要将神识送入其中探看时,却是仅仅在接触到林木边缘时,就被一种清气弹回,这仿佛,是笛音残余之力,让他不能放肆。 他拧起眉头,改为关注血水倒流情景,以此推测。 目前,似乎并无什么异状……他性情颇为自大,又起先就看不上那等木属修士,故而不甚在意。他只在心里想着,待那小辈真元耗尽,他必然要抽出他全身的精血,来为他的血河增添一分好处! 但这位血河魔尊却不曾留意,在不断返流的、已然铺开仿佛血色毯子一般的血水中,有极细的血色藤蔓,夹杂在血水之内,也渐渐没入了血河之内…… 而丛林里的徐子青,则忽然舒缓了眉头。 识海中传来容瑾的意识,那正是欢喜快活,乐不思蜀。 那血河里的血水,于容瑾而言,居然是大好的补物——是了,嗜血妖藤最爱活物血肉,但既言“嗜血”,当然嗜食精血。这条血河乃是以活人精血炼制,内中冤孽之气久久不散,还能养出血怪!在那众多徘徊意识下,血河实则也算是半活之物。 容瑾进入其中,自然是如同龙入大海,畅快无比。 徐子青心里一松,心念动时,青怪们的动作加剧了! 血河魔尊也察觉面前血水回流更多,顿时以为徐子青是强弩之末,要借助最后的精力,来孤注一掷,他“嘎嘎”怪笑后,也更用力催动血河,制造出更多血怪,要将丛林摧毁! 同时,他便也不曾发觉,其下方的血河,正肉眼可见地快速减少。 然而尽管血河魔尊不曾发觉,那些旁观的修士们,则都看得清楚。 就在血河之内,有数百条细细的血流,在缓缓地流动,且每一次流动中,那股血流就如同被什么东西迅速抽走,迅速消失。 这般过了一阵,血河里血水的水位,也能清晰见到下降…… 到此时,众修士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那血色藤蔓有吸血之能,竟把那血河当做了一场大宴,正飞快享用起来。但那血河魔尊还半点没有察觉,这可真是……愚蠢之至。 仙修们都是冷笑。 这些邪魔修,用诸多邪恶法门,来炼就一些威力强大的本事,但其修炼时心境大多磨练不足,以至于一旦落入他人陷阱,就难以分辨真伪,被其蒙蔽。 血河魔尊便是如此,他因相貌丑陋而好妒忌,纵有血河神通,却落入那木属修士的翁中,到现下也不曾清醒。若是他们这些百般淬炼心境的仙修,自家的本命神通受了影响,恐怕立刻就能有所觉察,怎会那般神智混沌? 此局,血河魔尊必败! 渐渐地,双方又僵持了一会。 徐子青暗中传达意念:“容瑾,还余下多少了?” 容瑾欢快嗓音传回:“娘、娘亲……吃,吃半半!” 徐子青就明白过来,又问:“还要多久,方能食尽?” 容瑾更欢腾了:“一……炷香!” 徐子青微微一笑,他一展袍袖,就此拂了一拂。 刹那间,他身前的草木们,但凡是巨大无比、将他人影遮蔽的,全都缩小下来,只护在他的周身,而他身前处,则只留下了不及他人高的矮木、藤蔓。 他的身影,也暴露在血河魔尊眼前。 血河魔尊的视线也一阵清明,他见到那木属修士一身洁净立在万木之间,仿佛之前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清清爽爽,从容自若,再对比如今自己通身血丝、如同肥胖血茧,脸上不由更加嫉恨。 他立刻尖声叫道:“去!快去!杀了他!吸干他!” 眨眼工夫,下方的血河再度掀起浪头,足有两丈高的人形血怪敏捷爬出,它们的速度,也更快了! 几乎只在瞬间,就有数头人形血怪来到至阳木前,它们伸出巨掌,左右一拍,那至阳木上,就立刻出现了一个血掌印,此时有藤蔓缠了上来,带着滚烫的热流,但这种极高大的血怪,不过是周身血光一闪,那焦黑之状,就被消弭。 随即,高大血怪猛冲入林,竟有种不可抵挡之势! 徐子青嗅到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稍稍皱眉。 容瑾那边传来消息,血河中的血水,已经被吸食大半,再加上凝聚出这样的巨大血怪,似乎更加稀少。如今不必一炷香,那血河就要枯干。 他也不再迟疑,心念再动。 下一刻,足足又有数百上千的藤蔓,都从他身后冲天而起! 这时候,每一支藤蔓都有水缸粗,上方叶苞大如人头,利齿张合时,如同猛兽巨口。 它们极快冲出,以横扫之势,悍然扑向那正与青怪缠斗的血怪,又犹如饿虎扑羊,疯狂地袭击那十多头巨型血怪们! 众仙修清晰见到,血红的藤蔓在触碰到血怪的刹那,就好似喝水般,把它们全都吞噬,再以一种纵横八方的气势急速扩张,一直冲击到血河魔尊身前! 血河魔尊大惊,他在见到血藤的瞬间就绝不对,随即他更见到,那护住青衣修士的丛林陡然消失,而他也猛地发觉,自己体内,也传来了极度干渴之感! 心里生出了巨大的恐慌,血河魔尊立时清醒,低头一看——这一看,他便是目眦俱裂。 原本偌大的血河,而今只剩下了薄薄一层血皮,而血皮之上,还有数百就和之前吸干血怪们的藤蔓一般粗壮的“血蟒”,懒洋洋又极度贪婪地,在吞食最后的血水…… “啊啊啊——”血河魔尊失声大叫:“我的血河!我的——” 惨叫声戛然而止。 血河与血河魔尊,早已是同体同生,血河不灭,则血河魔尊不灭。 而血河干枯……拥有着一种神通的血河魔尊,登时就被神通反噬,整个人瞬时干瘪下来,变成了一具只包含着人皮的骨头架子。 一团血红的光芒窜出,一尊血色元婴,也尖叫着窜出来。 血色元婴厉声叫道:“血影遁!” 可那血光还未来得及闪烁,已经有更多的藤蔓缠了过来,把这同样满含精血的元婴,也吞吃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徐子青一指点出,青光爆射,正中那血红光芒! 这一刻,血河魔尊留下的最后的元神,也被除灭了。 密密麻麻的血色藤蔓张扬地在半空飞舞,它们的利齿“咔咔”作响,却柔顺地贴在徐子青的身侧,挨挨蹭蹭,如若撒娇。 刚刚吸食过鲜血、显得更加红艳的藤蔓,衬着那温和的青衣修士,竟然显现出一种别样恐怖。 同时,徐子青身后弱小的龙虎之气扑杀到血河魔尊庞大的龙虎之气上,不多时,就把对方吞噬完毕。血河魔尊的龙虎之气足有三十二丈三,到这时,徐子青的龙虎之气,便大大增长——他已然有了三十四丈七了。 血色藤蔓回归小乾坤里,徐子青纵身而出,落在峰头。 迎面见着那等候他归来的白衣剑修,叫他情不自禁,温柔一笑。 随即,他这师兄便开口道:“做得不错。” 而此时,也终于有一位木属修士失声叫道:“那是——那是嗜血妖藤!” 525 525、 修士耳聪目明,神识纵横四方,那突然出声的木属修士这等话语,自然被满场的修士,全都收入了耳中。紧接着,就生出许多不同反应。 倒是有些只专注己身修行的,并不曾想起此物,就觉出几分疑惑,但他们也是天资颖悟之辈,听出那木属修士这般惊恐,自也有些计量。 而更有一些修为精深的弟子、同门,都是震惊不已。 就连虚空之内那些仙门、魔门的散仙,在听到“嗜血妖藤”四字后,竟也不由面色一变。 同时,最为惊骇的,便是所有已然有些成就的木属修士们了。 嗜血妖藤,乃是当之无愧的,上古十大凶藤里,为首的一支! 虽说它是为首,但论起恐怖来,则要远远胜过其他九种凶藤,乃是藤中霸主——甚至在万木之中,也属于响当当的,最可怕的一类。 如此凶物,尽管被记录在典籍之中,但古往今来,不论出现过多少木属修士,不论那些木属修士又多么强大的资质,都未有一人能将其收服——凡是曾经打过这主意的,无一不是被反噬成疯癫,或者被其种子从内部吸干,最终,都是被吞噬殆尽的结局。 故而从不知多少年起,嗜血妖藤就只成为一种传说,而传言里嗜血妖藤可能生长的所在,都乃是极其凶恶之地,飞鸟不落,人迹罕至。 方才徐子青使出这妖藤,众多木属修士虽觉眼熟,却也只以为是一种凶恶的吸血藤,正在慢慢搜寻其来历。然而待那妖藤骤然变得粗壮,生出了成百上千的庞大藤条后,那般明晰无比的面貌,才让其中一位木属修士猛然一个激灵,将它认了出来! 这一种只要有一点血肉,就可以附着而来,将其肉身、精血、元婴、神魂……一切一切全都吞噬的狂暴藤蔓,修炼到了极处,神通法宝尽皆无用,无物可以抵挡! 到这时,就有几人,神情颇为复杂。 正是木罗门人。 早先在风云榜战之前,数位木罗门人曾因黑榜之上万木之主的名号,对徐子青颇有不满,当下就试探一回,只是可惜败了,又不好叫化神期的师兄以境界压人,才悻悻而回。 没料想,在榜战之际,他们就察觉徐子青竟连连突破,也进境到化神期了!后来徐子青连连出手,都是为胜,那几个木罗门人,也是场场不落,细细观看。尽管徐子青有噬灵藤厉害,可拥有十大凶藤的木属修士,在木罗门中并不十分罕见,也对他没有忌惮。 再而后徐子青连连闯过轮战,倒是他们木罗门人,最后只余下了那位化神的师兄,却也在之前败给了金榜尊位的仙修,才让他们对徐子青稍稍解了心结……直至现在。 众多木罗门人本以为徐子青有一支噬灵藤已是极限,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还能降服嗜血妖藤——但只要是木属修士,又有哪个不知此藤凶名? 再想起徐子青对战时显化而出的,有无数草木的小乾坤……若是如此,也就难怪了。 能将嗜血妖藤当作自己的本命之木,又借以操纵天下万木,这不是万木之主,又是什么? 到这时,这些木罗门人,也终是再没有不服气的。 其他的修士们,不管是自己知道嗜血妖藤名号的,还是听同门、好友木属修士们告知的,在此刻,对那个从容温和的青衣修士,也都多了忌惮之心。 他们目送徐子青背影回到他那峰头,再看到与他同峰而居的白衣剑修,心里都是一叹。 这竟然还是一对师兄弟,若是无有意外,他两个也必然都在八百尊位之上,只是究竟能闯到什么地步,却是叫他们一面心生戒备,一面又有些期待了。 与此同时,虚空之内,则有争执。 魔门散仙处,登时传出怪声:“好好好,尔等堂堂仙门,还能出个这般善食血肉的崽子,怎地当初不入我魔门,也好叫我等好生照顾一番?” 另有一道不同声音也是阴阳怪气:“我魔门食用血肉,就要被喊打喊杀,尔等仙门有此弟子,怎么不来个大义灭亲?” 还有个嘶哑的嗓音说道:“嗜血妖藤何等凶物,对我等亦有威胁,应当立时将其擒拿,彻底斩杀!至不济也要封印镇压起来,否则一旦失控,我等魔道,尔等仙道,都将大祸临头!” 这时候,魔道那边,众口同声,都是要把徐子青杀死,将嗜血妖藤彻底灭亡。 嗜血妖藤此物大凶,若是生长在外,即便被雷火煅烧,也未必会真正死亡,若有一日卷土重来,曾对它施以辣手者,灭族灭门,都是小事。可如今既然此物被修士收作了本命之木,那修士死去,嗜血妖藤应当也是没命,说不定就能彻底消灭了它。 然而仙门的散仙面面相觑后,却有人冷哼一声。 众散仙看过去,见到一位蓝衣女子,面如白玉,发亦如玉丝,她神色冷凝,沉声说道:“斩妖除魔,自有我仙道中人来做。尔等魔中之魔,凶性毕露,也敢与我等谈论除魔?若要除魔,待此战过后,与本座来斗上一斗,也瞧上一瞧,是谁除了谁去!” 那些魔道散仙听得,都是眉头一皱。 他们说的是除去妖藤,哪个说要除魔?随即他们又是明了,这女子分明是说他们越俎代庖,意为他们所言乃是魔头,若要除去徐子青,需当自除自身才是。 果然玉面女子又道:“魔与非魔,存乎己心。汝辈做尽恶事,却忌讳一个心性纯正之小辈,无非是畏惧妖藤,要扼杀我仙道天才,其心可诛!” 说罢,此女杀气凌人,杏眼带煞,看向魔头时,正是仇恨滚滚,几欲扑出! 到这时,那些魔门散仙又忽然想起这女子身份来历,就连仙门一些散仙,也都是对视一眼,面露苦笑之色——这女子,果真是忆起了她那嫡亲的小弟。 此女正是玉真仙子,六劫散仙,是位数万年前就已成名的孤僻女仙。当初她出身寒门,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但姐弟二人俱为修仙天才,又拜入同一个四品宗门,受宗门极力培养。而两姐弟自幼孤苦,修炼极是努力,不过姐姐悟性更强,早早到了渡劫期,而弟弟稍微逊色,却也出窍,正是风头无二。 然而就在玉真仙子将要渡劫之时,她那弟弟忽然被人围杀,猝不及防下,便放出邪魔□,脱出重围。原来这弟弟修炼的法门极为特殊,修炼出来的分身,却是邪魔。而这邪魔十分厉害,有溶血之术,只要喷出精血,就可毒杀散仙,引起四方关注,尤其对魔道中人,用处更大。 此事被邪魔道捅了出来,宗门虽想要护住弟弟,但到底品级低些,而邪魔道来势汹汹,又因弟弟□毕竟乃是邪魔之身,仙道中人不便相助,以至于弟弟惨死邪魔道之手,只留下一缕元神,浑浑噩噩,被玉真仙子收入葫芦,至今不曾恢复神智。 玉真仙子因此怒火攻心,原本十拿九稳飞升之事,也叫她险些陨落,败在心魔劫下,后来不得已转修散仙……事后玉真仙子以一人之力,拔除数个同为四品的邪魔宗门,后来更杀死十万邪魔修,凶名赫赫,一直到了现下,每逢思念弟弟,皆要到邪魔门里杀戮一场,安抚道心。 此刻邪魔修意欲逼迫徐子青,在玉真仙子自然便思及当年弟弟之事。可怜她的胞弟,堂堂仙道修士,心性端正,修炼那邪魔分身时,亦不曾动手作恶,而是除魔时寻得资源,后来落到如此结果……此事被人知晓,那些袖手旁观的仙道中人,心里也难免有丝愧意。 是以嗜血妖藤虽然极为可怕,这些仙修们,却不曾脱口要杀,那玉真仙子更是因其弟当年之事生出怒火,出口就将邪魔道们呵斥回去。 众多仙修想起往事,再看一眼徐子青,心里也深以为然。 人恶者作恶,人善者能克制己身。 那个年轻修士虽有妖藤在手,但自打榜战以来,唯独遇上邪魔道时,方会痛下杀手,平常对战则往往留有余地。仅此之事,足见他品性颇佳,绝非滥杀之辈,而他修炼到化神境界,妖藤亦乖顺无比,自然是与他感情深厚,更不曾将其神智吞噬……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因妖藤凶名,而胡乱对其迁怒? 只是也有散仙叹气,如此修士,竟并非在他们宗门之内,实在有些惋惜,但毕竟周天仙宗原本便是霸主,妖藤之主落在那宗门里,反而不叫他们生出什么妒意了。 尤其此刻,他们都为仙门之人,面对魔门逼迫时,怎能自乱阵脚?自然,是要凝聚一处的。 于是,众多散仙皆不多言,便是默认了玉真仙子之意了。 与此同时,周天仙宗里,此行为首的六劫散仙最终开口:“徐子青为我周天仙宗之人,若是哪个想要动他一动……我周天仙宗,不死不休。” 此言一出,不仅魔门散仙们,便是仙门的散仙,也都心中一颤。 不死……不休。 那周天仙宗,好生看重此人! 仙门中人却是明白,嗜血妖藤能吃仙人,若是徐子青能够飞仙,即便到了仙界,也要受到看重。若是徐子青在他们门派之内,门派亦会做出如此决定。 而魔门众仙,都是闭口,仿佛已偃旗息鼓。 但明里不能如何,暗地里却是难料了。 526 526、 且不论嗜血妖藤一出,众人如何议论纷纷,徐子青回归峰中后,则是与云冽相对而坐,将先前对战之事,同云冽讨论一番。 徐子青手掌摊开,那处有一株细细藤蔓探出头来,殷红好看,如同珊瑚,正贴着他的手指,慢慢蹭动,一派爱娇之态。 原来容瑾先前吃得欢喜,这时却不愿再缩头回去,只想要在外头玩耍玩耍。也是它生来就有灵智,意识如同三岁小儿,对徐子青最是亲昵,即便后来生长于万木之界里、有无数草木陪伴,可毕竟都是从属,又是灵智未开,叫它不愿亲近。 徐子青怜它单个孤独,心里一软,也就遂了它的心意……左右早先不让它出来,不过是担忧自己实力不济时,恐怕要有变数,但如今他已然是化神境界,师兄的剑道境界更是不凡,两人身在周天仙宗里,也显露出一番实力,多半并不会被宗门当作弃子。加之先前容瑾已然暴露,他便再不忌讳了。 云冽看容瑾一眼,说道:“此物还需慎用。” 徐子青自然明白,不过他更知此乃师兄关切之心,否则哪里会明知他谨慎还做提点?便目光一柔,轻声说道:“师兄且放心,容瑾煞气不改,除非必要之时,我必不让它轻慢人命,更不会让它堕落成邪魔的性子。” 云冽略颔首:“此后邪魔道当有不轨之心,你需得多加防备,不可掉以轻心。” 徐子青眉头微锁,随即一叹:“是,师兄,我明白的。” 云冽见他这般,又道:“虽是小心,却不必时时记挂,恐生心魔。我自在你身侧。” 徐子青心里越发温暖,笑容也越发柔和,语气却带着亲近:“是,谨遵师兄之令。” 云冽知晓徐子青性情,神情微缓,他目光如剑,落在容瑾身上。 因早年云冽即与徐子青朝夕相对,后来二人更是结为道侣、元神双修,容瑾第二位熟知之人,便是云冽。且云冽剑魂极其锋锐,其中杀戮之气能逼退血煞,就让这孩童心性的容瑾对云冽生出些敬畏,反而对徐子青越发亲密。 这时候,容瑾将叶苞点了点,又朝徐子青处缩了缩,传出个断断续续的意识来:“听、听话……” 此回原是容瑾头一次与云冽这般交流,徐子青也有讶然,随后他微微一笑,用指尖在叶苞上轻轻抚摸:“容瑾最是听话。”说罢将手掌往前方递了一递,“容瑾尚且幼嫩,教训过后……师兄,你也当稍稍安慰才是。” 云冽抬眼,顿了顿后,方也探出一指,点在那叶苞之上。 容瑾小小身子一挺,叶苞再扭了一扭,终于也在云冽指尖蹭蹭,怯怯传出意识来:“父……父?” 徐子青一愣,便是云冽,也似乎略怔了怔。 容瑾察言观色,意识越发怯生生的:“和,和娘亲,交……配!父父……亲……”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徐子青听清了容瑾的言语,思及容瑾从前对自己的称呼……饶是他如今已然是心境如水,也禁不住生出了窘迫来,就连面上,也泛起了一层薄红。 容瑾思维如幼儿,自他体内孕育萌发,自将他视之为母,而他与师兄成婚之后,二人……与母亲结合者,自被它视之为父。它心思纯净,不分男女,以本心论父母,这原本无错,只是……这当着师兄面前呼唤出来,却是叫他有些尴尬了。 云冽垂目,已是神情如常:“不必多思。” 徐子青赧然,随即正色道:“是,师兄。” 师兄弟二人说了几句后,容瑾察觉不对,叶苞懵懂转动,云冽早已收回手指,徐子青却将它轻轻抚摸,就将它安抚下来,仍是欢喜四顾。 不多时,云冽接到符箓,要去下场比斗。 云冽此回对手,是风云榜上,排位三百二十二位的阴阳圣尊,是一位仙修。 此位圣尊所使功法有阴阳相生之能,是以百般苦心熬炼出一种本命法宝,不论是神通、术法,亦或是法宝威能,只要有阴阳之分,尽数可以吸收。 但这一种法宝并非无物可破,此仙修本身境界正在化神初期,凭借法宝吸取外力反弹而出,再留有部分弥补自身,本来也有生生不息之能。但毕竟法宝受境界所限,若是有一物至阳,或是有一物至阴,亦或是阳力与阴力大盛、超越这法宝所能容纳极限,则阴阳圣尊必败。 于他其上三百二十一名尊位修士,便多半因此将他战胜。 云冽所修无情杀戮剑道,剑为凶器,以杀戮为本,至刚至正,又有徐子青以一情引之,方不曾落到过刚则折之境。但论起根本,也算至阳之物。 而这等神通对切磋、领略功法来,并无太多益处,是以云冽先以剑魂一炼出手,见剑意被那法宝容纳,便有所了然。随即他不再停留,一剑而出! 剑魂五炼! 强悍无匹、锋锐无阻,那法宝直接被斩出一道裂痕,阴阳圣尊也是一口鲜血呕出,伤了心神。 五炼剑魂催生的至刚剑意,已是将那法宝损坏,需得有数十年的功夫温养,方能回复如初。然而若是再被中上一剑,便是彻底碎裂,也有可能。 那阴阳圣尊自知不敌,心痛法宝之下,便即认输。 这一战后,云冽吞噬阴阳圣尊身后四十九丈五龙虎之气,自身的龙虎之气,则有五十一丈九之多。 紧接着,到最后几场时,终于那七百尊位修士已是全都比过,除却徐子青与云冽以外,约莫还有数十人,能胜过尊位修士,同样龙虎之气暴涨。余下数百人,则分别与经过数度轮战的新晋修士比斗,决出了许多胜者。然而这几回胜者身后龙虎之气不过只有四丈八,比起与尊位修士对战得胜者大有不同,但他们之中自觉实力强大者心里颇有不忿,而实力弱些的反而暗喜——对上金榜修士必败,好歹此次能留存下来,尽管龙虎之气尚且不足,也叫他们心存侥幸了。 到这时候,所有轮战都已结束。 龙虎鼎光芒大作,所有的修士,识海里都传来不同声音。 徐子青与云冽对视一眼,站起身来。 原来接下来即为挑战,尊位修士除却前百位外,名次已然打乱,而最高山峰的洞府,则依照众多修士身后龙虎之气多寡,进行重新排位安排。 算上之前已然身死的、已然斗败被赶下尊座的金榜修士,那些山府一时间也空出不少。 徐子青身后龙虎之气三十四丈七,原本的对手为六百八十八位的血河魔尊,现下名次上升,他应当到排位六百六十九位山府前入座。 云冽身后龙虎之气五十一丈九,原本的对手为三百二十一位的阴阳圣尊,现下名次上升,他应当在三百一十八位山府前入座。 师兄弟二人,此时则不得不分开了。 没多久,所有的修士,全都重新入座。 徐子青足下生出一团青云,悠然来到六百六十九位山府前,盘膝坐下,其身后龙虎发出一声长吟,声动九霄,十分霸道。 云冽则踩着两寸剑光,剑意飞遁,身形如电,眨眼间已在三百一十八位山府处安顿,他身后龙虎仰天长啸,声势更加惊人。 和他们相同,那百位下、八百位上的修士们,身后龙虎之气越是庞大,吼声越是惊人,都是威势赫赫。排位下落者并不甚多,排位上升者面色也无太多惊喜。 而那些因先前一败而不得不让出尊位山府之人,神情也无太多不喜,至多心境略有动荡,旋即便安顿下来——他们虽被掠夺龙虎之气,但实力强悍,待挑战之后,未尝不能重归尊位! 正这时,新的限制也已下达。 自此刻起,所有修士都可向他人发起挑战,但却有以下规定: 凡金榜前十尊位修士,所挑战之人不能在百位之外; 凡金榜前百尊位修士,所挑战之人不能在两百位之外; 凡此时山府入座修士,所挑战之人不能为上回轮战败者,其余无限定; 凡上回轮战胜者,所挑战之人不能为上回轮战败者,其余无限定; 凡上回轮战败者,所挑战之人无限定,可向任一人挑战。 所有挑战可认输,但不可拒绝。 另有要求强调,龙虎之气在十丈以下者,一旦战败,则尽被吞噬;而龙虎之气在十丈以上者,一旦战败,被吞噬一半。 是以所有想要在风云榜占有一席之地之人,自此挑选对手时,就要小心谨慎,同时更要防备他人挑战。否则五日一过,便是尘埃落定。 徐子青难得一人独处,但师兄只在上方数十丈处,神识送去,也能时时感应,倒不觉寂寞。此时他便思忖,不论他或师兄,都在百位之下,八百位之上,除却不可挑战上回轮战败者以外,其他皆可,也算能随心所欲。 他再数过如今余下的修士,此时新晋修士里,邪魔修所余不过三四人,他们都是血腥满身的大魔头,遇上金榜尊位上实力最弱者,也居于山府之中。而如今最高山峰里所有邪魔修算起来,总数则仍有一百余人…… 正想时,挑战之比已然开始。 徐子青心里一动,抬头去看—— 只见那一抹冰冷的白衣人影,已是落在了其中一处场地中。 徐子青不由失笑。 师兄果然他,果然片刻也等不得。 527 527 不出徐子青所料,旁人犹在思量,云冽却已先行入场,剑锋所指之处,却是一位邪魔修,位于七百九十二位,乃是新进修士里,胜过一位金榜尊位仙修之人。而那位仙修,自是被此魔以秘法吞噬,已然丧命在他手上了。 云冽气息冰冷,眼中无波无澜,口中则道:“请战第七百九十二位金榜修士。” 他不称“道友”,也无半点客气,显然对此人毫无好感。 那位邪魔修听得,皱紧眉头,神色不快:“拿剑的小子好不懂礼数,让本座来教训于你!” 说罢他驾一团黑云,挟着一股腥风,也落在了云冽的对面之处,和他对峙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四十九处场地里,陆续也入了许多人,大多为新进修士里上一轮之败者,以及刚刚被夺走全部龙虎之气、落下尊位的前金榜修士,他们这时摩拳擦掌,想要挑选一位好对手,将自己的龙虎之气壮大起来。前轮对战的胜者,反而在这时越发谨慎,仔细观望。 最高峰头、靠着峰顶处山府前,一位紫袍青年眼里笑意一闪,已是说道:“迟了一步,恐怕此次不能与云兄对战了。” 倒是他右侧有个位列六十五位的高挑女子,从前同他对战多次,也算相熟,就问道:“乐正道友,你同这白衣剑修相识?” 那紫袍俊美青年——乐正和徵对她也有几分欣赏,并未不理会她,便应声:“何止认得,云兄与我结识多年,也称得上是好友了。” 女子扬眉:“哦?”她旋即道,“这新晋邪魔手段尚未尽出,看来修为不错。你既为剑修好友,可能推知他胜败如何?” 乐正和徵冷笑道:“自然是云兄为胜。” 女子越发好奇:“你倒信心十足。” 乐正和徵声线更冷:“云兄当年元婴时,我将境界持平于他,以数倍于他的经验神通与他相斗,却只能堪堪压制,如今他连番突破,剑意更是远胜当初,实力不知强了多少倍去。即便是我,现下也不敢说确确能胜过云兄,那邪魔又算个什么东西?你我若去与其相搏,不出多时便能将其击杀,云兄剑意正可克制邪魔,怕是出不了几剑,就能脱身了。” 女子听得,面露讶色,也不再与乐正和徵言谈。 她先前也曾见过云冽剑意,知晓其锋芒无匹,多有留意。但毕竟不曾亲自体会,她印象也不算太过深刻,只觉得此人杀入金榜,的确有些实力,但却不曾想到,乐正和徵会对他推崇备至。 莫非,那剑意当真那般可怕? 这般想着,她将神识放出,小心接近云冽与邪魔修所战场地。 是与不是,看过便知。 邪魔对云冽态度不满,本身也因胜过金榜尊位修士而有些膨胀。他们这类修炼邪道的魔头,素来放纵心性,嫉妒则越是嫉妒,愤怒则越是愤怒,出手时也因这诸多情绪,有各种不同。 当下里,他手掌一搓,周身就有三面黑幡直直竖起,每一面都足有三丈高、半丈宽,血色纹路在黑底之上画出诡异字符,每一个字符上,都如同血水流淌,狰狞可怖。 咒语过后,这三面黑幡团团转动,陡然黑光大放,就有好些恶鬼哭嚎,尖锐刺耳,随即许多黑蒙蒙的鬼影扑出,眼中猩红一面,张牙舞爪,扑杀而来! 这种阴鬼幡,也是能噬人血肉,哪怕是心性坚定的修士,却只要有丝毫缝隙给这鬼哭抓住,就要侵入心智,将他们的元神蒙蔽。紧接着,修士神通修为难以施展,沉沦越深,则元神直接被拉拔出来,生生被摄入到阴鬼幡里,被恶鬼啃噬、化为幡中一鬼了。 在那邪魔使出这手段之后,坐于山府前的徐子青,便放下心来。 这等的伎俩,绝不能伤到师兄。 正如他所想,云冽也不觉此魔难以对付。 他一指点出,黑金光芒迸射而出,乃是一道二炼剑意,直中最前恶鬼。 那恶鬼发出一声惨嚎,就如同被炽热日光照住,立时如同雪融,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竟是连一炼的剑意,都经受不住! 自然,这阴鬼幡中的恶鬼,虽有一些是元婴修士元神所化,但元神原本就较为脆弱,哪里会是凝炼的剑魂对手?寻常来说,其厉害之处,还是一种迷心之能,可以引发修士心魔,诱其深陷。 于是那恶鬼虽被除去一头,黑雾越发弥漫,不仅使邪魔修身影隐匿在鬼雾之中,更有一种飘渺的乐声,在徐徐飘散。 这乐声,似乎能侵入人心深处,叫人不想听也得听,压根不能推拒出去。 边上群峰里,一些跟随师门长辈、师兄弟前来观战的,修为在元婴以下的修士,即便只听得飘来的一丝半缕,都不觉心头一震,似乎有一瞬恍惚。 就有前辈在他们肩头一拍,叫他们猛然清醒过来,心里后怕不已。 有人说道:“莫怕,是迷心鬼。” 又有人道:“回去且闯问心塔,待能入了十二重,迷心鬼便于尔等无害了。” 还有人说:“此后心性,还需多多打磨。” 那些险些被迷者,自然都连声应“是”,丝毫不敢大意。 云冽神色不动,他的双眼,瞳孔黑色退去,渐渐地,竟呈现出一种纯白之态。 而他的目力,则一直穿透黑雾,将场中情景,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云冽元神早已同剑意相合,淬炼成剑魂来,由此所放神识也是强大无比,在鬼雾里,原本也能直通四方。但若是如此,那邪魔与鬼雾一体,也能有所察觉,故而他便将仙魔之体转化为极仙之状,单单只以肉眼神通去看了。 鬼雾弥漫处,似乎有无数细碎声音,传进云冽耳中,在不停呢喃、引诱,可那些声音再如何诡异,再如何引诱,始终不能动摇云冽丝毫。它想要制造出幻境来,却也在那双纯白之眼扫过后,如同镜像碎裂般,让幻镜也都破碎。 云冽之心,冷酷如冰,坚定无比。 此时那邪魔手段已被摸清,云冽手指微动,已然握住黑金长剑。 之后鬼影重重,铺天盖地,被他一剑而出,尽皆斩灭—— 杀神剑,可斩天下无形之物,邪祟莫近! 三面阴鬼幡里,恶鬼无穷无尽,每一出必被剑意所伤,灰飞烟灭。 不多时,恶鬼越发稀少,鬼雾渐渐浅淡,云冽目光看时,一道鬼祟影子似虚似实,不断以奇诡路线急速逼近,他手腕翻转,剑锋落下,剑意长虹,正将那影子击中。 刹那间,虚影化为实体,在凌厉剑光之中,被一剑两段,分在两头! 那邪魔元婴元神分散逃出,却是有一条如丝剑光飞窜而起,先将那元婴杀灭,随后绕个弯子,把另一边的元神,也绞成了粉碎! 这一头邪魔,身后龙虎之气有十二丈二,但因其已被杀死,因而所有龙虎之气,尽被云冽所得。如今云冽身后,龙虎之气已为五十四丈一。 此时鬼雾尽散,场中只余下云冽静静站立,一身白衣,滴血不沾。 三面阴鬼幡都被一道剑光削过,齐中段被尽数斩断,光芒黯淡,再难以修复。而这阴鬼幡围拢之处,被斩成两截的尸体汩汩流血,十分凄惨。 然而云冽身形不动,说道:“继续。” 下一刻,空中龙虎鼎立刻放出黄光,笼罩在这场地之上,几乎只在瞬间,那破损的阴鬼幡、邪魔修尸体,也都已消失不见了。 就如同,不曾有任何事发生一般。 云冽这时双目已然恢复如常,他略转身,看向另一处山府,冷声说道:“请战第九百二十三位金榜修士。” 那也是一位新晋的邪魔修,他面色有几分难看,却是在沉思数息后,纵身而下。 他已然明白这位剑修十分厉害,心中不由有些徘徊,但思及自己用作压箱的手段,也未尝不能因此战胜——至不济,也可以稍作抵挡,开口认败。 如今这局势,倘使他未战先怯,失去尊位事小,恐怕要被嘲笑。到时候,还怎么去博得尊上亲睐?倒是不如拼上一把……这般想明白了,这邪魔自以为得计,也就迎战。 到了场中,这位邪魔虽不同先前那位嚣张,却也是面露诡笑。 随即,他双手一拍,周身就竖起了五具棺材。 五具棺材,五种色泽,各个厚重无比。 当是时,就有不少修士看出,此位邪魔是何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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