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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从上宴、次宴到末宴,分别就是用来招待族中掌权者与贵客、普通族人、随从及众多属下的。 有仆人来回穿梭,将众人引到不同位置入座。 条条长桌往远处蔓延,无数盘盏摆放,俱是各种品级的风兽精肉烹制,肉香扑鼻,让人垂涎。 徐子青等五人,坐的是上宴中的上座,有家主、李兴坝与李清源作陪,其余的掌权人们,则是坐到了相邻几桌——这也并不奇怪,这一场大宴,原本就是这嫡支里权力最大的几人,用作感谢修士恩情,以及款待李家军令牌主人的。 而既然有这般的目的,这一桌的宴席,自也是极上等的宴席了。 众修士都在聚风楼里品尝过不同等级的风兽精肉,更都斩杀过不同等级的风兽,才扫了一眼席面,便已然看得清楚。 随后,他们却都有几分惊奇了。 原来在这总共十八种菜色里,居然有十盘都是八级风兽精肉所制,另外有六盘七级风兽精肉菜色,两盘六级风兽精肉菜色,相互映衬,精美绝伦,香气极是浓郁鲜美。 在聚风楼里,少数几片八级风兽精肉,就要花费数千灵石,虽说李家掌握这生意,并不会当真那般昂贵,但这价值……可是绝不可小觑的。 这一场大宴,崇明域李家的确拿出了极大的诚意。 李家身为大族,宴会前倒有些规矩,略举杯祝祷祖灵之后,方可开宴。 不多时,祝祷已毕,家主李修和朗声大笑:“今日我等欢宴——” 李氏族人也都齐声说道:“是!我等欢宴——” 之后,觥筹交错,在座众人,尽数享用美食起来。 徐子青与云冽两人对视一眼,也同样动筷。 那些神修们都十分热情,大把酒水纷纷摆上桌子,大多互相斟酒,敬酒,尤其众位神修,越发感受到这些李氏族人的亲近之心,连番被敬,难以推脱。 不过屠锦等剑修心情也都颇好,自然来者不拒,很快彼此都熟络起来。 只是云冽,却是不饮酒的。 他自幼心境如剑,从不纵情享乐,滴酒不沾,不论是炼气、化元、金丹,还是如今的元婴,最初不饮酒,现下依旧不饮酒,道心被磨砺得坚定无比。 徐子青自明白师兄之心,他微微含笑,便代他与人碰杯。 就有人笑道:“大家虽不修同道,好歹都为修炼之士,怎么不肯与我等喝上一席?” 又有人也笑了:“莫非是做师兄的酒量不济,方才要师弟代替?这可不成,堂堂男儿,怎么兄长反而欺负起弟弟来了?” 还有人也笑着说:“自己的酒水,怎能让他人代喝?不成,不成,没有这个道理!” 这些男子喝起酒来,七嘴八舌,豪言壮语,就纷纷有些胡闹了。 也不怪他们,只是这难得来了客人,族人们都喝得尽兴些,就难免有些醉意,才会如此。 徐子青挡在师兄身前,神情一时有点窘迫。 他这些年修炼,哪里见识过这般的局面?修士们即便开办宴席,也都各自顾着身份、风度,从不曾如这里般……豪迈,便是三两好友聚会,他所结交之人也都是浅尝辄止,更不曾耍酒到这地步。 此情此景,叫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边李清源见到,过来搭了搭徐子青的肩头,满脸笑意:“诸位,诸位!徐兄与云兄,本是双修道侣,可不单单只是师兄弟的关系。云兄从不饮酒,咱们把徐兄灌醉,也是值得!” 那些神修听了,都是一怔,随后越发大笑起来。 “原来是双修道侣?还未恭喜!还未恭喜!更要多喝才是!” “既然云兄实在不能饮酒,徐兄也只好饮上双份了!” “徐兄这般被我等灌酒,莫非云兄不肯怜惜?还是自己喝了罢!” “是极,是极!云兄也饮酒罢!咦,实在不能喝?无奈,无奈,徐兄来,再饮一杯!” 许多言语里有打趣,也有玩笑,总归也没有强行逼迫云冽饮酒。 倒是云冽顿了顿,似乎略有迟疑。 徐子青自然发觉,他却摇了摇头,只管接过酒杯,又对云冽说道:“师兄从前常年护我,如今也让我护师兄一回。” 云冽并不多言,只立在徐子青身后,以手臂将他稍稍揽住。 徐子青回头一笑,再度同诸位神修举杯。他虽相貌俊雅,性情温和,但喝起酒来却颇有几分豪爽,连带着那些神修们同他敬酒,也都喝得十分欢畅。 酒到酣处,酒意更浓,这宴席也越发让人愉悦了。 一时间,众人笑语不断,极是快活。 直到半夜时分,这全兽大宴方才结束,而在座众人,也都是东倒西歪,喝得酩酊大醉。 屠锦等三个修士,也都有了醉色,却还与一些神修相对而饮。 徐子青靠在云冽怀中,腰间被一条手臂牢牢护住,双眼也有些朦胧。 在他身前刚刚举杯之人,这时恰是倒了下去,瘫在地上只能说起醉话来,徐子青却仿佛浑然不觉,又将手中的酒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只是却没有饮到酒水。 原来先前他已然饮过,此时尚未斟满,何来有酒? 他也是喝得神智不清了。 这神修酿造的酒水,能让这些各种境界的神修都来喝醉,对于这些修士们,也是有用。 徐子青指间酒杯终于滑落,身子软软要往下滑,云冽见状稍一用力,就将他搂在怀里,随后略一顿,又把他抱起,往李家之前便为他们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许多神修各自倒地,云冽目不斜视,极快来到那房间之中。 转身,他又将门关上。 徐子青侧头靠在云冽臂间,面色泛红,缓缓吐息,泛着酒意。 云冽并不迟疑,直接将他抱到床边,又放在床榻之上。 徐子青并未醒来。 他并不是微醺,而是已然彻底喝醉了。 随后,云冽立在床前,静静看着师弟睡颜。 他的确从不饮酒,却并非是全然不能饮酒。 当年年幼,他心力俱在剑道之上,十年磨剑,无心享乐,几乎只是一心苦修,全不分神。到后来,他更要四处游历,领悟剑意,乃至打磨剑意,提升自身,寻找突破之道。酒水惑人心志,能不沾染,他自也依旧绝不沾染。 说到底,他不过是持身端正,行事严谨,不以外物为念罢了。 然而他如今已至剑魂境界,更已然达成四炼,剑心早已稳固无比,区区酒水,根本不足以惑乱于他。即便饮酒,也不至于让他如何厌恶,只是亦不贪恋。当年他与师弟成婚,洞房之夜,亦曾饮下合卺之酒,那时心中也有欢喜。 他这师弟未必不知他的真正心意,但却仍要代他饮酒,想必是不愿他有半分勉强。 这份心意,使得他心甚悦。 他自然也不会辜负师弟。 徐子青酒醉后,并未有不当之举,他并非头一回在云冽面前喝醉,也同从前一般,对他这位师兄毫无防备,神色安然如同稚子。 云冽看了片刻,便坐到床头。 他神色不动,良久,才伸出手来,轻抚徐子青的侧脸。 随后云冽再又俯身,与其双唇相触,气息交缠,一沾即走。 476 476、 ... 次日,徐子青醒来,神清气爽,睁开眼时,就见一白衣冷峻男子靠在床头,一手同他相握,正是他的师兄。略一回忆,他已想起昨夜酒醉之事,便知道这是师兄一夜看顾于他,不由微微一笑,眼里情意缱绻……随后,他竟支起身子,凑在师兄唇边,轻轻触碰。 云冽也睁开眼,恰与徐子青四目相对。 徐子青目光柔和:“师兄。” 云冽也道:“可有不适?” 徐子青笑道:“李家的酒水十分奇妙,虽是酒劲颇大,但一醉醒来,却反而更轻快了些,想必也是精心酿造。师兄莫要担忧。” 云冽略点头,为他将落于身前的长发拂去,又道:“起身罢。” 徐子青笑意愈深,道一声:“是,师兄。” 两人同为修士,原本不染尘垢,也无需洗漱等事,便很快整理衣衫,走出门去。 而今不过辰初,正是清晨,天地间灵气盎然,最好出去赏景。他两个难得来到这李家,园林中景致别有一番意趣,若能走动一番,也颇觉愉悦。 云冽平日里日日淬炼剑魂,徐子青也有许多神通、功法要来修炼,倒是许久不曾这般闲适过了。 很快走出门,果然十分幽静,倒是有一些仆从已然上工,但其他的神修,附近却是没有。 见到徐子青与云冽这两个贵客,在外当值的一位女婢已快步走来,盈盈一礼,就笑问道:“两位贵客可要用朝食?” 徐子青知晓,这定是李清源早先安排,稍想了想,就说道:“不知李……”他忆及此地之人尽皆姓李,就顿了顿,续道,“……清源兄可起身了?我与师兄另外三位同伴,如今下榻何处?” 那女婢似乎早知有此一问,当下答道:“大公子这时也当起来了,若是寻常时候,应当在养神台前凝炼阳神。而另外三位贵客,就住在东临院里。” 徐子青听得,就点点头:“多谢告知。”他略想了想,又说,“不必备饭了,我与师兄先去会一会友人,再说其他。” 女婢自然恭敬答“是”,而后便退了下去。 徐子青就看向云冽:“师兄,我们先去瞧一瞧?” 云冽略颔首:“也好。” 两人就再往院外走去。 他们所住之地,乃是东河院,那东临院所在之地……只听这院名,想必便很接近。 果然,出去后,右行两百步,又见到一座院落,同样很是清幽,便是东临院了。 刚到这门口,徐子青便察觉内中隐隐有剑意传来,虽并未针对与他,仍旧叫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仿佛一个不慎,就要被切割碎裂一般。 无疑,这乃是屠锦的剑意,锋锐森寒,同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煞气。 徐子青想了一想,到底还是不曾走进门去,以免打扰了屠锦练剑。 但他唯恐这三位同伴寻不到他与师兄踪迹,便又在门外留了一缕神识,只说与师兄随意走走,叫他们不必担忧云云。 之后,他与云冽再转步,直接来到了那养神台前。 每日天明之时,乃天地神气最盛之时,也是修炼神力最有效用之时,故而待两人来到养神台,便见到已有数十位神修早早来此,分别坐在那石台不同石阶上,释放明日,感悟天地。 原来虽说双五之日凡家族神修俱要来此外,平日里,这李氏族人中境界较弱者,往往也要在清晨时来到养神台上,以借助家族气运,将自身神力推进。反而是修炼到了入劫境以后,才不必如此。 李清源正在聚源境,他这时也端坐在中五层上,正将明日高悬,苦苦修炼。 只见他那尊明日里,一头奇异的怪兽正张开巨口,贪婪吞吸,那天空里就有一股澎湃的力量自上而下,灌注到明日之内,又从明日之中,不断涌进怪兽口中。 同时,明日边缘光芒湛湛,更有一种强烈的气势喷薄而出,极是强大,而明日里的神力,也在一点一点,缓慢增加。 以这两位修士神识观之,可见到养神台顶空仿佛有云层汇聚,而那云层又并非是真正的云彩,却是天地间的神气所化,正在不断哺育这李氏族人。 徐子青定睛细看,只觉得神道与仙道果真不同,修炼法门似乎很是简单,可那些阳神姿态不同,仿佛又化作了许多不同线路,让人不能窥探明白。 ……他瞧了片刻后,便不再去体悟了。 到底,还是道不同。 那神力修炼之法玄妙无比,可若是他再继续看下去,怕是不仅对己身无益,反而要有害了。 接下来,徐子青便不看神修们如何运行神力,只看众人吞吐神气、借力于养神台气运,与自身映照,倒也能有些许其他感悟了。 就这般,过去了半个时辰。 李清源一轮行功终了,自然便察觉有人注视于他,当即回头,也就见到了徐子青与云冽了。 他笑了笑,站起身,走下了养神台。 李清源拱手道:“徐兄昨夜酒醉,为何不多歇息片刻?” 徐子青笑道:“难得睡得酣畅,只是精气也已养足,便自然醒来了。” 李清源又对云冽打过招呼,就要邀他们一同用饭。 徐、云二人自无异议,就与他一齐去了。 不多时,婢子仆从们摆了桌,朝食有风兽精肉煮化了熬粥,舀起一勺吃了,入口即化,甘美无比。 几人享用过了,李清源吩咐仆从送来食盒,亲自放上尚未用过的肉粥三盅,说道:“屠兄、印兄与荀兄恐怕还未用饭,我且为他们送去。” 徐子青笑道:“李兄有心。” 然后一行三人,复又来到了东临院外。 这时候,徐子青稍作感知,察觉里面之人似乎并未继续打磨剑魂。 李清源就上前一步,叩了叩门。 便听到屠锦在里面开了口:“进来罢!” 李清源将门推开,跨进院去,一面说道:“在下带了些小食过来,三位兄台可否赏脸?” 他说时,一面将盒盖打开。 顿时一道浓郁香气飘散而出,就叫整座院子里都充满了,格外诱人。 徐子青见到,屠锦等三人在这院中各踞一方,荀梁盘膝坐于地面,印修坐于树下,屠锦坐于石上,各自本都气息锐利。这时听到李清源所言,都将气势收敛,转头看来。 李清源将三盅肉粥置于石桌,笑着招手。 那三个剑修见状,也就各自起身。 荀梁先爽快端起亦盅,吃了一勺,赞叹道:“果然回味无穷!” 印修并不多说,但眉眼间略有餍足。 便是屠锦吃过,神情也颇有满意。 李清源见了,不由同样欢喜起来。 那荀梁很快吃完,又看徐子青与云冽,笑问:“这般好的肉粥,你二人可也吃过?” 徐子青就回以一笑:“方才尔等练剑,我与师兄倒先在李兄处饱了口福。” 荀梁“哈哈”笑了声:“多亏李兄还想着我等。” 众人说笑几句,李清源虽为神修,但在他多放努力之下,此时也早已被众人视之为友,自然气氛极好。待那三个剑修都吃完了,李清源才从腰间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几个扁平的木匣,同样摆放在桌上。 几个修士略有好奇。 却见李清源将木匣打开,从里面一径取出了五个瓶儿。 这些瓶儿皆为长颈,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整个身子约小臂长,口径细如滚珠,那肚儿却同成人拳头一般大小,且通体玉白,看起来憨态可掬。 李清源就说道:“此为风元丹。” 说罢,他将五个瓶儿,一一送到诸位修士手中。 屠锦一挑眉:“你这是何意?” 李清源说道:“风元丹为风兽精肉熬炼而成,比之寻常精肉,于淬炼法体更有好处。”他又一笑,“……诸位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此乃区区薄礼,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原来风兽精肉的确味美有益,不过并非仅仅在酒楼摊贩里给人享用,更能炼制成一种风元丹,给神修或是修士服下,用处更胜同级精肉。 这种风元丹又分四品,每二级精肉可配为一品,以大量低级精肉配上少许高级精肉,就可炼制出共用介乎这两个等级之间的丹药来。但这一门炼制之术,则是掌握在李家手中,炼制出来的风元丹,往往也只有自家子弟能在月例里得到些许,从不卖与他人。 李清源被救了命,当真是感激不尽,若说昨夜那全兽大宴乃是他祖父用来报答众修士而办,那么今日这五瓶风元丹,则是他询问父亲之后寻摸出来,特特相赠。 而每一瓶风元丹,皆为四品风元丹,即是由大量七级风兽精肉配上少许八级风兽精肉炼制,每一瓶里,都足足有百颗之数。 如此珍贵之物,众修士自要推辞。 但李清源却道:“莫非在下性命还不敌这几颗风元丹?诸位不必这般外道,虽说这些丹药难得,但我李家库存也不在少数,区区五瓶,不过聊表谢意罢了。若诸位真心认在下为友,就莫要再回绝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几位修士,便也只好收了下来。 徐子青将瓶儿打开,见到里面丹药。 每一粒皆如小指指盖大小,浑圆无比,色泽乳白,嗅起来十分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的确是一种好物。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便微微一动。 这些风元丹,乃是以风兽精肉炼成…… 477 477、 ... 众修士得了厚礼,与李清源又小聚片刻。 不过修行总是一件极辛苦艰难之事,尤其剑修最有磨砺,自不能稍有懈怠。李清源十分明了,故而不多时,就告辞离去了。 徐子青与云冽,也随之而出。 两人亦是要回去院中。 但是,待云冽走进东河院之后,徐子青却将李清源叫住。 李清源有些不解,就好奇道:“徐兄有什么事?” 徐子青有些迟疑,开口问道:“不知那风元丹,炼制起来,可是很难?” 李清源一怔:“倒也不算是极难……” 他说到此处,不由得语音一顿。 之后他见到徐子青严重有为难之色,霎时心里一个“咯噔”,隐隐有些猜测。 徐子青犹豫片刻。 他有心想要询问这风元丹炼制之法,哪怕要发下心魔誓言,也是情愿。但是话未出口,他却越发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寻常之事,却也无妨,以他如今与李家的关系,想必李家也情愿帮他一帮。然而先前他却得知,这风元丹唯独李家所有,且炼出的丹药有这奇效,正是一门珍贵之术。 在九千大世界、无数小世界里,凡是珍奇之法,众人皆要放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尤其这等几乎与自家命脉相关者,更加看重。他若是这时提出,未免有携恩求报之嫌,若是李家给了他亦会心中愧疚,若是李家不愿,也让他们之间生出了嫌隙…… 他实在不能这般过分。 因此,话到嘴边,徐子青却换了言辞:“我在狂风绝域之内,也得来不少风兽精肉,本来是想要给我师兄食用,以淬炼法体。但如今见到这风元丹,方知将那些精肉炼制成丹药后,更不浪费。于是,我思忖再三,便有着一个不情之请……”他顿了顿,续道,“不知是否能请贵家炼丹能人,为我将这些精肉炼制成不同品级的风元丹?我愿奉上报酬,若是还需什么配合的灵药,我亦愿意采购而来。” 听完徐子青的话,李清源着实松了口气。 先前他见这人那般吞吞吐吐,还当是对方想索要这门炼丹秘术,心里有些难办——此人的确对他们李家有大恩,可就算是他李清源的性命,也抵不过这门秘术,若是此人当真以李家军令牌来作要求,恐怕整个家族都会为难。 如今一听,只不过是想要请他们帮着将风兽精肉炼制成风元丹……这有什么不成的? 虽说炼丹时除却风兽精肉外,尚要添加其他几味药材,可相比风兽精肉来说,那些都并不如何珍贵,也并非那等极稀少的、需得苦寻之物。 此秘术珍贵处只在丹方、炼制手法,其他的,也就不过是耗费些力气罢了。 当下李清源就爽快答应:“我道是什么事……徐兄请放心,此事大可交予我李家。至于报酬之类,既是朋友,也不消计较这个。”他想了想,更是包揽道,“若是徐兄日后还需炼丹,也只要将风兽精肉送来,我李清源在这李家一日,就给你承当此事了!” 徐子青闻得,心里不由一喜,他定了定神,神色一肃,认真说道:“多谢,如此便有劳李兄了。” 李清源笑着应了:“区区小事,谈什么劳烦?徐兄且将精肉予我就是。” 他说完,就把腰间布袋解下,用以盛放。 徐子青也取出一枚储物戒,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风兽尸身,他直接打开,就如同泄洪一般,快速倒进了布袋里。到后来,他仅仅留下了数十头一级风兽尸身,用来享用其中美味,而高级的风兽虽是更加鲜美,却只稍稍胜过一级风兽,主要差别,还在于对法体功效之上,因而他不过分别留了一两头尝鲜罢了,其余之数,便全都给李清源为他炼丹了。 也亏了这李清源乃是嫡支继承之人,这储物的布袋当真够大。但饶是如此,仍是花费了有一刻钟左右,才把所有风兽切割,而这数目之多,也叫李清源生出几分讶异来。 全都收好后,李清源把布袋重又系上,拱了拱手:“徐兄等我好消息!” 徐子青再回礼:“多谢,多谢。” 两人也不多说,李清源转身便去忙碌此事,而徐子青,则踏进院子里,去寻师兄去了。 之后,五位修士就暂居崇明域李家,分别修炼,与李家人虽是交好,却并不同前两日般,还要众族人细心招待。尤其徐子青,他也不断苦练万龙拳、诸多术法神通,更连连吸收时空之力结晶,让小乾坤更加稳固,如此就有数日之久。而云冽,他修炼更是艰苦,日日不缀,那剑魂吞吐间,其实锋芒更盛,几乎哪怕不曾全然释放出来,只泄露出那一丝,就有着极强势的力量。 ——像是要被斩成无数碎片一样。 大约过了有半月之久。 这一日,徐子青正盘膝坐在院中修炼,他出拳如风,在身前打出数个龙头,因着速度太快,竟是经久不散,使得后拳已到而前拳余威仍在,幻影重重,格外惊人。 待李清源来时,便见到无数层层叠叠的龙头发出一串“噗噗”响声后陡然消失,而他结交的年轻修士,也在这一刻转过头来。 徐子青收拳,回首见到李清源,就笑道:“李兄今日怎么来了?” 平日里各自修行,到后来数日方一聚罢了,李清源十分忙碌,往往倒是他两个妹子过来招待得多,李兴坝和李修和也偶尔前来探望,询问些许事关李家军的近况。 李清源略作神秘之色:“不如徐兄猜上一猜?” 徐子青略稍一想,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喜意:“莫非是……” 李清源“哈哈”一笑,手一挥,石桌上就出现了一排细颈长瓶,每一支瓶儿色泽不同,但同样莹润光泽,看起来很是美丽。 他就说道:“可不是风元丹已炼成了么,总算不负徐兄所望!” 徐子青立时起身,走了过来,细细端详这些瓶儿。 他目光一扫便是数过,那翠绿瓶身的有二十八支,绯红瓶身的有十六支,油黄瓶身的有五支,雪白瓶身的则只有两支。便是李清源不说,只从这瓶儿的数目,他也能猜出,这些瓶儿所应对的,便是一品至四品的风元丹了。 而且,看来这李家果然厚道,这些数目的风元丹,正是在他预料之上的。 李清源也是很快介绍了不同品级的风元丹,果然与徐子青所猜一模一样,随后他又笑道:“怎样,徐兄可满意否?” 徐子青自是点头,温和说道:“李兄乃信人也。” 李清源见他满意,便不多打扰,再次告辞离去。 徐子青则把这些瓶儿一收,快步走进了房间里面。 在那床榻上,云冽正盘膝而坐,周身剑芒吞吐,似乎有一柄无形长剑自天灵向上探出,丝丝威压,极为可怕。但这些威压,却不能影响到早已与师兄水j□j融的徐子青。 云冽察觉到师弟进来,又觉出他心绪变动,便睁开眼,看过去:“子青,缘何欢喜?” 徐子青见到师兄,稍稍收拾心情,走到他的身边,笑着说道:“不如师兄猜一猜?” 云冽略思忖,摇头:“猜之不出,你说与我听。”他再顿了顿,又道,“许是同我相干。” 徐子青也不卖关子了,就往床头坐下,说道:“的确同师兄相干。”他说完,只拉起云冽一只手来,用手在上头抹了抹。 一阵淡淡青光闪过,云冽手掌中,就出现了一支翠绿的瓶儿。 云冽眉峰微松:“风元丹。” 徐子青笑道:“不错,师兄再猜得细些。” 云冽就将瓶塞打开,倾出一粒吃了,而后感知法体内力量流动,沉吟片刻:“一品风元丹。” 徐子青唇角笑意愈深:“师兄猜对了。”他手再一抹,又放出濛濛光芒,“再猜一猜这个?” 云冽便再将掌心里的绯红瓶儿打开,同样倾出丹药吃了:“二品风元丹。” 之后,徐子青再分别拿出油黄瓶儿,雪白瓶儿,同样要云冽猜过,云冽竟也依他之言,当真一一猜过。这猜的自不会有错,但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两人之间的玩笑把戏罢了。 等玩过了,徐子青难得的兴致渐渐消褪,心满意足:“总共四品风元丹俱全,有五十一个瓶儿,尽皆是我与师兄早先在狂风绝域里取来的风兽炼制所得。我原本还想着风兽精肉虽好,可每每师兄若要淬炼法体,岂不都要吃上好些头的风兽?那也太过麻烦了些。如今才知道有这风元丹,可是再好不过。正亏了清源兄相助。” 云冽闻言,略略颔首,把所有瓶儿尽数收好,又道:“你可好生谢一谢他。” 徐子青也是点头:“友人之间,正该有来有往,方为正道。”他想了想,又说道,“师兄,按我所思,是想要炼制一份攻防一体之灵符,给清源兄戴在身上护身。那攻者包含师兄一缕剑意,而防者则用我新悟出的一门神通‘木云壁’。若是对上心怀叵测之人,只要产生杀念,在触及清源兄时,师兄的剑意便破空而出,与此同时,木云壁也迸发护主,将清源兄身躯护主,叫他不被那攻击所伤,如何?” 虽说他两个并不精研符箓之道,可简单灵符,却不在话下。 云冽也稍思索后,方说道:“可稍待一段时日,待我剑魂五炼,所得剑意当力量更强。” 徐子青听得,也是说道:“便依师兄所言。” 478 478、 ... 话是这般说,不过众修士在这李家的确呆了不少时日,便是做客,也是做得够久。 那几个剑修心中各有领悟,闭门造车必然不成,就想要回去中央剑域,到剑灵塔历练,又在剑影壁前,好生观想一番。 故而很快,众修士就朝李家众人告辞了。 李清源听闻,自然很快赶来,身后又跟随了四五个身材健壮的青年男子,就对众位修士说道:“诸位追求仙道,要去修炼,李某自不能阻拦。不过几位兄台孤身在此,平常周围小事却无人照管……”他把这几个青年指点了,续道,“他们乃是李某心腹属下,暂且叫他们侍奉诸位,待诸位来日要回去下界时,再将他们遣返即可。”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虽说有些唐突,还望诸位莫要推辞。” 在大家族里,要属下人去做侍奉之事实属平常,这几个青年不过尽皆在凝神境左右,也不至于给众修士造成什么危难,更不可能做什么监视、传达之事,当真便只是他一番心意。 只是李清源也知晓这几位友人大多都是独来独往之辈,亦担忧他们不欲在身旁多个人手。 这回不待屠锦等人说些什么,徐子青先一口答允:“李兄细心,多谢了。” 李清源闻言大喜,这徐兄收下这些仆从,定是真将他当了朋友,才会不辜负他之好意。他连忙分出两人,叫他们便跟随在徐子青与云冽身后,他再看向另外三位剑修。 那三人见徐子青收了,本身亦无谓是否收留,便也点头应下。 李清源笑意愈盛,对五个属下都是叮嘱:“要好生侍奉!” 那五个属下,自然也都恭敬应“是”。 随后李清源再不多话,只管以牛头飞蛇将众修士几乎送到剑灵城外,才告辞而去。 徐子青一行带着众位凝神境神修青年,则入住原本的客栈之中。 他本非喜好他人侍奉者,带上这两个随从,自然也有他的用意——他与师兄既然说好要炼制灵符交予李清源,待炼成时再去拜访未免有些太过张扬,不若只管叫这随从们回去时给友人带去,只作是一件普通赠礼,则再好不过。 三年不见,屠锦等人在前往狂风绝域前,却没有将上房退了,现下正好重住。徐子青与云冽两人也就干脆住在他们左近之处,互相也有照应。 两个凝神境随从手里早有李清源安排的资财,在徐子青欲要为其定房时,都是连连推辞,自己很快也住在距离徐子青房间极近、专为随从而用的小间里。他们许是也被李清源细细交代过,对待这师兄弟两人极尽殷勤,方方面面,无不周到,居然当真为他们省了不少事。这也难怪修炼之人总要收上几个仆从,盖因便于行事罢了。 稍稍在房间里打坐片刻后,徐子青与云冽二人,就举步出门,很快往剑灵塔走去。 他两个分别在剑影壁前观想后,徐子青收获不大,先行脱身,而云冽亦极快起身,要往剑灵塔去。 徐子青心里一动,并不离去,而是想要瞧一瞧师兄闯塔。 也不知师兄如今,究竟将剑魂淬炼到什么地步…… 云冽刚自走到剑灵塔前,已引起许多剑修留意。 于修士而言,区区三年流水而过,并不能叫其有所遗忘。毕竟在这剑灵塔前创出剑道之剑招者,数百年难得一见,如今这些年里,也不过只有云冽一人罢了。 当年云冽创出止杀剑法时,本有不少剑修在其身侧打坐、领悟受惠,这时那些人里,自有很快将云冽认出者,也暂且放下自身悟道,走了过来,要看一看云冽而今的造诣。 也是运道不错,前一位闯塔者仅仅过了一刻工夫,就被弹出。 跟随而来的李家随从立时前去交纳一百神石,也无需云冽再亲自与人应对了。 云冽微微抬目,看了看那九十九层高塔,随后一晃身,整个人已然走进塔中。 密室第一层,云冽盘膝端坐,剑魂离体。 镜中虚影闪身而出,云冽剑魂瞬时出手,一道剑光之后,虚影粉碎,闯关而过! 下一刻,就是第二层! 剑灵塔外。 徐子青仰头而望,神色平和。 自打云冽进入塔中,第一塔层棱角上白光一闪而没,转瞬便已跳到第二层去了! 而在第二层里,又是闪烁一瞬,再上第三层。 随后第四层、第五层……每一层那光芒都只微微跳跃,立即变动,如同一颗流星,攀附着诸多塔层,划出了极灿烂的光辉。 围观的剑修越来越多,就有人渐渐发出惊叹。 “这是哪个剑修,速度好快!” “其疾如风,恐怕每每一剑,便将守塔者诛杀了罢!” “听闻是一位云姓剑修,当年仅仅剑魂二炼、元婴期的修为,已能创出己身之道的剑招,引动风云,让不少人都隐隐有所触动,的确天资惊人。只是不知为何,后来竟销声匿迹了,没料想三年之后,复又回来。也不知他现下剑道境界如何,若按我猜测,怕是已至三炼,才来闯上一闯。” “——元婴期?不知他的年岁……” “这倒不曾听说,倒有善观形者有推测,应是不足三百。” “如此,那当真了得!” 屠锦等三位剑修也来到此处,远远地,便看到了许多剑修围在剑灵塔前,让人心生奇之感。然而待他们见到了徐子青,哪里还不知在这剑灵塔里闯关者,便是云冽? 这就难怪了,云冽数年前也算颇有名声,如今归来被人看重,正是理所当然。 短短呼吸间工夫,云冽已闯到十一层,而于他而言这剑魂一炼瓶颈着实不算什么,他自是丝毫没有滞碍,再度以同样之速飞快闯过,直接到了第十二层。 然后,依旧同先前一般出手不留情,一剑而过。 剑灵塔下,一应修士尽皆看到,那塔层上白光飞跃到十三四层之后,速度半点不慢,仍如先前那般,在转瞬时就到达剑魂一炼最高那层,而后在第二十二层时,也同样毫不停留。 如此反复,终于急速来到了第三十三层。 此时许多观看的剑修,都心中一震。 不知这云姓剑修,是否得以通过……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亲眼见到那团白光一往无前,在他们回神前便已再度跳跃,到了第三十四层! “突破了!果然他已是剑魂三炼!” 霎时间,就有一些剑修惊呼起来。 更有几个有心人留意到,直到现在,闯关的速度依旧不变……这也便是说明,此时闯塔之人,即便闯到剑魂三炼的塔层里,他每一次突破关卡,也都只用了一剑。 一时议论纷纷,越发吸引了很多剑修围来,尤其那些不识得云冽的剑修们,在听闻此人三年前不过剑魂二炼时,就更是有了兴致。 他们都是懂剑之人,自然更加明白,在一个塔层停留的时间越长,便证明突破得越发困难,反而停留时间越短,则是远远没有到达极限。 那么他真正的极限,究竟在何处?他还能保持这般威势多久? 随即,三十四层顺利而过,三十五层、三十六层、三十七…… 一直到了四十四层,已然到达了突破剑魂四炼的关卡了! 但塔层上的白光,依旧不慢! 闯塔之人,也依旧只用了一剑! 到这时,众围观剑修都是屏住呼吸,他们想要知道,这个难关,是否他也闯过? “若是仍能过去,这进境未免太快……” “他三年来去了何处,怎么比我等在这里日日观想、闯塔还要厉害?” “难以置信,不过是个元婴期的修士罢了!” “这般的人物,也不晓得,是哪个极大的宗门培养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闯塔人这第四十四层,也突破了。 便也是说……此人已是剑魂四炼。 短短三年,自剑魂二炼,就突破到了剑魂四炼! 而终于的,塔中人闯塔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再是只出一剑,便能闯过了。 就有好些同样天资卓绝的剑修们,在心里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幸好…… 虽说已是极为恐怖…… 幸好还未有那般夸张…… 这不怪他们生出这般念头,着实是剑魂九炼间,每三炼就有不同。 若说每一炼突破时都有小关卡,那么三炼过后,就有一个质的飞跃,三炼与三炼之间的关卡,也比前两炼之间的更加困难。 因此尽管剑魂常称“九炼”,但细究起来,前三炼、中三炼、后三炼,也算是剑魂的三重境界了。 于是在这第四炼里,每一层再往上闯,逗留的时间都要长上一些。 第四十五层用了数个呼吸,第四十六层用了弹指间,四十七层为半柱香,四十八层一炷香,四十九层盏茶……之后是半刻,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待到第五十五层,众修士皆已明白,这云姓剑修的剑道境界,少说也有四炼巅峰了! 不过那白光在第五十五层上,已停留了有两个多时辰。 这是迄今为止停留最久的一层,似乎……也到了闯塔之人的极限了。 却不知待到最后,结果又会如何。 到如今他们只愿知晓,此人究竟是否能再造奇迹? 徐子青微微蹙眉,他自然知道师兄正在四炼巅峰。 但他也期盼着,师兄能在此一举突破,进入更高的境界! 479 479、 ... 剑灵塔中,云冽正被五个虚影包围。 四面八方,周身左近,全都被密密麻麻的剑光形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的逼仄而来。 在这样的剑网里,有无穷无尽的压力,就仿佛是五个同等修为的白衣剑修,在对付那核心之处的唯一一个,一个不慎,就可能身死魂消! 云冽立在正中,似乎就要被这样如潮水般汹涌不停的剑光淹没。 但是他却抱元守一,也将手里的黑金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他的每一剑,用的都是最小的消耗,没有半分浪费,干脆利落,毫无冗余。 那些包围着他的无数剑招,他好像都了然于心,不论对方出招多么诡谲,不论同时有多少剑招一次袭来,他都能够立即抵挡,如同本能,仿佛不曾思考。 若是还有人在塔中,就能见到那端坐在地面上的云冽肉身,双眼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 就好似那广袤的夜空,又仿若无边无尽的幽暗,没有丝毫光亮。 这样的纯黑里,却更似乎有着无数把利剑,被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人影挥动,在不停地演练着,不停地挥舞着,也不停地变化着。 他像是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一生所习的所有剑术都信手拈来,而更多的新的招数,也无声无息地使出,全然无需半点准备。 同时,那杀身剑的十三变式时而分散击出,时而汇聚一处化作本招,又有杀生剑无尽剑丝,如海藻般四散狂舞,每一根都将那五个虚影一式剑招抵挡了住,再立刻三百剑丝接连劈斩,要把天地万物,全都化成碎片! “刷刷刷!” 那杀生剑后,一个虚影瞬时被劈成两半,但剩下四个更加狂暴,攻势也更加强悍了! 但对于云冽而言,死去一人,压力就减少数分。 他方才能熬过五人同战,没道理如今剩下了四个,反而战不过了。 就像是一张巨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云冽找到了出口。 同时,他就能够通过这一个出口,找到彻底撕碎巨网的道路! 剑灵塔外,又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围观的所有剑修都屏息凝神,丝毫不敢大意。 更有不少原本天资就极不错者,在此时心里也对闯塔人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剑灵塔的五十多层,剑魂四炼。 便是那些在这剑灵塔处修炼了数百年的剑修们,也难得有这般强大的剑道境界。 更莫说,这闯塔之人不过来了三年,最初不过是剑魂二炼。 ——需知有多少人卡在剑魂三炼与四炼之间,又有多少人在不断领悟中不断推翻自己之前所修的剑道,将多年前不够稳固的基础重新建立。 这样的进境速度,至少在万年之内,都从未有过! 不知不觉地,就让人期待这一个人物来。 他已然在第五十五层停留了接近四个时辰了。 所有闯过剑灵塔的剑修都知道,那云姓剑修正是在五位同等境界的剑修包围之下,坚持了这接近四个时辰,那该是何等的艰难,又该是受到了多大的压力! 能够拼到这个地步,哪怕他终究不曾突破这一个关卡,依旧能够得到众人的赞誉,更值得众多剑修的看重! 随着时间的流逝,徐子青的心弦,也绷得越来越紧。 师兄,师兄,师兄…… 他深深地呼吸,压制住翻滚的心绪。 不,他不应当这般过分担忧。 师兄能够突破,自然再好不过,若是师兄不能突破,却也无妨。 只因他相信师兄,即便是失败,也能有无数所得…… 修仙途中,经历万千,得失之心,着实不必太重。 渐渐地,徐子青的心境重又稳固下来。 他再看向剑灵塔时,就不再同先前一般,关心则乱了。 然后又过了一刻,那第五十五层上的白光,终于颤抖一下后,狠狠地跃上了地五十六层! 突破了! 竟然真的突破了! 徐子青猛然松了口气,他随即,就听到了更多的议论之声。 “谁知那闯塔人叫什么名字?” “只听说姓云……” “真是绝世天才!如此人物,必然要好生结交一番!” “若是能在一处切磋剑道,定是人生快事!” 师兄得到如此赞誉,徐子青与有荣焉。 行走仙路越长,他越发明白,只有能获得强大的修为、高深的境界,才能辟除万难,不至于半路陨落。他想要与师兄永生长伴,更是盼望自身不断进境。 ——他一直想要追上师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多年来,他的确越发与师兄接近,也的确终于能对师兄有所助益。 但…… 师兄不仅是他挚爱之人,甚至直到现在,甚至他徐子青已然逐渐开始发挥传奇功法的奥妙,师兄依旧能稳步走在他的身前之处,为他指引坦荡仙途! 这未尝不是告知于他,他还需更加勤奋。 这也未尝不是告知于他,前路漫漫,不可掉以轻心。 这更未尝不是告知于他,天下间英才无数,便有再多所得,便是天资极佳,便是有传奇功法傍身,无数奇遇先锋,也不能沾沾自喜。 他需得谨慎修行,苦练不缀。 至少在不远的前方,总有一人坚定前行,一个不慎,就要失去。 白光在第五十六塔层上只停留了接近半个时辰,之后那光芒骤然熄灭,就有一个人影自塔中激射而出,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众剑修登时齐齐看去,都觉得极其刺目。 倒并非是那人生得如何貌美绝丽,而是仿佛打眼间便可见到一道璀璨剑光,包裹着一团纯粹杀气,让人几乎不会注意那人的面貌,却在那一瞬记住了那道气息。 好生犀利,好生锋锐,好生霸道! 之后众剑修略晃神,才看得清楚,那正是一位一身白衣的剑修,整个人都如同一柄利剑,气质冰冷,气势冲霄! 这正是他先前在塔中对战得激烈,即便是剑魂离体与虚影交战,依旧是用尽境界修为,才导致现下气息外放,形成了这般的状态。 那白衣剑修出塔后,目光就转了过来。 众剑修见到,他之视线,正落在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修士身上。 徐子青抬眼,微微一笑:“师兄,恭喜突破。” 云冽略略点头:“尚有进展余地。” 徐子青笑意愈深:“不如师兄这几日再闯塔几次,巩固一番?” 云冽亦道:“我正有此意。” 两人说了几句后,云冽便走到剑影壁前,盘膝打坐,对照观想起来。 众多剑修原本想要同他结识一番,可见他这般刻苦,心里钦佩之余,便不去打扰。 而徐子青见到师兄入定,就转身离去。 他修炼之处,不在这剑灵塔周围,而是在客栈之内,幽静之所。 余下数月,皆不得清闲。 徐子青身在客栈之内,但每每修行一段时日,总会前往剑灵塔一行,同师兄小聚,谈论数句,抑或将所修神通、术法施展于师兄来看,同师兄互相印证一番。 故而他便知道,在师兄平日里观想时,终究还是有一些剑修前来与师兄论剑,或是要师兄指点,或是同师兄切磋。 云冽一心剑道,便是来者不拒,博览众家剑术、剑意,长久下来,对己身亦是有益。 但许是往年积累到此时已有喷发,如今他再闯塔,也只是慢慢往上攀升,若是想要尽快达到剑魂六炼的程度,却并非那般轻易。 不过饶是如此,以他几月中再度上升四五层的速度,仍叫众多剑修啧啧称奇。 屠锦、印修、荀梁三人,都与云冽切磋最多,也探讨最多。屠锦原本在剑魂二炼巅峰,突然一日顿悟,竟是入了剑魂三炼!只是并不足够稳固,偶尔剑意发挥出来,不能次次奏效,还需多多磨练一番。 与此同时,印修、荀梁也陆续突破,到达剑魂二炼,但是再要往上,则还需更多积累。 然而有一日,屠锦突然将众人召集到客栈之中,要商议要事。 一行五人便未去剑灵塔,而是各自来到云冽与徐子青所在房间之内,询问屠锦之意。 屠锦嘴角微勾,说了四个字:“风云榜战。” 徐子青一怔。 荀梁、印修也恍然道:“时光如梭,原来已是这个时候了。” 百年一度风云榜战,凡结婴者俱可参战,若能杀入八百金榜,则世界扬名,得八方依附,十分尊贵。不仅是众多年轻英才自身颜面,更是宗门的颜面。 如今此回榜战只余下两三年光景,若是一直停留此处,便要错过,若是想要参加,则需得尽快回去下界,也好做一做准备了。 徐子青等人想起此事来,也各有思量。 荀梁、印修如今可说俱是散修,他们若要仙途更长久,自然要让自己有些名声,方容易得到资源,以供自己继续修炼。榜战之事,自是不能错过。而他们的年岁已然近乎千岁,这一回若是不去,便再无下一次了——前头数次,他们名次皆不算好,如今剑道小有成就,越发想要试上一试。 倒是屠锦,他本身早已过了千岁,反而无需参战,他提出此事,不过是提醒后辈罢了。 而徐子青自身,也是想要参战的。 ……他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是风云榜战实属盛会,参战之后,定能接触更多高手,对己身有益。而且,若是他与师兄真能得到名次,对于五陵一脉在周天仙宗的地位,亦极有好处。 480 480、 ... 这般想着,徐子青便先对屠锦说道:“多谢屠兄提醒了。” 荀梁与印修自也是同样道谢。 屠锦一声冷哼:“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想要弄个明白,以免云兄与徐兄以剑神令离去,反倒是让我没了着落了。” 他话是如此说,但在场众人如何不知他之心意?若当真只是为此,云冽与徐子青离去之前,莫非不会与他们说上一句么?只是他素来脾性古怪,厌烦他人言语黏腻罢了。 徐子青等人便也不多说,一笑而过。 随后,众人就要商议,该如何行事。 荀梁就先问道:“徐兄,云兄,你二人意欲如何?” 到底剑神令为他二人所有,一应之事,还是要以他两个为主。 徐子青就看向云冽:“师兄以为如何?” 云冽略思忖,说道:“三日后即离去。” 徐子青温和一笑:“如师兄所言。” 这一对道侣心意相通,但凡要做出什么决意来,往往一人出言,另一人便肯随之,并不会出现什么分歧。故而此回也是一般,云冽以为三日后便可,徐子青便也觉得并无不可。 他二人决定得快,那边几人都微微怔了怔。 然后荀梁方说道:“既然如此,我无意见。” 印修想了想,也点头道:“我亦然。” 此时仍旧静默者,就只剩下屠锦了。 屠锦挑眉道:“我自还是留在此地苦修。” 他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都不由有些讶异。 需知他们五人以这剑神令为媒介来到九虚之界,剑神令里便记下他们气息,离去时也同样只能用这同一枚剑神令。而身为剑神令之主,更唯有云冽方能操纵这一枚剑神令。 云冽若是将荀梁、印修带下去,参加那风云榜战,则不知何时才会重来这九虚之界,倘若他一直不来,则屠锦便必须一直留在九虚之界了。 甚至……倘若云冽身死,恐怕这一生,屠锦都不能再回到下界之中。 若是屠锦决定留在此处,可想而知,将会是冒着多达的风险! 徐子青看过去,迟疑问道:“屠兄已是想好了么?” 屠锦却是一笑:“我毕生所求唯剑道而已,留在此地短短三年,所得比之我从前千年更多,如何不让我心满意足?若是我运道不佳,纵使在这里度过余生,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说话更是洒脱,“就算当真不成了,我在这里苦苦修行,未必不能借成仙而飞升脱离,又有何惧?尔等实在不必思虑太多,反而失去我修行之人的豁达之心了。” 许是因着离别在即,屠锦先前还言语乖僻,现在却又显得坦率,难得说了这许多话来。 另四人听得,也都笑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顺应自然,未必没有其他出路。 这就说定了,之后只待三日后,就将只留下屠锦一人在此。 忽然间,外头传来一阵动静。 几人心里一动,都是神识扫去。 屠锦说道:“是店家小二?” 徐子青也道:“不,尚有他人。” 不错,众人皆已发觉,那店家小二正是引了另一人来此,很快便在外叫门。 而那个被引来之人…… 徐子青不禁看向自家师兄,又看了看屠锦,神色有些疑惑。 所来之人,竟是当日里同屠锦三人赌斗的华服青年。 但他此时,却只是一人孤身而来,不论是那俏丽女子,抑或是导致双方生出龃龉的三个元婴修士,却都不曾见到他们的身影。 只是,那日事情已了,双方互不亏欠,他来作甚? 一时之间,就叫人有些不解。 不过,既然当时华服青年不曾抵赖,这回孤身前来,总不至于是寻仇罢! 于是徐子青也不如何犹豫,挥挥手,将护持这房间的阵法撤去,把外头之人放了进来。 店家小二自行退去,华服青年仍是一副懒散模样,走进来后,却是朝屠锦打了个招呼:“总算将人引走了,迟来见你,你可莫要怪我。”他又随意看了另几个修士一眼,“先前逼迫太甚,对不住了。” 这时候,不仅是徐子青与云冽,就是一直同屠锦在一处修行的荀梁和印修,都觉得惊异起来。 如今这情况,分明屠锦与华服青年乃是旧识? 那赌斗之事……却是怎么回事? 屠锦见到此人,哼笑道:“怎么,将那三个夯货甩脱了么。” 华服青年也是笑道:“左右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已是还了他们师尊的人情,修为倒退之事,不过是自己作孽,我不怪罪已是极给他们脸面,莫非还敢压制我不成!” 屠锦冷笑道:“哪个叫你不仔细,偏生欠了那人情。” 华服青年则叹道:“众目睽睽,我虽无需他来插手,偏偏他多管闲事,白赚我的人情,真真叫我很不痛快。若是他这三个徒儿晓事也就罢了,孰料却是愚蠢至极,叫我忍耐不得。” 两人几句对话,叫他人一头雾水。 听得越多,众修士便越发觉得不对了。 看来他两个不仅相熟,更是联合起来,算计了人么? 屠锦见他们这般神情,就笑着一指那华服青年,说道:“此人是白龙府主独子白龙笙,地位尊贵,为人惫懒,也算是我一位旧交。” 众人先略迟疑,随后仍是先与那华服青年见礼。 而后徐子青不由问道:“那赌斗之事……” 屠锦唇边就有一丝嘲讽:“也是这厮倒霉,当年因一处遗迹发掘出来,他偏要独自去凑热闹。结果便出了意外,有一极强妖兽肆虐而出。” 历经危难时遇上什么意外都属平常,这算不得什么,白龙笙身为府主之子,财力惊人,资源丰厚,一身的家当自也极多,压箱底保命的底牌也是不少。那一头妖兽他本身修为的确不能对付,可若是将底牌使出,他也能毫发无伤。 谁知被人横插一杠。 白龙府主地位尊崇,白龙笙进入遗迹后,就有不少人巴结过来。洪川派虽也算是大派,比起白龙府来,还真算不得什么。故而那三个元婴的师尊千山老祖,也对白龙笙很是殷勤。 那时妖兽突袭,千山老祖只稍作估量,就拼着手里有一件不错法宝,本身修为又在当日里的白龙笙之上,还不待白龙笙动手,便飞快拦在白龙笙身前,为他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许多同来历险的修士将此情此景收入眼中,白龙笙憋屈无比,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人情。 后来,白龙笙不得不对千山老祖和颜悦色,就连白龙府,对洪川派千山一脉,也只能多看顾几分。也是因着此事,白龙笙才一扫之前的懒惰,很是刻苦修行一段时日,将境界提升到了如今地步。 只是跟洪川派的瓜葛一直不能结清,就让他十分烦恼了。 徐子青听到此处,仿佛也能体会到白龙笙几分心情。 虽说那千山老祖未必知道白龙笙还有底牌,也未必是在算计于他,但事实上白龙笙的确无需他来救助,且千山老祖救下白龙笙亦不是因着想要救他,仍是看中他身后利益罢了。 这般的“救命之恩”,叫白龙笙不认不成,认了却极不甘愿。 徐子青自问,若是他自己遇上此事,恐怕也别扭得很。 但倘使是有人真心相救,那又不同了。 后来过了许多年后,千山老祖不知从哪里得知白龙笙手中有剑神令在,加之他座下也有几个习剑的弟子领悟了剑意,就去寻白龙笙,提及这个人情。 但白龙笙堂堂府主,如今的修为亦早已胜过千山老祖,府内更是有不少幕僚也是剑修,怎么肯把这珍贵的几个名额浪费在那三个不过区区剑意第二境的窝囊废上?左右这许多年来千山老祖凭借与白龙府这一层关系得到了不少好处,如今人情早已是微乎其微,他也懒得啰嗦,便说只肯将这三个元婴带到九虚之界一载,又或是带上一个元婴十载,叫那千山老祖选择。 结果,便是如而今这样了。 白龙笙带着那三个元婴而来,没料想才刚刚来到剑灵塔前,甚至还不及观想剑影壁,那三个元婴已是蠢得去找屠锦的晦气。 要说屠锦和白龙笙也算是共同经历过患难的旧友,屠锦不曾因白龙笙与洪川派那点关系就放过那个做下恶事的化神修士,白龙笙更不会为了个强行依附的洪川派而去找屠锦的晦气。 但偏偏在这时候被三个元婴弄得下不来台,屠锦不能退让,只因一让就没有面子,白龙笙也不能退让,他对脸面也很看重。 愤怒之下,白龙笙暗地里与屠锦传音,要联合起来,给那三个元婴一个教训。 于是就有了后来白龙笙与屠锦一场对战,两人都不曾真正使出绝技,比斗时也做戏较多。因两人默契尚可,竟连白龙笙的俏丽护卫也不曾看出,就更莫说那三个元婴了。 而之后的赌斗,早早便已注定,只会是屠锦胜出。 若非如此,屠锦也算有心之人,怎会连累同伴陪他任性将境界作为赌注? 至于那蚀神丹……虽说白龙府对外声称并无解药,但于白龙府主的直系血脉而言,却是有解。所以示以结果前,屠锦早已将乱风花数目传音给白龙笙,若是数目不足,白龙笙自有办法,将数目遮掩。 所幸屠锦等人所摘取的乱风花,也的确原本就比白龙笙一方所得更多。 481 481、 ... 徐子青等诸位剑修这才恍然。 怪道这白龙笙服食蚀神丹时那般利落,走得也那般干脆,原来原本就不过是伙同屠锦设了局罢了。而屠锦不同他们细说,想必也是觉着没什么必要,更多……或许也是恐防这位白龙府少府主不乐意将这算计之事告知他人。 如此又可以得知,屠锦与白龙笙确实有旧,但两人之间的交情,却还未达到生死兄弟的地步。 因此,有些事情,也要谨慎一些。 想到此处,徐子青不觉又有些好笑。 其实,未尝不正是屠锦外在狂放、实则处事时自有章法,才能与白龙笙结交?而且以屠锦那般性情,若非有些本领,又怎能活得那般潇洒? 他稍稍念头一转,不再多想,就揭过此事了。 那边屠锦已又问道:“你将那三个废物打发去了哪里?” 白龙笙冷哼一声:“三个蠢物吃了我的蚀神丹,想要稳固境界、不至于元婴崩溃,可是费了许多功夫。我正好将他们留在客栈里,使纤柔将人看住,自个去剑影壁前观想。如今他们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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