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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与我也算好友,我能有今日能为,全靠和徵帮我。我对他,也确是、确是心怀钦慕之意。不过和徵那般人才,当有绝色仙子同他相配,我能似如今般和他日日相处,已然心中满足、再无他念了。” 徐子青闻言,暗暗一叹。 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凡是倾心爱慕了哪个,总是心中忐忑,有百般滋味交杂其中。 如今庄惟这一应的念头,当年他亦有过。 那时他心中有了师兄,亦觉师兄乃是天下间无人能及的人物,能呆在师兄身畔、同师兄同入仙道,就是再幸运不过。一腔妄念始终想要按捺心底,却仍是时时萦绕心间,思慕之情,日日而深,终至骨髓,缱绻难忘。 但过去许多心思再如何酸涩,到底也有尽头。 他与师兄经历许多,却发觉二人实有相同心意,又熬过多少磨难,才有成婚之喜、元神相通之好。 如今前事已去,两人性命相连,已是再安稳圆满不过。 就算日后再有多少痛苦艰险,若二人同心同德,亦甘之如饴。 徐子青知晓,如今他的庄兄,与他当年的心思一般无二,或者更压抑、自卑一些。 这也并不奇怪,当初徐子青虽和他师兄修为境界相差甚远,可本身资质不俗,身份之上也无障碍,就只消纠结自己的心思,倒不用思虑太多。 反观庄惟,他只是三灵根的修士,且在三灵根里,亦非上等资质。后来虽不知他如何能到乾元大世界来,可从他先前言语,便可得知他修为、境界皆离不得那乐正和徵出手相助——这与徐子青曾经多受云冽指点又有不同,恐怕还要有许多其他经历,就非是徐子青能揣测得知。再加上庄惟虽唤了那人的名,实际身份则只是“追随”对方,这般地位,也只能说是被看重的仆从……种种缘由下来,庄惟只敢压在心底,也不足为怪。 徐子青深知,若仅仅是地位相差或是资质相差,庄惟大约还不会这般,但偏生他一无资质二无地位,要如何能有那胆量?然而在徐子青看来,相互恋慕本是二人私密之事,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就算再如何禁锢自身,怕也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庄惟对那乐正和徵有意,安知那乐正和徵对他无意? 至少在徐子青眼里,那乐正和徵对庄惟之心,应当不在庄惟之下。 若非如此,乐正和徵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会对庄惟那般周到?即便看着面目恶些,也瞒不过有心人。 徐子青这般思量着,有心要点拨一二。 可两人之间爱慕□,外人又如何指指点点?只是看他是否能稍作规劝,让庄惟自己解决为妙。 在此之前,他亦需得先知晓两人之间是如何相知相交,才能想出法子来。 略想了想,徐子青就笑道:“说来我还未曾得知,你是如何到了这里,又怎么与乐正宫主相识?我尚且记得,你当年是与徐紫罗姑娘一同到的大世界,你们……” 他话语顿住,他更忆起,那时庄惟对徐紫罗一片情深,要放弃那女子转而爱上这位二少宫主,中间怕不知又有多少故事。 那徐紫罗自然不及乐正和徵半分,不说二人气度风华之别,只说对待庄惟之态度,乐正和徵也远胜徐紫罗千倍万倍! 庄惟听了,略张口,随即面色越发红了。 徐子青有些好笑,那时庄惟爱慕徐紫罗时,尚不曾露出如此情态,而今……倒是别有不同。 想着这位好友恐怕十分羞窘,他稍一沉吟,决意先以自己开个头来。 思及此处,徐子青转头看向云冽,眼里有些询问。 云冽看他一眼,神色并未有所不悦。 徐子青就笑了笑,对庄惟也说起自己与云冽之间的诸多事情来。 左右他成婚之时便已将自个元神敞开,同师兄之间全无隐瞒,那些年种种小心思,师兄尽皆早就窥尽了。现下只是再说给好友听了,算得了什么? 那些窘迫心思,如今想来,也只有满心欢喜,再不见当年的涩意。 庄惟先是面皮发热,听到徐子青旧事时,却渐渐十分认真,随他所言之喜而喜,之忧而忧。 足足过了大半时辰,方才全都听完。 他见徐子青说到动情处,与云冽目光相对,难掩温情,情意流转间,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待徐子青住了口,庄惟的一些羞赧,也慢慢褪去。 好友将这些事情说来,是有什么缘由,他非是蠢人,如何能不明白?他心里感激之时,说起这些年诸多事来,也再不觉难以开口了。 略整理思绪后,庄惟神色平静下来,目光却很柔和:“子青贤弟同我离别时,我一心只恋慕紫罗姑娘,自觉虽是能力微末,可若紫罗姑娘所需,我亦愿赴汤蹈火,将性命都献与她去。” 徐子青一顿,也是叹息。 偏生徐紫罗天性娇纵自私,一面利用于他,一面丝毫不肯珍惜。 若非如此,他当年又怎会觉得徐紫罗为庄惟劫数,终将成为他这好友的心魔? 却听庄惟续道:“然而九千大世界,奇事无所不有。但以我当年的一点见识,又哪里能够知道,我幼年时心心念念的紫罗姑娘,竟然并非是这一位紫罗姑娘?” 377 377、 ... 徐子青有些讶异:“哦?” 徐紫罗只得一个,以庄惟修仙之人的记忆之能,莫非还会认错人不成! 况且生于徐家的紫罗姑娘,又怎么还会有第二个! 但他却未询问,只等庄惟续言。 庄惟微微一叹,笑道:“其中缘故,一言难尽,子青贤弟,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言毕,他顿了一顿,就从入得倾陨大世界时说起。 只说百年以前,庄惟借徐子青之力,有了进入大世界的名额,心里感激之余,也想着定然不能辜负好友一番心意。然而待脚步落地,他只来得及匆匆与好友拱手道别,就要立刻追着徐紫罗而去了。 提及此,也要说一说徐紫罗的去向。 徐紫罗自私自利,虽从前爱慕田亮,可后来徐家生出变故,她未能搏得一个好前程,就巧用手段,依附了一位宗家招揽的小族筑基修士。到了大世界后,她并无依靠,自然紧紧跟随那修士,不肯有寸步离开。 与她来历相当的,还有惯于奉承的徐子淑,她巧语娇笑之下,就让她依附的那位筑基修士与徐紫罗依附的一同上路,大家自一个地方而来,自然结伴最为妥当。 而庄惟虽是来了,则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只能远远跟在其后。 这一行人运道倒是不错,两个筑基修士均被一个五品宗门看中,在众多好处拉拢下,就直接成了那宗门内门弟子。徐紫罗与徐子淑两人,自是也被他们带在了身边。 但庄惟资质、修为都较为逊色,勉勉强强,也只成为了外门里最不入流的杂役弟子。 好在庄惟心胸广阔,他虽对徐紫罗之举有些酸涩,却也是老老实实做那杂役之事,日子虽是苦了些,可大世界灵气之浓郁胜小世界太多,他心境平和,修为反而缓步上升。 与此同时,他亦没忘了打探徐紫罗的消息。 不过这徐紫罗,在那宗门里过得却并不顺遂。 她原本也是天之骄女,素来娇生惯养,也受不得闲气,攀附了筑基修士入得这内门,身份之上,却也不过是那筑基修士的侍妾。而那筑基修士资质颇佳,能入得升龙门毅力也是不弱,唯独喜好女色,可既然喜好,又怎会守着徐紫罗一人? 五品宗门在大世界里也算中等的宗门,内中资源十分丰富,一些龌龊自也不少。许多修为低却容色上等的修士,能巴结到内门弟子的,也是削尖了脑袋而来。 没多久,那筑基修士身边,就有了七八个妾室,徐紫罗不过是其中区区一个罢了。 因着性子的缘故,徐紫罗在宗族里自是人人相让,可如今争夺宠爱,她却远远比不过同样有许多对手的徐子淑。 而徐子淑颇受爱宠,对徐紫罗也没了从前的恭顺,一时之间,徐紫罗处处受制,气得牙都咬碎了。 之后,她才想起了庄惟来。 听到此处,徐子青不由一叹。 既然被徐紫罗想了起来,他这好友,恐怕就要全心全意为徐紫罗打算。 事实也确是如此。 徐紫罗想起庄惟之后,就将他好生利用起来,甚至趁着那筑基修士欢喜时,将庄惟调入内门,成为一位仆从。 照理说,就算地位低下,只要入了内门,总也比外门强上许多,可于庄惟而言,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徐紫罗有许多暗地里的事情,想要交给庄惟来做。 庄惟若是成功,她便能铲除异己,而庄惟若是失手,她也可将庄惟交出,与她没什么干系。 这般阴毒算计,庄惟非是蠢人,自然明白,可他即便明白,也不能事事推拒徐紫罗的要求。 故而在那一段时日里,庄惟当真为徐紫罗做了不少,只是他唯独不肯做那伤天害理、要人性命之事,到底也让徐紫罗不甚满意。她若只需得有人给她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又哪里需要如庄惟这般绝不会背叛她的心腹? 越是往后,徐紫罗反而越发看庄惟不顺眼了。 庄惟一面努力做事,一面始终不能让徐紫罗满意,内心之挣扎纠结,也不在少数。 长久下来,几乎当真要成了心魔,而他的修为,除了在外门时连连暴涨到炼气九层外,竟然丝毫再没有寸进了。 足见他心中煎熬。 再往后,内门弟子中,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就在那五品宗门后山一处荒僻之地,居然被打开了空间裂缝,内中风暴滚滚,但偶尔却有宝物被风卷出。或是品相极佳的上等灵草,或是黯淡了灵光却品级颇高的法宝,又或是一些什么其他天材地宝,被人拾取后稍一检验,都要人十分垂涎。 一时之间,整个宗门都沸腾起来。 因内中还偶尔有伤重而死的厉害妖兽尸体卷出,这空间裂缝被称作“五妖福地”,成为众多弟子趋之若鹜的所在。 然而那福地里尽管似乎有许多法宝,风暴却大,若是贸然进去,却不知是死是活。若是要通知其他宗门,这福地便不能保住,到时若有大型宗门前来争夺,他们这五品宗门,又如何能获得足够好处?恐怕是汤都不能喝到。 宗门内部商讨一番,终是定下一个计划。 许以重赏,要那些资质低下的外门弟子、仆役等人先去探路,布下传送法阵,使后来者能安然进入。 可就算有重赏可拿,但凡聪明些的,也不敢拿性命做赌。 到底是仙道宗门,总不能逼迫弟子,若是惹出麻烦,反而不妙。 后来宗门便做出一个许诺,凡自愿进入空间裂缝之人,若能安全归来,就可成为内门弟子,若是回不来,也可事先将这名额交予亲朋好友,不论是什么什么身份、什么资质,都绝不悔诺。 此言一出,立时掀起一阵风浪。 区区重伤与内门名额如何能比?左右在外门也是白费光阴,不如拼死一搏,尚有如此希望。 更有为家人亲眷谋福者,对这名额也是十分关注。 短短一段时日里,就有了几十人愿意前往。 说到这里,庄惟微微露出苦笑来。 徐子青缓缓开口:“那徐紫罗,可是对庄兄开了口?” 庄惟神色已是平和,却点了点头。 徐紫罗得知之后,顿时疯狂起来。 她那时已被徐子淑压制,可一旦成了内门弟子,岂非能叫她好看?到时她就算想与筑基修士成为道侣,也有了足够身份。 很快地,她就找上了庄惟。 那时的庄惟虽是越发失望,但也的确宁可去那裂缝,也不愿再做违心之事,故而一口答应。 随后他见徐紫罗欣喜若狂,更是满心苦涩。 ——与其说庄惟爱的是徐紫罗那个女子,倒不如说他是痴恋幼年时救他性命、又教导他读书习字的徐家小姐。后来徐紫罗个性剧变,庄惟虽有失望,但每逢忆及从前,都不由得要好生回护,看着那徐紫罗时,心中所念亦不是骄横跋扈的少女,而是记忆里与他温情相处之人。 如今心灰至此,他竟觉得就算果然一去不回,也比对着这面目全非的紫罗姑娘更好。 随后宗门集结众人,来到那空间裂缝之前。 庄惟纵身投入,纵使明知此去多半粉身碎骨,他亦再未回头,也没了最后一丝眷恋。 在那空间裂缝之中,庄惟见到许多与他同来之人都被风暴绞碎,而庄惟本身修为乃是众人中最高者,灵力脱体而出,奋力将他护持。 居然被庄惟找到几个空隙,挣扎着活了下来。 一阵狂风涌入,庄惟只觉眼前一亮,就落到了实处。 原本这应是运道好的,然而他才刚刚看清眼前确是一片如同秘境一般的景象,就感觉一股腥风扑来,观那威势,居然是一头四阶妖兽,凶狠咬来! 四阶妖兽堪比筑基修士,庄惟如何能敌?他灵力几乎耗尽,仅余一成,全都被他拿来逃命之用。 庄惟非是懦弱之人,既好容易自风暴里活下来,自也不会想要寻死,他便奋力奔逃,却引得那四阶妖兽不懈追逐,如同猫戏老鼠,玩弄猎物。 若是这般能侥幸逃脱,也不算什么。可好景不长,不过一时半刻后,那四阶妖兽便没了兴致,只用长尾一绞,就止住了庄惟去路,它再一掀一扑,更是让庄惟受了颇重的伤,腿上、脊背都被划出数道伤口,血流遍地,面色惨白。 庄惟仍是想要走脱,终于被那四阶妖兽死死压住,一张狰狞巨口,就要立刻咬下—— 恰那时,庄惟模糊间,却见到一片紫色衣角,似乎远远飘过。 求生心切,庄惟吃力呼救,心中却未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要最后一搏。 但下一刻,四阶妖兽重重歪倒,那极沉重的分量压得庄惟胸口闷痛、吐出血来,然而他此时却是知道,那紫色衣角的主人,居然当真将他救下。 从求而不得、备受磋磨,到心灰意冷,又有后来惊心动魄。 庄惟这番经历,着实让他受了许多折磨,觉出许多苦楚。 徐子青听到此处,也是总算松了口气。 他不消细想,就已开口说道:“那救你之人,想必就是乐正宫主。” 庄惟的面上褪去先前一丝沉重,露出松快的笑来:“不错,正是和徵。” 徐子青这时方才明白,原来乐正和徵同庄惟是这般结缘。庄惟本身对徐紫罗失望至极,恰被乐正和徵救了性命,相处之下,渐渐将情思转移,倒也并不奇怪。 不过他隐隐却又觉得,事情恐怕非是如此简单。 果然,庄惟再度开口:“我原以为醒来之时必然被抛到一边,没料到睁眼却见到和徵。” 378 378、 ... 那时紫衣青年居高临下俯视于他,气质孤傲,眼中亦有一丝不耐,口中则道:“好生愚钝,还不起身么?” 庄惟愣了一愣,才发觉正有一股清流在体内流转,唇齿间似有清香,顿时明白,约莫是被这人塞了一粒丹药,才有如此效用。而他体内灵力,居然也帮补得充裕了。 他果真是被这青年所救,更是蒙他相助,将伤势都恢复了大半。 此后庄惟得知那人名为乐正和徵,虽是脾性不甚温和,对他也多无什么好言语,然而却不知为何也将他带在身边,竟是一路将他护持。 庄惟也才知晓,那空间裂缝所通之地,竟是上三千乾元大世界一处小秘境,这位乐正和徵出门游历,恰到此处,正见他要被妖兽所杀,方才出手把他救下。 正因此事,就让庄惟觉得此人面冷心善,比之他于小世界、倾陨大世界中所见之人,都要正派百倍。 就这般,庄惟一直跟随乐正和徵身边,见他斩杀无数妖兽——便是那些凭借气势就能将庄惟压制的妖兽,在那乐正和徵术法之下,也往往数个回合,就能轻易除去。 渐渐庄惟亦是明白,这人一身修为境界,怕是已是到了他无法想象之境地,就算他曾经偶尔见过一些匆匆掠过的元婴老祖,其威压也有所不及。 徐子青试想两人相处情形,不觉微微一笑:“故而庄兄就跟随了乐正宫主,一直到了如今?” 庄惟笑道:“中间倒还有些故事。” 本来救命之恩重如泰山,庄惟修为不济,就要从他处报答一二,于是力所能及之事,件件妥帖周到。 如此相处下来,庄惟不知不觉十分殷勤,而这一份殷勤中,竟生出许多熟悉之感。 尤其那乐正和徵有时嫌他行事温吞,居然出言教导,虽不是极为细致,但也算得上很是悉心,只是每当略有急躁,总要说他一句“愚钝”……庄惟恍惚之间,见到这一个紫衣人影,就不觉回想起幼年往事来。 那些往事常年日久本是逐渐只剩了些微影像与久远温情,可那些时日下来,居然慢慢清晰。 当年紫罗姑娘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也同这人影重叠。 如此念头,使得庄惟一面心惊,一面又觉得自己唐突了恩人。 恩人身为男子,紫罗姑娘却是女子,他如何能将他们看成一人? 可不论是神态语气,甚至不耐时的“愚钝”呵斥,都叫他迷惑起来。 庄惟说到此处,神情很是愉悦,似乎颇觉有趣,笑容越发深了。 徐子青此时说道:“所以……这位乐正宫主,才是庄兄心心念念的紫罗姑娘?” 他说出这句,不由就看向了自家师兄。 若是从前,他或者还要迷惑不解,不过经由师兄元神托生、天魂离体二事,他便有些猜测了。 就与他师兄一般,不论是因着什么契机,这位乐正宫主必然是将元神寄托到了那时年幼的徐紫罗身上,同庄惟相处的,自然也是乐正和徵。后来乐正和徵又不知何故而离去,余下来的那位徐紫罗,自然也不再是庄惟惦记的紫罗姑娘。 庄惟受限于小世界里的浅薄见识,自不会明白还有这种奇事,就以为徐紫罗是忘记了他,且随着年纪渐长而性情大变。 不过即便尝到了很多痛楚,若说尚有一件幸事,那便是庄惟终究只是认错了人,而非是爱错了人。 果然,庄惟就将后事解释出来。 他因迷惑而晃神,又同乐正和徵历练多日,终是到了乐正和徵将要离去之时。 于那时,乐正和徵方才说道:“多年不见,你是情愿一人历练,还是仍随我回去做一个书童?” 庄惟听他此言,当真是如遭雷击,混沌之间,也就随他回来这冰宫里了。 徐子青大乐:“那乐正宫主倒是有趣,他恐怕早已认出你来,却将你蒙在鼓里,后头再给你丢下那一句炸雷,可不就将你吓坏了么!” 庄惟也是哭笑不得:“此事我亦问了和徵,他确是认出我的气息,才会出手相救,后来本以为我也可认出来来,孰料我待他历练终了,也不曾出口相询,他才要吓我一吓,算是惩处了我。” 说起乐正和徵为何会寄托那徐紫罗之身,也有一段缘由。 乐正和徵乃是冰宫中两名普通弟子成婚而生,虽父母资质都不过中等,生出的孩儿却是天生冰属变异单灵根。虽说冰宫里寻常有水灵根者就可习练其功法,但若说最佳,自然是冰灵根。 然而这冰灵根非是普通货色,便是在双灵根、三灵根里能变异出这么一根来,都不容易,何况还是这单冰灵根?当代宫主掐指一算,得知乐正和徵所在,立时抱了回来,收为嫡传弟子,就连这姓名,也是宫主亲自取来。 如此备受重视,乐正和徵自是千娇百宠长大,他的资质悟性也的确在众人之上,短短两百余年,居然已然结婴。 可正是这么一个千好万好的少宫主,他的性情,却是极其暴躁。 众所周知,但凡是修仙之人,都得耐得住性子,否则一个打坐就是数日乃至许多年,又如何能够熬过?乐正和徵初时凭借天资倒是没什么妨碍,结婴之后,就出了岔子。 乐正和徵所习为冰宫最好之法诀,唤作《冰沅大觉录》,为天阶中品功法,已然是世上一等一的功法了,与他的单冰灵根极为相配,修行起来一日千里。 但顾名思义,冰属功法原本就以冷静见长,偏生习了它的人,却是急躁易怒…… 可想而知,不仅是让乐正和徵有了瓶颈,长此以往,更会让他心魔丛生,是再无寸进、甚至跌落境界。 就让形势变得极其严峻。 仙宫宫主自不能容忍自己嫡传弟子这般废去,偏偏乐正和徵却浑不在意,丝毫也不曾收敛性情,到后来更专心不得,只要打坐半日,就立即起身,再度寻人打斗去了。 眼见他渐渐不能自控,越发要生出心魔来,仙宫宫主大怒之下,就出手擒住乐正和徵,直将他元神抽出,投入了一件半仙器里,由得那半仙器将他送入小世界里,要他磨一磨那性子。 显然,那件半仙器很有本事,就此把乐正和徵的元神送入下界,那渺渺一丝,就依附在了年仅七八岁的幼女徐紫罗身上,将她意志压制下去。 而乐正和徵堂堂元婴老祖,又是九尺男儿,却不得不以幼女身份过活,他元神更被下了禁制,竟是没得任何力量、弱小不堪,只能靠这具小小肉身过活……他才不得不强行压抑性情,以免被人觉出异状,让他没了性命。 那一段时日,于乐正和徵而言,当真是煎熬无比。 庄惟忆起往事,眼神便有些悠远:“那一年我初见紫罗姑娘,不过是个乞儿。” 徐子青神情一动,听得越发认真起来。 庄惟本是一个小家族、庄家支脉之子,那一支人丁单薄,早已没落,与凡人农夫无异,更不知修仙为何物。父亲死去前给他信物,要他前去投奔宗家,他孤身上路,因性情淳朴,被人骗走钱财,又吃了许多苦头,到底于雪天之际,险些冻死。 他的运气却是不差,倒卧之地,竟然就是徐家侧门。 乐正和徵自出生就与冰雪为伴,每逢雪日,总要出来领略一番。然而幼女之身叫人不能放心,往往不得出门。而他就算压抑性情,也是常年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肯听区区不入流的小家族修士言语?自然我行我素,终是走了出来。 也恰恰见到了庄惟。 许是那一时恻隐之心,又许是磨练性情太过无趣,乐正和徵一探庄惟脉门,瞧出他有灵根在身,居然将他救了回去。 之后种种,就如庄惟记忆之中那般。 庄惟被洗刷干净,又吃了一顿热饭,已是没了大碍,他对这救了自己的幼女极为感激,便也不再去投奔宗家,反而留了下来,以书童身份做了这幼女的玩伴。 乐正和徵平日里无从消磨,就使唤了庄惟,而庄惟性情极好,对乐正和徵百依百顺,这般相处下来,乐正和徵反而对他生不出怒气来,更在无事之时,教导庄惟读书习字。 这位少宫主是何等眼界的人物,一身气度就算落入幼女身躯,也远胜旁人,行为举止更是瞧不出年幼痕迹,在那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庄惟眼里,自是无处不好,就连那脾性,也被他觉得有十分可爱。日后情窦初开,心中也只余下了这位姑娘。 而乐正和徵待庄惟也比旁人好上许多,对他种种指点,于庄惟以后修行,亦是有了不小的用处。 如此年余过后,冰宫宫主自觉乐正和徵已能耐得住性子,就起心将他召回。 临行之前,乐正和徵也只来得及要人将庄惟送回庄家宗族,元神就被吸引而走,同庄惟再也不曾相见了。 那时庄惟固有不解,却也很是顺从,只想着日后学成,再来报答紫罗小姐。后来他果然极为努力,恰好庄家原本依附徐氏宗族,他终是凭借修为,能到得徐氏宗家苦修。 再然后,支脉徐紫罗年岁到了,也被送到宗家,他就处处照拂,生出了后面的许多事来。 379 379、 ... 待庄惟尽皆讲完,徐子青一声长叹:“你能终于同乐正宫主重逢,果然十分巧合。” 说不得,这便是上天注定的一段缘分。 庄惟眼里闪过一丝怅然,但更多则是欢喜:“自与和徵重聚,于我而言,此生已是足够了。” 他素来所求不多,唯独童年那份暖意经久不散,后来得乐正和徵厚待,再没什么不甘心的。 再说那处小秘境,于五品宗门而言也可算作福地,只是内中空间裂缝着实不少,即便是乐正和徵也要小心行事,否则一旦被那裂缝卷入,怕是即便性命保全,也要不知道被抛入何处。 因此庄惟应了随乐正和徵而去后,乐正和徵眼见那空间裂缝渐渐增大,若是等它将整个小秘境都卷入,恐怕就要对外界空间也有影响。故而他虽没得能力把空间裂缝弥合起来,却在离去前使了大法力,直将这小秘境摧毁。 左右如这等小秘境在乾元大世界乃是多不胜数,也没什么可惜,终究被这煞星彻底弄没了。 余留下来的空间裂缝还不算大,很快被外界规则包容收拢,消失世间。 同时那倾陨大世界与其相连的裂缝,也因此消失。 庄惟从前呆过的五品宗门白费了一场气力,到底还是没能真正进入这所谓的“福地”。 但那一些事,则再和庄惟无关了。 庄惟随乐正和徵到了冰雪仙宫,就做了他的侍从,服侍他起居,与他可说形影不离。 乐正和徵待他也是极好,不仅为他探脉后择取了十分适合于他的法诀要他修行,一应所需资源亦是丰厚,比之他从前际遇,何止天差地别。 庄惟感激之余,对曾经“紫罗姑娘”的心意再度涌上心头,他既已明白是认错了人,就不会再将痴心错付,反而惭愧自身见识不足,居然那般愚钝。爱慕之情难以遏制,即便这乐正和徵同他之间犹如天渊之别,他也只是暗暗将心思藏好,然而对待乐正和徵也越发周到。就这般过了许多年。 交谈过后,徐子青与庄惟堪称推心置腹,双双都知晓了对方心底的秘密,其交情也越发深厚。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时辰之久。 正这时,众人忽觉一种极其危险之感自外放传来,乃是一尊有大能力者气息外溢所致。 庄惟稍稍一怔,已是起身:“和徵回来了。” 果然那殿门大开,一个紫衣人影倏然而入,长发飞扬,气势凌人。 他神色冷傲,看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在庄惟身上:“你尚有事不曾做完。” 庄惟憨厚一笑:“我同子青贤弟说得久了,误了和徵的事情,是我的过错。” 乐正和徵眼神亦很冷淡:“自有人引他们前去客房,你随我来。” 庄惟点了点头,就朝徐子青两人歉然道:“子青贤弟,我少陪了。” 徐子青也起身笑道:“你去忙罢,不消理会我等。” 几句说罢,乐正和徵就转身而出,袍袖飞舞,像是有遏制不住的怒意翻腾,又好像冰川镇压,一瞬冷却下来。 这般情绪无常,却隐隐更在控制之内,仿若风暴入海,又有冰火融合之感。 徐子青目送那两人出去,随后吁了口气:“这位乐正宫主,脾性果真怪异。” 而门外,也有一个黄裙少女走上前来,福身道:“请两位客人随婢子而行。” 徐子青自不会为难于她,就同云冽携手,一起跟了她去了。 乐正和徵为两人安排客房倒也在这小殿之内,只是绕到后方,相距庄惟所居之处并不十分接近。 徐子青和云冽入得房中,便觉一股冷气袭来,内中竟也是冰玉所造,尽管奢华,却冰冷异常。 不论床榻、衣柜、桌椅,尽皆寒意逼人。 想来这位二少宫主地位崇高,就算招待客人,也得让人按着他的规矩行事,并不肯设下法阵,辟去冰寒之气。 那婢子悄然退去,徐子青也不多言,足跟轻轻一跺。 霎时间,一股极温暖的木气就在这室内漾开,一瞬仿若春回大地,再无冰霜。 云冽身负无情杀戮剑道,倒不觉什么,而徐子青这般施为了,他也未有什么动作。 一切只作寻常。 徐子青就走到榻边坐下,微微一笑:“乐正宫主看来果真待庄兄不错。” 云冽先前不发一言,此时对他,便肯开口:“庄惟思虑过甚。” 徐子青目光柔和:“我当日对师兄生情时,亦是那般忐忑不安。” 云冽则说:“并不必如此。” 徐子青失笑:“师兄心性坚定,忽然便道同我成婚,可也将我吓了一跳。” 大抵世上有情之人,如师兄这般坦然无垢者少。那时师兄入魔醒转,他本以为师兄将两人之间暧昧□忘却,结果后来只师兄一句话出口,就叫他溃败了去。 如今想想,也觉十分有趣。 云冽行至徐子青身侧,以手按抚他之发顶,说道:“修仙乃修一点真我,既心意如此,便无需遮掩。子青,日后你当使道心无尘,方可得证大道。” 徐子青越发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略踮脚,凑去轻吻云冽双唇:“师兄说得是。”他唇边暖意同云冽相触,笑意温和,“我此时便想要亲近师兄,师兄以为如何?” 云冽垂目,就以手将他揽入怀中,也微微张口,将他唇舌含住。 一刹那,两人气息交融,正是缠绵相拥。 便已结成道侣多年,这般亲昵之时,亦叫人无尽欢喜。 徐子青眼中含笑,同云冽呼吸相触。 经由多年艰险,能同师兄修成正果,着实难得,再思及好友庄惟坎坷□,比照自身,就也觉得幸运几分。 即使磨难万千,他与师兄总是心意相通,如此已然是极好了。 一夜无梦,两人倒是在那冰榻上睡了去。 次日醒来,徐子青朝师兄一笑,云冽目光略有缓和,就一同起身。 这时天色尚未大亮,云冽走出门去,在院中阖目。 院中有不少冰雪般的草木,通身剔透雪白,似乎由冰雪雕成。 但徐子青身具木属传奇功法,又哪里看不出,这些分明只是极特殊的冰属草木,并非虚假。 其木气,亦是清清楚楚。 徐子青见师兄正在观想己身剑道,并不去打扰,他以为此地环境殊异,于师兄剑道磨练上,必有用处。 而他自己,则立在一株巨木前,以手抚摸那极白的树干,将木气缓缓注入,探寻脉络。 待临行前,若不甚麻烦主人,他或者也可寻好友谋得几粒此类种子,收为从木,壮大自身。 两人都沉浸于悟道之中,并不曾留意周遭。 不多时,徐子青先收了木气,感知这巨木传来亲切之意,不由微笑。 云冽双目一张,目中黑金光芒一闪。 刹那间,一枚叶片落下,正被这光芒斩作两半。 徐子青看过之后,才回过头去。 他先前便察觉有人在后方观看,只是并无恶意,他方不曾如何戒备。这一看,却是那位乐正宫主,正是立在长廊之内、冰柱之下,视线落在他二人身上。 徐子青就笑道:“见过乐正宫主。” 乐正和徵目光扫来,开口道:“他剑意境界如何?” 此言不消说,问的自然就是云冽了。 徐子青看一眼自家师兄,笑道:“师兄境界尚在金丹期时,便已是剑意大圆满。而今师兄剑道上造诣如何,我虽能察觉,却无法道出了。” 乐正和徵略点头,再看向徐子青:“你功法不错。” 徐子青一怔,随即温和说道:“天下功法万千,于己身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乐正和徵神色好些,眉目间煞气仍在,但疏离之意,却少了几分。 云冽立在徐子青身侧,神色不动,一身冰冷,似比乐正和徵更甚。 他如今修为虽仍是元婴初期,面见这位化神期的强者,也从不曾怯场过。 不过他亦明白,这乐正和徵同他守柱之战时所见化神更不相同,此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天资悟性皆远胜常人,绝非易与之人。但与此同时,也要他生出了一丝战意来。 乐正和徵忽而笑了,他这一笑,就如同皎月生辉,一张冷酷的颜面也霎时变得生动起来:“你想同我打一场?” 云冽微微颔首:“我所习之道,当百战不退。” 乐正和徵身形一晃,已然立在了云冽身前:“你所习是什么道?” 云冽道:“无情杀戮剑道。” 乐正和徵眼一亮:“既然如此,我便亦以元婴初期境界,同你比斗一场。” 云冽说道:“如此甚好。” 虽说被高境界之人压制之下更易突破,他却也知晓乐正和徵乃是要看他的剑道,而他也想要看一看这冰雪仙宫至高功法,究竟有什么能为,又能将他逼迫到何种境地。 如此,正是一拍即合。 徐子青见状,神色也柔和下来。 师兄虽同他倾心相交,但他修为尚且不够,不能陪师兄切磋比斗。 他看这二少宫主积累极为雄厚,不知将境界压制同师兄一般时,可能与师兄斗得酣畅? 而凭借师兄资质,在同化神高手切磋之下,必然能所得甚多。 师兄剑道孤独,天资纵横,天下少有人能及者,便有他在身边相伴,也难免要失了一些乐趣。师兄不觉,他却不忍。 这乐正和徵气度人品俱是不凡,如若能与师兄以战会友,自然再好不过。 380 380、 ... 在这第二冰宫之内,有一极大演武场,正是二少宫主乐正和徵所有。 此时一行人直奔那处,就立在了演武场中央。 徐子青晃身后退,只站在边缘之处。 这演武场十分平整,举目望去如同冰原,浑然一色。 云冽早已将大氅取下,而今正一身素衣,同紫衣的乐正和徵遥遥相对。 二人之间,气息由松散到凝练,总共也不过只用了一个呼吸间。 徐子青离得虽远,却也在这一刻察觉到两股极恐怖的意念,分从左右包抄而来。 他需得将周身真元运起,才不会被这气势逼退。 ……好厉害的威压! 那两人皆不是多话之人,只见乐正和徵屈指一弹,掌心里已抓住一柄长枪,通体有如银铸,却是蕴含莹润流光,直达枪尖,生出一种既纯粹,又暴戾的杀意。正如同冰原之下烈火熊熊,一瞬就要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云冽微微抬手,也握住一柄长剑,剑色黑金,形态古拙,似乎黯淡无光,然而又仿若吸尽所有光芒,使得其剑身上反而显露不出了。也有一种杀意铺天盖地,既是冰冷,又如同水银倾泻,肆意铺展,使得周遭一片凝滞,恍如冻结。 徐子青屏息,他认得师兄手中那剑,乃是庚金之精与融水精晶相合炼成,本体不过尺余长的小剑,但只消师兄心念一动,就可化作御敌之物,成了这般形态。乐正和徵手中长枪如何炼制他并不认得,却是连神识都难以接近,只要稍有动作,就立时被一种风暴吞噬,化作无形。 这一场对战,不知会是如何惊心动魄,让人元神震荡! 很快,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仿佛只在眨眼间,紫衣与白衣就交织一处,速度之快,简直如同两团虚影,叫人看不清其中情形。 只能听到长枪锐鸣,剑气呼啸,空间犹如撕裂一般,发出无数尖利声响。 徐子青睁目,将真元汇聚双目之上,运足目力,专注观战。 太快了! 即便如此,他也往往跟不上两人动作,只刚刚看到一个交错,就立时连番变换,使得他眼花缭乱,只看了须臾工夫,就觉眼中酸涩,头脑昏涨。 不过此回却是他头一次见到师兄与人对战如此剧烈,不再同从前般多是静立以剑意对敌,而是真正运起剑法,同人缠斗。 他从前虽知师兄剑法超群,有无数年磨剑之功,但真正见到时,方知自己所想不如师兄所为之万一。 乐正和徵与云冽,的确正斗得酣畅。 那长枪如龙,纵横开阖,枪尖过处挽起寸寸冰霜,极寒之气如同洪流,穿刺时有冰封之声。 云冽以剑相迎,剑锋凝出一缕微芒,层层破冰,翻卷出杀气若水,绽放出团团剑花。 斗得剧烈时,乐正和徵纵身而起,枪身紧绷,又好似一条长鞭,狠狠砸下!若是一个砸中,就要将人砸得头迸血流,筋骨俱碎!云冽转身如电,生生避让,那长枪正中地面,裂开无数冰纹,圈圈扩散。而云冽反身腾空,长臂一展,长剑斜劈而来。 乐正和徵骤然拧身,银枪一架,正正抵住长剑! “锵——” 只听得一声脆响,道道声波四溢开去,无数力量八方横流。 云冽身形滞空,长剑连斩。 又是成串声响,轰鸣不绝,乐正和徵手臂一抖,枪身连震,化作滚滚气浪。 此时那长剑斩击之处,正是银枪拱起之地,颤动不止,再难聚于一点。 云冽剑法稍顿。 乐正和徵趁机矮身而出,随后银枪横砍,如同大刀一般,带动一片银光! 云冽目光微冷,长剑生出无数剑影,如同天罗地网,汹涌而来。 那银枪亦不遑多让,立时舞作一个飞轮,使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那无数剑影,也尽皆被抵挡在外了! 两人斗得兴起,一个剑法无穷无尽,一个枪术转换不休。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却都是使出浑身解数,要将对方压服下去。 互不肯相让。 徐子青看得久了,眼中都有些发花。 但他能见师兄双目里战意灼然,却另有一种风采。 到此时,他也看出这一场对战正是势均力敌,同等修为之下,就算那乐正和徵多出数百年的经验,也不能将他师兄压制! 而他的师兄,潜力远远未到极致。 正看时,徐子青身旁多了一人。 他回头一看,那神情平和的憨厚青年,可不就是他的好友庄惟。 徐子青就笑道:“你来得晚了些,不曾见到方才的精彩。” 庄惟也笑了一笑:“如今续看,是否已是太迟?” 徐子青却摇头:“倒也不算太迟。” 庄惟身为乐正和徵座下极有地位之人,许多事务都要处理,因而来晚。 他现下见到乐正和徵与云冽激战,心里很快明白,倒对云冽有些忧心——他深知乐正和徵性情,若非看中之人,定不肯多看一眼,可如若看中了,就非得邀人对战,战意几近疯狂。 庄惟对云冽原本并无了解,对乐正和徵实力却很了然,自会因好友而担忧其道侣安危。 徐子青见庄惟神色,反而一笑:“庄兄不必如此,我那师兄也难得遇上对手,能得二少宫主相陪,正是十分欢喜。” 庄惟闻言,也放下心来:“我从不曾见人能同和徵斗到如此地步,今日见到了,云道友果真不凡。” 随后二人再度观战,不复对谈。 而场中两人枪术剑法斗过一遭,比的也不过是身法罢了。 许多手段,都尚未真正拿出。 只见那乐正和徵将银枪一抡,枪尖顿时爆发一蓬寒芒。 云冽见状亦是收手,剑锋之处,也有黑金之光如针尖一般,吞吐不定。 很快那寒光暴起,黑金之光也很快迎上。 二者正面相撞,一个相触,发出震撼巨响。 “轰轰——” 响声过后,徐子青与庄惟如有炸雷打在耳边,都是一阵心神动荡。 但他两个极力去看,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反而是两种光芒撞击之后,都是被彼此打散。 这竟又是不分轩轾。 乐正和徵眼角泛红,眉心之中,似乎有一团癫狂之意。 他“嗬嗬”笑了两声,忽而将银枪收起。 云冽立在数丈之外,神情里一片冰冷,此时他如同冰川屹立,已是全心沉浸在无情杀戮剑道之内,七情冻结,无惧无怖。 同时,他眉心隐隐裂开一条细缝,隐约孕育着极为狂霸的力量。 乐正和徵动了,他倒没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动,只一抬手,掌心突生一点银芒。 那银芒极为细小,好似十分羸弱,但其中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尖锐到了极处,似乎无处不可穿透,无物不可摧折。 眨眼间,银芒迸发而出,陡然变作一蓬雪雾。 这雪雾极其轻薄,如同只是一块银纱,又仿佛是一片银网,就那般飘忽而去。 这般的招数,理应不甚厉害,更没什么叫人害怕之处。 可云冽见后,身形一晃,已是再后退数丈之远。 不过他却不是躲避,反手之间,他眉心里劈出一柄黑金巨剑,直直斩在那雪雾之上! 雪雾轻轻飘浮,黑金巨剑就如同黏着其上一般,丝毫不能深入。 然而云冽双目里光芒一闪,那黑金巨剑,也生出了变化来! 它霎时抽出无数黑金细丝,正是剑意成丝,需知剑意若是凝形,往往化为剑状,若要改变形态,何止千难万难!若能将其改变者,于剑道之上,成就定然非凡。 寻常人若要将剑意完满都极不容易,何况剑意细丝,既柔且刚,越发困难! 乐正和徵见了那细丝,目光很是明亮。 他所使雪雾自也不是寻常雪雾,而是他所具九种本命神通之一,有极强之力。 不知那剑意细丝,是否能是它的对手? 云冽心念一动,无数剑意细丝亦如灵蛇,游动起来。 那黑金巨剑原本被困于雪雾之内,凝滞而不能动作,然而一旦化为细丝,就将雪雾之力分成千股万股,每一股都要细微不少。然而仅仅如此,却也挣脱不得,但那脱身的许多细丝再由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就又如同一张巨网,反而将那雪雾包裹! 无边杀气包含无数杀戮意念,就同雪雾里极寒意念互相厮磨。 每一点雪雾都与每一根细丝拼杀起来,你死我活,僵持不下。 乐正和徵却有些不耐烦,他一抬手,将那雪雾召回。 云冽眉心光芒一动,那无数细丝也倒抽而回,纷纷涌入他紫府之中。 这一次神通对剑意,也互相有了一番了解。 术法见过,剑意识过,修为境界上,却没什么好看。 乐正和徵眼角红得越发厉害,竖起一指,往眉心轻轻一点。 刹那间,一座冰雪之域自身后虚空出现,凝实无比,如同一座世界,横贯于天。 云冽同样施为,身后亦有一座剑域腾空,镇压无边虚空。 冰雪之域里,无数冰川雪山,绵延不绝,直通远方。 而那冰川雪山之侧、之上、之周遭又有无数冰宫隐隐出现,同那无边冰雪相映,每一座都好像有无尽力量。 剑域之内,无数剑意冲天而起,星河倒挂,黑金巨剑如同霹雳闪电,如同雷罚天谴,扫荡周天。 两人不消如何出口,两座小乾坤已如离弦之箭,重重对撞! “嘭嘭嘭——” 也不知撞过多少次,不晓得爆发出多少力量,地面上沟壑如同蛛网,四方八位,无处不有,更有冰石翻卷出来,竟将这一片演武场都冲刷成废墟一般。 徐子青和庄惟两个哪里抵得住这般巨力,都是来不及反应,已被撞得胸口发闷,连连倒退。 此时莫说是睁眼去看,就连喉头一股腥甜,都忍耐不住。 几乎是下一刻,两人便都喷出一口血来。 徐子青修为强过庄惟,倒只是面色微微泛白,而庄惟却站立不稳,面色也如金纸,当真是十分难看。 这两个难友对视一眼,都是一个苦笑。 随后一个调息,一个则取出丹药服下,才都稳住自身。 而那演武场内,紫衣人与白衣人相对而立,两个人的紫府小乾坤,却都不见了。 乐正和徵面上露出一种压抑的狂喜:“我输了半筹。” 云冽神情不动:“若同等修为之下,我不如你。” 乐正和徵缓缓勾起嘴角:“若我同你一般年岁之时,我不如你。” 381 381、 ... 比过之后,二人并不停留,都是转身,各自往前方走来。 云冽倏忽间已到徐子青左近处,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就将一道真元传送进去。 霎时间,徐子青只觉那股极强力量运行四肢百骸、再入丹田,就不过一个周天,已将方才的暗伤处置了。 这也是他们本是双修道侣,彼此真元互不排斥,才有这般效用。 另一头,乐正和徵也立在庄惟身前,却并未给他传输真元,而是将一个瓶儿放进他的手里,口中却道:“你气虚体弱,下回离得远些!” 庄惟捏开瓶儿,将丹药服食,那惨白的面色就立刻好转起来,他也是略憨厚地笑了一笑:“和徵,多谢你了,我明白的。” 乐正和徵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且说经由这一场对战,那乐正和徵对徐子青、云冽二人态度好上不少,倒非是从前就很怠慢,不过是如今看来,就多出些看重罢了,尤其与云冽之间,像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徐子青看在眼中,自是很是欢喜,他素来了解师兄,也觉师兄对这乐正和徵颇有欣赏。 许是当真将两人当做友人看待,那乐正和徵直接将他两个引入他修炼之地,那乃是一处冰室,为数条一阶灵脉交汇之所,其灵气之浓郁,几乎如同白乳,触手就可抓握。 那交汇之地又有一个名字,唤作灵眼。 从前乐正和徵只允许庄惟随他在那处修炼,而今就多了徐子青与云冽二人。 短短时日里,徐子青只觉修为大进,根基越发扎实,积累也更加雄厚。为求能容纳更多真元,他更忍住苦楚,由师兄替他以滔滔真元拓宽经脉,再立时以木气修补,如此往复,进境非凡。 云冽在此处如鲸吞般吸收灵气,也同样积累无数。 同时每过数个时辰,乐正和徵便邀云冽对打一场,只是此回徐子青与庄惟就有防备,观战之前都要先以法宝护住周身了。 这般过了几日,四人都很自在。 而正这时,丰家的族长前来拜见了。 原来乐正和徵自同云冽头回交手之后,对他们所求之事也更上心一分,早早遣人去吩咐了丰家之人。那些人回去宗族后,自是立刻向族长禀报来龙去脉,那丰家主心里忐忑,连连询问再三,思忖了许多行事之法,才带上族中至宝异兽,又引了几个优秀子弟并丰奇、丰峻兄弟二人,匆匆赶来。 如今那一行人,都在冰宫之外等候传召。 乐正和徵刚刚与云冽战过,二人气息都有些动荡。 他两个都是越战越勇之辈,尤其云冽同化神强者对战时领悟极多,每回对战后,都是进境惊人。 乐正和徵后来需得比云冽多用一层境界,才可同他不分高下,而因他也能从剑修之道上获取一些另辟蹊径之法,且战得痛快,倒也愿意多斗几回。 不过现下,他则略调息须臾,就有些傲慢吩咐:“且让他们于偏殿等候,本座稍后去见。” 传话之人立刻去了,乐正和徵才看向另三人:“既然是这一件事,尔等与我同去罢。” 徐子青看一眼自家师兄,自是代为答谢:“那便谢过乐正宫主了。” 乐正和徵也不多说,就上前一步,紫袍鼓荡。 庄惟紧紧跟去,徐子青也拉着师兄,快步赶上。 偏殿里。 一个身长八尺、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坐在右侧椅上,其身后跟着数位青年,都是恭恭敬敬。 这正是丰家一行人,那中年人,便是当代丰家主,元婴中期高手,丰泰。 他此时神色看似如常,心中其实有几分悔意。 原先他也听丰奇提起了那帮了他取得万年雪银参的救命恩人,但想着不过是两个金丹期的小辈,就没有如何看重。后来能应允那两人来同他见上一面,也是给那万年雪银参的面子罢了。 但他哪里能够想到,就那两人,居然会与他们丰家依附的二少宫主搭上关系、让那二少宫主为他们发下令来? 如今也不知那层关系到底是面子上的情分,还是很是亲厚,也只能见过之后再说了。 丰泰正思忖时,有人报:“二少宫主到了!” 他连忙收回思绪,站起身来,望向那侧殿门口行礼迎接。 果不其然,一道极庞大的威压极快袭来,整个侧殿顿时越发寒冷,让人如置冰窟一般。 丰泰就见一紫衣华服青年极快现身,眨眼间就坐在了首位之上。 而与此同时竟还有几人跟来,其中传言备受宠爱的那位就肃立于青年身侧,另外的两个青年,却是一齐坐在了紫衣人右手一二位处。 丰泰自然明白这两人就是丰奇所言的两位金丹了,但他久经世事,目光何其老辣,一眼就看出来两人真正的境界修为。 穿着红衣的那个年纪轻些,确是金丹修士,然而却已是金丹后期巅峰,只消再进一步,就可结婴,气息极为通透。另一个着白衣的神情冰冷,通身气势却哪里是个金丹?那分明就是个元婴修士!更是同境界里实力最为强大的剑修,不论是杀气还是剑气,都有极锋锐之感,甚至他应是领悟了剑意,且剑道境界必定不凡! 这样的两个人,当初他若是亲自看了一眼,定不会那般怠慢。 然而事已至此,他既已然怠慢了,也只好按捺住那些悔意,好生弥补一番了。 乐正和徵素来高高在上,从不会揣度下属之人的各种心思,他只瞥了丰泰一眼,就冷然道:“本座友人需你映波牛一用,可带来了?” 丰泰心里一震,居然已是二少宫主友人么! 他心里后悔更甚,神色越发恭敬起来:“禀二少宫主,属下已将映波牛带来了。” 再不敢有一丝犹疑。 乐正和徵神识扫过,就将丰家众人修为看得清清楚楚,已知他们便是一齐出手,也不能将云冽两人奈何,就点头道:“既然如此,速速与本座友人走一趟,莫要耽搁。” 丰泰自然更是连连应“是”。 随后乐正和徵对云冽示意,说道:“此回我便不与尔等同去,若丰家有不周到处,我自会惩治。” 丰家众人不由一震。 庄惟看乐正和徵神情,续出下句:“二少宫主有令,若是此行能立下功劳,亦有奖赏。” 到这时,那些人方才放下心来。 乐正和徵与庄惟早知徐、云二人所需神水是为徐子青突破元婴所需,很是重要,同为修仙之人,便不会婆婆妈妈,故而交代过丰家之后,那两人就回去修炼,由得徐子青与云冽自行寻宝去了。 徐子青笑着同他两个告别,也在丰家众人带领之下,和师兄走出这座冰宫。 离开冰雪仙宫这片地界后,丰家众人似乎轻松几分。 丰泰瞧出云冽不喜言谈,也从丰奇兄弟口中得知这两人是一对道侣,也不敢小看金丹期的徐子青,反而向他示好:“徐道友,若是可行,不如就在此地放出映波牛来?它天生一副好鼻,可嗅见千里之外的水源,越是灵气充足的,它也能嗅得更是清楚明白。” 徐子青倒能理解这位家主之前谨慎,并不计较着家主之前怠慢,就温和笑道:“我与师兄对映波牛这等奇物无甚了解,请家主自行御使,我等只管跟随就是。” 丰泰见他这般,心里稍稍安稳,当下将手摊开,打出一块御兽牌去。 这御兽牌金光闪闪,远非徐子青从前所见能比,想来等级更高,才能容纳那奇物在其中静养。 御兽牌在半空里打了个转儿,光芒过后,地面上就显出一头高足三丈的巨牛,通体青褐之色,鼻端有角,其头顶更有七根长角,看起来形态很是怪异,不过性情倒颇温顺。 丰泰打出几个法诀,那映波牛仰天“哞”了一声,就整个趴了下来,将鼻端独角往冰原里一插。 很快,就仿佛有什么极虚渺之感自那处向院方扩散,显然就是它的神通了。 约莫半刻后,映波牛将角拔出,四蹄一踏,就摇头摆尾,往西南方向行去。 丰泰见状,神色一喜,说道:“两位道友请随我来,映波牛已寻到一处冰泉了。” 徐子青心中颇觉奇异,如此妖兽,果真很有本领。 若是他早先同师兄寻找冰泉时有此物相伴,也不会浪费那许多时日了。 映波牛行得极快,众人紧随其后,都各施手段,或乘法宝,或使遁术,都绝不慢。 徐子青同云冽携手,两人足尖不落地面,身形如风,一身气度落入丰泰眼里,更叫他谨慎了些。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已然到了最近的一处冰泉。 此处有一座冰川,数座雪峰绵延。 映波牛直入山腰,在那处就有一个冰洞,内中孕有一汪泉水。 一行人很快入得洞中,就见那冰泉方圆不过一丈,泉眼里汩汩冒出水来,水温颇寒,若凡人坠入其中,必会一入即亡。 但才看了一眼,众人就有些失望。 此泉的确算是冰泉,泉水里亦生出几株冰属灵药,然而距离极寒却还差上不少,更不能孕育出神水来。 丰泰见两人确无兴趣,就叫人将灵药采了,再度催动映波牛。 这妖兽也很是顺从,极快再度嗅闻起来。 如此连着三日,众人走过了有数十处冰泉,灵药矿石取了不少,可神水踪迹依旧并无。 丰泰已有几分心急,若是久寻不到,二少宫主可会觉得他们办事不利? 就算徐子青云冽二人并未露出愠色,其余丰家之人也有些担忧起来。 唯独丰氏兄弟俩稍稍好些,到底经由一些时候相处,知道这两位非是迁怒之人。 只是再度寻找不到,多多少少也让人有几分不安。 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时,那映波牛忽然很是躁动,往一处山坳狂奔过去。 这般反应,就叫人生出几分盼望来。 丰家主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立时开口:“我等快些过去,此牛若非寻到至宝,绝不会这般癫狂!” 徐子青心中一动,就往四周看去。 他曾见过那神水所在之地些许描述,正要对照一番。 只见此处有许多冰山雪峰环绕,山坳之间,可不就有一片雪林么? 同信息记载上所言,居然当真颇为相似。 382 382、 ... 看过后,徐子青心头略定。 云冽看他一眼,说道:“如何。” 徐子青回以一笑:“若是不错,理应便是这里了。” 丰氏族人也听到二人言语,都有些明白。 想必他们也是听过消息,只是不能确信,又许是想着其他冰泉中或有神水也未可知、才不曾先前说明。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寻了这好几日,倘使此处当真就是,自然再好不过。 一行人就往那雪林之中走去。 这片雪林极大,那些个树木俱是一种粗壮挺直的浑圆巨木,往往有十多丈高。其枝桠又很繁茂,往四面张开,就遮蔽了一方天幕。如非雪地原本就是极白,恐怕林中就要黑暗下来。 走了一段,入林愈深,树木也越发多了起来,密密仄仄,似看不到尽头般。 且林中并无活物,又让人觉得有几分怪异起来。 众人不敢大意,仍是一面前行,一面防备。 许多人都将神识放开,将方圆千百里之地都不放过,只是这些林木像是有些奇异,即便放出神识,也不过能穿透数十里罢了,叫人心里就难免生出一些不安来。 不知不觉,身后已抛下大片林木,周遭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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