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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不过众人再一看今日擒他的黑衣司刑,就都了然了。 原来他是撞在了戮剑云冽手里,难怪吃瘪。 还有另三人也是极乐峰弟子,一些受过李才磋磨的筑基期弟子,心里就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如果说龙拳钟昇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那般傲慢的,大家尽管不喜,也不会太不服气。但你一个嗑药勉强筑基的有什么能耐?不就是靠一位元婴老祖护着么! 这个李才平日里行事太过,到底还是让很多苦修之人心中忿恨,眼下能见他遭罪,都是大快于心。 “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遇见鬼。”有人这般叹道,“极乐峰中人修为颇高,素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常常犯事。现下遇上戮剑云冽,也算是运道不佳。” 亦有人附和道:“这个戮剑云冽沉寂多年,都以为他要陷在化元期巅峰数百年的,可他才十几年就突破了,就是一飞冲天!宗主如今极为看重此人,视他为一位极有潜力的天才人物,就算得罪了极乐峰,宗主想必也会护持。” 前头那人也说道:“正是,正是。戮剑云冽所修的剑道可也没什么给人留脸面的说法,他做了司刑掌事,从前那以为可以大钻门规空子的小人,也要掂量一二了!” 宗门内部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大小小的不知有多少,略微探一探,也是水深无比,漩涡处处。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即便有宗门戒律在上,也不可能事事都那般绝对。因此只要不损害宗门的利益,不闹出太过火的事情来,就罢了。 · 那黑鹫傀儡一路疾飞,越过无数峰头,终是来到了宗门的核心。 远远看去,那里有五座山峰直捅云霄,将天下万物都踩在了脚底。 而五座山峰里,又有居中的那一座最高,云层几乎只能缭绕在它的山腹之下,再往上看,还不知有多么高大。 徐子青刚看到那几座山峰,就有一种强烈的震撼感和危机感。 虽说它们看起来除了高些、占地广些以外,似乎就没什么特殊,可是却能使人打从心底里生出强烈警兆了。 他有预感,若是有人敢在这里对五陵仙门释放出恶意的话,就会受到隐藏至深的护山大阵的绝对攻击! 匆匆看了几眼后,徐子青的视线落在了西南方的另一座峰头上。 这一座山峰是次峰,上面传来了一种极其肃穆且充满了压抑的气息,其中更甚至会传来些许血腥味,让人产生心惊胆寒之感。 它便是司刑峰,整座五陵仙门执法的峰头,亦是最为严酷的峰头。 傀儡黑鹫很快就飞到了这座山峰前,到临近时,徐子青的眼前就只能看到这一座山,仰头望去,比起远观时更加巍峨。 它的周围也不像其他的诸多大峰头有许多矮小的峰头依附着,而是一座独峰,越发显得十分森严、孤高。 在离司刑峰还有数丈的时候,护山大阵就显现出了它的神威。 徐子青只看到山体上黑色的光华闪动,随后整座山就罩上了一层极薄的透明灵光,在他的注目下,霎时爆发出六柄寒光烁烁的长枪,带着巨大的爆鸣声,飞快地捅来! 好厉害的阵法! 徐子青心下暗惊,手中已然出现了一柄钢木剑,当即就往其中一柄长枪打去。 想来这既然是自家的门派,也不会就这般要了门内弟子的性命,多半,是个考验罢。 果不其然,那长枪刺来后,徐子青与它对上,这才发觉,这长枪也只是有筑基初期的力量而已,不过要更加凝实一些,他跟随师兄练过这些时日的剑术后,应对起来,不算困难。 很快剑尖一颤,爆出一团剑花,就把长枪整个打碎了。 另外五柄长枪是对着云冽以及极乐峰四人而来,云冽袍袖略为摆动,剑气过处,已是把它们全数接下。 那个险些被长枪逼到面前的李才骇得脸色惨白,几乎无力地要瘫软下去。倒是龙拳钟昇看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又才让他赶紧回过神来。 长枪尽皆粉碎后,那护山大阵不再做出什么反应,不过牢固依旧。 云冽掌心里黑光攒动,黑龙令重新凝聚,而后将它抛出,那黑光才放出可以容纳黑鹫傀儡的门户,让它飞了进去。 司刑峰上的灵气极其浓郁,每一口呼吸都有滚滚灵气吸入丹田,在那里飞速地运转,凝结成强大的力量。毋庸置疑,在这一座山峰上,至少也有一条一阶灵脉,才会有如此震撼的效果。 黑鹫傀儡毫不停顿,径直飞到了峰顶。 就在峰顶上,有一片庞大而雄壮的建筑,好似由玄铁所铸,光芒内蕴,却有一种坚不可摧的磅礴力量。 它的气息化作一种意念,似乎在嘶吼着: “律法如山!违必催之——” 这么多年来众多代司刑们留下来的执法信念,都成为整座司刑峰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这样刚直甚至冷酷的气氛,徐子青感知到了,竟然不觉得讨厌。 约莫是因为不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必须要有足够的戒律、法度来进行一定范围的限制。否则天下大乱,人人都只懂得掠夺,仙人与野兽何异?而大道有三千之多,若是只剩下了□裸的丛林法则,天道无法汲取众生信仰,恐怕如今这无尽的世界也都不能长远。 黑鹫傀儡最终停在了最为巍峨的一座大殿前。 有一个极大的牌匾高高悬挂,上书“刑堂”两个墨黑的大字,一打眼看去,就有一种强烈的杀伐之气传来。 之前飞入法阵中的黑龙令从殿里倒射而出,正被云冽稳稳接住。 同时,这座大殿也发出了响亮的钟声。 “嗡——” 只有一声,但是博大而旷远,悠然不绝。 同时,刑堂的大门也打开了。 大门上原本雕刻着狰狞的兽头,这大开之后,那黑黝黝看不清内部的殿堂,就犹如恶兽张开了巨口一般,显得十分恐怖。 徐子青并不能进入刑堂,除非他成为一名司刑掌事——或者有了另一种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身份。 因为执法堂是执行公务的地方,要审判犯人,宣判罪行。 此时云冽就是要把极乐峰的四人带入刑堂里,请堂主与九位司刑长老做出决断。而这种决断,司刑掌事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他们只能提供自己所知的信息。 徐子青顿住脚步,看向云冽。 云冽说道:“莫乱走。” 徐子青自然明白,立时应道:“是,云师兄。” 于是云冽便拎着极乐峰四人,走进那大开的殿堂里。他刚刚进入,殿门就在他身后严严实实地闭上。 兽头重新进入徐子青的视线,这时候他才发觉,这头恶兽看起来凶恶,但神情里却有一种威严而正直的气势,同时那一双兽瞳又带着戾气与血腥,显得矛盾却又毫不突兀。 徐子青想着,这也许就是司刑峰以此兽镇守刑堂的缘故,为了维护秩序,必须动用雷霆手段,所以此兽很是嗜血。而维护的秩序必须是附和道理的,刑堂也不得任意冤屈他人,因而此兽也刚正不阿。 思绪乱跑了一阵,徐子青抬眼看见了前方的一株巨木。它与刑堂相距不远,分明不及刑堂高大,却不会被刑堂太过遮挡风采,反而显得很有存在感。 如果说人到了这峰顶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刑堂,那么第二眼,就必定是它。 徐子青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树,它躯干大约有五人合抱那么粗,通体并不是常见的青翠色,而是一种红,一种好似血液干涸一般的暗红。 于是他忍不住走近,而下一瞬,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根本不是“像血”,这些暗红的痕迹,分明就是血液! 要将这整整一棵树都染成这样均匀的红色,不知经过了多少血液的冲刷、多少年的沉淀。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一株巨木并没有开启灵智。 这世上不止是禽兽之类才能开启灵智、修炼成为妖兽,草木花藤之类也能开启灵智,不过它们或者也会经受点化而成为妖修,或者就是与妖兽灵兽同样的存在,被称之为“精”。而且植株之类,天性往往比禽兽之类和善,若是不为恶,心性不错的修士也未必会见之则杀。 徐子青无法看清这株巨木的年岁,他之所以认为它应当成精,是因为它如今满身的鲜血。 众所周知,草木花藤之类开窍难,除了一些天生强大的灵种,其余的不论经过多少年岁,没有灵性就是没有灵性,只能给人炼丹做药。 而若要一株天资不佳的植株开窍,往往是经历天雷洗礼,或是被强烈的意念侵蚀,或是被邪恶之气灌溉,才有可能。 如果是前两者,草木花藤成精后多半为善,而若是后者,则多半为恶。 比如这株巨木被鲜血如此灌溉,鲜血中的怨气必定早已浸透了它的身躯,照道理,它早就应该因此生出灵智了才是。 为什么会没有呢? 还有,这些鲜血……徐子青倒退三步,仰头看向树顶。 果不其然,在那树杈之上,挂着数百颗早已干枯的人头。 徐子青的呼吸一窒,然后慢慢地放松。 能挂在刑堂前巨木上的人头,不必多想也能猜到……那必定是在这刑堂里被定罪斩首之人。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罪行,使得他们以修士之身而被头颅高挂折辱。 闭了闭眼后,徐子青有些迟疑地再往前走了几步。 因着体质为木,又修习《万木种心大法》,他素来对草木之物很有好感,也颇有研究。这回遇到了这般特殊的巨木,他即便有些不喜那血腥,还是想要沾上一点血液,看看有什么不同。 已是走得很近也没什么阻碍,之后,徐子青便试探地,将手指往树干上轻触…… “轰!” 129 徐子青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树身,但马上就觉得一种强烈的力量透过手指直直地传入脑中,使得整个识海都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无数的情绪碎片闯了进来,带着怨恨、狠毒、暴戾、凶恶……种种负面的激烈情感,就好似滚滚浪潮,瞬间占据了徐子青的整个识海! 徐子青只觉得头痛欲裂,好似这种绝强的怨忿就要冲破脑子一般,他的灵智有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不行! 如果被这情绪控制,他轻则会被打成一个白痴,重则就要被魔念占据,变成邪魔了! 徐子青捧住脑袋,俊雅的面容上狰狞与坚定反复交错,很明显在进行着激烈的争斗。然而之前他的运气似乎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因为下一刻,他的丹田也剧烈地躁动起来! 有一粒隐藏在丹田最深处的种子蠢蠢欲动,传出了一种有些迷乱的意念来。 “娘亲,娘亲,好香!” “娘亲,吃吃……吃……” 是一直蛰伏着的容瑾的意念! 这股意念里的满是垂涎与贪婪,好似被一种本能所操纵,让容瑾仿佛已经失去了清明一般。 徐子青仅剩的那一丝清明感觉到口中泛起的苦意。 糟糕了,因着他的手指沾染到血气,不仅本身被怨念突袭,也让容瑾感知到了那一株巨木上沉积多年的修士鲜血味道。 头颅是六阳之首,它们溢出的血液,自然灵气也是极为充裕的,才会如此吸引容瑾……而容瑾这般饥渴,自也与徐子青多日不曾让它享用血食的缘故,乃是他的一个败笔。 于是这怨念与容瑾意念的双重威胁下,徐子青可说是被左右夹击,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关头了! 如此下去,恐怕性命难以保全……他非得做点什么不可! 徐子青很狼狈地一弯腿,浑浑噩噩地坐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成功地盘膝坐好了,他却是强撑着一遍一遍地回忆起《万木种心大法》,按照其中的行功法诀游走真元。 司刑峰上的灵气极其浓郁,此时在徐子青发狠之下,就好似泄洪一般地飞快从他头顶冲刷而下。他更是顾不得是否能够承受,只用最大的力量运转功法,企图收拢更多的灵智! 必须用功法先压制住容瑾再说!只要能压制了容瑾,之后,容瑾就可以帮助他对抗怨气的侵袭! 丹田里的胀痛感越发浓重,灵气不断地转化成真元,又不断地在丹田里积累。当真元灌满了丹田之后,余下的真元就在四肢百骸里乱窜,使得众多经脉上都因此渐渐地产生了破裂的预兆。 终于,真元发狂似的冲撞,经脉立时呈现出龟裂的纹路,它要破开了! 幸而徐子青的木属的体质,又曾经服用过乙木之精这等天材地宝、并未全部消化。如今血液中积存下来的乙木之气开始作用,每逢经脉开始断裂的时候,就立刻修补完整,而后再次断裂,再次修补…… 如此反复再三,那经脉逐渐变得更加开阔,也更加坚韧,到后来,真元再不能奈何这些经脉,就只得寻找一个能够储存的地方。 于是,它们再度回到了丹田。 在这个时候,丹田里的位置早已不够,它们再想要挤进去,就只能极力压缩。 当修士到了筑基期时,会将体内的经脉进行拓宽、加固,使它能够承受真元的冲击。之后,修士将真元在丹田里压缩,变成粘稠的元液,当第一滴元液形成的时候,就能够进入筑基中期。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充满了凶险。 因为在压缩真元的时候,不仅经脉的承受力必须仔细估量,更多的是真元比灵气更加桀骜,要想驯服,也是水磨工夫。 可如今的徐子青,为了镇压容瑾,不得已猛力运转功法,随之而来的就是真元的积聚,让这个长期的过程不得不在短期以内完成。 如果不是他恰好是单木灵根的,没有其他属性灵气作祟……如果不是他的血液里还积存了大量的乙木之精……恐怕单单是那些真元,就会让他爆体而亡! 真元在丹田里越积越多,压缩得也越发浓密。 终于在内世界发出了一声爆鸣! 这是真元彼此拥挤,快要互相压缩的前兆! 容瑾似乎被这爆鸣声惊醒几分,有些茫然地嘟囔:“娘亲?” 徐子青努力地想要集中精神,对他说点什么,可他如今正疼痛不已,且怨念作祟下通体都在发热,根本作声不得。 该怎么办? 容瑾在得不到徐子青的回应时慌张起来:“娘亲,娘亲!”仍然没有回复,它突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力量,似乎要将它的藤蔓向上延伸,从经脉里一直窜到识海。可如果真的让它成功了,那么原本就还很脆弱的识海,定然会遭受到极大的危难。一时之间,让徐子青越发着急了。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凉意从头顶传下,霎时间缓解了他许多痛楚。 而这样的冷冽感,也让徐子青惶然的灵智为之一清。 徐子青心中一喜,这是师兄赠予的竹管!好似每回遇上了神智浑噩难以控制的状况,它就会有所作为,果然是一件极好的宝物。 也来不及在心中对云冽多多道谢,徐子青趁机快速集中心神,对着容瑾传达了他的安抚之意。 本来濒临发狂的容瑾被抚慰了,似乎也恢复了正常,钻进了丹田深处。 徐子青松了口气,开始继续吸收灵气,凝练真元。 因为他已经发现,在之前的那一番手忙脚乱下,他体内的情形已到了突破筑基期最为紧要的关头。 如果在这时放弃了,那么真元的反弹必定会让他重伤晕迷,那时候即使是竹管相助,也未必能把他唤醒,识海里的诸多怨念也会利用此刻将识海攻占。 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竭尽全力突破筑基中期! 到时候,他的神识会进一步壮大,对付这些怨念的时候,也能多几分把握。 如此,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徐子青心一横,越发放开了吸收灵气,他甚至微微张口,不断吞吐灵气,周身十亿毛孔尽皆开放,也在将灵气吸入。 如此灵气之密比起方才还要多出数倍,体内聚集真元也要快出数倍了。 脑中怨念冲撞不休,徐子青低叱一声:“容瑾,为我缠住它们!” 那丹田里就传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意念,带着强烈的血腥之气,也霎时冲进了识海之中! 眨眼间,容瑾的嗜血之念与修士们因被刑杀积存的怨恨撞击到一起,立刻彼此纠缠起来。 感觉容瑾很是努力,徐子青有些安慰,当即利用竹管带来的凉意保持灵智清明,操控无尽真元快速压缩。 容瑾如今虽说只是幼苗,但它毕竟是上古的凶物,血脉传承下来的记忆恒河沙数,难以估量。而那些修士的怨恨虽重,到底也根脚不能相比,一来二去,还是容瑾占了上风。 与此同时,丹田里的真元,也越发压缩到了一种不能再度压缩的地步。 “啪啪啪!” 接连又是好几声爆响,真元终于压缩到一起了! 此时,内世界丹田里悬挂着一滴液体,它粘稠无比,不再是晶莹透明,而是显现出一种淡淡的银色来,就好似汞汁,比真元更加凝练,也更加厚重。 在之前那痛苦的过程中,徐子青终于是死里逃生,突破了! 他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修士,浑身力量滚滚,比起筑基初期的时候,力量更加雄浑,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更加坚韧。 然后徐子青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将自身的意念回归识海。 在那里,他的神识略一扫,就发觉了两方对峙的力量。 其中一个是猩红色的,但是纯粹,更与他有一种亲近之感;而另一个则是灰色的,内里似乎有隐约鬼面,就是怨念化成。 徐子青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猩红的那一方,与容瑾一同对灰色力量进行冲击、绞杀。原本就占据上风的容瑾亲热地跟新来的意念融合,顿时徐子青感觉到了融合过来的意识里的强烈欢喜,也是心情颇好,当下信心大增,一鼓作气地将灰色力量彻底覆灭! 很快地,识海里的怨念就在徐子青与容瑾的合力之下彻底消除,容瑾的意识亲昵地绕着徐子青的意识转了两圈后,就重新回去了丹田里。 这时的徐子青状态极好,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难关……终是过去了。 · 司刑峰,刑堂外,巨木下。 一个青衫少年盘膝端坐,额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手指上则有一缕淡淡的灰气缠绕,给他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颓败之感。 天边有两只巨大的黑鹫傀儡降下,上头也跳下来两个身着黑衣的俊逸青年。 左边那位神情坚毅,身材高大,一身剑气冲天而起,显得十分刚硬;另一个则有些瘦削,童颜白发,同样剑意凛然,但眼角眉梢却有几分跳脱之感。 两人手里都拎着几条困住数人的巨大黑龙,童颜白发的那个不经意侧头去看,就“咦”了一声:“哎,你看。” 神情坚毅的略转头,看了一眼。 童颜白发的就笑道:“又是个傻乎乎去碰佛心木的,现在定是吃了苦头了。” 神情坚毅的则道:“若能过关,将有进境。” 童颜白发的眉头一挑,就要说话。 正这时,刑堂大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身黑衣的冷峻男子,他的视线,也落在了巨木下的少年身上。 130 当黑衣男子走出后,那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一霎席卷而来,使得后来的两人的注意力也都转了过去。 童颜白发的说道:“是云冽?” 神情坚毅的点头道:“他这几日去督查招收弟子之事,想来也该是交任务的时候了。” 这两人都是司刑峰中人,童颜白发的叫做原泰和,金丹中期修为,位列司刑掌事第九席;而神情坚毅的叫做曾翼,修为更在金丹中期巅峰,位列司刑掌事第六席,都是赫赫有名的剑修。 多日前,他们就听闻有个化元期巅峰的小子居然以一身强横武力破格被提拔入了司刑峰来,虽说位居末席,却也极不简单了,自然都很是好奇。不过司刑峰上也是有规矩的,当初接下云冽招式的,其实是第三等的司刑掌事。 说到这里,就要提一提这司刑峰上的诸多等级了。 刑堂堂主与司刑长老姑且不论,这司刑掌事有四十九人,皆为金丹修士,又给分为三等。 第一等有四人,修为尽在金丹后期;第二等九人,修为尽在金丹中期;第三等三十六人,修为尽在金丹初期。 即便是司刑峰的人,也是修行为先,越是高阶的自是越少出手,因此最为忙碌的,其实都是位列三等的那三十六号人。 原泰和与曾翼两个都是第二等级的,平日里除非遇见了什么扎手的点子,才会出手,便没能在那时瞧见云冽的本事。 大家都是天之骄子,司刑峰上也全是一群剑修,做剑修的听说有人练会了一种传说没人能突破的剑道,怎么能不见猎心喜? 只是司刑掌事们多半是独来独往的,自个苦修、做任务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时常碰面。除了当初云冽入司刑峰时诸多司刑掌事都要在场、算是见过一面外,真要说接触,那是半点也无。 而今巧遇了,他们实在是难免要多注意注意。 不过更令原泰和有兴趣的,是那云冽出来后,压根没看他们这两个大活人,而把注目全投给了树下还说不定是死是活的那位……这可就奇了怪了。 听说这家伙修的是无情杀戮剑道……修这剑道的,难不成也有在意的人么? 这么想着,原泰和也没了打招呼的兴致,把曾翼拉一把,两人站到了旁边去。 曾翼不解:“怎么?” 原泰和笑道:“你看么。” 曾翼与他相交多年,知他性子发了,也就不说话,听他的去看。 然后两人就见云冽往前头走几步,在那青衫少年身前五六步处站定,不动了。 原泰和失笑:“这是在给人护法呢?” 曾翼点点头:“云冽也不似传言中那般……”他皱起眉头,“……六亲不认?” 原泰和一笑:“谁知道呢。” 两人在这边看着,那边树下的少年,也到了极为凶险的时候。 只见他面上乍青乍红,一时好似有无数戾气要喷涌而出,一时又风平浪静,像是在集中精力抵抗冲击,有如磐石一般。 刑堂前的佛心木素来无人敢碰,只因树上挂着的人头或是穷凶极恶之辈,或是饱含怨恨之人,死后留下的怨念储藏于佛心木里,为的乃是一桩大事。 这桩大事是什么少有人知,但但凡是司刑峰众人,都晓得佛心木前虽无禁制,却不可轻忽,否则挺过去了算是磨练了一回意志,挺不过去的就死定了。 可也有不知道的。 就比如徐子青这等陪同师兄、师姐来到司刑峰办事的,或是奉师尊之命前来的,没有得到叮嘱又忍不住好奇心,也就白白地要给佛心木磋磨一遭了。 至于佛心木为何未能生出灵智……所谓佛心木,顾名思义有的便是一颗佛心,镇魔镇邪当仁不让,可它自个,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忍受魔念嗜心的痛苦。 不过苍天仁慈,收回了佛心木的灵智,将它化作万木之中的佛陀。灵智不生,就无烦恼,唯有镇压邪魔邪念的本能不灭,它也就亘古长生、永远不灭了。 原泰和看着看着,忽然说道:“那少年资质不错,竟是趁机要突破了。”原本众多误触了的弟子也是熬过去就算,没料想还有人这般动作,可真是胆大包天。 曾翼眼里也有一丝赞赏:“的确性子坚忍。” 两人因此对徐子青有些误解,故而生出了些好感。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哪里是徐子青心甘情愿如此,而是丹田里有个调皮捣蛋的妖藤作祟,那是不得不如此。 但不论如何误会,左右结果是这般了,也算是一种缘分。 又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之久,那树下少年周身气流攒动,忽快忽慢、吞吐不定。突然间一个炸开,就好似琉璃破碎,境界自然提升。 就是筑基中期了。 那少年睁开眼,青光渐渐隐去,似乎是立时见到了面前的冷峻男子。霎时间,眼里的平和生起波澜,随即,就露出了些许惭愧意味来。 原泰和见到,不由颇觉有趣地笑了。 · 徐子青好容易压制了体内诸多躁动,收心定气,平静下来。 原本他刚刚突破,是应该要多多行功、巩固修为的,可现下却是不敢了。想起他那师兄办事说不得就要回来,若是给他看见,便真是…… 只是没料想,徐子青才睁开眼,就看到云冽已在眼前。 他顿时就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羞惭来。 云冽看徐子青一脸惭色,冷声道:“你太过大意。” 徐子青垂头:“师兄教训得是,的确是我大意了。” 他以为门派里能这般大喇喇拿出来的东西,多半都是没什么危险的,故而失去了惯有的警惕,竟是伸手直接去碰那树……造成这般的后果,也着实并不冤枉。 云冽提点过后,就不多言,便道:“随我回去。” 徐子青默默起身:“是,云师兄。” 他心里暗暗叹气,师兄不多训斥,反倒让他更加不安,也越发惭愧了。 离去时,云冽并未祭起傀儡黑鹫,只是御风而起,徐子青自也赶忙跟上,牢牢缀着,丝毫不敢落下。 · 原泰和与曾翼在旁,就看到云冽对徐子青指点教导,而后竟是说完就走,全然不曾留意四周,不由得对视一眼。 “居然这般走了?”原泰和收敛了笑意,讶异道,“我两个偌大的活人在此,那云冽莫不是不曾发觉么!” 曾翼则道:“约莫是不愿理会。” 原泰和摇摇头:“我还以为此次能同那云冽打打交道,也瞧瞧他是个什么人。不想此人如此、如此……” 他似是不只如何措辞,就笑着不再接下去了。 曾翼说道:“可见此人不好亲近,你若想同他比剑,不必急于一时。” 原泰和看他一眼:“莫非你不想同他比一场么?” 曾翼道:“宗门大比时,我等同为金丹修士,必有机会。” 原泰和想想,说道:“倒是如此,你我还是快些交了手头的差事罢。” 他两个说完,就拖着黑龙朝那刑堂大门处走去。 黑龙缠着的数名大汉,也不知被用了什么法门,周身毫无伤痕,却俱是昏迷不醒…… · 徐子青跟在云冽身后,自知做错了事,默然反省不已。 云冽在前引路,看那方向,却并非小戮峰,而是小竹峰。 徐子青微微一怔,旋即心里也有些期盼。 他拜入五陵仙门也有半月,不过日日与师兄在一同练剑、苦修,倒是没什么机会去拜见师尊。 那位丘诃真人虽说体质与徐子青不同、无法自根基起就亲自教导于他,可身为一个师尊,他能为徐子青做到的,却也都是做了。 故而徐子青对这位师尊很是尊敬,也有几分想念。 很快到了小竹峰,云冽在半空挥了挥袖,那护山大阵立时开了。 两人化作金、青两道遁光,直接落在了半山腰上。 小竹峰上景致秀美,其中又以山腰为最。 之前本有七八女子在一处练术法、舞剑招,却都在此时感觉到遍体生寒——这等熟悉之感,顿时让她们一个激灵。 有一个少女抬眼,见到黑衣男子一身冰冷,正落在不远之处……刹那间,她俏脸一白,失声叫道:“大师兄来啦!” 其余众多少女也是娇躯僵硬,同手同脚地恭顺立在两边,大气也不敢喘地喏喏唤道:“大、大师兄……” 云冽不语,径直往前走去。 徐子青哑然,跟着快走几步后,往左右两边看了看,温声说道:“几位师妹不必通报,我同师兄自己进去便好。” 诸位被吓到的女修听了这温和嗓音,才算是缓过劲来。 有个胆子大些的抬起头,看到大师兄走得远了,而新来的二师兄却还在宽慰她们,便终是露出个笑来:“是,多谢二师兄。” 众多女子都是凑过来,齐声说道:“谢过二师兄!”一时之间,竟好像又要把他围在中间了的。 这回便轮到徐子青措手不及,匆匆应了几声后,也慌忙跟随云冽而去。 131 洞府里那丘诃真人正弯腰慢慢伺弄花草,感觉到有人进来是抬头一看,顿时就笑了起来:“云儿,子青,今日怎么来了?” 修仙人士,区区十多日不见倒不算什么,既然来得这般勤,想必就是有事了。 云冽与徐子青都是说道:“见过师尊。” 丘诃真人直起身,见到了徒儿,他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再去逗花弄草的,便招手让两人进了屋,坐了下来。 他先是上下将云冽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看向徐子青,却有些吃惊:“子青,不多日前你还不过是筑基初期,如今便已突破了?” 说起这个,徐子青方才刚压下去的惭愧之感又浮了起来,轻咳一声,低声道:“弟子不过是侥幸罢了。” 丘诃真人见他这般,也不好多问,就看向另一位徒儿:“云儿,你不曾照顾好师弟么?” 云冽点头:“弟子督管不力。” 徐子青闻言,慌忙道:“并非是师兄之过,而是弟子太不谨慎,招惹了司刑峰上的那株树木,后被怨念侵袭,为抵抗……方会如此。” 这一对师兄弟互相维护自然是好,但丘诃真人听徐子青说了这事,担忧便占了上风:“那佛心木上怨念最盛,云儿原该提醒于你。” 徐子青面上发红:“师兄曾要我莫乱走,而这个……”他声音一低,“想来师兄也未料到我竟那般鲁莽……” 丘诃真人既笑且叹,他也不是个严苛之人。此事在他看来,云冽作为师兄,提点不到位是错,而徐子青失了警惕也是错。只是既然现下徐子青无事,反而因祸得福达到筑基中期,也就罢了。 想了一想,他摇摇头,语重心长:“修仙之途步步险难,此言不止要入耳,更要入心。日后尔等还将遇上更多大险恶之事,能迎难而上、谋得生机的,自是不能失去进取锐气;可若是那险恶不能抵挡,也要能进能退才好。” 此乃师尊经验之谈,亦是忠告,两人都是用心答应:“弟子遵师尊教导。” 这一番对谈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之后丘诃真人复又说道:“云儿与子青到这里,若是有事,便先说了罢。” 徐子青就看向云冽,他是跟着师兄前来,并不晓得有什么事。 云冽就说道:“我欲带师弟入剑洞,特来请示师尊。” 丘诃真人了悟:“如今子青刚刚突破筑基前期,你带他进去,可有把握?” 云冽道:“先入第一层即可。” 丘诃真人略思忖,笑道:“也罢,左右我对子青的了解并不及你,他如今在你手里,你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云冽答曰:“是。” 两人对话,徐子青听得糊涂,待他们说完,就开口问道:“师兄要带我去剑洞,那是何处?” 他仔细回想,这个地方倒是有些耳熟。 丘诃真人笑答:“你师兄曾在那处闭关练剑,如今他要将你带去,可莫辜负他一片苦心。”能见云冽如此照拂师弟,他这做师尊的,心中当真是欣慰非常。 徐子青便也想起来,他拜师时听得师尊说起师兄苦修经历,其中剑洞内修行足有二三十载,可见其内中定是很不寻常,方可造就出师兄这等人物来。 想到这里,他自是满心欢喜:“弟子定会好生努力。” 师徒三人又好一阵叙话,多是徐子青将近日来修行之事说与丘诃真人来听,丘诃真人便一面抚须,一面连连点头,师徒间很是相得。 两人原本来得就晚,说得兴起就是过了一宿之久,天光时丘诃真人更是留二人在此用饭,过后才颇有不舍地送了徒儿们离去。 良久,丘诃真人才负手回洞,微微叹息。 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啊……如此良才美质,如此尊师重道,偏偏就属性不合,无法亲自教导…… · 小戮峰。 徐子青跟在云冽身后,一面问道:“云师兄,何时前往剑洞?” 云冽说道:“略作准备,便可前去。” 徐子青了然,点点头应了:“是,云师兄。” 他其实并没什么可准备的,所有家当尽皆藏于手指储物戒中,倒是想着师兄或者要带上什么,便先回到洞府,召来严霜与重华交代几句,再等师兄传唤。 过没得半刻工夫,云冽便现身洞口,徐子青立时出来,走了过去。 两人便即出发,徐子青也不多问,只跟上就是。 很快,云冽来到一处极高的山崖,崖上凿有数个洞穴,或大或小,沿一条蜿蜒山路,分作了数层之多。 山崖顶上书写着一个极大的“剑”字,内里似乎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剑意,让人望而神迷,感慨不已。 徐子青仰头去看,只觉得好似看到了无限春雨如丝,缠绵而来,那一瞬好似进入幻境,有一种勃勃生机扑面而来。 然而这生机中又有杀机,既是柔软,却也隐含锋芒,锐利难当。 徐子青晃神间,忽然肩头被人一拍,他立时惊醒,侧头看去,果然是云冽。 “云师兄,我方才……”他迟疑着。 云冽说道:“你习剑时日尚短,为剑意所摄。” 徐子青点了点头,怔怔看向那“剑”字,仍是心有余悸:“此物好厉害!” 若非师兄及时拍他,他的识海恐怕会被一缕剑意逼入,便不受伤,也要受痛。 云冽微微颔首:“但来此处者,俱是为精修剑道而来,自要多做磨砺。” 徐子青深吸口气:“我明白了。” 便也是说,当到达这剑崖前、剑洞外时,就已然开始了对他们的各种磨练了。 在心里将此行的艰辛程度再提高几成,徐子青随云冽俯身而下,到了这座剑崖之底。 两人就如其余来到剑洞之人一般,都是从那蜿蜒山路的第一阶走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慢慢向上。 徐子青见到,这里有许多背负长剑之人,神情里都带着坚毅,在走上这泥阶时,也是个个步履虔诚,毫无轻慢。 想来此处,定是习剑之人向往之地罢。 看着旁人都是那般态度,徐子青的心绪渐渐也呈现出空灵一片的状态,所有的情感都压抑在心底,整个心好似被剑意洗涤过一般,变得格外沉静、坚定。 每一步走过,心境都有不同的变化,都能更冷静几分,渐渐地,徐子青也沉浸到这种特殊的状态里,直到踏上最后一阶,方才醒转。 云冽低头看他,说道:“洗心台。” 这看似泥土乌糟糟堆砌而成的台阶,实则乃是当年五陵仙门精通剑道的无数剑修踩踏而成,那时众剑修心中赤诚,随心而起,随意而行,渐渐形成了这长长的山路,共九十九个台阶。 但凡是后来弟子,都是头一回登上时最能洗净心上尘垢,使剑心通明,入剑洞时,也越发坚韧。而并非是头回来的这般走上去,也好似能找回初时学剑的无垢之心,淬炼意志,磨砺心境。 徐子青听得,正是满心赞叹。 泥阶的尽头,就是一排小些的剑洞,每个大约能容纳三五人进入,一排之间,也不过只有七八个罢了。 剑洞前方,有身着蓝衫的修士把守。 他们背后也负有长剑,各自盘膝坐在洞口,神情一派肃穆。 云冽说道:“守洞人。” 能在剑洞门口守卫的,尽皆都是剑修,在此地把守,一来是为维持剑洞前的秩序,二来,便是经受剑洞中传出五行罡风淬体。 云冽将诸事告知徐子青后,又言道:“宗门大比在即,极乐峰不会干休,你需得磨练《四季剑法》,练得小成,方有一搏之力。” 徐子青心中一个激灵:“那四人……是定了罪么?” 云冽略点头:“大比之前,那四人皆要封住真元,囚于水牢中静思。” 徐子青一窒:“那宗门大比……还有多久?” 云冽道:“还有五月,你需得自剑洞而出。” 徐子青默然,这时间,可是不长……旋即狠心点头:“我定不让师兄失望。” 说定了,师兄弟两人也不矫情,就往一个剑洞走去。 剑洞口,盘膝端坐的修士掀起眼皮:“哪个峰头中人?” 云冽不语,徐子青道:“小竹峰徐子青。” 那剑修就并指在一个册子上画了数笔,说道:“进去罢。” 徐子青先道一声:“多谢。”而后转头,“云师兄,我这便去了。” 云冽颔首,转身往更高一层而去。 以他们的修为,即便要入剑洞,也不在同一个地方。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跨步走进了那剑洞之中。 说起来,自打结识师兄,还是头一回全然分开。 在剑洞里的诸多征途,这一次,却是要由他自己独自走过了…… 132 徐子青刚踏过那盘膝而坐的剑修身侧,一脚踩下,顿时整个感觉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有一道极为猛烈的狂风刮起,那风里似乎包含着无数凛冽之意,好似一柄柄无形之剑,带着透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徐子青心中微微一慌,好像想要后退。 但是下一刻,他就默运真元于足下,稳住了脚步。 那些无形之剑中,有些饱含生机,有些有无尽润泽之意,有些厚重,有些锋锐,有些暴烈……分别对应木、水、土、金、火这天地五行之力。 无疑,这便是五行罡风了。 徐子青略回头,那位守洞的剑修仍是盘膝端坐,可感觉却和在洞外时看到的截然不同。 在洞外时,他感觉不到一丝罡风的存在,那守洞人也是头发丝儿都没有动上一动,而才有这一步之差,五行罡风就肆虐起来。不仅仅是攻击他这刚入剑洞之人,便是守洞人的脊背上,也不断地有罡风冲撞,使他背部的衣衫都损坏了大半,皮肉更是不时绽裂,留下道道伤疤。 洞内洞外两重天,似乎有什么东西遮蔽了洞外人的眼睛,让他们只能看到虚妄的一面。可是到了剑洞里的时候,一切就都恢复了真实了。 徐子青暗自一叹,对那苦修的守洞人生出几分敬佩之意,同时他也明了,这五行罡风,就是他要经受的第一重考验了。 不能通过这一段路程,就无法真正抵达剑洞内部。 那就去罢! 徐子青双目中青芒连闪,周身真元覆盖,青光蒙蒙,就往洞穴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有无数不同的剑风逼来,不管是柔软的还是坚硬的,朴实的还是活泼的,却都同样属于剑的意境。所以不论多么小心,罡风沾身,就会有伤。 徐子青慢慢地向前走,一个不慎,就感觉到手背上的真元被破开,皮肤上寒芒过处留下细细的伤口,沁出缕缕血丝。不过马上的,乙木之气流转,那伤口又迅速合拢,恢复如初。 大概是被他如此之快的愈合激怒了,五行罡风开始变得更加猛烈起来,突然一片金色光芒迫近,徐子青一惊,立时侧头——可那金芒仍是掠过了他额前吹拂的头发,霎时间,一缕发丝落下,旋即被许多罡风拂过,粉碎了化去。 这一下,着实让徐子青震动。 五行罡风吹拂时并没有什么规律,忽大忽小,吹来的风中所蕴含的罡风属性也时时不同,使人难以捉摸。 那么他如今,便有两条路可以走。 其一,是保持警惕,当罡风吹来时以最快之速躲闪,而罡风间歇时便快快行进,将这一段路熬过去; 其二,则是迎难而上,以所习剑术与罡风对抗,一路硬抗。 若是前者,能进去得快些,而若是后者,便有更多磨砺,也更加辛苦。 略思忖过后,徐子青就选了第二条。 既然已是决心要磨练自个,便不能畏惧困难,越是难过,真过去后,也能得到更多的收获罢。 而且……师兄能得如今修为,也必定经过了千锤百炼。 他当年所选择的,也必定不是躲闪,而是迎罡风徒步前行! 做了决定,徐子青手心光芒一动,钢木剑已然擎住了。 师兄曾经教导,若习剑术,劈、刺、斩、抹……乃是根本。 徐子青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后,骤然挥剑—— 劈! 他日日挥剑三万次,所学的基础剑术早已是熟记在心,渐渐变成了本能。他知道每一次出剑的轨迹,能算出每一个基础剑招的落点,不论足下的步伐如何变换,可身形永远都能保持住那最合理、最规矩也最完美的姿势,从没有半点错漏。 罡风吹得很猛烈,毫无章法,可当一个习剑之人认定了,就没有什么可怕。 万变不离其宗,徐子青在云冽的教导之下,明白了万剑归一的道理,从而也省却了无数的摸索与总结。 因此不管罡风怎么吹、从何种方向而来,都只等同于敌人从不同角度带来的攻击而已。罡风并没有灵智,它代表的只是剑洞中最自然的流风,那么徐子青只要用自己最自然的姿态去迎接,最终总归都可以用这基础的剑招将它解决!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徐子青沉默而严肃地前行。 在最初的时候,也有漏网之鱼在他身上制造出不少细碎的伤口,可是当他渐渐找到感觉,伤口就越来越少,渐渐趋近于无…… 劈、刺、斩、抹……劈、刺、斩、抹。 一下一下,徐子青犹如活动的机关般不断挥剑,忘却了一切疲惫,也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沉浸在这同以往一般无二的空灵状态里,就如同以往每日练剑时一样,那般忘我,那般心无旁骛。 忽然间,一切罡风都消失了! 徐子青猛然惊醒,定睛一看,眼前就是一处极为广阔的石窟。 他有些怔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他已经走出了那一条长长的通道,而就在他身后、且距离石窟不远的通道口,挨着洞壁也盘膝坐着十多个衣衫破烂的修士。 这些都是利用五行罡风苦修的人,徐子青一瞬间明白了。 的确,无数罡风在那些人身上肆虐,然而他们却只在自己身躯的表面覆盖薄薄一层真元生生忍受。 这一层真元不断被割裂开,又被不断地补充,他们的皮肉在这样的淬炼下,融入了罡风里的剑之锐气,将肉身打造得无坚不摧! ……我也要在此处苦修么?徐子青忽然想道。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的道,并非剑之道,他的性子,也并不适合剑之道。 尽管还没有触摸到自己的本心究竟是何种大道,但徐子青在接触这许久的剑术、见识到如云冽这般真正的剑修后,起码深知自己将来并不会成为一名剑修。 即使、即使他很希望能与师兄并肩前行,可如若他选择了剑之道……恐怕永远也无法达到与师兄同等的地步。 而且,体内的《万木种心大法》其实早已注定,他将是一名法修。 修炼术法,通晓操纵天下万木之法门,寻求与之相合的大道——这才是他该走的仙路。 在这一刻,徐子青也认清了。 是的,他来到剑洞中,是为了通过剑洞对他的磨练而激发他的潜力,修习《四季剑法》,而不是将时间耗费在淬炼剑体上,使得本末倒置了。 想到此处,他的心境一阵通明,随后,他便头也不回,踏入了那巨大的石窟之中。 石窟里,环套环,洞套洞,没有五行罡风,甚至连一丝儿其他的风也没有。 四处都是一片寂静,就好似寻常的山洞内部一样,然而却比寻常的山洞多出几分肃杀之感。 徐子青并不知剑洞内究竟是何种情形,见到这种情景,心中自然生出了几分怪异之感。不过他马上,就把这种怪异之感化为了警惕——既然是磨砺之地,必然非同小可,不论之后将遭遇何种情形,谨慎总是必要的。 而后,他握着剑柄,小心地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什么都不曾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 越是这般看似轻易,徐子青却越发戒备起来。 走了数步后,他来到了一处环状的洞中洞前,刚想要迈步跨入,却又停了下来。然后,他手腕微动,将钢木剑缓缓抬起。 是了,他可不能再同在司刑峰上时那般大意。 如若才在进这剑洞的头一天就因这缘由而失败,未免也太过对不起师兄的谆谆叮嘱。因此,即使想要探一探这山洞,也还是要倍加留心。 思及这些,徐子青决意先用钢木剑试上一试。 若有什么机关机巧之处,想必只是如此,便已然可以触动了。 于是,钢木剑就在徐子青的注目下,缓慢地朝着那洞中洞刺了进去。 霎时间,剑尖所指处泛起涟漪,一股绝强的吸力自剑尖处传来! 徐子青心中骤惊,就要弃剑,但是下一瞬,他却发觉那一股吸引力并无恶意,而好似只是要带他进去。当时便不再挣扎,而是顺其力量,放松心神,倾身而入。 果不其然,天地翻转,眼前一花,定神后,见到的就是另一片天地。 徐子青松了口气,向前看去。 只见那最前方是一片青褐色的山壁,寸草不生,带着一种极为古朴而悠远的意味。而那山壁上则写了两个大字,曰:剑室。 徐子青再往四周去看,发觉这不过是个大约数丈方圆的石室,很是宽阔,但空无一物。他全都看了个遍,也不见出口、入口,所见到的,也不过就是四面山壁。一般无二,毫无差别。便是“剑室”这两个字,也是四面山壁俱有。 吁口气,他很明白,这就是一层剑洞,他练剑之所。 只是不知道,这剑室里究竟有何种奥妙,能逼迫出他的潜力、让那许多习剑之人趋之若鹜? 徐子青想不明白,不过想不明白,就不必多想,他试上一试,便能知晓。 到此时,他需得先回思一番,这仙道中人,如何习剑,而所谓剑术,又有多少层次,如何判定。 早间练剑时,师兄曾经言道,剑术无止境,而若要得知自己所习精深到了何处,却是有一个评判的标准。 初习剑时,练基础,正剑势,习剑招,多方磨练,是为磨剑。 当出剑时有剑光四溢,则为第一阶段小成,为剑光段。 这剑光并非是长剑本身的光芒,而是剑术之光,为习剑者与剑有所默契,方能成就。 而后剑光逐渐凝形,变成似雾非雾的半凝结体,是为剑气,可以隔空伤人,剑气亦能寄托法器、玉符,为护身手段。 此乃剑气段,一旦到了这个阶段,习剑者就能释放出一种剑压,这种剑压逐渐增加,就会形成一种“势”,能够给对手施加压力,影响战局。 当年徐子青所见徐紫枫,便在这个层次。那徐紫枫曾以剑气凝形于剑尖,与妖蝶对战,亦曾寄托五道剑气到玉符之中,与他那妹妹徐紫棠防身,最后连斩两人,可说是威力无比! 如今再来回想当年之事,徐子青仍能记得当时那震撼之感,直至见到真正的剑修云冽、他如今的师兄,才渐渐发觉竟还有更强的剑术,更厉害的剑道修士! 定定心,徐子青继续静思。 剑气段之后,剑气凝结成的实体化的剑术,打出时伤人程度远胜剑气,便是剑罡。此种阶段,唤作“剑罡段”。 只有一位习剑者能凝成剑罡时,才能被称之为剑修,否则,则不能如此自称。 而后剑修习练剑罡,渐渐圆转如意,剑罡可以分割,多方操纵,则为剑芒。剑芒的威力更胜剑罡,运用起来,也更加灵活。此为“剑芒段”。 当剑修达到剑芒段时,他的剑道修为就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而在这个时候,他本身对剑道的理解,也会达到一个很深的层次。 因此,剑修总是十分强大的,同一个等级的修士中,他们的攻击力,可说是最为强大。 可剑修之所以能被称为最强,却并不只是因为剑芒而已。 而是因为另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就叫做“剑意”。 133 都说一万个剑修里,也难得有一两个能领悟剑意之人,这是为何? 并非其对剑道不虔诚,也非是不刻苦修行,而是因着一个“悟”字,因着自身与剑道是否契合,因着是否有此等机缘。 故而但凡是能修成剑意者,皆被视为与剑道相契、仙途平顺之辈。 所谓剑意,归根到底便是剑道中蕴含的意念,是一种玄而又玄之物,难以捉摸,漂浮不定。可一旦掌握了剑意,便掌握了能直接攻击神魂的杀手锏。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三魂七魄俱全,剑意一出,轻则魂魄动荡,重则魂飞魄散,是以得剑意之剑修可将其轻易碾压,让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待金丹期以后,三魂七魄丝丝缕缕尽皆化作元神,此时剑意一出,亦能伤害元神! 而领悟出来的剑意越圆满,杀伤力也越发强大。 只是更详尽的解释,云冽便不曾再对徐子青说明。 徐子青也很明白,他如今剑术都未有成就,便谈剑意如何,岂非可笑?修行之事专注一心,他于剑道之上,所求也不过是一个攻击之力罢了。 沉思良久后,徐子青倾身挥剑,就是一招“春雨绵绵”。 这一招他早已熟习,如今使来十分如意,毫无半点滞碍之处。而招数将尽时,剑势一转,又有那“萌字诀”突然爆发,那等突然暴起的力量,霎时打得剑室里发出一声脆响。 “啪!” 好似气流爆破,又如种子破壳,生机勃勃,生意盎然! 徐子青闭目使剑,手腕翻转,身似游龙,舞起来青影重重,剑影处处。 他沉浸于剑术之中,随着剑招不断运转,剑势也不断调整,“萌字诀”是他自春雨剑法中悟出,有两种剑之意境轮换,衔接自然,却又有出其不意之感。即便如此,却无违和,最是灵活多变。 舞剑愈久,他的心境越发通明,不知疲倦,不肯停歇。 这一练就是数个昼夜,到后来,他再出剑时,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已然是剑随心动,自在悠然。 十日后,剑室里人影轻盈,一柄钢木剑挥动时举重若轻,极为灵巧。 那剑好似成了人的一部分,每一次舞动,都显得那般和谐自然。 突然间,那人影骤然发出一声厉喝:“哈!” 其人身形猛然一顿,整个人立在剑室正中,那钢木剑自然回转,然而正这时,剑尖上却有一道乌光闪动,陡然破空而去,打在了那石壁之上! “剑术之光!”徐子青深深地呼吸,握紧了钢木剑,眼中尽是欣喜,“我竟是练出了剑光!” 即使深知《四季剑法》很是适合自己,但他也没有料到,居然能在这么短短的时日里,把其中第一套剑法练出剑光来! 定了定神后,徐子青默运法诀,再次祭出了“萌字诀”。此招威力不小,拿来验证这新的剑术境界,倒是合适。 果不其然,钢木剑在半空划出一条弧度,剑尖所点处,一道光华急速射出,再次打在了石壁上,化为点点光屑。 剑光不能伤人,但如果没有剑光,就无法凝形剑气,更不会有后续诸多境界存在了。故而此实乃重中之重的第一步,十分艰难,带来的诸多好处,也能眼见。 徐子青连续挥剑数次,每回剑光都能准确迸发,让他在喜不自胜的同时,也很是心惊。 当真奇怪,他这进境未免也太快了些,亦或是剑室弄出了什么玄虚?可他除却感觉此处幽静、无人打扰外,也并未有什么其余的发现。 正疑惑时,方才被他剑光打中的诸多石壁上,突兀地爆发出明亮的光彩。 霎时间,徐子青眼前一花,情景骤变,而周身的压力,也猛地暴增! 这是…… 此处,再不是那光秃秃的剑室,而是一片鸟语花香的碧茵,春光明媚,微风吹拂,一派春之意境。 徐子青能感觉到春风的轻灵、春阳的温柔,他走在这一片碧茵上,便如同走在真正的绿草之地,足下柔软而湿润,美妙非常。 这理应是幻境,他定心凝神,想要凭借意念自其中脱身而出。 可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虚无的人影,就好似一团清风凝聚而成,若有似无。这人影拥有瘦长的身形,柔和的气质,他的手里,也擎着一柄透明的长剑。 那人影嗓音也很柔和,便如这春意一般,绵软而好听:“出招吧。” 徐子青一怔:“你是……” 莫非这不是幻境?亦或是什么旁的因由? 人影说道:“吾乃第三剑洞二十三剑室意念化身,汝若与我战之,胜则生,败则死……汝可要一战?” 原来这剑室意念化身,才是一个剑洞中的第二种特殊之处。 五陵仙门存在了不知多少个年头,这剑洞也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 初时不过是初代的剑修们留下了自己的意念,压榨后来者的潜力,对他们进行考验。然而许多年头下来,剑室中又有无数弟子练剑,或生或死,但只要存在过,都会留下他们的意念。 常年日久,剑室里也不知存在了多少种意念,每逢一位习剑之人将某套剑法练出了剑光来,他便要有机缘接受剑室的考验——或者说反馈。 因着意念化身无情,故而是否接受这反馈,修士却有自主选择之权。 徐子青心知以自己如今的能力,若要能在宗门大比中保住自个,就需要在这五个月里有极大的进境才行。他曾经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又岂会不知唯有生死之间才越发能够突破? 前世缠绵病榻,年纪轻轻便是早夭,徐子青是怕死的。可他也知道,若是在有较大可能活下来的时候都不敢拼上一把的话,那么来日真正面临难以逃脱的危厄时,他便是必死无疑了! 因此,徐子青毫不犹豫,手腕一振,说道:“请尊驾指教!” 那意念化身便是一笑:“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极凌厉的剑光直逼而来,眨眼间就已在眉心之前! 徐子青反应也快,当即闪身,手臂横斜,已是把那剑光斩落! 险而又险,却并未受伤。 不过这一击之下,也让徐子青约莫明了那意念化身的实力。 它的修为也是筑基中期,真元厚度亦与徐子青相同。而它的剑招分明带着的也是与徐子青相同气息的春雨剑法,同样发出剑光,只是在细节上又有不同,并未有其“萌字诀”的意境。 这便是同一个等级的对手,但是它的剑术更精妙,而意境上也是脱胎于同一套剑法,使得两人对站起来,既是熟悉,又能让徐子青更快地适应以剑法搏杀。 不得不说,当初铸造剑洞之人,为五陵仙门的众多弟子,实乃是煞费苦心了。 徐子青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对这意念化身,他亦不需担忧出手太狠而使对方丧命。因而他便毫不留情,眼中也带上一分杀意! 磨练,这才是真正的磨练! 在这一间剑室里,曾经有不少同样修习了《春雨剑法》的人来,所以,意念化身所集合的,其实是许多弟子的意念和经验。 它汇聚了众人所长,然后一一向徐子青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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