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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没得木属性的法器符箓之类,不然直接用它送猿崽子上路,此局便更为巧妙了。 做完这些,年泓智定下心,御风飞回。 · 山谷里。 金刚巨猿率领一众族人扛着数头血淋淋的猎物归来,就地一扔,就是轰隆隆地一阵响动。 血腥味扑鼻,引得那些小崽子们忘了玩耍,都流着涎水飞扑而来。 十多头幼崽围着一匹双头野马,口爪并用,大飨血食。其余成年的巨猿却是等在一边,并不急于进食。 金刚巨猿看着崽子们,面上笑容很是狰狞。过了一会,它忽然脸色一变,喉咙里发出粗哑人声:“猿十九去了哪里?” 就有几头崽子抬起头来,嘶嘶喝喝一通。 金刚巨猿说道:“竟无一个瞧见么?” 众崽子又是点头。 金刚巨猿再问留守的铁皮巨猿,便听有两头说起树上落下了野桃子,猿十九跟着去捡,后来不曾见到它,也只以为它是独个儿躲起来顽去了。 山谷颇大,总有猿崽子四处跳跃躲藏,并非什么大事,可金刚巨猿心里却生出一丝不安来。 金刚巨猿如今已然修炼千年,在十年前刚得了这么一个独子,很是呵护宠爱。现下猿十九竟然消失,实在让它不能放心。 心中一动,它心境生出波澜,越发觉得不妙,立时开口:“带十个好手,跟我去寻!” 就有十头铁皮巨猿应声而出,跟着金刚巨猿一起,灵巧地攀上山崖,几个跳跃消失无踪。 金刚巨猿打头在前,顺着直觉一路前行。 翻越一个山头,它不安之感越发浓重,鼻端竟也嗅出一缕血气来。 这血气……分明含着它们巨猿族特有的气味! 加快了跳跃之速,金刚巨猿心中惊涛骇浪,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来! 血腥气越发清晰,它终是在一处山坡停下,血目一抬,顿时目眦俱裂! 就在不远处的草丛前,一具巨猿幼崽尸身四分五裂,鲜红色的猿血还未干涸,被挖出的心腑落在一边,正是死不瞑目。 它期盼了几百年的独子! 金刚巨猿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整个身躯犹如一块巨岩,狠狠地砸了过去。它落在那被炸开的尸身前,小心地捧起幼子的身躯,眼中红光大盛。 接下来,暴烈的妖气疯狂四溢:“该死的仙修!我要你为我儿偿命——” 在猿尸身上,有一丝极淡的、虽被符箓火气掩盖了属性却仍然可以分辨出来的,属于仙修的灵气。 · 徐子青盘膝坐在草地上,陕堰岭中林木众多,木气也颇旺盛,他在此处便是不入定修行,周身也觉得舒适非常。 王英悟与几个王家仙修也聚在一处,各自留意四周景况。 年泓智与王俊兄弟两个离去已有半个时辰,去得实在是久了些。 不过王英悟因有所期待,等待之中便也少了几分急躁。 又过了有一刻左右,徐子青忽然睁眼:“来了!” 他放出的草木灰带回那两兄弟音讯,如今已有仙修灵力夹杂几股妖气归来,离此处已然不足半里。 王英悟立时起身,掌中微光闪动,已是握住了如意。 余下众修士也都纷纷做好准备,要给他掠阵。 徐子青又道:“来了五头一阶妖兽。” 王英悟听得,心中生出一股豪气:“但凭它们来!” 王兴见王英悟精神振作,也略放心,说道:“少主只管放手拼杀,我等定不让妖兽走脱!” 话音刚落,众修士已然见到王俊身影。只见他乘御清风,一面飞来,一面不时回头去看。 他身后有几头妖影行动颇快,也是甩开蹄子疾奔而来。 见到王英悟等人,王俊向侧面闪开,口中道:“王少主,快出手!” 王英悟立时抬手将如意砸出,第一星威力之下,立时就把最快的那头妖兽砸了个跟头! 余下修士立时包抄起来,把五头妖兽都围在当中。 王英悟对上一头,另四人则分别缠住一头,不使其逃走,也不让它们伤到那正对战的一人一兽。 徐子青对上的,乃是一头血麟豹,通体血色鳞甲,鬼气森森,身形极快! 不过于他而言却无难处,这血麟豹再如何迅捷,到底也只有一阶罢了,修为所限,它快,徐子青更快! 只见此处青影飘动,另有一道血影与之纠缠,扑掀抓咬,无所不用。然而青影一晃,便即闪过,全然不让其触碰分毫。 徐子青这里毫不费力,那边王英悟却斗得很是激烈。 王英悟正与一头赤牙狼相搏,那狼也是以身形快速见长,更有一口利齿,很是厉害。一人一狼修为也在伯仲之间,甚至那赤牙狼略胜一筹,不过王英悟也算颇有些经验,竟然不落下风。 只是这斗得时间,也就长了一些。 约莫又过了有两柱香,年泓智回来了。 王俊一见了他,立时扬声道:“大哥可回来了!” 年泓智则说:“幸而避过那群妖禽,那些畜生力量不大,脾气却大。” 这便是解释他为何不曾与王俊同时归来,众修士正缠着一头妖兽,都是游刃有余,此时有暇听年泓智如此说,各自点头明了。 年泓智假意四处看看,后来到徐子青身畔,一抬手把血麟豹掀了一把,笑道:“好家伙,个头不小!” 徐子青略停了停,也是一笑:“年道友辛苦了。” 年泓智便与他并肩而立,一同与血麟豹缠斗,一面说道:“不过是跑个腿儿罢了,有什么辛苦的!” 两人就说笑起来,那血麟豹灵智虽弱,直觉却强。它见徐子青与年泓智如此悠闲,心中生出愤怒,喉间嗬嗬两声,竟是动作更快几分! 年泓智像是踉跄一下,现出个破绽,正被血麟豹抓了一记,手臂上现出三条血痕。 徐子青一惊:“年道友!” 年泓智口中“嘶”一声:“这畜生!”又说,“方才躲避妖禽费了些力气,却给这畜生抓伤,当真丢人。” 徐子青还未说话,忽然侧面一头烈魔牛突突撞来。 又听王俊呼道:“大哥小心!” 年泓智一脚踢开血麟豹,而后手臂抓住烈魔牛牛角,一个翻越,到了那牛的身后,臂上创口血流也更急了些。 这时王俊跑了过来,快速缠住烈魔牛,歉然道:“徐道友,实在对不住。方才我见大哥受伤,一时不慎竟让它钻了空子……你无事罢?” 徐子青摇头道:“无事。” 虽说他并非躲不过那烈魔牛,不过年泓智如此相护,却让他有几分感激。 两人匆匆说了句话,就见那血麟豹在地上打了个滚,再次疾扑而来。徐子青正要拦他,忽然一柄飞剑自后方刺来,就将血麟豹捅了个对穿! 血水四溅,徐子青正面对着血麟豹,猝不及防之下,就给豹血溅了个正着。 徐子青一怔,便听年泓智说道:“这畜生伤了我,可不能就这般干休。我将它杀了,待会再去引一头旁的来就是。” 原来是他在后方将血麟豹击杀。 徐子青轻点了点头,血麟豹伤人,苦主起了杀心,他也是无话可说。之后他抬起袖摆抹了把脸,却未见到那年泓智正将个瓶儿收回储物袋中。 此时王俊与年泓智一个对视,都是勾起嘴角。 事已成大半了。 虽说血气难闻,徐子青心中不喜,倒也不会于此时更衣。他缠着的血麟豹已死,又见年泓智去相助王俊,无事之下,便靠一株巨木观看众修士出手,暗暗体悟一番。 不多时,王英悟终是杀死赤牙狼,而后与他相隔最近的王兴身子一闪,就把面前妖兽让与王英悟。 之后王英悟便对上那头妖兽,换第二星术法,再度与之相斗。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刻,王英悟虽偶尔要服用一粒丹药相助,却是越战越勇,全无半点惧色。 王兴满心欣慰,所有注意力都在他少主身上。 就在这时,徐子青的目光凝重起来。 借助万木灵觉,他似乎隐隐察觉,有极大的危险正不断逼近。 而他的心猛然一跳,正是生出了警兆…… 63 轰隆轰隆…… 土地震颤,无数脚步声远远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徐子青不必探查,就立时转过身去,正是满腹震惊。 众王家修士反应极快,眼见有危险袭来,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慢慢任少主磨砺?都是齐齐举剑杀死了面前妖兽。王兴更是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斩下了王英悟面前妖兽头颅,再将他拉到身后,牢牢保护。 很快地,王英悟就被三名王家修士护在中间,而王兴又道:“三位道友,速速起身,有危险!” 不消他说,徐子青与年泓智、王俊兄弟已然是严阵以待。 王俊与年泓智并肩站在一处,说道:“大哥,要小心。” 年泓智道:“且放心,你我便宜行事,待会逃走不难。” 若那些个修士是心惊不已,他们两个却颇为激动。这一场过去,心头大患便除,他们兄弟的心境也能更进一步了! 正此时,那脚步声已是近在眼前。 众人才见到,乃是一片黑灰健影,或上或下,齐齐奔跑而来。但凡是路上拦阻林木,皆被那双双长臂撕扯开来,有如摧枯拉朽一般。 灰影中有一道灿金之色,光华灼灼,奔走间山石呻吟,尽皆化为齑粉! 这金影身上爆发出惊天杀气,威压赫赫,还有那浓郁得仿佛实质的妖气,都使人触目惊心! 三阶妖兽,金刚巨猿! 王兴大惊:“怎会有猿群过来?” 难不成不过是杀了一头普通铁皮巨猿,就能引来猿群如此动作么! 妖兽族群庞大,寻常情况下若是在外死了一头,往往也并不引来族群报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除非那被杀妖兽潜力巨大、身份尊贵,否则定然不会如此。 之前杀死铁皮巨猿时,王兴观那巨猿资质、形貌皆很平常,自然没有当一回事。可现下见到如此多的巨猿,方才惊慌,不由暗暗自责,许是之前想错了,才引来这等麻烦。 他却不知非是他想错了,那铁皮巨猿的确普通,猿群更不会倾族之力为其复仇。而是他们王家雇来了几名心怀叵测之人,为报私仇害死了那族长之子。 才有此厄。 这金刚巨猿双目中红光如血,周身妖气狂乱,几近疯狂:“仙修——”它嘶叫道,“去死吧!” 铁皮巨猿踏着震天的步子,在金刚巨猿的指挥下狠狠踩来!那十多条长长的毛尾化作了无数鞭影,争先恐后地朝众修士扑去! “啪啪啪——” 土地被打出了条条裂痕,树木摧折,飞沙走石。 猿群的攻击好比惊涛骇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与仇恨,毫无畏惧毫无犹豫! 如果只有一头铁皮巨猿,在场的修士都不会害怕,然而这却不是一头,而是十头甚至更多发了疯的猿群,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如何能不心慌意乱? 众修士大惑不解,为何这金刚巨猿态度如此仇恨?可此时却不是寻求解惑的时机,铁皮巨猿们双臂抡起犹如车轮,已是滚滚轧来—— 徐子青掌心绿光一闪,千年钢木已在手心,正巧一条长尾横扫,他便以钢木承接,“锵锵”两声,撞得是手掌发麻。 年泓智与王俊一个握刀,一个拿剑,纷纷与猿群对战起来,王英悟此时全无之前的意气风发,正是脸色惨白,被守护在三名王家修士中间。 猿群攻势猛烈,王英悟恰是一个拖累,不多时,就有修为稍弱的王家修士给一头巨猿抓了起来,重重地砸在地上。之后两头巨猿齐齐踩踏,正中这修士胸口,一瞬间胸骨断裂,痛呕出一口鲜血! 另一头巨猿扑来,双手扭了那修士颈子,顿时一颗人头给它生生拧掉,高高举起龇牙耻笑不停。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鼻尖,徐子青自然也瞧见了那凶猛巨猿,眼中立时带上一丝不忍。可惜他自顾不暇,被三头巨猿包围,分身乏术,根本不能援手。 叹了口气,徐子青纵身腾空,而后竖起手指,对着那猖狂巨猿一指点去:“咄!” 那铁皮巨猿手里还拎着修士人头,却被一道青光正中眉心。霎时那处给木华指洞穿,巨猿也是手臂一颤,整个轰然倒下。 就此丧命! 木华指所需灵力不少,不能常用,不过那巨猿如此凶狠,不杀不足以告慰那死去修士之灵。 徐子青落下地来,擎起千年钢木,振臂与身前几头巨猿继续缠斗起来。 他硬下心肠,想着:云兄曾言道‘妖兽伤人,当杀则杀,勿须怜悯’,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妖兽与人仇深似海,这时已然是你死我活之局! 年泓智与王俊这时也用了颇多手段,他两个修为都在炼气八层,杀死修为更低的铁皮巨猿,并非难事。 此时并非他们出手良机,不过二人一面与巨猿相斗,一面又慢慢向徐子青那边移去。 王家修士总共三人,已死其一。余下那修为低些的修士更加小心谨慎,王兴也是眉头深锁,他这把老骨头在此丧命倒是无妨,可少主前途远大,如何能葬身于此! 只是,现下给猿群包围,该如何是好?他一面小心护住王英悟,一面四处寻找逃生之机,只是巨猿凶狠,每一头修为都与他近在仿佛,便是他这般努力,王英悟身上仍是伤处不少。 众人原已是左支右绌,可下一刻,更是雪上加霜! 那本在观望的金刚巨猿大喝一声,腾空而起,也落在了战局之中! 原来它方才并非留手,而是嗅其血脉所在,搜寻杀它幼子的元凶! 战况纷乱,可妖兽五感灵敏,又能以血缘追溯血缘,这般不多时下来,果然就在一名仙修身上发觉它幼子血味。 金刚巨猿霎时血气沸腾,仇恨满腔。 断吾血脉者—— 杀!杀!杀! 金刚巨猿盯住之人,无疑就是徐子青。 它双腿一蹬,就到了那青衫少年身前,与他正面相对。一双猿目戾气滚滚,大手一抓,就握住那少年手中钢木。 “仙修,纳命来!”它厉声喝道,一拳打出! 徐子青慌忙避退,他不知为何这巨猿对他如此浓重恶意,但却不能束手待毙。金刚巨猿力大无穷,单手就可抓住钢木,却毫发无伤,可见金皮之坚硬堪比法器,极为可怕。若是这一拳砸实他身,怕就直接命丧九泉了! 年泓智与王俊见状,都是暗暗心喜。 金刚巨猿果真将徐子青看作仇人,不枉费他们那般小心翼翼、算计多时。 那一拳上罡风刚劲,击出时更带有炽热妖气,仿若一颗火流星,奇快无比! 徐子青根本不能硬接,他足下生出两枚碧叶,急速转行,斜退近丈,险而又险地将其避过。 然而即便如此,那拳风所过之处,草叶尽皆焦黑,足见那拳妖性之烈! 年泓智见徐子青被那金刚巨猿盯紧,当即与王俊一同出力,手起刀落,将身前围着的两头铁皮巨猿头颅斩下。 因金刚巨猿和徐子青鏖战,余下众猿都是转而攻击其他修士,死了两头之后,又来两头,同样被年泓智与王俊杀死! 两人又飞快来到王英悟前方,他们因着修为最弱,反而引起围攻,竟有五头巨猿将他们包裹其中。王兴与另一王家修士都是身受重伤,王英悟手中如意大放光华,也不过能偶尔打退一头巨猿数步,想要跟上次那般击杀巨猿却是全无可能。 王兴是撑了一口气来护持王英悟,已然有些绝望,不料这时年泓智与王俊竟来援助,当即一阵狂喜。 年泓智道:“王少主安危最是重要,这几头巨猿还不能奈我们如何,王管事,你便带少主先走罢,我等殿后!” 王俊也道:“我几个稍后便来!” 说罢两人就把这五头妖兽引开,不使它们再纠缠王家修士。 王兴大喜过望,他不曾想到这几个雇佣而来的修士竟然肯如此援助。须知他们不过是来掠阵罢了,生死关头却不必那般仗义。便不由得大声道:“三位道友,王家谨记诸位恩德,请诸位稍后再来王家,必有厚报!” 说罢,他就一个闪身,把王英悟夹在腋下,和另一位修士极快离去了。 而后场中只余下了五头铁皮巨猿、一头金刚巨猿和三名仙修,各自交战。 铁皮巨猿到底修为不及,只是因数目较多,才让年泓智与王俊两个耗费一些工夫,不过等王家众修士远远离去后,两人就更能大展手脚,出手也越发狠辣! 只见王俊手持飞剑,身化一道金光,旋转而去,从一头巨猿钻心而过,使它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倒地不起。 而年泓智招数大开大合,只见他高举长刀,纵身劈斩——刀光落下,硬生生将一头巨猿劈开!肠肚横流,妖丹也是滚落出来。而后再一横扫,又把另一头巨猿横斩,把他砍成了两截! 最后便只剩下两头巨猿,见这兄弟两个如此凶悍,却不后退,反而激出了凶性。它们一头狠扑,另一头则高高跃起,两双重拳交错,拳速极快,使得两人面前几乎出现无数拳影! 那拳风无比犀利,然而等级之差不可违逆,更有两件极好的法器相助。两兄弟很能配合,一个是以长刀在面前舞得密不透风,另一个则弯腰下来,力斩双猿小腿。双猿小腿一断,立时嘶声痛吼,年泓智长刀一挥,就又连砍下两颗猿头! 此时十头铁皮巨猿均已死去,年泓智和王俊便齐齐扑向徐子青那边。 喊道:“徐道友,我来助你!” 徐子青正与金刚巨猿斗得激烈,金刚巨猿修为更胜于他,又性情暴戾,使他一时落在了下风。此时闻言,心下不由一宽,就应了一声:“多……” 一个“谢”字还未出口,他便觉身后刀风凌厉,竟带着杀气而来! 64 徐子青本能一躲,而后只听“扑嗤”一记入肉声响,顿时肋下一凉,又是一阵剧烈痛楚。 这时金刚巨猿拳风已到,徐子青顾不得疼痛,凌空一滚,硬是闪避开去。然而又有一剑自旁边刺来,他只得奋力打出一记木华指,正中那飞剑。 只听“锵”一声脆响,徐子青借助这一指之力,才勉强逃脱了多方夹攻。待落在一株巨木前面时,他捂住肋下,鲜血顺指缝而出,疼得冷汗涔涔。 他抬起头,见到正是年泓智与王俊分持刀剑,方才暗算了他。 徐子青心中一冷:“两位为何……” 还未说完,金刚巨猿却不等他问话,已是再度逼近。 此时这金刚巨猿手中突兀出现一条长棍,像是精铁铸就,上头乌光流转,煞气逼人。另一手则握着千年钢木,却是之前徐子青为躲过攻击,将它脱了手。 金刚巨猿认定徐子青便是仇人,也不管这些仙修内讧,扔了钢木,抬手就抡起长棍,对着徐子青兜头砸来! 徐子青仓皇躲开,右手一招,钢木重又回来,而后双臂奋力举起,正被长棍砸中! “乒乒乒乒——” 金刚巨猿何等力量,哪怕千年钢木并未折断,那山岳般的神力也将使徐子青不堪重负,双足逐渐下陷。 他有心想要避开,找出空隙与其相斗,可金刚巨猿气势惊人,棍势连绵不断,犹如暴风骤雨,将他裹得是水泄不通。 千年钢木虽说坚硬无比,到底不是全然不可摧折。如此急剧攻击之下,再过得一时半刻,钢木折断,徐子青也要变成棍下冤魂! 年泓智与王俊看得心头大快,金刚巨猿一心杀死徐子青,反倒不会注意他们。如今只要徐子青一死,他们就可坐收渔人之利。金刚巨猿修为堪比炼气九层又如何?与徐子青一战大耗力气,他们两个修为入了炼气八层久矣,也绝不畏惧。 王俊笑道:“徐子青,你已必死,也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 年泓智也是如此想,言语中透出一丝得意:“我兄弟刻意接近于你,便是为了这一刻。” 徐子青于棍风中苦苦支撑,极力开口:“我与你等……无冤无仇……” 年泓智说道:“你不过是一时想不起。若是想起来,就是隐患。” 王俊也道:“斩草除根,方为上策。怪只怪你在海上见到我兄弟几人,又恰好能从赢鱼手上逃生!” 两人此言一出,徐子青双目圆睁,许多画面疏忽闪过。 他想起来了! 海上,赢鱼,没入海中的鄂娇然…… 他们是弃了鄂娇然逃走的十二名修士中人! 徐子青想起鄂娇然曾说她乃是紫光宗宗主之女,难不成这几人便是怕他前去告密,方才要下这杀手? 这等理由未免不可理喻! 当时海浪滔天,徐子青根本不曾将这些修士相貌看得太过清楚,故而之后几番接触,都没能想起。 如此情形之下,他如何会去告密?更何况他虽觉那些修士做得不对,毕竟也是数条人命,他又怎会忍心送他们去死? 可他无害人之心,人却有害他之意。 就因那一面之缘,居然能生出如此恶念! 即便徐子青性情素来温和仁善,却也不禁有了怒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子青不再理会那两人。 他从不知世上有如此擅于伪装之人,为了杀他竟如此千方百计。之前那般亲切热络,又是多次出手相助,原来就只是为了找准时机暗下杀手。如此虚情假意,着实让人作呕! 肋下鲜血不断涌出,徐子青双掌紧抓钢木,硬扛金刚巨猿连绵棍影。 才顶了片刻,他已肩臂酸软,更因失血过多而浑身冰冷起来。脑中昏昏然,原本还有些念头转过,可现下却是一片空白。 不行,绝不能昏迷! 徐子青一咬舌尖,疼痛更甚,才勉强唤起了些许清明。 如今的情形,若是有人能稍稍拉开金刚巨猿注意,他就能从棍下脱身……可他现下孤立无援,唯有重华在高空盘旋。若是他想,一个呼哨就能唤它下来相助。可重华修行日短,不仅尚未成熟,更还不曾凝成妖丹,便有一点天赋神通,却怎能是这恶兽对手! 还是莫要牵连了它,另想旁的法子…… 金刚巨猿恨怒交加,眼中只有这杀子凶手一人。 不过这仙修修为仅仅逊他半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立时除掉! 可怜它那还未长成的幼儿…… 想到此处,金刚巨猿心中大恸,将一条长棍挥舞更急,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要把这可恶仙修打得头崩骨裂! 砸!砸!砸! 徐子青被震得胸口疼痛,鲜血化作一条血线,自唇边极快溢出,使他青衫染血,狼狈不堪。 这时徐子青的心中却生出一种鼓噪之意,与他的怒意交杂,变作了强烈的求生之念!他分明不曾做过错事,却要受小人算计,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更生出一种念头,神智也似乎捕捉到一点灵光。 为何这金刚巨猿将他视为死敌?不会是因铁皮巨猿,不然昨日一夜不应那般安然……那么,又是什么道理? 徐子青又想,年泓智与王俊算计他,难不成就只有暗算一件事么?他们两个心胸如此狭窄,之前那般宽厚为王英悟着想,确是真心所为? 一时之间,他忽然产生了许多想法,转瞬间让他明了许多事来。 他想道,金刚巨猿这般激怒,定然……也与那两人有关! 可是有关又能如何?金刚巨猿怒意滔天,绝不会听他一介仙修说话。 如此……如此…… 正在此时,徐子青丹田之处突然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嗜血之感。 有什么东西在丹田里翻腾,有什么东西想要冒出头来! 脑中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意充满,徐子青周身顿时散发出一种极为诡异的、让人惧怕的血煞之气。 这不是属于徐子青的气息,非但没有半点温和,更是那般使人惊怖的—— 徐子青沾满了鲜血的手掌上,忽然钻出了一点极小的嫩芽,随后嫩芽生发,迅速抽长,化作了茎叶完整的细长藤蔓,雪白如玉,晶莹可爱。 而这藤蔓见风而长得更长,才刚冒出头不久,竟已然顺着钢木盘旋直上,飞快地又缠住了那长棍,跟着陡然昂头,飞刺! 那藤蔓顶端直直没入了金刚巨猿心口,霎时间那相连之处染上了一点鲜红,又迅速地蔓延回来,飞快地延伸到藤蔓根部。 金刚巨猿双目圆睁,血红的猿目里精光与仇恨均是渐渐消退,而它那庞然身躯也逐渐僵立不动,棍子也“砰”一声,砸落到地上…… 年泓智与王俊正瞧得高兴,却不料骤然间出现如此变化。 他们只见到藤蔓自徐子青掌心探出,极快地开始钻进了金刚巨猿身体,而那巨猿本来威武健壮,此刻那饱满的肉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 那玩意在吸血! 这是什么奇异的东西! 年泓智与王俊心中一个“咯噔”,此时他们与徐子青已结下死仇,若是不能在此处将他弄死,来日便是他们兄弟死了! 徐子青资质超卓,原本高过他们多多,若是一样修行,他们必定不及。更何况他还有这怪诡之物,着实让人嫉妒不已。 事不宜迟,出手罢! 两人再不犹豫,趁徐子青神智仍然有些混沌时,他们飞身而出,一刀一剑,都直往徐子青头顶劈去! 这时候,两道极为清脆的嗓音响起。 “好生无耻!” “好生卑鄙!” 而后有两条透明绳索极快窜来,一条缠住刀,一条缠住剑,硬是阻拦了它们,不使其袭击徐子青。 年泓智与王俊回头一看,竟然是鬼阴阳姐妹到来。 王俊道:“鬼阴阳,你们何苦与我们过不去!” 年泓智也是脸色难看,到这重要关头,怎么这一对煞星却来了! 不过他也知不是得罪人的时候,极力忍气道:“只要两位不插手此事,过后我兄弟定有回报。” 鬼阴娇笑道:“天下男儿皆可恨,唯独你们要杀的这个还说得出几句人话,怎么能让他死在卑鄙小人的手里?” 鬼阳也是巧笑:“要我姐妹不插手也无妨,只消你给我的蛛儿咬上一口,我们就依你,如何?” 年泓智气急,谁不知雄蛛剧毒,怎么能任它去咬! 王俊也是无计可施,谁知那徐子青何时清醒?忽然间,远处又来一人,他心中一喜:“三弟!快去杀了徐子青!” 这回则是阮元亮来了。 原来王英悟离去之时,因是出谷之路,连连遇上几个庶子与其身边高手。鬼阴阳姐妹为先,听得王英悟所言心中一动,就一同寻来,而阮元亮在后,听得此事后自然知晓他两位兄弟之意,不放心之下亦是紧随而来。 故而两拨人一前一后,都是到了此处。 阮元亮听闻,当即纵身,扑向了徐子青。 鬼阴阳姐妹脸色一变,欲要前去相助,这回却被年泓智与王俊一人一边,以刀剑将她们两个拦住。 霎时情势反转,阮元亮也擎了他的飞剑,剑锋锐利,剑光凛冽,直刺徐子青心口! 65 忽然间,空中风声骤响,有一道淡青光芒急速而下,正打在飞剑上,“乒”一声砸得剑锋拐了个弯。 剑锋一颤,刺中的却是徐子青肩头,那处衣衫破裂,露出白皙皮肤,随后有立刻给鲜血染遍。 阮元亮一惊,抬头去看。 就见有一只半金半黑的雄鹰高高盘旋,它口一张,又吐出一个淡青气团,对准阮元亮急冲而来! 阮元亮立时躲闪,那气团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拳头大的深坑。 好厉害的气团! 气团里有厉风之意,正是将风力压缩而成,乃是一项小神通。 徐子青不愿将重华拖下水来,可重华与他既有血契,自然是心意相通,又怎会觉察不到他陷身死地? 故而重华不顾安危,俯冲而下,这般救了他一条性命! 阮元亮叱道:“好畜生,受死罢!” 说罢抬手打出飞剑,那飞剑化作金芒,是冲天而起。 他也认得此乃徐子青兽宠,若是不将它除去,恐怕要是个大大的阻碍。不过他也看出这雄鹰看似厉害,实则妖气散乱,可见妖丹未成。既然连一阶妖兽都不算,再有什么天赋的神通又如何?也不过是纸糊的一般。 飞剑飞得极快,犹如一点金星,追着那雄鹰疾行不已。 重华拍动双翅,极力躲闪。每每都是险些给它擦到边儿,就要落下一根黑羽来。它尚未长成,翎羽也仍幼嫩,这般生生撕扯下来,如何不是疼痛非常! 阮元亮只想速战速决,他一心要徐子青性命,对其兽宠自是手下更不留情!他口中念诀,双指竖起,点住飞剑遥遥控制。那飞剑就飞得更快,剑上光芒大起,剑光飞纵,化作条条金练四面八方包抄而去。 这架势仿佛要织成一个牢笼,活活把那鹰抓入其中! 重华不愿丢下徐子青,故而不敢远远逃走,不多时就是左支右绌。它能吐出的风团也极有限,方才倾力两击,现下却再发不出了。 一时之间极为危急,终是给那金色剑网逐渐捕捉……一道金芒窜过,正中它右翅,重华立时发出一声痛嗥,身子也踉踉跄跄,像是马上要从空中坠下—— 徐子青深陷混沌之中,只觉得杀意自丹田而起,冲入脑海,叫嚣不已。 当杀则杀!当杀则杀! 杀!杀!杀! 无数“杀”字充斥脑中,他只觉杀念之中又生出许多食欲。 一种极其鲜美的气味流入鼻腔,顿时感受到强烈的清甜与甘美……不够……不够!想要吸得更多! “嗥嗥——”突然间,痛苦的低鸣传来,很是嘹亮,像是在他的心头狠狠刺了一下。 这是什么声音?那般痛楚……是谁? 是谁……如此熟悉亲密的…… 一点温热落在脸上,他忽然辨认出来。 是重华! 猛然间,满心杀意里现出一丝清明。 徐子青忽然觉出了不对。 这不是他的思想,不是他的心愿,他更没有这般强烈的食欲! 那么为何会如此? 一旦心思明净起来,灵智也重新回归,同时,剧烈的疼痛也回归了。 徐子青缓缓地睁眼,里面原本浑噩一片,现下却重新焕发出清醒的神采。 他现在嗅到了,他之前所渴望的,是血腥。 徐子青低头看去,掌心里窜出了细长的妖藤,正不住地吸食前方金刚巨猿的血肉,而旁边鬼阴阳姐妹与年泓智、王俊交战,看来是在相助于自己。 他这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 高空中,一道金芒对重华紧追不舍,重华翅膀受伤,热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也因此唤醒了徐子青。 徐子青察觉到,重华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定了定神,忍痛抬起手指:“去!” 一缕青光夹着破空风声,直直冲向半空,重重地打在了金色飞剑上! 那飞剑失了准头,重华见徐子青醒转,立时拖着重创之躯,蹒跚地飞向了密林深处。它现下已是累赘,迫切需要的,是为自己舔舐伤口。 徐子青见重华远去,略微放心。 这时他看向阮元亮时,心中忽然一动。 怒意再次冲入脑中,之前的清明也被蒙昧取代,金刚巨猿的身躯只剩下骨架,很快砸落下来。然而吸食了一通鲜血的妖藤,此时正是遍体红光,犹如红玉。 妖藤慢慢地绕过来,在徐子青身前摆动两下。 阮元亮见走了重华,再度操纵飞剑,就往徐子青处射去。 妖藤倏然弹起,正对着飞剑一甩,“啪”地打中! 剑上霎时就泛起了一层红光,立时栽了下去,落在地面,灵光黯淡。 显然这飞剑被血气污了,正是灵气大损。 阮元亮大惊,他再瞧徐子青,更是心惊胆寒。 原来这时候徐子青已然转过脸来,可周身气息却极为诡异,那厚厚的血腥味在他身边凝成了一片血雾,包裹着青衫人影,竟再看不出半分他身为木属修士的勃然生机! 若说之前的徐子青温柔俊雅,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这时的徐子青就一身浓烈杀意血气。他面上一片空白,就如同傀儡一般。 这简直就像是变作了两个人! 如今的徐子青,让阮元亮感觉恐惧。 他抬起手,想要从储物袋里再拿出一件法器来,才能使他略为安心些。 然而他还没有拿出,就见眼前白影一晃,跟着胸口一凉,又是一痛。 阮元亮低下头,就好似方才徐子青被人自后方偷袭时一般的感觉,他现下却是给人正面来了一记。 血红色的藤蔓穿透了他的身躯,正牢牢地攀附着他,也……吸食着他。 浑身的力量仿佛在这一刻被大量地抽出,阮元亮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生机在极快流失——就是顺着这刺进体内的藤蔓,飞速地被剥离。 灵力渐渐消失了……体力也渐渐消失……他能很清醒地感觉到这一切,可却全然无法动作,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而后,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年泓智与王俊正与鬼阴阳姐妹对战,不过双方不是生死仇敌,各自都有留手,所以只是缠斗,而并非生死相搏。 就在年泓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刚要下重手,却陡然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霎时回头,之后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他对面的鬼阳见到,颇为好奇,也是侧头去看。 这一看,两人不自觉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见一根血色藤蔓连接了徐子青的手掌与阮元亮的胸口,其中更不断有血水流动,贪婪不休。 藤蔓是在吸血,可那徐子青,竟像是已然没有了意识。 而阮元亮迅速变得枯瘦,仿佛所有精血都被吸尽,逐渐只剩下一具骷髅! 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血色藤蔓“啵”一声抽了出来,那前端的叶苞还带出了几点血珠,顺着蔓身缓缓滑下。 年泓智只觉得遍体生凉,他从未想到徐子青身体里居然寄生此物! 这藤蔓是徐子青控制的?不……更像是它控制着徐子青! 此时年泓智再看向徐子青的时候,就好似看着洪水猛兽一般 危险的直觉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他哪里还想着要徐子青的性命?快快逃走才是正道! 于是年泓智当即喊道:“二弟,我们走!”说完就扔出手中长刀。 王俊也见到了那恐怖的一幕,自然是晃一个破绽,甩出飞剑与年泓智的长刀相合,化作虚影蛟龙,纵身跃上。 年泓智身法也并不慢,同样高高跃起。 可那血色藤蔓的动作更快! 只见眼前红影晃动,两人才要踏上蛟头,那妖藤竟然已经窜到面前。 慌忙之下,年泓智不敢有半点皮肤触碰于它,就是再取出一柄乌金匕首,对着藤蔓狠狠削去! “锵!” 妖藤与乌金匕首相接,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然而妖藤却丝毫无损,反倒是乌金匕首上泛起红光,也同之前那飞剑一般灵光黯淡下来。 年泓智却顾不得匕首被毁,只凭本身的力道,再算上平日里多次任务得来的技巧,就这般与妖藤相搏。 王俊见年泓智被妖藤缠住,有心要逃。他们几个原本就是因要逃离紫光宗宗主方才结为了异性兄弟,一年来多少有些感情,可这感情却仍是抵不过自个的性命。只是他的飞剑现下与年泓智长刀一同化作了蛟龙,他若要逃,便只能御风了。 一咬牙,王俊不愿再等,决心弃了虚影蛟龙。 他周身生风,眼看就要化入风中。 但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妖藤又生出了新的变化。 就在王俊要逃的那瞬,血色妖藤的蔓身上一个叶苞突然裂开了—— 叶苞裂开,从中猛地窜出细白的藤蔓,飞快拉伸变长,竟是又生出了一根藤蔓分支! 那藤蔓窜起之速极快,眨眼间就追上王俊,自他颈部一捅而入! 王俊只觉得能听到血液流动的汩汩声,他看到那妖藤大口吸食自己的鲜血,雪白的蔓身由淡红到血红,迅速变化…… 他通体发凉,双眼也很快暗淡无光。 王俊身死,只剩下年泓智还在与妖藤顽抗。 将王俊也吸干后,新长出的藤蔓倏然摆了个大弯,从另一个方向朝年泓智包抄而去。 年泓智脱不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藤越来越近,而后“刷”,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在意识消散前,他感觉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指松开,先前那好似在逗耍他的血红藤蔓,也迫不及待地刺进了他的身体…… 66 之前还在恶意嘲弄徐子青、要将他赶尽杀绝的年泓智等人,是害人不成终害了自己,恶念生而遭报应,以至于连具尸身也留不下。因此大好仙途前程化为乌有,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自妖藤与阮元亮相斗到将三人全数吸干,总共也不过是区区几息工夫罢了。鬼阴阳姐妹看得是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鲜活的三人转眼化作三具带了血皮的骷髅,砸在地面上骨头架子散开,松垮垮惊悚不已。 那两根血藤都拔了出来,悬浮着晃晃悠悠。 这时候两姐妹忽然觉得自己的气机被锁定,霎时间,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心头。 难不成那妖藤要吸食她们? 鬼阴鬼阳开始有些后悔留下了。 她们的确有心要帮上那徐子青一把,却不曾想过要搭上自个的性命。两人立时戒备起来,面皮上的阴阳二蛛攒动,像是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 两根血藤却没有立刻扑过来,它们似乎有些犹豫。 其中一根向前冒一冒,好像是要扑过来,可到底停留在半路,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另一根则好像颇为忍耐,一面前后伸缩不定,一面并不急于行动。 鬼阴阳姐妹相视一眼,警惕依旧,然而心中的怪异感则更甚了。 这两根妖藤,是怎么回事? 她们再看向那满身染血的青衫少年,见他仍是一动不动僵立着,不由得想道,难不成是被反噬了? 血藤既然是从徐子青手心里生出,想必就是他的手段,可这般可怕的手段,却并非轻易就能降服。 不过她们更加不曾料到的是,那般温和有礼的少年,又是木属性的仁善之人,居然会与这种妖异植株相伴,着实使人诧异。 如此吸食人血的招式,若是给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见到了,可不会管他个性如何,定是要将他打入魔道去的。 正想着,两姐妹欲要以阳蛛阻上一阻,好尽快逃命。 下一刻,就见妖藤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直窜上前—— 阳蛛立时自鬼阳面上脱出,极快地往妖藤那里疾扑! 然而妖藤却顿住了,不情不愿地、缓慢地缩了回去…… 这时,一道少年温润嗓音响起。 “多谢两位道友援手。” 两姐妹急忙看去,才发现是那青衫少年醒了,正一脸温和地看着她们。 “徐子青?”鬼阳唤道。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是我。” · 徐子青生死危急之时,眼看将死,本能中唤起嗜血妖藤。 可也因之前他心境动摇,加之身受重伤,导致妖藤的嗜血之意与他本身怒意相合,竟使他一时之间被妖藤意识感染,将他本身的意识压制了下去。 筑基以下勿论妖兽修士,皆不能抵挡妖藤。那金刚巨猿再如何厉害,修为也不过堪比炼气九层的修士罢了,自然被妖藤轻而易举制住。 妖藤在承璜国刚刚飨食尽了兴,之后就又足足憋了一年,这一出来,就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十分放肆。 它是极为痛快地吸食着三阶妖兽的精血,可偏偏又有几个不识相的打扰它的进食。更何况那几人杀意正冲它的母体而来,这嗜血妖藤就越发不悦起来。 杀意逼近,妖藤正要出头,徐子青却听到重华痛嗥,意识便是清醒了一瞬。 于是妖藤感知,按下不动。 而后徐子青为重华愤而出手,刚刚聚起的灵力用出,意识就再度被妖藤压制。 这回妖藤没了限制,当即将来犯者阮元亮吸食干净,随后再对上另两道带着恶意之人,便是年泓智与王俊。没费多大工夫,又把那两人也吸成了人干。 再之后,在场的“食物”,却还剩下两个。 妖藤有些犯难,这两个雌性血气浓烈,若是吸干了,也能解解饥渴。可她们却对母体毫无恶意,母体甚至对其心怀感激。 故而是吃,还是不吃? 因着母体沉睡,妖藤心存侥幸,到底没能按捺住满心贪欲,只想在母体醒来前将其吃了,到时木已成舟,母体顶多生一回气,它后头乖顺些就是。 没料到才刚起了这心思,母体竟然就醒了过来。 或者潜意识中也与妖藤意识有所沟通,嗜血妖藤开始吸食那三个卑鄙小人时,徐子青已是有些朦胧意识。虽说仍是被那股嗜血之意影响,却只是无法行动罢了,而并非毫无所觉。 那三人皆被食尽,徐子青意识也逐渐清醒,到妖藤妄想再吸食鬼阴阳姐妹时,他脑中一个激灵,不知如何使了把力气,就强行将妖藤压制下去! 故而眼见妖藤就要刺穿鬼阳,徐子青立时下令:“回来!” 妖藤尚在迟疑,摇摆不定。 徐子青眉头微皱。 妖藤察觉他生出不悦,这才委委屈屈,满不甘愿地缩了回来。 · 徐子青看向鬼阴阳,心念一动,手中已然出现两个叶包,递向鬼阴阳姐妹:“两位道友援手之德,徐子青无以为报,唯日前得了两株灵草,或对两位有些用处。如今赠予两位道友,聊表谢意。” 他说完,将叶包微微打开,顿时强烈的灵气弥漫,还有一道悠远甜香,在四周缓缓萦绕。 鬼阴阳姐妹还未及回应,就嗅到这两株灵草气味,都是一惊:“千年青霜草!” 她们姐妹两个正是既为天阴之体、又有水灵根的极佳鼎炉体质,比起普通天阴之体更佳。而她们尽管曾被采补,可也因着有水灵根之故,仍然能够修行。 青霜草乃是难得一见的、极珍贵的水属灵草,若能得了它,勿论是炼成灵丹还是直接服下,都能淬炼杂质,使灵力更加精纯。 更莫说,这青霜草不止品相上乘,寿数更达千年之久! 鬼阴阳姐妹难掩震惊。 说来她们两个不过是顺手为之,便是不出手,徐子青有那等古怪妖藤在手,想必也不会丧命。 若是此时拿了这灵草,岂非是大大占了便宜?一时之间,不知是否接过。 徐子青却不这般想,之前种种何其凶险,那时他正被妖藤意识压制,稍一不慎,恐怕就会身死。 这两姐妹与他毫无交情,却肯在那时相助一把,就是难得的好意。 刚刚感受了年泓智等人那般算计,之后再看这声名不佳的鬼阴阳姐妹,感觉又有不同。这青霜草于徐子青而言并无用处,于鬼阴阳姐妹却是千载难逢,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将其赠予、作为回报? 见鬼阴阳姐妹犹豫,徐子青便说道:“两位不必推辞,若是不受,岂非显得我这条性命太过微贱了?”又是一笑,“如果两位是瞧不起此物,倒不妨与我说说,但我能作为的,也当尽力。” 鬼阴阳姐妹又是一个对视,彼此心里都有些念头转过。想道,徐子青此人果然心性淳厚,但凡人待他有些好处,他定然有所回报,而并非那等小肚鸡肠、贪心阴狠之辈。 两人也不再矫情,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当真不要,可不就真成了贪欲不足之辈了么!于是就接过来:“那就多谢你。” 鬼阴道:“徐道友伤势不轻,若不嫌弃,就与我姐妹一同出岭罢。” 鬼阳也是一笑:“还望徐道友莫要推辞。” 徐子青叹了口气,随即仰头看向远处,快速道:“非是我要拒绝两位好意,实是因那几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猿族将我视作生死大敌。金刚巨猿死得凄惨,恐怕现下……” 许是方才妖藤意识为主的缘故,他能感应到,此事还未完结。 果不其然,在他话音未落之前,远方山林中突然响起了极凶猛的咆哮! 那是猿啼! 鬼阴阳受了徐子青的青霜草,眼下却不肯如此离去,鬼阳道:“我的蛛儿或者有几分用处,徐道友你……” 徐子青却是立时打断:“还是分头逃命罢!两位道友盛情,徐子青谨记于心。” 这回他不待两姐妹回话,身形一晃,已是化入了这一片林木之中。 反应过来的鬼阴阳姐妹要去捕捉他的行迹,却哪里能捕捉得到?再仔细探查,也全然抓不到半点痕迹。 正此时,一阵狂风夹杂妖气奔涌而来,正是一头狂怒中的妖猿!那气势铺天盖地,竟使得万木折腰,而弱些的妖兽们也全数匍匐在地,全然不敢掠其锋芒! 鬼阴阳姐妹也是站立不住,都是大竦,再不去探寻徐子青,而是极快地使出她们的遁术,转瞬也消失无踪了。 两姐妹刚离去不足一息工夫,就有一头足有五丈高的巨大妖猿出现于此。 它头上顶着一根墨色独角,通体金色,没有半根杂毛。而这些毛发却是极短,紧紧贴了它的猿皮,就好似一块纯金铸就,浑然一体,坚不可摧! 四阶妖兽玄罡巨猿! 这妖猿双目猩红,周身散发的威压赫赫,几乎能够凝结成实质。 它第一眼就见到那只剩下血皮的金刚巨猿,快步过去,双臂将那骨架搂住,痛呼道:“我的孙儿——” 于玄罡巨猿而言,这头三阶金刚巨猿乃是能继它之后进阶为四阶妖兽的最优秀子孙,更是为它所认定的陕堰岭猿族族长,远比前途未明的幼崽猿十九更为重要。 故而幼崽出事,玄罡巨猿虽有感应,却不在意,任凭金刚巨猿带猿族前去声讨。可金刚巨猿出事时,它却大恸,情绪激烈下妖元四窜,险些走火入魔! 冲天的杀意狂暴而出,玄罡巨猿张口,将金刚巨猿尸身吸进腹中。 而后恨声道:“乖孙儿,爷爷定让那仙修为你偿命!” 玄罡巨猿眯起眼,鼻端抽了抽,仔细分辨气息后,就朝着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那方向,正是徐子青遁走之处。 67 徐子青一面遁走,一面心中苦笑不已。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容易对付了小的,马上又来了老的,实在是让人很吃不消。 如今徐子青也算是有几分见识之人,他遥遥感知,就晓得妖猿气势堪比筑基修士,这般来看,岂不就是四阶妖兽? 堂堂四阶妖兽来追击他一个小小炼气八层的修士,也真算是看得起他了…… 肩头与肋下伤处血原本已然堪堪止住,可是这一番动作下来,又是裂了开来。虽说是疼痛依旧,可徐子青当真是半分脾气也没有,唯独只能怨怪自个识人不明,才落到了如此险地。 这样想了,他便再加速运转体内灵力,也使他遁术越发快了起来。 逃、逃、逃! 徐子青满脑海就只有一个“逃”字,幸而正是在这陕堰岭中,也幸而这岭中无数巨木藤草,他的木遁之术才有这般效果。 不过他却也更加知道,那妖猿已是找到了他的方向,正毫不停歇地往这方向赶来! 如果被捉住……以他此时的景况,绝然不是妖猿之敌! 一定要先找个安全的所在疗伤! 徐子青打定了主意,然而他体内的灵力早已消耗大半了,如今这一番遁术用了,更是濒临枯竭。不由得就慢了一分。 他慢了一分,妖猿却是力量饱足,立时也就更将距离拉近了一分! 糟了—— 徐子青狠狠地咽下喉中哽血,心念一动,双手已是各抓了两颗灵珠。 此时他若要活命,就得与那妖猿拼一个消耗,看到底是他先受不住停下来,还是妖猿不能追到! 拼了! 徐子青将心念一分为二,一半维持着那木遁之术,另一半则飞快运转《万木种心大法》,将灵珠中的灵力迅速吸收,在经脉中疯狂运转,不断地滋补就快干涸的丹田! 此时他的精力高度集中,整个人变得无比清明。 疼痛与疲惫全数消失,只留下了无比冷静的神智和誓要逃出生天的决心。 徐子青素来是个慢性子,从未如今日这般焦急努力过,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知道要借助这岭中的树木遁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两手中的灵珠不断地将灵力送出,就好似四条细细河流,自他的掌心向内灌入。但是在如此强度的吸收之下,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四颗灵珠就全部被吸得干干净净。 而后“啪”一声,变作了粉末。 徐子青遁术不停,掌心里又多出四颗灵珠。 跟着不多时,四颗灵珠再度吸尽,重又换了四颗……如此反复,他能察觉到储物戒中的灵珠越来越少,而除了灵珠之外,能补充灵力的灵草他却是极多。 可是,在这时的情形下,他根本找不出半点空隙停下来吞食灵草…… 这样一个追一个逃,转眼竟然已经过了整整一日。 徐子青仍然不敢停下脚步,那妖猿也绝然不肯放过他! 天色晦暗。 妖猿与普通人一般,夜里均不能视物。可相比之下修士却是不同,自打踏入仙途以来,夜晚与白昼无异。 因天黑之故,徐子青比起妖猿来,就略略有了些微优势。 然而即便不能视物,妖猿的嗅觉却是极好,它仍旧能够嗅到来自于血脉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就在那仙修的身上! 玄罡巨猿没有料到那修士竟如此能逃,再继续奔跑下去,显然就要追丢了!它便昂天长吼一声,双足一蹬,飞上天去! 若没有夜晚的遮蔽就能看出,这妖猿虽说腾空,却是因为脚下生出了一团黑风。这黑风就是它这类四阶之上妖兽特有的神通之一,用处与修士的御风术仿佛。 可它一旦上了天,就已是下了狠心,要速战速决。 玄罡巨猿毫不犹豫,张口就吐出一个钵大的气团!那气团犹如一枚巨弹,直直打向徐子青隐匿方向! 徐子青只觉得脑后风起,有极为危险之物破空飞来!他当时急急转向,硬生生躲开了! 那气团打在了他身侧不足一丈处,强烈的轰鸣干扰了徐子青的意识,那巨大的威力更是炸裂了土地,生生把他自一株巨木中炸了出来! 这可不是重华那还未成气候的小神通可比,此招正是妖猿一族特有的神通之一,亦是上古传下、血脉继承,带着浓烈庚金之意的绝杀法术! 徐子青只觉身子一轻,随即暴露于妖猿前方。 妖猿再度吐出气团,徐子青一个激灵,在空中灵巧翻身,眨眼间没入另一棵巨木中,气息再度消失…… “嗬——” 大怒之下,妖猿一把抓住了那棵巨木,拔起来重重甩开! “轰!” 震天的声响。 跟妖猿的急怒攻心不同,此时的徐子青,他的心中也有些不安了。 灵珠只剩下最后八颗了,如果用完,就算有夜色的庇护,妖猿同样可以轻易将他抓住,到时候,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 徐子青感觉喉间异常干渴,丹田对灵力的贪求间接影响了他的身体,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丹田中,法诀还在高速运转。 那些来自于灵珠的灵力根本来不及稳固,就已经通过丹田和经脉直接用了出去,化作了木遁的动力。 这样疯狂的行为,不止是损伤了经脉,更是让经脉中的穴窍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撞击! 毫无章法的、强迫性地……一共只剩下六条经脉没能完全打通的徐子青,在灵力那么多次不顾后果的冲撞下,竟然豁然冲开了一条经脉! 紧跟着,另一条经脉上的穴窍摇摇欲坠……灵力继续冲刺,这条经脉也被彻底冲开!炼气九层成! 因为修为进境,无数灵气环绕着徐子青,天地间的灵气极快地倒灌而入,冲进了徐子青的丹田里,也修复着之前他受损的经脉。 肉身上的伤口在乙木之气的纵横下快速愈合,甚至很快就好了大半! 如果这是在一处安静的所在,徐子青会极度欣喜。 可并不是。 正在逃命的过程中进阶,这无疑是将自己再度暴露给了那头妖猿! 徐子青心中苦笑无比,他顾不得巩固自己的境界,强行结束了这大好地疗伤机会,拼着伤势未愈,再一次地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果不其然,就在他刚刚遁走的刹那,原本他停留的地方就被气团打中,变成了一片焦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炼气八层和炼气九层用出的木遁之术大为不同。 如今的徐子青更快了,他现下丹田里灵力还算充盈,就将仅剩的灵珠收起,借助漆黑夜色,不断地变向遁走。 渐渐地,那妖猿被甩开一段距离。 徐子青得到了些微喘息的机会,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妖猿目不能视,既然仍然能够找到他的踪迹,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带着的血腥气? 他之前受到重伤,青衫都被鲜血染透了…… 想到这里,他停了一瞬,并在同时将法衣除去。 而后他就不敢再稍作逗留,立时往另一个方向木遁而走。 没过多久,徐子青发觉玄罡巨猿的妖气和威压都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心中忽然一喜。猜对了!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 徐子青身上这点血腥气,在木气的遮掩下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清晰。而真正造成妖猿紧追不舍的罪魁祸首,实则是年泓智击杀血麟豹时恶意弄到他身上的铁皮巨猿幼崽精血。妖猿利用血脉之间的牵系,才能对他如影随形。 略松了口气,但徐子青却仍然不敢停止。他接连又再度遁行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了一个洞穴,飞快地钻了进去。 · 洞穴里。 徐子青布下一个禁制,无力地靠在石壁上。 被人偷袭、重伤、失血、强行唤回意志、昼夜逃命、强行压制灵力运转……经历了这许多,如今的徐子青已然是筋疲力竭了。 另外,因着逃命太急,重华也跟他失散。 等着他的是要尽快恢复,然后去寻找重华、离开陕堰岭。 徐子青甚至不知道妖猿什么时候会寻到他。 用力揉了揉眉心,徐子青顺着石壁滑下,盘膝坐在了地面上。 还未入定,白衣的虚影忽然现身于他的面前。 是他许久不见的好友云冽。 若是平日里见到云冽,徐子青只有欣喜,可现下他却觉得无颜相对。 轻信于人以至于险些丧命,如此狼狈……一时之间,他竟不敢抬头与云冽对视。更不愿云冽为他失望不已。 然而云冽却开口了。 “徐子青。”他嗓音冰冷,亦是头一次唤了徐子青的名姓。 徐子青一怔,抬起头。 云冽神情不动,眼中无波,并无责怪、不悦之色。 徐子青端正神情,却仍是有些丧气:“云兄,我很惭愧。” 云冽敛目,一拂袖,也是坐了下来。 徐子青见云冽如此动作,反而觉得有些安心。随即,便是喃喃张口。 “云兄,我从不曾料到世上竟有那般无耻之人,仅是一面之缘、只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就要斩草除根,甚至行卑鄙欺骗之事——如此下作,人命与道理在他们眼中却价值几何?” 68 云冽不语。 徐子青又道:“有眼无珠,误信匪类,仔细想来,我竟是那般天真愚蠢,全未有防人之心。可更可恨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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