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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应如是,此时也没有辜负拂雪师姐的好意。他们端起茶杯润了润喉舌,强自压下舌根隐隐泛起的苦意后,这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应如是生性桀骜,不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也不喜欢除了善良便一无是处的榆木脑子。他觉得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说什么要「兼济天下」的人既愚蠢又可笑。但就是这样一个将「自私自利」视作寻常的人,在面对眼前之人时也说不出一句刻薄恶毒的话。 拂雪师姐在幽州之乱中殒命过一次,这在内门中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那满头白发并非是因为道心破损。而是因为神魂被过高的神性侵蚀、却又因祝余死而复生后残留下来的「神相」。 这就是为何她的发色并未呈现出衰竭时特有的灰白。反而是与重溟城主化龙时蜕变的银发极其相似的缘由。自从在佐世长老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之后,诸多内门弟子并没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反而心弦越发紧绷,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窒息。 只要是当年参与了九婴之乱的弟子,就没有人不知道拂雪师姐身上背负的寒咒与异象是从哪来的。 他们的首席当年为了保护他们与一城百姓,险些被大山带走。而多年之后,她在同样的地方重蹈覆辙,直面了一场险些令她形神俱灭的劫难。 她担负着深入骨髓的寒咒,顶着这副异化的天人之相,却是轻描淡写地将那些惨痛的过往归咎于「不如意之事」。甚至比起自己的遭遇,她更在意自己这两年来的闭关缺席让他们「辛苦」了。 应如是不喜欢蠢货与伪君子,但对于眼前这个明月为心的圣人,他还能苛责什么? 宋从心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以至于气氛突然间变得更加压抑了。实在搞不懂同门内心所想的宋从心在短暂的茫然后,决定用工作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她已经将这些年来同门发送给她的所有简讯都查阅过了,其中需要她处理的重点事项都已经标注出来备案留底。出关前,宋从心便已经做足了功课。所以一桩桩一件件地将事情核对规划后重新分发下去,整个过程都十分顺利,清晰又有条理。 “出关后,我打算在拜访师尊和诸位长老之后离山一趟。”最重要的事情都分布下去后,宋从心突然开口说道。 “师姐是有什么要事吗?”纳兰清辞忍不住问道,她对拂雪师姐离山之事充斥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意。因为拂雪师姐离宗基本都没有遇上什么顺心事。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拂雪师姐归宗时不是风尘仆仆便是伤痛一身,就仿佛尘世从来都不曾温柔地对待过眼前之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从心翻了翻书桌上的案宗,用毛笔沾了沾研好的墨,“只是当初我答应老饕,他若顺利拜入内门,我便给他安排厨子。闭关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言必行,行必果,我总该以身作则。” 宋从心话音刚落,忽而间好似感受到了一丝杀气,她下意识地抬头,却突然对上师弟师妹们复杂的眼神与莫名显得十分灿烂的笑脸。 “居然让师姐记挂至今,真是老饕的福气。”梁修微微一笑,“不过这点小事不劳烦师姐,我可以帮老饕师弟安排妥当的。” “纳兰家就有曾经的宫廷御厨,一手宴席料理堪称精绝。”纳兰清辞也笑,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不过是一封信的事。” 应如是似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找个厨子而已,哪里就值得你亲自下山去请了?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啊?!宋从心放下毛笔,据理据争:“这毕竟是我自己做出的承诺,与宗门无关,不能为了我的一己之私而平添你们的工作。” “师姐,别说了。”令沧海脑袋埋在厚厚的卷宗里,声音沉闷,语带颤抖,“给老饕师弟留条活路吧!” 令沧海当初在九婴之灾中是和老饕划为一组的,之后两人也常有往来,因此关系还算不错。 拂雪师姐如今在宗门内声望盛极,内门外门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挤破脑袋都想拜入拂雪师姐名下。这要是给人知道拂雪师姐闭关两年后,出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下山给老饕找厨子满足口腹之欲这等在修士看来完全是道心不净的小事……赶明儿老饕就能以「让拂雪道君挂念不忘之人」的名号荣登明月楼的头首头条,与「拂雪道君为何一夜白发」并驾齐驱成为当世两大热点之谜。 “师姐还是尽快去见见掌门吧。”令沧海连忙转移话题,“其他的事还请交给我们,说起来,师姐种的这片花海实在美丽,但打理起来恐怕也颇为费心。太素山灵脉虽好,但到底还是清冷了些,恰好长老们也在为师姐决定奉剑者的名单。师姐若是得了空,不妨去外门看看?” “也好。”宋从心也有许多事想要跟师尊交谈,因此便颔首应下。 但还不等令沧海松一口气,便听拂雪师姐冷淡又莫名执拗地道:“但厨子我还是要见一见的。” 令沧海偏头看着已经失去笑颜、面无表情的同门们,一时间只想掏出令牌让老饕快逃。 师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人重度烫伤。 拂雪道君 孤身步入无极殿…… 太素山与太初山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两座浮空岛屿之间的山脉相连。即便是初出茅庐的御剑新手也能在小半个时辰内跑一个来回。 但是已经能在修真界中被喊一声「元婴老祖」的宋从心却没有选择凌虚御空,而是选择了徒步行进。她从自己亲手栽种的花海中取了最娇艳的几蔟,扎成一大束后抱在怀里,在漫山遍野灿烂的晖光中慢慢地走着。 太初山与太素山上只有他们师徒一人。除了偶尔过来串门的长老与忙碌各种俗务的奉剑者,宋从心并不担心会撞见不认识的人。她以双腿丈量着脚下的土地,任由流云拂过她的衣袂与发顶。这些年她一直到处奔波,往来匆匆,此时脚踏实地行路的感觉竟有几分陌生与遥远。 在踏上太初山的土地前,宋从心捧着花,默默地站在原地踌躇犹豫了刹那。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否能被称之为「近乡情怯」。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心中思考着一会儿拜见师尊后应该说些什么。她的问候,她的致歉,她的困惑。应该先向师尊行礼还是先递出手中的花?宋从心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但当她走到一个山坡前,正要抬头向上时,却发现山坡之上出现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同样是一身白衣,穿在宋从心身上就像覆了一层白雪,穿在那人身上却仿佛披了一身晨曦。 他大抵是不耐烦在府内静坐等待了。因此在宋从心踏入山门的第一时间,他决定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徒弟。 “师尊。” 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宋从心打好的腹稿都在顷刻之际变成了废纸。 她抱着花束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师尊踏光而来,清俊温淡的面容上还融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忽而间,宋从心突然有些莫名地想起了自己与师尊的初遇。那时躺在床上刚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脱身的少女,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了一樽神像,一座重城。 那时的师尊,比起人,更像是高不可攀的神;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师尊比起神,渐渐地更像是一个人了。 宋从心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她只是在明尘上仙走到她近前时举高了怀里抱着的花束,将盛满人间颜色的花卉投入那不染纤尘的襟怀。 “这是?” “是徒儿自己种的花。” 明尘上仙抱住了花束,他的衣饰惯来以素净为主,身上很少会出现这么多彩斑斓的颜色,但好在这看上去并不太过违和。师徒一人一边往山府走去,一边闲谈关于花的故事。宋从心告诉明尘上仙这些花种来历,她也很意外自己在翻库存时会翻出这么多的花种。 明尘上仙博闻广识,每一种花都能叫出来历与名字。宋从心虽然拥有天书,但平里没事也不会去纠结所有东西的来处。直到明尘上仙耐心地讲解过后,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将不少凡花与仙种植在了一起,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养活了。 “你所在之处万灵生光,大抵也是因此,这些奇花异才愿意在你的居所中生根发芽。”仙不同于凡花,它们天生便有几分灵性,对生长环境也十分苛求。明尘上仙指着花束里其中一株生得格外清艳纤丽的花株,道:“这是瑶姬,吞月之光华,不同于俗流,只愿在悬崖峭壁上绽放。” 明尘上仙没有多说,但宋从心也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约莫是让这柱高傲的仙葩委屈了。瑶姬乃传说中的神女遗骨所化,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哪里会高兴跟那些浪蕊浮花共争春华?宋从心心中汗颜,伸手摸了摸摇曳不停的花株,喃喃道:“那徒儿改明儿给她换个地方……” 明尘上仙笑着颔首,且说且行之间,师徒一人已经回到了明尘上仙的道场。 与宋从心并不算太过上心的仙府不同,明尘上仙的仙府便是他自己的道场。即便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但到底也是居住了上千年的地方。明尘上仙的仙府颇具意趣,简单质朴的屋舍与暮云灰色的砖墙都给人以清淡悠然的闲适之感。乍一眼望去,不像是天道之下第一人的仙府,反倒像是凡间隐士文人的雅居。唯一的不同便在于此地种了大片大片的青竹,是以风过疏竹之时,耳边便隐有沙沙之声。 这青竹阵本是一个庞大神妙的阵法,可惜明尘上仙不爱用它。不过这倒也并非不能理解,对明尘上仙而言,来者是客,他没有刁难客人的喜好。而若是有敌人攻破九宸山的护山大阵登上太初山,正道魁首便在此处,又要那御敌的法阵何用? 步入内堂,便能看见摆放在窗户边上的琴与摇椅,那些都是属于宋从心的。 明尘上仙的仙府中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比如庭院演武场中挂满刀枪剑戟的刀架便是属于持剑长老纯钧上人的;放在静室内的香炉、调香工具与各种香材是属于仪典长老清仪道人的;后院池塘中养着的硕大鲤鱼是属于诲明长老某个调皮的徒孙的……但这些东西都是在明尘上仙收了亲传弟子后,才陆陆续续出现在他的院子里的。 在宋从心拜入明尘上仙门下之前,持剑长老不会偶尔过来与师兄切磋练手,清仪道人也不会在此寻个清净,年幼的小弟子也根本不敢把肥硕的鲤鱼养在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掌教的池塘里。除了古今道人会仗着入门最晚而向师兄撒娇耍赖以外,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极道门这一代的顶梁柱们都已经在彼此的道上走出了太远。他们本会一直如此,直到不得不分别的那天突兀地到来。 然而,某一天,那个在同门师弟师妹眼中看来迟早都要飞升的掌教师兄收了亲传弟子,而那个孩子又未免太过令人担忧挂怀。 宋从心进入室内后便十分自觉地提了水桶出门汲水,明尘上仙则将花束整整齐齐地摆放进花瓶之后,袖手踱步于博物架前挑选一会儿要喝的茶叶。他精于茶道,挑选茶叶往往会根据时节、气候、水质等差别来进行择捡。 这个时节青芽绿雪滋味最好,但明尘上仙看着花瓶中那繁茂的花束,不知怎的竟选了一罐惜时雨花。 茶汤盈盈入杯,细碎的花瓣儿如飘絮般躺在清茶之上,叶如松针,花自流水,故有「惜时怜今,莫负韶光」之意。 宋从心捧着茶杯,望着窗外,她托着下巴有些恍惚地想着,每每在师尊身边时,她总是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缓慢,或者该说岁月被拉扯得格外悠长?与她仿佛永无止休的奔波前行不同,明尘上仙的时光仿佛是静止的,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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