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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人皆沉默了一瞬, 心里不敢苟同。 继续在弥漫着漆黑瘴气的地府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终于出现一道浑身染血的高大身影。 这道身影,身穿细鳞甲,头戴虎头兜鍪, 肩披白披风, 披风上满是斑驳血迹,衣角燃着烈焰,焰火似乎永远不会灭。 这应该是个战死的将军。 李昼松了口气:“终于见到鬼了。” 众人:“……” 吕神婆的魂魄,依然是双眼覆满白翳的模样,此刻却主动请缨:“谈神医,我去问问路。” 李昼点了点头。 吕神婆向前迈出一步,使了个缩地成寸的神通,下一刻便出现在鬼将军面前。 “劳驾, 敢问阁下可知,要找府君,路该怎么走?” 鬼将军转过头来, 眼中亦倒映着熊熊烈焰, 手中握着一把已经豁了口的巨斧, 却仍散发出浓郁煞气。 殷婵小声喊了声:“婆婆。” 宋刚握紧拳头, 连忙就要上前。 鬼将军却只是木然地望着吕神婆,一句话也不说。 反倒是吕神婆, 伸出发抖的手,在她胸口破损的徽章上摸了摸。 那是一头狰狞凶兽,金眼铁头,鬃毛如狮,仿佛是传说中的神兽狻猊。 书生梅棠吃了一惊,接着面露了然之色,叹了口气:“这位将军,应当是当年那位皇长女麾下的先锋,据说,佩戴这种徽章的将军,一人能当百妖,虽然一共不到五百人,却个个都在抵抗妖魔侵略的最前线立下过赫赫战功。” 说话间,吕神婆已经放下手,神色如常地回来了。 “仙师大人,她似乎已经没了心智,我们再问问别人吧。” 殷婵神色迟疑,绿毛鹦鹉歪着头说:“旧人?友人?” 吕神婆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同在皇长女麾下效过力,老身却并不认得她。” 一点晶莹从她眼角一晃而过,下一刻却已经不见了,仿佛只是众人的错觉。 梅棠思索着,刚要说什么,数声怒吼传来,众人抬眼望去,竟是一群虎妖、狼妖、豹妖、熊妖魂魄。 这些妖鬼,眼中满是嗜血残忍之色,竟无半点灵智。 缉妖使鱼妙萝低声说:“这和追杀我们的鬼魂状态一模一样!” 地府果然出了问题,地上那些发疯的鬼魂、僵尸,都是从地府跑出去的! 众人一阵心惊,吕神婆、梅棠和殷婵都联想到了府君的病,更是露出严峻的神色。 李昼在心里数了数妖鬼数量,正要做一个心胸开阔的人,让它们都住进自己的心里。 神色木然的鬼将军,一双倒映着烈焰的眸子看向了妖鬼们。 她举起巨斧,燃烧着的披风扬起,和生前无数次一样,向着数倍于自己的妖鬼,发起了冲锋。 “杀!” 煞气一瞬间涌出,鬼将军的怒吼与妖鬼的嚎叫混杂在一起,每一次巨斧落下,都会有一只妖鬼灰飞烟灭。 鱼妙萝喃喃道:“怪不得……” 殷婵扭头:“怪不得什么?” 鱼妙萝说:“怪不得追我们的,只有人的鬼魂。” 原来是鬼将军守在地府大门,将所有想要冲出地府的妖鬼都杀了。 杀完一波妖鬼,鬼将军垂下坑坑洼洼的巨斧,再度进入了木然的状态。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产生了一种紧迫感,鬼将军杀妖鬼,只能治标,要想治本,必须尽快找到府君。 而要让重病的府君支棱起来,谈神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殷婵忽然说:“听说,府君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梅棠一愣,接着连忙点头道:“我走阴差的时候,经常被府君叫过去吃吃喝喝。” 李昼心想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 当然,她不是馋鬼,并不在意府君有什么好吃的。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她也不想想,要是梅棠真有那么大本事,能做府君的座上宾,哪会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府君呢? 除了宋刚,众人心思一转,便明白了,梅棠和殷婵在唱双簧呢。 懂的人自然不会拆台,大家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鬼将军站在原地,烈焰跳动的双眼目送他们远去。 …… 随着对地府的逐渐深入,更多幽魂鬼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仰头张望虚空,不停地扫视不存在的桂榜的斓衫书生,神情似哭似笑:“没中……怎么会没中呢?” 梅棠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幸好我早就放弃科举了。” 背着七八袋货物,腰都弯成弓形的干瘦力夫,还在对着身旁空气说:“再加一袋……没事,背得动。” 宋刚叹了口气:“押镖时,经常看到这样卖苦力的脚夫。” 手握法剑,胡乱劈砍,口中喊着“别过来”的缉妖使; 皮肤皴裂,用指头挤出血喂给女儿的妈妈; 浑身泡得浮肿,奋力托举起孩子的婆婆; 看不清路,指腹全是针眼,叫卖着绣品的绣女; 一遍遍举起芒槌,敲打着衣服,手肿得像萝卜的浣衣工…… 似乎,每一只鬼都被生前的执念困住,徒劳地重复着过去的自己。 众人默然无言,一路行至一条宽阔的大河前,河水清澈见底,水底似有透明的鱼儿游动。 殷婵低头,仔细看了看,看清鱼儿的一瞬间,和肩头鹦鹉一起炸了毛,猛地直起身体。 那是一只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死人脸,不知从谁身上剥下来,落进这条大河里,日积月累,密密麻麻,随着水流慢慢飘动。 李昼鼻翼翕动,嗅到了一股腥咸的罐头味,她嫌弃地移开视线,拒绝预制菜。 “几位客官,”一艘小船划了过来,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船夫笑着问道,“要不要过河?” 梅棠眼睛一亮,作揖道:“我们在找府君住所,不知阁下可否指个路?” 船夫说:“这是忘川河,你们坐我的船,过了河,再走二里,便能看到府君居住的宫殿了。” 梅棠大喜,又问道:“敢问船费几何?” 船夫声音爽朗:“我与你们一见如故,免费渡你们一次。” 梅棠一顿,余光看了眼同伴们,接着便神色如常,微笑道:“如此,就有劳阁下了。” 船夫撑着竹竿,将小船划到河边,又格外热情地扶着众人上了船,等众人一一坐好,喊了声:“坐稳咯!” 只见他用竹竿轻轻一拨,小船便如装了疾行符一般,向着对岸冲去。 照这速度,几个呼吸,就能过河。 然而,小船走到河中央,却是一个急停,船头翘起,船尾一沉,差一点便泡进忘川里。 一蓬河水飞溅,落向船舱,眼看就要将众人浇成落汤鸡。 鱼妙萝冷笑一声,捏了个辟水诀,一圈无形光晕倏地一闪,便将河水全部挡下。 河水哗啦啦泼在了甲板上,撑着竹竿的船夫回过头,神色莫名:“客官好俊的功夫!只是,这忘川河上,禁绝一切遁法,你们想过河,只能靠我这条船。” 殷婵翻了个白眼:“废话少说,你想要什么?” 宋刚啐了一口:“刚刚问你船费,你自己不要,现在又说这些。” 船夫笑了笑:“我本来就不要钱。” 他从怀里取出一团绢布,抛到梅棠怀里:“看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什么时候把绢上的题答出来,什么时候就送你们过河。” 梅棠展开绢布,众人纷纷低头,看向布上红笔写的文字: 梅棠猛地抬起头:“这不是阴司选拔冥官的考题吗?” 船夫笑容一僵。 努力背书,考了两次才过文化课的鱼妙萝面色一变,毫不掩饰心中鄙夷:“你居然作弊!” 还在复习,考过了才能算官方匠师的殷婵大怒:“你居然作弊!” 船夫被连喷两次,脸上实在挂不住了,眼中露出凶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群人全都扔进忘川河,免得事情败露。 终于看完了绢布上的全部内容,也大概明白了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李昼缓缓抬头,面无表情:“你居然用数学题考我们。” 船夫面色古怪,正想说,你的关注点就是这个? 李昼头也不回:“宋刚?” 她已经看出,这位镖师不太喜欢看书。 那就让他出出气吧。 晕字的宋刚立刻跳起来,卷起袖子,一个箭步蹿上甲板:“找打!” 他一把揪住躲之不及的船夫,砂锅大的拳头把他揍得像人形沙袋,一会儿凹进去一块:“就你也来考谈神医?你算老几?” 船夫被揍得眼冒金星,呜哇乱叫,没一会儿就举手求饶了:“不考了,不考了,我马上送你们去对岸,别打了,再打出鬼命了!” 宋刚又揍了他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看向李昼,见李昼脸上没了怒气,才踢了踢船夫:“划船吧。” 鼻青脸肿的船夫忙不迭地点头,划了下竹竿,迫不及待地把船送到了对岸。 下船前,梅棠确认道:“府君果然在前面?” “保真,绝对保真。”船夫哭丧着脸说,“能不能把我的东西还我?” 梅棠低头看了看写着考题的绢布,卷起来,扔进了忘川河里。 绢布刚一入水,便如进了油锅,河水沸腾冒泡,无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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