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今日说文虽不算高深,然汝等稚童亦来听课,不觉为时尚早么?” 一些孩童就这么坐着,不觉得夫子在和自己说,有的则是有些发懵,但也有小童自己起身鼓足勇气回答。 “回夫子,人生不足百载,不敢光阴虚度,闻道有先后,那我就要争个先!”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坐!” 易阿宝笑了起来,不全是因为家中长辈的要求而来的啊,便也不再多言,开始为学生们讲课。 课到一半,却有书院的门房匆匆走到门前,易阿宝有所察觉,一抬手,正在齐声朗诵的学生们都停了下来。 “什么事?” 易阿宝看向门房,后者便赶忙道。 “易夫子,有远方来客前来拜访” 说着,门房看看堂中,下意识踮起脚用手遮着一边的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是耘州知州陆大人.” 易阿宝笑着点了点头,把书暂时放到了桌案上,学生们就知道夫子要离开一会了。 不过等易阿宝和门房一起走了,学堂里的议论声也很快起来了,门房虽然压低了声音,刚刚这么静,听到的人可不少。 另一边的易阿宝走到了夫子们的书房中,却见自己那张桌案处,已经满头白发的陆海贤就坐在那,随从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排场了。 人虽老,耳朵却好,听到脚步声的陆海贤抬起头,脸上便露出喜悦。 “易老夫子,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易阿宝也是面露几分感慨。 “没想到陆大人亲自来了月州啊!” 两人相互行礼,阿宝更是知道陆大人为何会来,他走近桌案,果然看到上头摆着一部书。 “这些年陆某调任多地,官职在身不便远游,只能与老夫子书信来往,如今耘州任期已满,要升往京师了,便借此机会来看看你!” “哦?那易某可要恭喜陆大人了!” 易阿宝再行一礼,口中恭维起来,陆海贤哈哈笑着,用手扶着前者。 “莫要说笑了,老夫已经一大把年纪,官场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升不升官又如何呢,至多是光耀门楣,族谱上多写一段罢了,此去京城我早就想好了,待一阵子完成此书,就向皇上辞官告老!” 易阿宝抚须点头,也不开什么玩笑了,看着桌上的书,一部书足足有六本。 “陆大人的《四海山川志》快完成了吧?” “哈哈哈哈哈,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这不是特意来找你再聊聊,再叙一叙,我会在月州待三天,易夫子你可不要推脱啊!” “一定一定!” 说完,两人又是相视大笑起来。 但两人也并非立刻说书的事情,而是聊着曾经茗州的事,回想当初,对于易阿宝而言往事历历在目,对于陆海贤来说也是感慨不已。 虽然说老纠缠别人肯定惹人不喜,但为了这部《四海山川志》,陆海贤终究是没少做这种事,在易阿宝还在茗州的时候就拜访过三次。 后来更是有书信往来。 到后面墨家老爷子毕竟年岁太高,忘性也大,一些记忆极为深刻的地方还能说得出,但忘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而易阿宝记忆极佳,所以陆海贤和他的书信往来也愈发频繁。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十一年,陆海贤调任过多地,公事倒是算不上太操劳,但为了这部书可谓是呕心沥血,对自己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甚至很多地方多有推翻重写的。 每当写成一些,陆海贤就觉得自己好像亲身去了那里,梦中都带着笑容,遨游书中领略那山川秀丽大海广阔,以及天地变化的玄奇! 第733章 传天下献天子 和墨老爷子不同,易阿宝对于当年的事情,回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实话说对于百岁高龄的墨老爷子而言,现如今已然算得上耳聪目明,记忆力也不能说差了,虽然难免忘了很多事,但已经是十分了得了。 可对于陆海贤来说却还不够,因为墨老爷子很多事情虽然还记得,但有些时候自己也说不清算不算记得准确。 所以易阿宝那几乎刻在脑海中的记忆对于陆海贤来说就尤为重要了,十几年的讨论,十几年的书信,可能三年五载才有机会面对面一聚,却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关键是易阿宝自己看那《四海山川志》,每当讨论其中的一些细节,对他自己也有很深的感触。 如今陆海贤一来,二者自然免不了一番长谈,不过阿宝还是先让陆大人多等一会,自己回去把课上完。 今天的课已经到了一半,半途而废不可取,但上完今天的课,之后三天的课就都推掉了。 或者说,接下来的三天,月州书院的学子们几乎等于迎来一个短暂的假期,因为不只是易老夫子,就连其他夫子也多有推课的。 如今的《四海山川志》已经不仅仅是当初的模样了。 那是以一条化龙走水之路为基础,不断向两边延伸的地理风貌人文景观,同时也带着玄奇色彩的书册。 除了需要易阿宝和陆海贤私下讨论的梦境记忆,更是需要翻找各种文献资料,力求多几分东方和外域的内容。 月州书院肯定是一个不错的议书平台,所以很多夫子也参与进来,他们或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对于这部书的完善显然也很有热情。 当然,真正有用的文献资料其实不多,毕竟有些地方太远了,真的很难有什么资料留下来。 只是每当真的发现什么资料的时候,几乎都能与《四海山川志》中一些描述对上,就能令众人兴奋非常。 陆海贤说是只待三天,实际上却不止,在月州书院待了三天,之后也和易阿宝一起回了一趟元江县老家,又在他家中待了两天。 等到觉得真的不合适再待下去,必须立刻去京城的时候,这才在易阿宝的亲自相送之下,于西河镇的河口小码头准备登船。 船是包了一艘普通的帆船,也不是那种大官船。 已经是再三行礼相送之后,陆海贤在船上,易阿宝和易轩等人在船下。 “易老夫子,等他日陆某告老还乡,一定再来拜访,那时候全书定然已经完成!” 易阿宝再次拱手,带着期许的笑容。 “那届时老夫一定会认真拜读!” 陆海贤笑了笑不多说什么,这书除了他自己,易老夫子是最清楚的,谈什么拜读呢。 两人只是船上船下再相互行了一礼,就在船只缓缓的移动中渐渐分别。 一边的易轩也已经年纪不小,头上已现少许白发,沧桑已经显露,不再是当初易书元初见时那么年轻的模样。 “爹,这天地真有如此广阔啊?” 很显然,易轩这两天肯定也翻过一些《四海山川志》上的内容了,心中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震撼的。 “或许有,或许没有,走吧!” 易阿宝不多说什么,率先转身离去,易轩看着娥江的江面,望着远去的船只,笑了笑转身跟上父亲的步伐,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看这等书也就是图一乐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易阿宝在书房一坐就是小半天,既不读书也不写文,就是这么静静坐着。 恍惚间,仿佛能在心中遥遥看到陆海贤坐在船舱中钻研着如何描绘出文字中的画卷.陆海贤对此书如此热衷,而易阿宝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呢,甚至他心中所想还要高于陆海贤。 不知不觉已经天近黄昏,前院炊烟之中飘来一缕缕淡淡的饭香。 易阿宝身上微微有些发汗,便站起身来去打开书房的门,一股清凉的风吹来,吹走了夏末傍晚室内的些许燥热。 外头是蝉鸣鸟叫天籁相合,却更凸出几分傍晚前的幽静。 书房门外摆着一张竹制躺椅,易阿宝便躺了上去享受院中的凉风,心中想着陆海贤也对比着自己的一些念想。 很显然,伯爷爷就是一位神仙中人,只可惜仙缘并非庸俗之人能有.易阿宝微微叹息,脸上也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那一梦也只是一梦了。 他当然想到了当初灰勉给的山楂,其中很可能封着一枚丹丸,而且说实话,易阿宝也产生过服下丹丸的冲动。 只不过易阿宝很庆幸自己没那么做。 到如今他也心中略有明悟,若自己真有仙缘,伯爷爷乃是至亲之人,如何会不度呢? 那丹药或有延年祛病之效,但大概是无白日飞升之神妙,为一时冲动而尝试,不如留之传家,存一份念想。 易阿宝似乎是看淡了,他望向西方,日光已经泛着一缕缕红辉,乃是夕阳之美。 陆大人呕心沥血作《四海山川志》是执念,也是抱负,存于后世名传天下的理想,人生末年能成此事,确实足以自傲。 如此方为儒生之志,而我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如今易氏子孙开枝散叶,有人追求青云之志,有人安逸本分,有人开拓进取,已经不需要自己这个老人家多操心,或许也是因此自己才多一些遐想的心思吧。 说到底不过是凡世之幻梦!或许或许我走的时候,伯爷爷能来看看我吧?易阿宝这么想着也是笑了,心中似乎也看淡了不少。 但想到了伯爷爷,阿宝便也顺带着想起很多往事,随后走回书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份画卷,然后才重新坐回了那纳凉的椅子上,只不过这次没有躺下。 手中的其实也不是画卷,而是悉心保存的伯爷爷手书之物。 易阿宝一点点将之展开,露出了当年伯爷爷的书法,那明净字迹和被墨所泼过的地方。多年以来,易家人虽然不会轻易打开这份书法,但也是看过很多次的,易阿宝自己从儿时到迟暮自然见过许多回。 只是这一回,阿宝觉得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他渐渐看得入神。 卷轴上的文字,那被墨迹所浸染的一大片地方,墨污之处都淡了不少,隐藏在其中的文字也好似显现出来在易阿宝的感觉中,院中的风似乎渐渐平息下来,周围的虫鸣鸟叫也好像变得遥远。 院墙处,一个小老头踏着一缕灰尘上了易家的墙头,他觉得有些异常就来看看,正是此方土地。 只是当土地公往此处书房院中一瞧,当看清易阿宝手中之物的时候,心中猛然一跳,仿佛有万千华光绽放,更有天雷滚滚炸开心中轰隆~一声,土地公被骇得赶忙捂住了双眼。 那光彩与恐怖的天雷也刹那间都破灭,但土地公的双手都已经在微微发抖。 这书卷以前土地公也瞥见过几次,从没有今日这样的感觉。 看不得,看不得!——京师承天府,广袤繁华,汇大庸一朝之灵秀,陆海贤一個考评上来的官员也并不起眼。 而他这个礼部郎中也并无什么存在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自己摘除在所有派系斗争之外。 并且因为不涉及核心权力斗争,也不是什么得宠之臣,加上工作也是那种相对安逸的,也就不用面对性情越来越难测的皇上。 一个七十岁的老臣了,向来都是老好人,且谁都知道陆海贤当不了多久的官了,仕途也已经到了头,在皇帝那更是毫无存在感,自然也无人刁难更无人巴结。 如此,陆海贤倒是真有种徘徊于纷争之外的感觉,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自己的书上。 邵元二十一年才入冬,京城内的寒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频频过境,但陆海贤的心却是火热的。 《四海山川志》终于是写成了,陆海贤心中之喜难以言表,不但第一时间写信告知各方好友,更是迫不及待准备刊印。 这书不是陆海贤留着自娱自乐的,他当然希望广传天下,当然希望流芳后世。 大庸对书籍刊印是有一定规章制度的,虽然民间私印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陆海贤肯定不需要偷偷摸摸。 本来刊印之事就是礼部下面的机构管的,陆海贤自己就是礼部郎中,只要愿意出钱,刊印个书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一天早朝过后,陆海贤没有和往日一样一直在官署待着,而是中途就抱上自己的手书精抄本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皇宫御书房中,一名老太监走到如今已经头发花白面露苍老的皇帝身边。 这会皇帝也没在批阅奏章,只是享受着宫女为按捏肩膀。 “陛下,礼部郎中陆海贤陆大人求见。” 皇帝睁开眼睛看看太监。 “陆海贤?” 说实话,皇帝对这个礼部郎中基本就没什么印象,想了好一会才终于记起来点什么,至少这名字似乎是听过。 “他有什么事?” “呃,好像是有一部自己写的书要献给陛下。” 听到这,皇帝不由笑了笑,也不是什么正事。 “让他进来吧。” 陆海贤这会多少有些紧张,仔细一想,今天居然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单独面圣,在太监带他进去的时候深呼吸了好几下。 “臣陆海贤,拜见陛下!” “陆爱卿不必多礼,听说你有书要献上?” 虽然朝臣们多有畏惧现在的皇帝,但见到陆海贤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臣,皇帝的声音也和蔼一些。 陆海贤抬起头,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激动。 “回陛下,正是这一部《四海山川志》,乃是臣十几年的心血,如今书成,特来献给陛下,也恳请陛下准许臣辞官还乡!” 皇帝点了点头,对于陆海贤这么一个老臣,无功无过的,告老还乡也没必要刁难。 “把书呈上来朕看看。” “是!” 陆海贤上前一步,旁边的老太监便过来接过书,随后送到了皇帝面前。 “呵呵呵,不少啊!” 皇帝翻开封壳,里头一共摞着六本,这会当然不可能看完,但扫一眼还是可以的,遂翻开扉页,也就见到第一本前言。 邵元八年,余任茗州之长官。 曾闻州中一老叟寿宴醉酒长眠不起,外人皆以为丧,然其家人不许,顾之年许,竟于梦中醒来陆海贤将很多信息模糊化,甚至长梦之人也从两人成了“一老叟”,却也揭示了《四海山川志》的由来。 开篇就具有一定的玄奇色彩,也将皇帝的注意力吸引到书中。 第734章 帝王欲壑最难平 本来只是打算翻阅一下序言的皇帝,不知不觉就将序言看完,随后直接翻阅正文。而正文直接从十几年前茗州的某一场寿宴开始,因为有了序言的铺垫,皇帝直接就沉浸入故事之中。 开篇就是一场热闹的寿宴,各方来客为一个老翁庆贺九十大寿,如此喜庆日子就算是九旬老叟也不免贪杯,也就揭开了醉酒一梦的序幕。 家人为老翁一睡不起而焦急,殊不知老翁梦中已经见识到了另一片天地.“陛下.陛下!” “嗯?” 陆海贤的声音传来,皇帝的注意力也终于从书中移开,刚刚竟然直接翻阅了十几页,看到了老翁云端清醒,乃见仙人带起远游北海。 此刻看向陆海贤都依然在想着书中事,而陆海贤心中欣喜,脸上却带着诚恳道。 “陛下,您还没有批复老臣辞官归乡的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这才想起来除了献书,陆海贤还是来辞官的,但他却不急着回复,而是问了问书的事。 “陆爱卿所作,是一本志怪小说?” 陆海贤摇了摇头。 “回陛下,志怪玄奇书中略有提及,却不过多是引人入胜的笔法,此书主要是一本描绘山川地理之作!” 皇帝点了点头,想了下道。 “陆爱卿乃国之栋梁,辞官之事暂且不提了.来与朕说说此书吧” 皇帝会这么说,倒也未必是真的多么在意,而是官员请辞,直接就同意了有些不合礼数,先拒后准才是常态,有些肱骨老臣还可能会三辞三拒。 虽然是第一次单独面圣,但陆海贤这会确实是在御书房和皇帝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时近中午才离去,也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而皇帝那边,则真的被《四海山川志》的内容所吸引。 从吃完午膳之后,皇帝就又继续阅读起此书,晚膳只是匆匆吃了一点,随后一直持续阅读到了深夜。 诚如陆海贤所言,《四海山川志》是一本更接近山河地理方面的书,但可不仅仅是如此,其中涉及人文风貌,更是有诸多玄奇,因为书中视角本身就是老叟与仙同游的过程。 这一视角对于皇帝而言无疑是十分新奇的,也是这一视角很多时候能提供一些俯瞰的内容。 从文字之间,不难感受出时而高空俯视,时而伏低游走,同大水,携风云,领略四界四海之风光。 当然,连第一册书都没有看完的皇帝,如今也仅仅看到随仙而去,刚出东界的那部分.夜已经深了,皇帝也没有选择去哪个嫔妃宫中,还继续在看着书,说实话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勤奋”了。 “陛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老太监关切一句,皇帝揉了揉略显干涩的眼睛,不由淡淡舒出一口气。 “确实是该休息了” 皇帝想着去休息,但人却没有站起来,而是又看了好一会,是老太监再三提醒,最后才终于起身去就寝,当然也不会再去哪个嫔妃的宫中。 这一晚,皇帝入眠之后,可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连梦中都好似成了那个老翁,躺在云端远游.一连数日,皇帝都对《四海山川志》痴迷不已。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是到了第三天上午,皇帝才刚刚看到北海龙君登基,然后开始了走水。 至此,《四海山川志》书中真正的宏大世界,才终于在皇帝面前慢慢揭开面纱此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皇帝手持第二册书,心潮之澎湃亦如书上文字那般。 “大潮起兮,风云伴.日月华光倾山川.众生万道皆相随.天雷起鼓水漫漫.” 本以为此书已经看看到了深入内容,却不想真的只是起了个头!皇帝暂时放下书,拿过一边的茶盏喝了口茶水润喉,想了下看向身边老太监。 “宣俞子业觐见!” “是!” 老太监不敢怠慢,赶忙离开,命人去吏部传皇帝口谕。 自当年在登州和楚航诀别之后,俞子业以自己的方式兢兢业业匡扶朝政,十几年过去,如今已经官拜吏部尚书。 即便在如今这等较为凶险的朝堂环境之中,俞子业也依然能够相对游刃有余,也并未失宠。 他既能左右逢源,也会顺着皇帝说话,在合适的时候想办法尽量以皇帝能接受的方式谏言。 多年以来,俞子业设法保住了不少耿直的能臣,也不着痕迹地设法铲除了一些奸佞。 有意思的是,有些老臣视俞子业为弄臣,有些奸滑之辈倒是很敬重俞子业,有些人被救了或许也念不了俞子业一句好,有些人被除了,同一系的还觉得是为大局而“牺牲”。 但不论如何,俞子业也算是如今朝局稳定的重要功臣了。 或许也是因此,其实不算糊涂的当今天子,始终是信任俞子业这个一手提拔的重臣的。 今日听到皇帝派人来传,俞子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往御书房。 进入御书房的时候,俞子业却见皇帝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难道出了什么大事,陛下在故作姿态?“臣俞子业拜见陛下!” 直到俞子业略显洪亮地声音响起,皇帝的注意力这才从书中移开,看向御案前方,俞子业已经到了。 “俞爱卿不必多礼,你快来看看这部书!” 书?“快些过来,快些过来!” “是!” 俞子业走近御案,皇帝已经将自己看过的第一册书递给他。 俞子业接过书一看,不由低声读了出来。“四海山川志” “不错,就是这部《四海山川志》,写得是分外精彩,这陆爱卿可谓是文采斐然啊,你对山川地理水脉环境多有了解,看看这书中所言是否合理啊?” 当年什么都不懂的俞子业,受楚航的影响,当然也会不断学习此道知识,听到皇帝的话,他也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翻阅起来。 “俞爱卿,走,我们去那边坐下看!” “是!” 皇帝带着俞子业走到那边的书榻上,一左一右隔着小木几坐下。 俞子业最初翻阅前言微微皱眉,随后慢慢阅读后文,也不知不觉被其中内容吸引。 一边的皇帝见俞子业认真阅读,也不打搅,自己也继续看着第二册,只是这会却并非完全沉浸书中,而是时不时就会看看俞子业的反应。 很显然,俞子业看这书的速度比皇帝快得多,良久之后,翻阅了十几页的他暂且把书合上,但心中已然多有震撼。 俞子业看向旁边的皇帝,却见对方也在看着他。 “陛下,此书何人所作?” 皇帝如实相告。 “乃礼部郎中陆海贤所作,前阵子书成,特来献给朕的。” “陆海贤?” 俞子业微微点头,他知道那是一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臣了,脸上浮现几分无奈和懊恼。 看到俞子业的表情,皇帝略微诧异。 “俞这是怎么了?此书有何问题?” 俞子业叹一声。 “唉此书并无问题,书文之流畅,内容之精妙,世所罕见也.关键是此书中山川地理就微臣所见的部分内容而言,可没有什么信口胡来的地方” “自我朝茗州起,贯通南北之地,又从南晏旧地,到广袤草原,翻山过林蔓延向北,所述山川地貌无不是精细考究可谓之秀丽也!” 俞子业懊恼也就懊恼在这了。 论行文之美,此书有之,地理山川之实据,此书有之,若是全书都维持这个水平,那此书之妙自然不用多言。 更关键的是,大庸错失了一位肱股之臣.陆海贤已经七十多了,已经太老了,怕是岁月蹉跎抑人之志,到如今晚年献上一部《四海山川志》,是多少理想抱负埋葬其中,是多少无奈书写其上.“若是早些知道陆大人之能就好了.” 皇帝听到俞子业的话,也就印证了心中的几分猜测。 “俞爱卿,你说这书上所言地理与现实相合,那书中所言神仙志怪之事,是否也就几分为真呢?” 俞子业闻言微微皱眉,想了下道。 “世上志怪玄奇自然是有真有假,不过此书中所言多半是陆大人借老叟之梦,以抒心中之志了,当然,臣并未窥此书之全貌,不敢妄言,只是先行推测罢了。” “爱卿言之有理.对了,马上午膳了,爱卿就留在这与朕一同用膳吧!” “多谢陛下!” 这种恩宠自然不是一般朝臣能够拥有的,在午膳期间,皇帝和俞子业聊的也都是《四海山川志》。 一些皇帝已经看到的书上内容,都能在俞子业这有所印证,至少说明书上关于这一些山川地貌乃至人文方面的事情不是瞎写的。 皇宫午膳结束之后,俞子业告辞离去,却没有回吏部,而是匆匆去了礼部,找到了那位苍老的礼部郎中。 见到陆海贤并了解他真的要告老还乡的时候,俞子业还是不免心中暗叹可惜,但也是同这位老臣聊了很久。 虽然还没通读《四海山川志》的内容,可也对书中所写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傍晚,俞子业准备离开礼部官署的时候,陆海贤送他出去,两人在路上还在聊着。 “陆大人,《四海山川志》刊印之后,定要为俞某留一部,可惜知道得迟了,否则一定要为此书作序啊” 陆海贤自己的书得到认可,更是听说陛下爱不释手,那心中自然十分高兴,此刻也是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 “嗯,陆大人不要送了,就此别过!” “好,俞大人慢走!” 两人分别,陆海贤是带着笑容心满意足,而俞子业则向前走着,只是走出去几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俞子业大人还有事?” 陆海贤在后面问了一句,而俞子业则转身走了回来,想了想叮嘱道。 “陆大人之才俞子业佩服,书是好书,但陛下心中或许会起别的念想,而且俞某料想陛下近日一定会召见伱,若是陛下问起山川地理之事则无虞.若是陛下问起一些别的事” 俞子业细细说着,陆海贤听着听着渐渐皱起眉头。 陆海贤大概是听明白了俞子业的言外之意了,俞大人是怕皇上起了求仙问道的心思,这一点陆海贤之前倒是没有多想。 第735章 恍若真实 果然,仅仅是第二天下午,皇帝就又召见了陆海贤。这次陆海贤再来到御书房就显得比上次从容多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心中则是想着俞子业昨日和他说的话。 等随着公公到了御书房门外,陆海贤还打算在外面等一会,却见公公直接笑道。 “陆大人,陛下说了请你直接进去就行了,请吧!” “好!” 陆海贤压下心中忐忑,整理一下衣冠就进入御书房中,这次皇帝听到脚步声就抬起了头,见到陆海贤进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陆爱卿来了?” 陆海贤露出惶恐之色,赶忙上前行礼。 “让陛下久等,老臣罪该万死!” “哎哎,你只有一条命,要死也只死一次嘛,哈哈哈哈哈” 皇帝这么一句笑言,却让陆海贤心中猛然一跳,加上俞子业昨日之言,陆海贤这些年并不敏感的为官嗅觉警醒过来。 “陛下说得是,陛下说得是!” 看到陆海贤诚惶诚恐的样子,皇帝笑了笑,走出书案那边,到了老臣面前。 “陆爱卿不必多礼,你这《四海山川志》实乃奇书,朕这段时间可谓是爱不释手啊!” “多谢陛下厚爱,老臣惶恐” 皇帝走到了一边的书榻前,转身朝着陆海贤招招手。 “陆爱卿,来来,与朕说说,伱是如何能有此奇思妙想,将山川地理融入以这等玄奇角度书写出来的?这书中故事可都有出处啊?” 若是没有昨天俞子业与陆海贤深聊,陆海贤或许这会还会很兴奋呢,但此刻心中已经小心起来。 坐在软榻上的时候,陆海贤思量之后才说道。 “老臣才疏学浅,也就是只会卖弄一些文笔,书中故事有许多本就是民间志怪,还有一些,倒也就是老臣平日里做梦之事,梦醒时趁着未曾忘记便写下来” “哦,看来陆爱卿也是个喜欢做梦的,对了,书中老叟可确有其人啊?” 陆海贤看了看皇帝,想了下道。 “书中老叟其实不止一人。” “哦?何解?” 皇帝起了几分兴趣,陆海贤便笑道。 “陛下有所不知,书中老叟既是老臣,也是老臣的一些好友,我等偶尔痴迷志怪玄奇之事,此等虽未空想,但却也为老臣撰写此书提供了一些灵感.” 但是想到可能的欺君之罪,陆海贤也补上了一句。 “当然,书中老叟也有原形,算是老臣当年在茗州为官时的好友,那年也是他的九十大寿,不过也没有书中那么奇特,他那年多喝了几杯.” 陆海贤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看着皇帝,此刻觉得过分安静就朝着身旁看了一眼,见皇帝正在看着他认真听着,心头一凛赶忙收心继续说下去。 “陛下也知道,人老不可贪杯,那几杯酒可是坏了事了,年事如此之高,饮酒伤身,此后就害病了,许久都不曾出门呢” “呃呵呵呵.当时茗州城里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说老叟家人不发丧不孝,也有说老叟醉酒长眠不醒的.” 皇帝听到这不由点了点头。 “最后如何呢?” 陆海贤脊背有些发烫,他这会可是真的在欺君呢.“九旬老人身体羸弱,最后嘛,约莫一年,臣之老友才算是终于康复,留言也不攻自破了!” 皇帝面露思索,良久才再次点头。 “所以陆爱卿便以此为角度切入联想?” “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看看手中的书册,又问了一句。 “那这地理山川的秀美玄奇之处,爱卿都是从书中查阅么?” “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一些也算是听各方行商旅者,以及一些江湖人士口述,臣力求真实,但不敢保证事事皆全,遂书中也有许多一笔带过之处.” 皇帝对于陆海贤的这话显然有些不太满意,此刻闻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让陆海贤心中也愈发忐忑。 “几分为梦呢?” “呃五分多在玄奇之处呢,也只有梦中可见.” “陆爱卿。” “臣在!” 皇帝看着手中的书册,再抬头看向身边明显有些紧张的陆海贤。 “书中老叟梦中所见,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那天上仙人,海中之龙,山川各处神祇精怪,是否真的共赴北海化龙盛典?” 其实这个怀疑陆海贤也曾经有过,只是当年除了墨老爷子和易阿宝长梦一年之外,并无别的可以佐证,若要有,或许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在寿宴上出现的老天师了。 但此刻的陆海贤是绝不会多言此事的,思绪急速闪动,回顾当年自己所想和此刻的思考,最后带着笑意开口。“陛下说笑了,其实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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