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那边沉醉于练功的段嗣烈。 “我那友人说,大师的归元功确实神妙,不过以归元丹为辅却太过苛刻。” “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段将军有龙前辈所传锻体之法,相当程度上能弥补没有归元丹的不足,凭他的天赋,说不定还能推陈出新,希望他日能进入先天境界吧……” 易书元想说的却不只是段嗣烈,他话锋一转道。 “归元丹的主药,怕是雪蟒蛇胆吧?” 无法和尚面露诧异,这事别说是这里的人,就连南晏武林中也几乎无人知晓,少数原本知晓的如今也化作了土。 可是再转念一想,无法和尚却又有些恍然,眼前的易先生怕也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易书元收起笑容,平静地说道。 “易某曾在一本丹术典籍上看过,雪蟒蛇胆乃世所罕见之灵物,单独服之亦能延年益寿功力大进,却也容易招来不祥,大师可有不安?” 不过无法僧听到此事,脸上却并无什么波澜了。 “此祸自招,苦难自受,若这便是贫僧归处,也无有不安,我佛慈悲!” 易书元微微点头,侧身看向寺院内侧的方向,弥光殿的宝顶一眼可见,在阳光下金灿灿一片。 这样也不行么? 很显然,舍利子毫无动静。 不过易书元却忽然洒然一笑,心道自己急个什么呢,舍利子虽无动静却也没飞回来,只能说勿急勿躁,静候缘法吧。 无法和尚忽然又问了一句。 “易先生,您学识渊博又料事如神,还通晓佛法,更能折服如龙前辈这等高人,贫僧斗胆请教一句,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无法和尚心中,易书元几乎可以比肩佛陀化身,专门来此点化他的,可先生也明言他绝非佛门中人。 “嘿~” 易书元笑了一声。 “易某嘛,不过是个说书的,喜欢游红尘,看百态,将所见之事记录下来编撰成故事……” 说着,易书元话音微微一顿才看向身边的和尚,继续道。 “比如大师你,《无法和尚》一书,在易某看来还远没有结束,他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即便如今已经放下一切的无法和尚,听闻易书元这话,心中还是有一些波澜。 “先生要走了么?” 易书元袖中滑出折扇,“刺啦~”一声扇面展开,摇扇曳清风,院中有落叶滚动,众人衣衫都微微飘荡…… “易某又不出家,不至于一直待在相山禅院吧?说句不算玩笑的话,这素菜真吃够了!” 笑语间,易书元已经扇着扇子走向后院,片刻后又有声音远远传来。 “石生~~~” “哦!来了师父——” 石生喊了一句,不再跟着段嗣烈打拳,匆匆跑向了后院。 在易书元和石生先后拐过后院的时候,照梨和尚在此处双手合十,向两人各行佛礼。 多日之后,加急赶到溯州的朝廷使者,在先去过都督府和溯州大营之后,又匆匆和才回去没多久的段嗣烈迅速折返相山禅院。 只可惜那时候易书元和石生早已经离去。 传召太监在寺中转了一圈,将皇帝亲赐的度牒交给无法和尚,也将皇帝手书墨宝和五百两香火钱交给广济禅师。 最后使者站在两大先天高手对掌留下的凹坑边叹息一声,才遗憾离去。 传召太监既遗憾没能留到易先生,也因为见院中痕迹,恨不能亲眼见到先天高手的对决。 承兴十六年末,大年三十,溯州三相县相山脚下的寺院中,天子遣使者御赐墨宝——相山宝刹。 自此相山禅院以天子墨宝为基重造匾额,更名为相山宝刹。 天子赏赐一至,原本已经香火冷清,并传有一些不好流言的相山宝刹,瞬间门庭若市,溯州各方信众和各地豪绅权贵纷至沓来…… …… 今年的除夕似乎格外热闹,茗州城里锣鼓喧天,墨府的大院,在墨家人心间却总觉得有些冷清。 下人们在门口放着鞭炮,庆祝新年的到来,墨老夫人在神堂求神拜佛。 年夜饭有一会才能准备好,墨老爷和墨夫人依偎在课堂门前看着天空。 “也不知生儿怎么样了,想不想家……” “夫人放心,生儿是跟着易先生的,神仙中人还能让生儿吃亏么?” “嗯!” “夫人,若如此思念孩子,不如我们再要一个吧……” 墨老爷嘴凑到了墨夫人耳边,声音轻微的同时手也伸入墨夫人裘绒之中…… 这时候有下人匆匆跑了过来,墨夫人猛得拍开了墨老爷的手。 “老爷,夫人,没找着齐师傅。” 墨老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神色如常地询问下人。 “家里去找了么?” “去了,我还去了娘娘庙,去了另外几个庙,还去齐师傅常去的一些茶馆酒家找了,都不见人,然后娘娘庙的喻婆说,齐师傅八成已经离开茗州,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行了,你下去吧。” “是!” 墨老爷叹息一声,再看向身边,墨夫人已经躲开一段距离,低声说了一句。 “晚上再说……” …… 距离茗州城路途遥远的溯州城中,一家酒楼的雅间内,易书元、灰勉和石生或坐在桌边或站在桌面。 面前是满满一桌荤素搭配的菜肴,被父母牵挂的石生则一手一个大鸡腿,正在大快朵颐。 灰勉用盘子当饭碗,独自啃着一整盘红烧鱼。 易书元的吃相就文雅多了,但落筷干脆速度也不慢。 忽然间,正在夹菜的易书元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心有所感,略微掐算之后不由叹息一声。 “先生,怎么了?”“师父,我给你留一个鸡腿呗……” 易书元好笑道。 “吃你们的吧!” …… 此刻遥远的月州元江县境内,易家虽比上不足,但照比原本的同乡村人,却已经算是成了大户。 不但良田多了,自己种不过来还需要雇人帮着耕种。 原本的老宅也已经推倒重建,有了大院进深。 马上要年满十五岁的易阿宝,带着几个伙伴一起在家中书房玩闹。 这些伙伴的家乡都在远方,是来月州书院读书的,身为同窗的易阿宝便盛情邀请要好的几人回自己家一起过除夕。 几人年纪相差无两,都是对新鲜事物好奇又带着叛逆的年纪,书院里对夫子毕恭毕敬,这会难免也会背后编排一下。 正好谈到书院诸多夫子中哪个书法好,哪个字又写得差,但阿宝却在边上不搭话。 “阿宝你觉得呢?”“是啊易兄,别这么正经嘛,又不是在书院!” “嘿,我可不是正经,论书法,书院的夫子算什么?不及我伯爷爷一根指头!” “啊?”“怎么说?”“莫非你伯爷爷书法很厉害咯?” 阿宝这年纪也是爱吹嘘的时候,此刻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是自然,我伯爷爷也就是懒得去争世俗之名,小时候不懂事,等如今学识逐渐积累,眼界逐渐开阔,方知伯爷爷书法之精妙!” “那你伯爷爷人呢?” “呃,我很小的时候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过……” “我看易兄在吹牛!”“何止是吹牛,简直在吃牛!” “或许是易兄的伯爷爷吹牛,让儿时的易兄信以为真了!” “哈哈哈哈哈……” 朋友说的是玩笑话,但阿宝却有些生气。 “说我可以,不能说我伯爷爷的坏话!” 看到阿宝真的有些生气,旁人也立刻收敛了,但心中却被勾起好奇。 “易兄,既然如此,可有你伯爷爷的墨宝?”“对啊,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阿宝皱起眉头。 “伯爷爷当初在县衙倒是留下了不少墨宝,可是被那边当宝贝,老县令升官调任的时候,把当年伯爷爷编撰的县志都给带走了,主簿大人为此专门来我家哭诉呢……” “这么神奇?”“还有这种事!” 众人兴趣愈发浓厚。 “那你家中竟然连一副墨宝都没?”“是啊,他是不是你伯爷爷啊?” 阿宝顿时有些着急。 “有!当然有咯!当年家道中落,也不知求伯爷爷留书,但还是有一副墨宝在的!” 第230章 孤珍残篇 听到易阿宝说有伯爷爷的墨宝,旁人赶忙求他拿出来看看。 “易兄,既然有的话,可否容我等一观?”“对啊阿宝,给我看看啊!” “不给我们看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吹牛呢?” 阿宝皱起了眉头。 “就是有些麻烦……” 本就已经被勾起了好奇的另外几人顿时连连催促恳求。 “有什么麻烦的啊?”“阿宝,是你说你伯爷爷书法造诣很高的。” “是啊,你把我们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明明有墨宝却不给我们看,这是何意啊?” 阿宝现在心中多少有些尴尬和忐忑,刚刚话说得太满了,其实伯爷爷的字他上一次看也已经几年前了。 万一要是朋友看了觉得字也就那样呢? 写得是漂亮,可万一比不过夫子呢?而且还染了一滩墨的,有些拿不出手…… “阿宝,你不会真的是吹牛吧,现在不敢给我们看了?” 被连连恳求又被这句话一激,阿宝一咬牙还是点头了。 “行!看就看,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取来!” “那太好了!”“快去快回啊!” “等着!” 阿宝说着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出门后赶紧关门将寒风挡在外面。 书房内的几人这会又议论开了。 “你们说易兄是不是在吹牛啊?”“这,我看不太像啊,不过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确实。”“唉,等会就知道了!” “可是你们听过姓易的书法大家么?”“而且还是在世的……” “好像……不曾听过吧。” 另一边,阿宝已经从书房出来,穿过院子到了另一侧的厢房,这会前院还在喝酒聊天,父亲也没有回房。 阿宝推开父母的房门,不用点灯也能找到房间角落的那个陈旧的老箱子,那是老宅未拆的时候就留下的,里面装着太爷爷的一些东西和伯爷爷留下的东西。 实话说这箱子里的东西,易保康和易勇安两代人基本都不会去动,也早就说过是留给阿宝的。 所以阿宝也不觉得自己拿来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打开箱子直接取了陈旧的漆红木盒,然后快步回了书房。 书房内的人正在聊着天,突然看到门被打开,阿宝抱着个漆红木盒回来,顿时全都凑了上来。 “拿来了?”“在里头?” “当然在里头了,让开一些!” 阿宝说着走到书案前,将木盒放上去,一群人就盯着盒子看。 这盒子暗红色,漆面都掉了不少,但掉漆的地方也都包浆了,看着很有些年头。 而且见阿宝十分郑重其事的样子,边上即便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人也严肃起来,很像是面对夫子的考核。 阿宝掰开锁扣,小心地打开了木盒,里面存放的是两支旧笔,一方破损的老砚台,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张,明显有墨色痕迹。 阿宝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拿出来,然后放在书案上缓缓展开,纸面虽被墨水浸染了大半,但其余可见的文字却也展露在众人眼前…… 只是看到这一篇文章,包括阿宝在内的众人,心神便很快被文字所牵。 浮云轻摇,灵气逼人,铁划银钩,动若游龙…… 作为月州书院的学子,也算看过不少名家之作,院中夫子很多也喜欢书法,甚至要求学生临摹一些字帖,对书法自然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 可眼前的字却带给人一种特殊的震撼,哪怕是曾经见过很多次的易阿宝都不免心中震动,每一次看伯爷爷的字,都觉得和上一次不同,每一次都能被惊艳到! “这,这是易兄你伯爷爷的字?” “我,我怎么觉得这字,比书狂燕沁的真迹,还要好,是我错觉么……” “只怕有此感觉的不只是你……”“无以复加,无以复加!” “但是好可惜啊,怎么就让墨给泼了啊!”“哎呀,痛心疾首啊!” 阿宝还没说什么,边上几人已经一顿捶胸顿足。 “好想看看全篇啊!”“如此墨宝在前,却不能一睹全貌,唉!” “唉,为什么会染上这么多墨啊?” 阿宝自己也才从震撼之中回神,他对几个朋友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听到此言不由回想当初。 “当年我小时候,伯爷爷在家中大堂内写字,快写完的时候,桌子腿断了,桌上的东西都掉了,墨就泼到了字上……” 几人是围着纸张看了又看,惋惜之情和渴望之意都溢于言表。 “易兄,你伯爷爷,他人呢?”“是啊,你伯爷爷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求一张墨宝啊?”“我也要!” “还有我!”“易兄,我家有一个小妹,只比我小两岁,虽年纪不大却已经生得如花似玉,将来……” 阿宝头都大了,赶忙摆手。 “别别别别,别说了!我哪能做得了伯爷爷的主啊,再说他都很多年没回来了……” “那上一次你伯爷爷出门再回来,是多久啊?” 有人这么一问,把阿宝弄得一时失语,好一会才硬着头皮回答。 “好像……是几十年吧……” “啊?”“什么?”“几十年?” 旁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阿宝面露苦笑,这确实是事实啊。 看到阿宝这样子,几个朋友也有些颓然,但也还抱着希望。 “易兄,老实说吧,你伯爷爷到底是谁?”“对,是何方神圣啊?” “就凭这字,燕沁若是还活着并且看到了,绝不可能有脸狂妄到说出大庸三百年书法独钟他一人的话!” “虽有些夸张,但我觉得张兄说得对!” “同意!”“附议!” “呃,阿宝,你就告诉我们呗,咱们什么关系,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是啊,告诉我们呗!” 对于自己伯爷爷如此受到认可,阿宝既高兴又自豪,脸上也显出几分得意。 “伯爷爷倒是也没说过不准我告诉别人,我爷爷原名叫易翰林,后来才改的名字,而我伯爷爷一直都叫易书元!” “易书元?” 一听“翰林”“书元”两个名字,几人就明白是哪两个字了。 “嗯,主簿大人给我看过他那装裱的一首诗,也是我伯爷爷写的,所以我知道伯爷爷除了本名,还有一个名号叫易道子!” 旁人微微点头,以“道”为号,是自诩技近乎道了么,可确实有自傲的本钱。 但搜刮一切记忆也没想到过有关这两个名字的事情,只能说应该是隐士了。 “话说回来,这字帖上的词叫什么?” “伯爷爷没留字,但我爹当年问过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乾坤变》。” “乾坤变?”“今年除夕真是值了!” “是啊……” 几人都很兴奋,这明显是一个大有故事的隐士啊,没想到自己同窗家里这么有来头! “易兄,这字为什么不装裱起来?”“是啊,这等拙劣的保存方式,你不痛心?” “对啊,就这么放着,保存不了多少年就会坏的!” “装裱一下吧?” 众人鼓动之下,易阿宝也觉得确实应该装裱一下这张字,毕竟本就是旧纸,都已经泛黄了,还是应该妥善保存的。 …… 装裱字画可不是一群十五六岁的书院学生能操作的,别说是易家没有相应的工具,就算有,如此珍贵的字也不敢自己随便上手操作啊。 在问过老爹和爷爷,并和朋友们一起说服两个长辈之后,包括易阿宝在内的六人到大年初二就匆匆出门,直接乘坐马车到了元江县城。 新年的城内到处都很热闹,更少不了各种摆开的书画摊位。 不过六人当然不可能随便找个路边摊就让人帮忙装裱字画,月州书院可是有老家在元江县的夫子的,这种事找夫子肯定靠谱得多。 易家之前也给这边的夫子送过礼,易阿宝还是知道夫子家在何处的。 六人下了车就一起去寻夫子,手上自然也不能忘了礼物,不过都是以吃食为主,这会他们一个个都十分兴奋。 “你们说李夫子若是看到这字,会不会大吃一惊?”“那还用问?” “嘿嘿嘿,等不及看到他的样子了!” 过街穿巷一阵走,六人很快到了城中一个居民坊的一座小院门前,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 几声门响之后,一个大概三十上下的男子开了门。 “你们是?” 男子才问出问题,六人就都看到了他身后屋前正望向门外一个老者,顿时一起向着内侧躬身作揖,并且异口同声道。 “学生特来给李夫子拜年了!” “好好好,有这份心就好!快请进来,今日就在这吃顿午饭如何?” 老夫子笑容满面,新年期间有学生特别上门来拜年,尤其家中还有其他客人的情况下,还是很长脸的。 “谢夫子!对了,这是给您带的糕点!”“这是果脯!” “还有两斤佳酿!” “哈哈哈哈哈……” 老夫子看向六个学生只觉得分外顺眼,亲自过来招呼几人入内。 夫子家自然不可能有如今的易家大,但比起寻常人家要好不少,六人入内的时候,家中其他或坐或立的客人也张望过来,得有七八个呢。 不过显然对比其他客人,老夫子这会更偏向于招待难得上门的学生。 不过家中没有专门的书房,就在客堂内腾出桌子招待,这会里面摆着三张大方桌,一会吃饭也是在这。 茶水点心招待外加一番寒暄过后,六个学生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来意。 老夫子听闻也是分外诧异。 “装裱匠人?家传字画?” 六人来时商量好了,只说了易家的家传字画,不讲明是易阿宝伯爷爷写的。 “是的夫子,那字实在绝了!”“非书中圣手不能成就!” “对啊,燕沁在世都未必敢与之对比!” 一听到这,老夫子顿时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休要胡言乱语!既然带来了,让老夫看看吧!” 旁边一些个聊天的客人也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显然不少都是懂文墨的,这会也乐呵呵看着这边。 阿宝将带来的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正是单独存放的那张纸,他和边上几个朋友一样,脸上都带着笑意。 当纸张缓缓展开,纸面上的文字清晰展露,老夫子的瞳孔都不由扩散。 旁观的客人中也有人同样陷入呆滞。 好一会,老夫子才略微回神,开口的声音已经带着颤音。 “好,好字啊……这,这……这是哪一位名家真迹啊?这字迹,浑然天成,浑然天成啊!唉,可惜啊可惜,竟墨染半边,不得全貌,可惜啊……” “家传字画,留墨之人似乎并不想广为人知。” 老夫子微微皱眉但也点了点头,视线舍不得从字上移开。 “那此篇可有名称?” 阿宝身边的一个人赶忙争着回答。 “有有有,此篇名为《乾坤变》!” 老夫子闻言抚须长叹。 “燕沁怕是确实写不出这样的字……这种笔迹老夫从未见过,这位名家的存世之作怕是极少!” 这字灵动非常又大气磅礴,似乎锋芒毕露,又显浑然内敛,字迹乍一眼看着不算太旧,再细看又好似古已有之,仿佛蕴含千变幻化,更好似灵光闪耀…… 老夫子此生从未见过这样令人心驰神摇的字。 “此篇纵然有缺,却也更显珍贵,老夫敢断定,哪怕是那位名家的作品之中,此篇也绝对非比寻常,字字千金!也千金不换啊……” 一旁的客人中,有一人见此字本就已经目不转睛,再听老夫子点评,更是心中震撼。 这一张被墨染的字,是价值连城啊! 在众人连连赞叹之余,这位宾客悄悄将李夫子的儿子拉到一边。 “李兄,这等好字,确实需要好好装裱一下,不过这纸张泛黄陈旧,怕是经不起折腾了,一般的匠人若是操作不当,定会损坏了这字,那就是大罪过啊!” 李生发知道这位朋友开文房店,也懂一些其中门道,便问道。 “莫非刘兄想要帮忙装裱?” 那客人赶紧摇摇头道。 “别的字画也就罢了,这一张我可不敢,而且元江县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好匠人啊!我在月州认识一位高明匠人,甚至能重裱古画而丝毫不损,融入其中看不出差别,我看此事找他出马才稳妥!” 第231章 天意为之 不用说,因为这一张字,阿宝等六人受到了更加热情的招待,午饭的规格都有所提升,李夫子还让家人去酒楼定了一点硬菜。 饭桌上,纸张已经重新被装入了木匣中,李夫子已经开始和学生讨论如何装裱这幅字,李生发也借机出言建议。 “爹,怕就怕咱们县里没什么好匠人啊,这纸张一看就很陈旧了,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呢?” 这纸何止是陈旧,当年就是旧纸,又是泼墨又是尘土,这些年还保存不善,看着确实很脆弱。 李夫子微微皱眉。 “装裱字画说难不难,说简单嘛,也确实是个精细活,这字……” “我看去月州找匠人吧,兴文在月州有文房店,知道一个厉害的匠人。” 宾客也此刻也出声附和。 “对啊李夫子,还有几位公子,我在月州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文房店,有时也为你们月州书院提供部分物件,我知道一人技艺非凡,甚至能重裱古字画而不留痕迹,甚至稍加修复,找他定万无一失!” 老夫子心头一动。 “月州?可是胥子昌?” 宾客闻言眼睛一亮。 “老夫子也知道此人?” 李夫子微微点头。 “如何能不知啊,听闻此人乃是礁东人士,当年不远数千里只为目睹山河仙炉图而来,这绝世名画却在月州失踪,胥子昌便也留在月州不走了!” 说着,老夫子看向身边的几个学生道。 “胥子昌脾气虽然古怪,但手艺却是一绝,此前书院老山长手中一张古画保存不善,就是请的此人重新装裱修复,事成后丝毫不见痕迹,堪称妙手!” 宾客连连点头,此刻忍不住插话道。 “老夫子所言极是,胥子昌在月州其实名声不显,知道的人也不多,但其人书法丹青也有不俗造诣,装裱修复字画更是一绝!” “而且我敢断定,此字拿到胥子昌面前,就是不收钱,他也会出手!” 老夫子和宾客的对话让易阿宝等几个学生都兴奋了起来,用听得就知道这个叫胥子昌的人非常厉害! 老夫子此刻也是不由点头,对着几个学生道。 “若只以装裱和保护书法的一面看,能请胥子昌出手自然是最好,只是毕竟在月州,而如今又是新春佳节,你等如何定夺?” “若决定去月州装裱,老夫也随你们同行!或者等新春之后,我们一同回书院之时再去?” 老夫子心里已经决定了,这幅字的装裱,他要从头跟到尾。 虽说月州这一带算是一直比较安生,但几个学生毛手毛脚的万一出了点差错,老夫子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易阿宝几人对视一眼,个个都兴奋非常,只觉得是在参与一件极有意义的事。 “要不就直接去吧?”“是啊我也等不及了!” “是啊,阿宝你怎么说?” “我也觉得立刻去比较好,但是得回家问问爷爷和爹爹……” 老夫子抚须点头。 “不错,此等大事,定是要问过家中长辈,说起来老夫还没去易家拜会过呢,身为夫子实属不该,此番便前去拜个年吧!” 易阿宝顿时紧张起来,夫子居然要去自己家?但这种时候他敢拒绝么? 当天下午,不只有易阿宝和朋友回去,同行的还有书院的李夫子。 易家长辈听说月州书院的夫子亲自来拜年,全家上下不敢有丝毫怠慢,热情招待了老夫子。 让阿宝松口气的是,老夫子对于他在书院一些略微不好的表现只字未提,反而频频夸奖,把阿宝这个只能算中上的学生夸得易家长辈心花怒放。 …… 正月初五,月州东街边的文华坊,一群人步入了一条巷子中,最终止步于巷子末端的一户没有院落的人家门前。 这屋子是一间两层小楼,看似不大,但白墙黛瓦延伸挺远,似乎屋子比较瘦长。 新年期间几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再不济也家家户户贴福字挂春联,唯独这一家的门前什么都没有,好似过年与里面的住户无关。 领路的正是此前老夫子家的客人,这会回头向着包括李夫子父子在内的众人说道。 “就是这了,请诸位稍等。” 说话的人此刻便开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胥先生,胥先生,钱兴文特来向您拜年了!” 屋中的一间静室内,一个留着一掌黑须的清瘦中年男子听到了敲门声,脸上露出一些诧异,喃喃道。 “竟然有客上门?” 对于意外来客,男子皱眉之下没有选择不理,起身披上外衣走向前门。 门一打开,外面一共站着九人。 “胥先生,久仰久仰啊,老夫月州书院李从愠,携几位学生上门向先生拜年,同时也是想请先生百忙之中帮忙装裱一幅字!” “见过胥先生!” 易阿宝等人也纷纷向开门的男子行礼,众人通过钱兴文了解到这胥子昌并非只是单纯的匠人,更不敢有什么无礼之处。 胥子昌皱眉打量着众人,最后还是让开身子。 “请进吧!” 入了屋中就是课堂,但座位不够,几个学生就在几条长凳上挤挤,而易阿宝则和老夫子坐一起。 胥子昌只是皱眉看着众人,既不奉茶也不显得如何热情。 钱兴文没有坐下,而是将携带的礼品放下之后带着笑容过来。 “胥先生,您也别嫌我打扰,今天带来的字可非同小可!” “什么字?” 胥子昌视线扫了一圈就落到了易阿宝身上,后者微微一愣,将捧在怀中的木匣摆到了桌上。 “这是我学生家传书法,因为极其珍贵而纸张又陈旧脆弱,遂专程来请先生出手装裱!” 胥子昌看了老夫子一眼,再转向桌面,易阿宝已经打开木匣将纸张取出并展开在桌面。 当木匣打开的那一刻,其实胥子昌的神色已经变了。 而当纸张展开,当墨色显露眼前,胥子昌脸上的表情逐渐失神,一双眼睛也逐渐睁大,瞳孔也微微扩散。 甚至胥子昌的身体都不由微微有些颤抖。 难怪这些人来得如此蹊跷,难怪敲门前都没察觉到有客来访…… “这,这字,你们是从何处得到的,又是如何得到的?” 哪怕已经尽力克制,但胥子昌的声音依然难掩激动。 “祖辈意外所得。” 易阿宝直接这么回答,而胥子昌的视线则一刻不离纸面,转向阿宝道。 “可否容我入静室内细观?” “这……” 阿宝显得有些犹豫,老夫子也皱起眉头,胥子昌看他们的样子顿时心中不悦。 “难道我还能偷你们的字不成?你们……” 若是平日,胥子昌已经开口赶人了,但今天真不行啊…… “你们来此,当知我为人,不可能做出此等龌龊勾当的,况且静室就在隔壁,出入只有一道门,还请诸位放心……” “对对对,静室细观也是胥先生的规矩!” 钱兴文赶忙帮着说话,阿宝犹豫之下还是点了头,老夫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多谢多谢!” 胥子昌居然向着阿宝拱手致谢,然后小心翼翼触碰纸张,托着纸张一点点挪动着走向一侧的静室,好似托着的是一盆水面即将溢出的汤水。 阿宝等人跟到门口,看到所谓静室地面铺着木板,内部无桌无椅只有一盏油灯,随后被关在了门外。 不过门上的窗户纸还是能看见里面模糊的人影轮廓。 静室内,胥子昌盘腿坐下,将纸张铺在身前。 这纸张在胥子昌手中,有种重达千钧的感觉,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纸张抬到室内,再小心放下。 “呼……” 长出一口气之后,胥子昌才再次看向纸面,上头的字恍若蕴藏风雷,见之一面已然惊心动魄! “黑了大半,黑了大半……” 胥子昌看了一看门口,明显趴着不少人。 但这一刻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双手掐诀随后掌心合并,左右手食指中指一同向纸面隔空点出…… 呜…… 一种呼啸好似在心间荡漾。 纸面上泛起一层白光,那被墨水浸染的痕迹边缘,竟然隐约有向内部褪去的迹象。 “哒哒哒哒哒……” 一旁的油灯开始不断抖动,胥子昌的心神同样如此,但他拼尽全力不肯放弃。 墨迹终于动了,但也只动了一线的距离,随即就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袭来。 只一刹那,胥子昌已经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嘭~~” 整个屋子都仿佛轻微晃动了一下。 “啪嗒~” 地面的油灯在震动中忽然倾倒,火焰随着灯芯落地,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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