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对方仪态举止摆在这,想来也不是什么无礼之辈,所以也不急着说话,接着听对方的下文。 “若是掌柜的愿意行个方便,在下也绝不白喝你的茶水……” 说着易书元再看了一眼周围。 “嗯,定帮你把这茶楼内的客人拉满。” 说话间,易书元已经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放在柜台上,乃是一方乌黑精致的抚尺,再抽出一张手绢放在抚尺上,用手中的折扇拍了拍。 而随着易书元的动作,掌柜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有没有本事的人,有时候很难分辨,因为存在那种真人不露相的,但有时候也很好分辨,就冲易书元这份自信从容,这说书先生的本事定是不差的。 “先生可会说那《河神落》?近日城中人都爱听!” 河神落? 易书元点了点头。 “正合我意!不若给掌柜的试上一段?” …… 茶楼后厨,一个精致的白瓷茶壶内被小心放入适量的雾青新茶,滚烫的开水倒入其中。 随着热雾升腾,一会的功夫,独特的茶香味就已经散发开来。 青衣落座,抚尺折扇摆在两边。 在一个伙计兴高采烈地提着茶壶走来的时候,另有一个伙计已经兴奋地跑到了茶楼外的街道上,扯着嗓子铆足劲吆喝起来: “说书咯——” “沐馨茶坊,说书咯——未曾听过的《河神落》——” 这两三声吆喝的威力,远胜之前店伙计小半日的招揽。 虽不是客人立刻蜂拥而至,但很显然有不少人听到吆喝声已经在往这边走了,仅仅片刻,茶楼里就热闹了起来。 很多顾客一进门,就能看到大堂内侧楼梯边上,一张方桌前的男子,他青衫玄氅,折扇抚尺摆在桌前。 男子坐在那气定神闲,正在品着茶,想来就是说书先生了。 京城的一些个百姓是见过世面的,说书人本事如何,有时候初看就能感觉出来,这一位定有绝活! “快占个近点的座位。”“这边一壶清茶,一碟瓜子!” “好嘞马上到。” “哎掌柜的,先生什么时候开讲啊?” “今天讲的《河神落》是新的?” “定是新的!”“别骗人啊!” …… 易书元用茶盏盖子拨开茶叶,吹了吹茶水然后小抿了一口。 烫,但是茶香淳厚,好似连茶雾中都沁着香。 说书嘛,氛围感还是得提起来,易书元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在之前已经对说书人的本事有所领略的掌柜的此刻信心十足,亲自端了一个碟子放在了易书元的桌上。 易书元看了一眼,碟子中是一半陈皮外加两块柿饼。 “先生,您看,很多人等着呢!” 周围的声音易书元自然是听到了,他放下茶盏,抬头环顾周围。 茶楼内情景和之前的空旷产生鲜明的对比,虽不算座无虚席,也绝对是热闹了不少。 而且正如易书元不由想起上一次正式说书,那会茗州的庆元茶楼别说是楼内了,就连庆元街上都围得水泄不通。 易书元扫了一眼茶楼内外,微微点头之后,右手取扇左手抓住抚尺。 抚尺被缓缓抬起,在一片熙攘声中迅速落下。 “啪~” 抚尺撞击桌面产生的脆响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不论大家是不是正好在关注着说书人,刹那间,茶楼内就安静了下来。 “承蒙沐馨茶坊掌柜不弃,允在下于此说书,今日便说个新鲜的故事,莫急着问,诸位且细听我分说。” “刺啦”一声,折扇在说书人手中展开。 折扇轻轻一扇,雾青名茶的茶香好似都被扇向了各方。 易书元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洪亮,他不以寻常说书人那样迫不及待讲庙宇损毁河神犯事,而是从好似看向了历史。 “前朝时,有刘公善修水利,前朝皇帝命其绘测水道,欲起朝野万民之力,修一条贯通南北之大河,这一利在千秋之水域,便是如今的开阳大运河,而临近水域之中,就有一条修行年深日久的大鲶鱼……” 说书人声音不急不缓,渐渐将听书人的心神拉入了故事之中。 “刘士道乃有大功德,那鲶鱼精在开凿运河之时出了力,其人便信守承诺,为其立庙,这便是开阳河神由来之始……” 鲶鱼能成水神,自然是有原因的,而易书元将这一段历史也囊括了进来。 这并非易书元独晓之事,实际上野史之中是有的。 成就正神自然不可能随便立庙那么简单,但开阳运河新通,年朝生就占据了优势,再加上刘士道立庙,朝廷自然不可能列此为淫祠。 这一抹自前朝而来的神话色彩,加上易书元悠远低沉的讲述,非但没有让听众觉得不耐烦,反而更加了一分代入感。 “只可惜,万事便怕初心不再,纵然是一河之神,亦是如此,今日要说的,便是一段……祭河神!” “在开阳河流域中游,对河神信仰极深,莫说水域平稳水产是否丰盛,就连岸上是否风调雨顺也归为河神之力。 迷信之深难以尽说,甚至曾有那巫婆妖言惑众,竟做出以人为祭之事……” 至此,易书元还是用同一种声调旁白历史。 但在下一刻,甚至是诸多听众都有些猝不及防的时候,易书元的折扇已经遮住了面部,声线突然变了,一下变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娘,呜呜呜呜,娘,我不要呜呜,爹,爹,我不要去祭河神呜呜……” 小女孩哭闹着,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和绝望。 茶楼内所有听众一下子升起一股鸡皮疙瘩,所有人都下意识四下张望一下,又几乎都在瞬间反应过来,看向了说书先生。 “嗬,呜呜呜,嗬,娘也不想,娘也不想……” 哭声又变成了一个成年妇孺,声音中满是不舍和悲哀,间或夹杂着男子的叹息。 听众们好似不只是听到,甚至能够随着这种声音融入故事,好似在脑海里寻着声音想象出画面,渐入如同看到了那悲凉的一幕。 每个人心中或许都想象出了小女孩不同的样子,或是亲近之人,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儿女。 “嘭~”“吱呀……” 所有人都知道,门被踹开了,还能听到木枢转动的声音。 “张家的,准备好了没有——”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阵阵风雨声也在屋外呼啸…… “不,不可,谁也不能把我女儿带走!” 男子叮铃当啷中抄起了什么家伙,挥舞之下带起风声,一些爪牙惊叫着躲避。 “阿平,你疯了?这是早已定好的事情,轮到你家了你就这样,以前怎么不见你冲出来?” “阿平,你……抓住他!” “走,走——快跑——”“啊——咬我!” …… “这是什么河神啊——这是妖怪啊——是妖怪啊——” 哭喊、惊叫、打斗、哀嚎,有恐惧有惊诧也有撕心裂肺…… 这便是易书元的声临其境,短短时间之内,听众中不少人已经听得汗毛倒立冒出冷汗,一些带着孩子的更是下意识抱紧了自家孩童。 茶楼内偶有惊愕低呼,但大多数时候,除了易书元之外,鸦雀无声! 第148章 居然有人认识 一个优秀的说书人,不仅仅要展现自己的技艺,也要观察看客听众的反应。 而此刻茶楼内的所有客人的反应也全被易书元看在眼底,见此情形也知道众人已经融入剧情之中。 但声有抑扬顿挫,书要张弛有度。 易书元此刻也缓和众人紧张到不行的情绪,那个开篇低沉悠远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当时天下动荡,时局混乱不堪,中游流域诸多沿河村镇聚落,竟年年凑出童男童女以祭祀河神,为求本方风调雨顺,为求本方能得太平,可悲可笑啊……” 此时旁白出现,周围的听众都纷纷松了口气,刚刚有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易书元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随后折扇轻轻一扇,茶香飘荡,让所有听众精神一振。 没有人出声催促,生怕打搅了说书先生的意境,但人人盯着易书元,看他脸上平静的神色,眼神却没有聚焦在近处,犹如遥遥望向那曾经的过往…… 茶楼外侧,“蹭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人听到这里,急急忙忙跑开。 这是一个脚行师傅,本来是路过茶馆在边上听了一小会,现在则以仿佛火烧屁股一般的速度冲向街角的一片阴凉处。 那里有十几个脚夫坐着休息,显然刚刚劳作完毕,取下头巾擦汗扇风。 “快快快,去那边新茶楼听书啊——” 冲过来的脚夫火急火燎。 “那边在讲《河神落》!” “唉还以为什么事呢,《河神落》我昨天才听过一段呢,讲得还没其他故事好。” “来来来,坐下歇会……” 本来是冲过来急着分享的,见到同伴们这样的态度,来者大急。 “哎呀,你们不懂,这个说书先生的《河神落》不一样啊!” “这话说得,也没几个一样的啊!” “哎呀!错过了遗憾终身,唉我不管你们了,我可不想错过,我回去了——” 脚夫又以刚刚那般的速度飞快跑了回去。 街角牌楼下的阴凉地也算是一个脚行的小场所,在这休息的脚行有力工有脚夫甚至还有轿夫。 见此情形有些人不由心生好奇。 “要不,去看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我得去看看!” 三三两两有脚夫起身,等人们往那边靠的时候,发现居然从其他方向,也不时有一些人匆匆来到那茶楼外。 此刻沐馨茶坊内部早已经座无虚席,就连门外也开始有人旁听。 “啪——” 抚尺玉惊落下,再配合易书元口中延展的声线,模拟出电闪雷鸣。 “呜呼,呜呼……” 风的呼啸声是如此的真实,氛围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这种暖和的天气之下,不少人都下意识紧了紧衣衫。 沐馨茶坊的掌柜看着易书元的方向,心中不由感叹:真神了! 不过这种感叹很快被剧情所吸引,同其他听众一样再次融入故事之中了。 “河~神~庇~佑~~~方能保我~~风调雨顺~~~” 易书元的声音变得极为怪异,是一种苍老又瘆人的声音,好似在唱着某种可怖的歌谣。 一直听着故事的人们知道,这是那个巫婆在祭祀起舞,只闻这种声音和腔调,一种怪诞可怖又荒唐的画面在脑海中被想象呈现。 风雨飘摇雷电交加,两个被绑在供台上的童男童女被塞着嘴巴,闪电照出他们苍白的脸色,流泪的眼神中满是绝望恐惧。 一个巫婆正在台前跳舞祈愿…… 做着这样可怕的事情,却来祈求保佑乡里,祈求风调雨顺…… 在这个画面之中,易书元旁白的腔调也在此刻出现,话语更是符合听众心中所想。 “这是何等讽刺啊!更讽刺的是,此时已经早已是大河正神的开阳水神年朝生,竟然就在水中……” 这种氛围之下,所有人再一次头皮发麻。 这是说书人从开篇只提及一下之后,终于正式在书中有河神出场! 只是谁都没有觉得这是说书人拖沓,河神此前虽未出场,发生的事情却处处与河神相关,而此刻河神的出现则将所有人心弦扣紧! 巫婆的声音再次响起。 “礼毕~~~祭河神,献上贡品~~~~” “啊——”“不要!” “拉住他们,拉住他们!”“按住咯!” 大量原本跪在供台下方的人中,明显骚乱起来,有人挣扎有人镇压,一切乱象都在说书人口中演绎。 “嘭~” 桌子被掀翻。 “呜呜……”“呜啊……” 两个孩子被堵着嘴的“呜呜”声虽低却清晰可闻。 风雨之中,随后是“噗通噗通”的入水声,以及此刻孩童家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紧张不已的时刻,说书人的旁白声调再次出现。 “大河之中,年朝生静静看着岸上的一切,心道:这便是人们对我的敬畏,这便是为神者凌驾凡人的证明!” “干爹,您不吃,让我吃了吧?” 旁白声过,鲶鱼精那个声音响起,给人一种敦实浑浊的感觉,还夹杂着水气。 “去吧!” “谢谢干爹~~哈哈哈哈……” 易书元故意在此处将笑声演绎得十分可怖,并且越笑越远。 即便说书人不说什么,但所有听众都明白发出笑声的东西去干什么了,听众中有孩童甚至忍不住低呼“娘亲”! 也是此刻! “啪~” 抚尺再次落下,惊得所有人心中一跳之后回了神。 “这便是一段《祭河神》,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易书元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此次说书的帷幕落下。 听书之人很多都松了一口气,却又带着几分意难平。 到这一刻,即便如今几乎人人敬畏神明,但可以说至少此时此刻,每一个听众心中都有一种开阳河神确实该死的念头了! 只不过听众也立刻反应过来,说书先生的书已经说完了。 “先生,再说一个吧?”“对啊先生,再说一段吧!” “先生,把这《河神落》说完吧!”“对啊!” “说完吧!” …… 易书元抬头四顾,好家伙,何止是茶馆里面挤满了人,茶馆外头都趴着不少呢。 “诸位,一段书已经太久了,今日便说到这吧!” 说着易书元将展开的折扇摆在了桌上,这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这会一众听书之人才明白,原来这位说书人并没有茶馆的抽头。 很多人纷纷上前在扇子上放下铜钱,有多有少,但大多数都给了,易书元一般也不说什么只是向着来客拱手。 茶馆外,听书的脚行们虽然连茶都没点过,但很多人犹豫之下,专程进了茶楼往扇子上摆上自己赚来的辛苦钱。 “多谢!” 易书元起身向着他们开口致谢,也拱手行礼。 灰勉在易书元耳边兴高采烈。 “好多啊,先生好厉害,先生最厉害了!” 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有太多闲工夫,好一会之后,恋恋不舍的人们也大多散去了,不过茶楼内还留着不少茶客,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拥挤了。 掌柜的端着两盘糕点走到易书元的桌前,一边拱手一边忍不住连连称赞。 “先生说书,真乃神乎其技也!我看整个京城也无人可比肩啊!” 易书元耳边的灰勉骄傲地低声附和一句:“那是自然!” 而易书元当然不可能这样说,而是向着老板拱手回礼。 “掌柜的过奖了!” 掌柜连连摇头。 “唉,没有没有,恰如其分!先生,可愿意在我沐馨茶坊长期说书?您放心,这抽头绝少不了您的!” 今日说书根本没谈抽头,易书元不过是要了一壶雾青茶,所以才有摆扇子请资的动作。 “改日再说吧。” 易书元重新坐下,一手端着茶盏喝茶润喉,一手则抬了抬沉甸甸的扇子。 扇子上头的铜钱可真不少,也有那出手阔绰之人,摆着一些几粒细小的碎银。 掌柜的这边可有些急了,刚想说话,却见原本在茶坊外的一个客人带着一名随从走入了厅堂,到了易书元桌前。 来人的随从直接在易书元的扇子上摆了一锭龙眼大小的金子。 这看得易书元不由张望来者,京城的人就是有钱啊,出手这么阔绰! 来人向着易书元拱手行了一礼。 “见先生长发若青丝落霜,敢问是否是茗州的易先生?” 这倒是让易书元觉得有些意外了,站起来回礼道。 “许是易某观人有所疏漏,不知阁下是?” “哦,在下姓谭,曾专程前往茗州,就为了一睹先生说书的风采,只是没想到无缘在茗州一见,今日却在京城听到了先生的书……” 男子话音一顿,忍不住称赞。 “不愧为茗州第十六绝!” “实属谬赞,易某愧不敢当!” 易书元一边谦虚客套,一边心中也觉得确实挺巧的,虽然他说书吸引了不少人,但京城毕竟这么大呢。 “只可惜,刚才在下不过半道前来,连楼内位置都没了,更不曾听全了书,不知先生能否赏脸,去家中说半个月的书呢?” 听到男子这话,易书元笑着将那一锭金子从扇子上拿开摆到桌上,摇头道。 “易某才起了在此说书的念头,不至于立刻就去高门大院之内说给少部分人听,实在抱歉了!” 说着,易书元已经取出了钱袋,裹起折扇冲着袋子中一倒,有些干瘪的袋子就立刻鼓了起来。 “易先生,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易书元拱手又道了一声抱歉,随后直接走出了茶楼,一边的掌柜的则赶忙追出去继续劝说。 “先生,先生可否再考虑考虑,先生……” 只是那说书先生看似走得不慢,茶楼掌柜根本追不上。 茶楼内的那位谭姓客人看着易书元走出去也不着急,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金子,这一锭金子可远比那一扇子钱多不知道几倍呢。 但这说书人曾被盛赞为茗州第十六绝,今日哪怕只听了小半篇章也觉得此人技艺了得,肯定是见过些世面的。 男子笑了笑,该是嫌弃不够,欲擒故纵吧? 这么想着,谭姓男子也走出茶楼,身边的随从则抓起金子跟了上去。 只是到了茶楼外,男子却只看到掌柜的在十几步开外微微喘气,除此之外,街道两端居然都看不到说书人的身影了。 “唉?掌柜的,易先生人呢?” “走,走了,追不上……” 询问者瞠目结舌,自己也就晚出来几步而已啊! 第149章 熟悉感 易书元步履匆匆的离开,灰勉知道肯定有问题,心中不解之下就问了出来。 “先生,好多金子呢,是那个人很麻烦么?” 易书元脚步不停微微点头回答着。 “方才那位贵气逼人,可不只是家财万贯那么简单,他请我去说书,八成不是自己家里听听了事,而且十五天,他把我当驴拉磨呢?” 这么说着,易书元又感慨着补充一句。 “这人啊,看着礼数周全用语谦逊,只是其实一直高高在上呢!而且,似乎……” 灰勉赶紧追问。 “似乎什么?” “没什么,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易书元不太确定地这么说了一句,灰勉挠了挠头,又问了一句别的。 “那我们明天不去那个茶楼说书了么?” “倒也不必,说书一小半就找不见说书先生了,等着听后边结局的人岂不要咒我出恭不尽?” 听到易书元的话,灰勉笑嘻嘻说了一句。 “先生您还怕人咒啊?” 易书元笑笑不说话了,顺着街道一直走向远方,视线顺着隐约可见的文气汇聚之所望去,京城的贡院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咱们去贡院那边看看,沾一沾文气!” 灰勉立刻挥舞爪子变得十分兴奋。 “京城有很多好吃的都在那边呢,说不定楚航和杨本才都在那边呢!” 这京城的贡院确实规模不小,周围更是有诸多客栈,一些客栈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大,什么状元楼、金科苑、三甲阁,目标客户是哪个人群就不用多说了。 来自整个大庸的应考儒生数量众多,凑热闹的人则同样不少,还有什么书童随从之类的。 在如今这个时候,贡院所在的方位成了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作为整个京城最有代表性的地方之一,美食自然是不能少的,不说专程做美食的酒楼,就是那些客栈内部的菜肴也很过硬。 易书元身在红尘,在必要的时候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刚刚赚了不少钱,那就需要花嘛,吃进肚子里就是易书元最喜欢的花费方式。 就在易书元走马观花在贡院附近的几条街上和灰勉讨论吃什么的时候,一阵热闹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街头的远处,嘈杂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近,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随风飘来。 曲乐之声随着动静变得明显,那是一辆花车正在过街,不少人簇拥在花车队伍附近观看,更有甚者则一直追着花车。 花魁游街? 在如今这个时候,正是天下才子云集京城的时刻。 纵然是京城的烟花之地,也带着几分文雅之气,从古至今多少名家文豪留恋于风花雪月之地,不光是食色性也,也有一些才色双绝的红袖引人垂青。 在易书元带着脑海中的思绪看向花车的时候,花车队伍也在逐渐接近。 虽然那周围吹吹打打人头攒动,但两个熟悉的声音还是在万千嘈杂之中被易书元听了出来。 “楚兄,人太多挤不过去,追不上了啊,不如绕到前头去吧?” “别,嗬,别了,我累了,杨兄,咱先去楼坊占地方,花车总要转回去的!” 楚航和杨本才刚刚看清了花车上女子的样子,就念念不忘了。 两人一直跟着队伍后面追了几条街,这会体力有些不支,而且人群越来越多,也挤不过去了。 两人就站在队伍后方位置停了下来,楚航更是撑着腿喘气。 这会听到楚航的话,杨本才面露犹豫。 “这,楚兄,我等毕竟是应试贡生,还是以学业为重,而且去了那不但花费贵,咱们也不太可能一亲芳泽的……” 楚航望了望花车离去的方向,对着杨本才摆了摆手。 “我与杨兄一见如故,今日怎会让杨兄破费,在下家离承天府不远,也算半个承天府人,理当一尽地主之谊,今天的花销我包了!” 刚刚还犹豫不决的杨本才立刻面露喜色。 “风月与风雅本就不分家嘛!” “杨兄果然性情中人!走,咱们去港城!” “走走走!” 承天港规模极大,所以其实也多被叫为港城,京师著名的十三楼坊就在港城下游一些的位置。 看着花车越来越近,好似透过花车的间隙看到了两个儒生正在远去,易书元不由微微摇头一笑。 “这两家伙不但遇上了,还真成了朋友……” “谁啊?不会是楚航和杨本才吧?” 灰勉虽然没有易书元那么夸张的通感,能在很多时候灵觉一动见人所未见,闻人所未闻,但一听先生这话就能大概猜一猜什么情况了。 易书元则点头回答。 “猜的不错,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他们似乎是被这花魁给迷上了!” 话语间,花车已经越来越近,易书元便也尽量靠边一些,毕竟花车队伍敲锣打鼓的,边上还跟着不少人。 等花车经过的时候,易书元自然也抬头望去,他当然也会好奇,能迷得这么多人一直追着的所谓花魁会有多好看。 花车的车台为丝带红纱所绕,车台四角还站着几位侍女,手中提着花篮,偶尔撒一点桃花花瓣下来。 在车台中央则站着一位身着淡红绫罗绣花衫的女子。 女子白净清纯,神色带着三分忧郁,看向人群的时候,在遇见一些特别引她注意的人才会偶尔浅浅一笑。 而这位花车上的花魁居然在经过这一处街道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易书元。 那是一位在花魁看来出众于人群的存在。 虽然丝带束发在大量贡生中略显不伦不类,带了几分江湖气息,但从整体而看却未显不恭,花白的头发半束半散,不显散漫反而别有一番气度。 关键神色十分平静,不知为何,那人眼中好似没有那种一看就能感觉出来的明显欲望。 见易书元也向花车上望来,花车上的女子对着他展露笑容,也引得易书元身边一些人叫唤出声,以为是朝着他们在笑。 花车的行进速度不慢,很快就从身边经过了,毕竟是要在城中走不少地方的。 而易书元脸上则若有所思。 “有些纯欲风,对万千士子可谓是杀伤力极大啊!” 这十三楼坊有点东西。 “先生,什么叫纯欲风啊?” 灰勉好奇地问了一下,它刚刚就是觉得花车上的女子挺好看的,哪怕以它的感觉来说,也觉得似乎那人不但只是漂亮,也比寻常女子都多了几分味道。 “嗯,你就当是照着男人的喜好,专门设计出来的一种女子仪态和打扮吧。” 虽然灰勉很聪明,但是易书元觉得这种男女方面的事情,和一只貂还是不太好解释的,也就简单概括一下。 不过话说到这里,易书元又看向灰勉。 “你有没有觉得那女子,像什么?” “像什么?” “或者说像一个人……” 听到易书元这么说,灰勉转头看向远去的花车陷入思索,像一个人? 自己和先生见过且有一定印象的女人好像没几个吧? “陆雨薇?” 易书元摇了摇头,透过肩头松散的长发看向里面的灰勉道。 “你说,像不像玄姬?” 灰勉心头猛然一惊! “九命猫妖?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而且若是她的话,见着先生了还不赶紧跑?难道刚刚只是假装镇定?” “非也,方才那种从容中微微带着好奇地神态与媚色,并非假装,而且我也没闻到什么妖气,单纯只是给了这么一种感觉罢了……” 而且天子脚下皇城重地,纵然会有一些妖物也绝对不可能明目张胆。 不是脸像也不是妖气,真要说,就是刚刚花车上女子在面向易书元时流露的那一股媚态,让他略感熟悉。 易书元自出门行走天下以来,也就是在山中村寨那次遇上猫妖的时候见过类似的神态。 那会易书元道行不够,示弱与猫妖缠斗,对方则屡屡流露媚态想要勾动心魄,欺身之刻的神态则更是如此。 “像一种自信勾到了猎物的感觉!” “这么邪乎?” 灰勉顿时露出惊色,上过天庭之后,它对自家先生更加敬佩了,所以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绝对有古怪。 “先生,那等花车回去的时候,咱们也去十三楼坊?” “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易书元言罢,向着街道尽头走动,几步之间,本就不强的存在感在周围人眼中就更弱了几分,随后化为一道清风吹向远方。 承天府码头上下游都栽种了大量的杨柳,在这春日时节绿柳随风摆动,而下游的十三楼坊就在河畔绿柳之间。 楼前区域还种着大片的桃花,如今正开得娇艳,就算不来这烟花之地内部寻欢问柳,也有不少人在此赏花。 一阵清风吹过,带得无数桃花落下,在花瓣纷飞之中,易书元显出了身形。 十三楼坊只是因为有地标性的十三栋花楼,但做这行生意的何止十三处,那种大花船就不少了,还有小很多但更有情调的画舫。 此刻身处桃花从中,易书元视线所及也是一片桃色,那种情与欲交织的气数在这里及其浓郁,连他也看不清晰。 “先生,看出什么来没有?” “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真的有猫妖在里头,它现在一定是什么妖气都没有,换言之,虚弱异常!” 毕竟死过不可能没代价的。 灰勉见到易书元看着自己,身上的毛顿时有些炸起。 “先生,您不会让我进去找吧?” “你就到处去转一圈,找那些看着温顺不惹眼的病猫,放心,她没见过你,不认识你的!” “一只貂在妓院里面乱跑,不会招打么?万一把我逮住,可能就成了皮草了,先生!” 易书元也是笑了,灰勉这家伙前阵子一直兴高采烈,说自己是上了天庭在天帝面前晃悠过还安然无恙的妖怪,这会不嘴硬了。 “不如请神帮忙吧?” 易书元摇了摇头,神色微微肃穆,眯眼扫过诸多河边建筑。 “那万一是先生我感觉错了呢?” “若她在这,那这妖怪是真的很不简单了,上一次明明是将之诛杀了的,而且其余妖物也没听谁有九条命的,那次,我真的杀了她两条命么?” 第150章 风月之所 灰勉听出先生话中的意思了,似乎先生这会觉得上次那一剑其实不算是斩了猫妖两条命。 易书元看着河岸边的十三楼坊沉思了好一会,随后才开口猜测道。 “或许这九命猫妖每丢掉一条命后,再重生的代价比我们想得要更大,甚至可能在相当程度上等于重修。” 虽然是猜测,但易书元心中却觉得可能性不小。 “有道理!” 灰勉点了点头,不过就算如此它还是有些心里发怵,反正不敢单独面对猫妖。 易书元当然看得出灰勉很害怕,他也不会强迫它。 “这种命数的变化其实我现在十分好奇,若能参透奥秘,或许对我的乾坤变化之道能大有帮助……” 易书元喃喃说着,心里则不由回想起《西游记》中沙僧的概述,讲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也就有七十二条命。 这虽然只是上辈子古代小说中的戏言,但以易书元如今变化为真的角度参悟乾坤,也未必没有道理! 龙飞扬之变确实已经从虚为实,但易书元这段时间以来想要尝试其他变化,却每每都觉得又差了什么。 虽然有石生降世所带来的天罡变感悟为基础,化虚为实的变化在易书元这算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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