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个大官,县内读书人很多都以考取功名为己任,要说出来赚点钱财的也有,但宁愿代写家书甚至替大户人家抄书什么的,也不大会响应这个告示。 坏就坏在一个“吏”字,不光是元江县,大庸朝野乃至读书人之间风气如此,看不起小吏。 为吏者一非官员,二无朝廷薪俸,不过是县衙自主支出,用易书元上一世的话说就是临时工都不如,加上普遍的鄙视链,向来被认为不是“有志气”的读书人会当的。 更不用说这地方县志最后署名不是县令就是县丞和主簿,和文吏是半毛钱关系没有,连个名头都留不下。 但易书元不知道啊,他爹和夫子都不讲这些不和谐的,就算知道,现在的他也未必会在意,他觉得这份工作似乎比较有保障,工钱按字数算,和抄书也没啥区别,就动了试一试的念头,就是怕自己这身份问题是不是有麻烦。 “古代的环境应该没统计得非常详细清楚吧?” 侥幸心理在此刻放大,易书元渴望自立以摆脱现状了,他望了望同心楼那边,大侄子正站在楼外蒸笼边上等着新一笼包子蒸熟,那眼睛则一直瞅着酒楼内其他人的饭菜。 嗯,去试试吧!心中这么想着,易书元决定尝试一下,告示旁边没人,他就去近处一个侧门那边的官差处问问。 县衙自然不只有正门,那是擂鼓升堂的地方,真正办公人员出入最多的还是侧门,这一点易书元还是清楚的。 两名差吏值守在侧门,也早就留意到过来人了。 易书元礼数做足,面带微笑地向两名官差拱手行礼。 “两位差爷,在下想应聘修编县志的文吏,不知应该去寻何人?” 易书元虽然穿着朴素,但神态自若气度不凡,两名差吏不敢怠慢,纷纷回礼后说道。 “先生既应征文吏,我们自当带你去见主簿大人,尚未请教先生大名?” “呃,在下……易书元!” 易书元犹豫之后还是用了真名。 “易先生这边请!” 差吏其实对面老百姓是稍有些蛮横意味的,有的人甚至会故意做出一些凶相给人看。 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对易书元,其神态真诚不似作伪,两人的态度便也非常平和,或者说甚至生出一些好感,毕竟读书人普遍看不起他们这种人,有些人表明恭敬眼神却透露着鄙夷,若说在读书人眼中的差吏鄙视链,舞刀弄棍的肯定还要排在文吏后面。 一个人继续值守,一人带着易书元进入县衙内部,穿院过门走了一阵,才来到一栋屋舍外。 “主簿大人,有人应聘修撰县志的文吏。” “带他进来吧。” “是!” 差人回答后看向易书元,向内伸了伸手。 “请吧。” 易书元在一拱手,调整一下心态,和官差先后走入其中,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短须男子坐在公案前,他没有穿官袍,只是一身常服。 在听到易书元的脚步之后,主簿抬起头来,看到易书元的第一眼就面露诧异,此人形容俊朗,仪态颇有几分气度,竟来应聘文吏? 不过易书元又不知道别人想法,这会只是表面镇定,心里紧张得不行,他会不会开口就要查户口啊?在西河村自己的身份虽然比较复杂,但证明是本地人应该问题不大吧?还是要考验我学识? “你要应聘文吏?” 听到问话,正在胡思乱想的易书元赶紧正色回应。 “正是!” 主簿点了点头站起来,从桌上取了一张纸推到桌案另一边,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悬挂的狼毫笔递给易书元。 “写几个字让本官瞧瞧。” 写字没问题,易书元松口气接过笔,一手扯袖右手提笔在桌案砚台内沾了点墨,正要落笔却犹豫了一下。 文吏算不算公务员?应征的人挺多的吧?我随便写工整一些指定是被刷下来的! 这么想着,易书元脑海中仿若灵光一现,此前书画摊的画面一一浮现,其中真意我是否能得一二呢?那文字的轨迹在此心中刻愈发明显,仿佛真的落笔能成。 下一刻,易书元落笔,运墨饱满行文流畅,字体不潦不草却透着几分空灵自在,正是将之前那字帖中临摹的缺陷抹去,又没有那么潦草。 在易书元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所写文字借意燕沁又截然不同,是为得意而忘形! 一首《锄禾》落下,纸面文字功力是易书元两世为人目前的巅峰,就连他自己都心头一惊,暗道莫非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本只是考教文字功底,但随着易书元一笔一划落下,就连边上有些眼力的差吏都瞪大了眼睛,而那主簿的嘴已经微微张大。 第14章 近忧心愁 易书元稍稍自得之后放下了笔,发现身边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尤其主簿盯着字像是出了神。 “主簿大人,在下的字可算是过关了?” 这句话易书元算是明知故问,他还是有点鉴赏力的,这字要是还不过关,那这县衙也不用招人了。 “主簿大人?” “啊?哦哦,此字甚妙,甚妙,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主簿说话的时候居然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特地到易书元面前拱手询问,易书元心中微微紧张,不敢怠慢地回礼答道。 “在下易书元,祖籍元江县,近日才归来。” 果然是外来的,但易书元这个名字确实是没听过,只是管他听没听过,主簿只知道此人书法功底绝不是不容小觑这么简单了,他有些患得患失地询问一句。 “易先生莫不是来寻本官开心的吧?先生当真要做那文吏?” 这下易书元纳闷了,难道这工作和卖身契一样?进得去出不来?于是小心问道。 “主簿大人,这文吏可是只许进不许出?” “这怎可能,只是怕先生将来为官,被人看轻啊……” 易书元安心了,他还怕被人看轻?这段时间都差点被当猴耍当西洋镜看了,于是面露轻松的笑容,当官离他太远了,而且古代考功名卷得可怕。 “主簿大人多虑了,易某平生懒散自由惯了,根本无意为官。” 主簿见他这么说也不想再问了,他打心底里自然是希望易书元留下的,他点了点头,准备起文契。 这一纸文契相当于合同,上面的条款对易书元来说也并不苛刻,易书元说自己住在西河村,来回县衙不方便,主簿立刻添上一条县衙可提供住宿的条款,连被褥都写上,可谓是极尽周全,摆足了诚意。 在一切条款看完之后,易书元在现居地写下了西河村,并签下大名。 “那就请先生屈就了!两日后,可需我遣人去西河村接先生,帮先生带些行李物件?” “不用麻烦,在下轻便前来,没什么东西要带。” “那如此,吴明高就在此恭候了!” 主簿心下放松了一些,直接自报名讳,易书元心里也同样松了口气。 随后易书元和主簿相互行礼,在那差吏的带领下沿原路出去,两日后他需要来此报到,算是正式开始工作。 易书元也是心下大宽,没想到今天真能直接找一个合适的工作,甚至能帮他摆脱相对扰人的环境,至于回去怎么说,抬出县衙便是。 官署室内,主簿面带微笑送别易书元,等站在门口看不到对方背影之后,身形猛得一跳,一下就到了公案前,小心拿起那张宣纸,仔细欣赏着书法,又怕未干的墨迹流下来,赶紧又放回桌上凑近了看。 很多书法需要仔细端倪才能看出其中造诣,而眼前这字,只是初窥就有一股淡淡的神韵,这便是最为难的地方,能不能及上古之大家还不好说,但假以时日绝对不可想象。 “好字啊,好诗啊,年纪轻轻竟有此等造诣!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大家名传天下!” 主簿喃喃自语,小心等着宣纸上的墨迹干透,这张么,当然要裱起来私藏,不然他当主簿的俸禄可买不起什么名家真迹的。 “哎呀,没让易先生落款呀!不过来日方长,还有机会……” 主簿还在那窃喜,县衙外,易书元刚拱手向两位差吏道别,一个急得满头大汗的人终于发现了易书元,顾不上那是县衙,赶紧冲了过来。 “大伯,大伯你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易书元快步过去瞪了易勇安一眼,后者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一边快步跟上易书元的步伐,一边献殷勤地从手中递上去一个油纸包装,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大伯您尝尝,同心楼的包子,菜肉馅的!” 易书元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一个咬了一口,在本身饥饿的加持下,只觉得包子美味非常,几口就吃掉一个。 “下次大伯带你吃同心楼的硬菜!” 画完饼,易书元伸手又拿了一个包子吃起来,包子本就没多买,一共三个,剩下的午饭就是自己带的窝窝头,看得易勇安连忙抓起最后一个。 “唔好吃,对了大伯,您怎么在县衙里啊?” “找了份差事,能赚点银钱,我有手有脚,总不能让你们家养着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已经要往回赶了,易书元回头看看,那两差吏似乎也在远远望着他的方向。 …… 傍晚时分,易家厨房的在台边,灶炉内还有微弱火苗,饭桌就摆在这相对温暖的室内,一展油不时跳动一下火焰,作为室内的照明。 “什么?兄长,你要去县衙当文吏,那离家多远啊!” 易保康还惊愕着呢,桌下其妻一下踩了踩他的脚趾,笑着对易书元说道。 “大伯找差事做是好事啊,对了大伯,县衙给你多少工钱?” 长辈说话的时候,易勇安夫妇和孩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吃饭,但耳朵都在留意着的,此前易勇安也问过自己大伯,但他路上只是笑笑没多说。 听到赵氏的话,易书元斟酌了一下并未完全如实说,折个五成将数字说了出来,毕竟主簿说他给的待遇绝对是争取到最高了。 “按日书不低于两千言算,能得米一斗五,以市价计铜钱。” 撰写县志当然不止抄录那么简单,得查旧补新,得归纳整理,得记录成册等等,但易书元就按桌上人能听懂的方式说。 “一斗五升米啊!”“一斗五……” 易保康的媳妇赵氏惊呼出声,这可是大白米啊,不是小米之类的东西,换算现在米价,怎么也得七八十文钱,这对于乡下农人已经不是小数目。 农家有粮但钱不多,就算有人收粮,在乡下也不会使劲压价。 易勇安夫妇也忍不住低声说话。 “这么多啊!”“这是多少钱?” “快一百文钱了吧!”“一天就这么多啊?” 要知道易勇安想着一年来不了几回城里,咬牙买的几个同心楼的包子,也不过是花了九文钱,三文钱就能吃一碗素阳春面了。 也就只有孩子屁股跟个轱辘一样在位置上摇摆着,不知道大人咋呼个什么劲。 赵氏脸上变得笑容满面,脚踢了两下易保康,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开口,脸色也从高兴立刻变得有些唉声叹气。 “哎,还是大伯有能耐,这些年我们为爹娘养老送终可是困难,娘之前常年有病,时时呼唤着大伯,要是大伯早点回来就好了!” 这声大伯赵氏喊得从未如此亲切真心。 赵氏的话外音谁都听得出来,易保康老脸都要涨红了,张口就要说话,但被易书元先一步说话压下。 “弟妹放心,身为兄长,我定会补偿这些年的空缺,吃饭吧。” 说着,易书元拍了拍易保康的肩膀,拿起筷子夹菜吃饭,只是点咸菜萝卜也吃得津津有味,比此前在这的任何一天都畅快,赵氏心中那点计量,他又何尝不知呢。 “别看着,吃饭呀!”“哦哦!” “大伯,这个鸡蛋您吃吧……” 赵氏假意把唯一一个水煮蛋递过来,但令她诧异的是易书元居然毫不拒绝的接过,在桌角“咔咔”拍两下,就开始剥了起来。 等到把蛋拨好,易书元看了赵氏一眼,带着笑容摇了摇头,转手就放到了桌上孩童的碗内。 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在赵氏都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中,易书元起身离开了饭桌。 …… 这一晚,易书元入睡的时候很踏实,因为生计问题暂时解决,在这世界的烦乱少了一大半。 但到了后半夜醒来之后,易书元还是有些失眠了,近忧稍解,乡愁袭身,自己的未来也依然十分迷茫,我这辈子该怎么过?也有种如上辈子第一次找工作时那种淡淡忐忑。 易书元的思绪又不断延伸,这世界太大了,不知道边界在哪,这世界又太陌生了,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那条怪蛇算是妖怪吧?如果真的是妖怪,那么鬼神仙佛呢? 易书元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有,毕竟少有人能完全不向往这些,可另一方面他希望没有,因为有就代表着未知和危险。 只可惜武功难练咯,以在阿飞那旁敲侧击来的说法,易书元早已过了锻武的时机了。 第15章 画眉悟道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在山里也好,现在在村里也是,不论易书元多失眠,但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依然精神奕奕。 这次易书元索性也没多眠,直接在鸡鸣声中果断起床了。 向家中人会知一声,易书元要独自去往北山走走,在幽静的山中寻一下清静,也去二老坟前看看,还希望能赶在太阳升起前看一次日出。 山里已经开始涌现翠绿之色,飞鸟更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易书元提着一个存水的竹罐,揣着一个昨晚剩的冷窝头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 天色还有一些灰蒙,但对于易书元来说问题不大,他已经明白现在的身体素质绝对比上辈子强。 紧赶慢赶,终于,天边朝霞越发明显的时候,易书元到达了山南岗,当他站在山岗上面向东方,一轮金色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将易书元的脸也照得通亮。 易书元愣愣出神,只觉得神随霞光心遨游,不由轻轻闭上了眼。 但朝阳之光仿佛并未在眼前消失。 迷迷糊糊之间,易书元好似能感觉到阳光挥洒在山上,照耀在他身上,犹如一层轻柔但温暖的纱,又好似婉转流动的水,在那如纱似水之间微有跳动,又恍如点点模糊的火。 易书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但在这体感依旧偏寒冷的时节,此刻的他只觉浑身毛孔得以舒展,颇为惬意。 “唧唧~” 一声鸟鸣将易书元从迷糊的清梦中惊醒,他寻着声音转头看去,发现母亲陈氏的坟包后面不远处有一小片苦竹,此刻一根有些弯斜的细竹上飞来一只小鸟。 小鸟落到了苦竹枝头,压得苦竹上下晃动,竹叶上的露珠丁零当啷往下落,仿佛一场细雨。 易书元下意识就被小鸟吸引了注意力,它黄腹蓝背,脖胸带翠,眼侧羽白双目明亮,就这么挂在竹枝上一晃一晃地盯着易书元看。 小鸟叫了两声,啄了啄脚下,然后又张嘴叫了几声,声音清脆悦耳灵动非常,仿佛能带动易书元心中点点涟漪。 易书元静静地听着,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嗯,像是画眉。 这么想着,易书元的顽皮劲忽然上来了,比起这一世的浑噩过去,上辈子的一切却历历在目,自然也包括曾经热爱的事物。 易书元轻轻抬起右手,用袖子挡住鼻子以下的脸。 “唧唧,啾~~~~唧~” 口技毫无生疏感! 而在那苦竹上的小鸟这会反复跳了几下,然后也跟着叫了几声,脑袋左转右转,似乎在寻找着那个忽然出声的同伴。 “唧啾啾~~~” 这次的声音和小鸟自己刚刚落下的声音不能说一模一样,那至少也在同一个音色和调子上。 顿时,苦竹上的小鸟跳来跳去,它似乎十分纳闷,东张西望一会之后仿佛受到了些惊吓,就振翅飞走了。 易书元想来,这声音必然是透着类似询问的情绪和意义,本以为还能再逗一逗小鸟,没想到它直接飞走了。 “哎!” 易书元轻叹一口气,但脸上却笑容依旧,他忽然觉得不无聊了,他忽然觉得心情开朗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些焦虑都淡了,忽然找回了最初的那一份乐趣。 易书元只觉得现实有趣又好笑,不由地想着:易书元啊易书元,曾经你抑郁寡欢,只觉得梦想与现实遥不可及,只觉得环境浮躁内心浮躁,那么现在呢? 少了繁杂,少了争吵,也少了压力,少了键神键圣,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环境吗,在这也没人和我卷呀! 那我还在这惶惶不可终日,岂不是叶公好龙? 这段时间没有手机没有网的,也不是不能活啊! 换一种角度,这熟悉历史之外的世界,这天地间,有多少新鲜事物等着我去看? 有多少未被污染的美丽风光等着我去游? 在这里我又能创作出何种作品,并一展技艺,或许传遍天下流芳百世?关键是取悦自身! 若是我能回去,将此世种种故事呈现给千千万万的人,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这一刻,易书元只觉自己逐渐卸下内心负担,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心思也变得兴奋且愈发活泼起来。 这里当然会有这里的担忧,比如这一条路上可能碰到的危险,但这里自然也有这里的解决方式,用易书元的话说就是,别人能活,我不能活? 甚至,易书元内心那种别样的渴望也占据了上风,渴望能亲身遇上一些神鬼志异之事,渴望世间种种玄奇!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心情大好,迎着山林肆意大笑,更是在深深吸气之后放声大喊。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反自然……自然……” 山中余音回荡久久不散。 有时候困扰许久的心结,不过是欠缺一点很可能外人看来极为微不足道的点拨,本就天时地利的基础,再促成一点人和。 一时间,易书元只觉得身心自然,天地之色更显斑斓。 这一刻,心神蜕变! 书得看,元江县志也得整理编撰,说不定武功也能尝试性练一练。 明明有了目标,易书元却不急了,换成上辈子的他,这会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但现在他却并不急了,不光是他深知要做好准备不可盲目而动,也是因为他心中有一种明悟般的感觉。 我所想,我所欲,无人会争,也无人可争,普天之下只我一人! …… 良久后,心情大好之下的易书元似乎想去寻那一只画眉鸟,悠悠然踏着步子,在山中逛了起来,只不过山林繁茂,一只飞鸟怎么可能随便找到呢。 于是乎,易书元听到什么鸟叫声,不管学得像不像总会出声逗两句,引得其人所过之处,林中叽叽喳喳一片。 走着走着,易书元顿时收声,前方有个中年樵夫背着一小捆柴在另一条山道上前行,那樵夫驻足侧身,明显是看到他了。 易书元赶紧向着樵夫方向拱手行礼,这人可能就是他们村的,易书元认不全也不敢侥幸,可别让人回村说易家大儿在山上又疯了。 那边樵夫倒也是个讲究人,也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才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今早上这山里叽叽喳喳这么吵闹,原来是你在这挑事!” 哈哈哈,这人果然听到了,易书元咧开嘴连忙笑着解释。 “兴之所至,和林间飞禽走兽嬉闹罢了,惹人发笑了!” 樵夫摆了摆手,背着柴走了,易书元可不敢再玩,折返方向开始往山南岗的方向走去,给父母坟冢除除草,今天他逛得有些远,得走一会了。 尽管易家二老的坟冢处前段时间已经被易书元和阿飞薅秃了,没有半根杂草,但春来草木青,芽长不停,易书元今天来又看到一些新长出来的。 第16章 溪石作新砚 “我说后生。” 声音遥遥传来。 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易书元愣了一下,转身回望,发现那樵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改了线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了。 诧异归诧异,易书元还是点了点头。 “这位老哥可是有事?” 樵夫背着柴禾走来,一手扶着后背一手擦着汗。 “打柴有些渴了,又忘了带容器,我方才见你带了竹罐,可还有水喝?” 易书元释然,露出笑容,停在原地等樵夫过来,然后解下腰间竹罐递过去。 “还有,拿去喝吧。” 樵夫面露喜色,接过竹罐就痛饮起来,直至喝到一滴不剩,才将竹罐交还给易书元。 易书元摇了摇竹罐,里面完全空了,他只能无奈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方才太渴,喝得有些急了。” “一罐水而已,不值得说道。” 易书元收起竹罐就要走,樵夫也一起同行。 “后生是要去哪?”“山南岗。” “哦那正好顺路,我们同行一段吧。” 易书元此刻心里很放松,或许是心境转变,也或许是身边这个人给他一种自然随和的感觉,总之第一次见面,边走边聊也还算融洽。 “你这后生倒是洒脱,大清早的上山做什么?” “山中风景秀丽又有父母在侧,是个能让我暂时清静又能得安宁的好地方。” 易书元一边回答,一边很自然地顺手撑起一条拦路的小枝,让樵夫先过,这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 樵夫双手勒着柴绳跟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要别人说是来寻清静我还真不信,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听到这话,易书元能确定这樵夫不是西河村里的人了,否则不可能不认识他,本来刚刚还在想着一个村多少沾点亲带点故,他都不知道该叫啥,毕竟自己辈分蛮大的,这下不用多想了,便随口轻松地说着。 “老哥你这打柴也是意思意思啊。” 樵夫扭头看了看背后,后生是在笑话他柴打得少了。 “哈哈,开春时节,山中林木生长,常进山打柴的人可不会随便砍伐,山上捡些枯枝便可,万物枯荣当遵循其理,方可源远流长繁荣昌盛!” “受教了,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易书元刚刚没想那么多,现在听了也明白有道理,略显尴尬之余也觉得这樵夫有点不凡了。 林间小鸟叽叽喳喳的依然叫得十分欢快,却一点也不烦人,吵闹跟随着像要一起加入了聊天话题。 很快山南岗已经到了,远远就能看到那两座坟包。 易书元到这脚步就缓了下来,樵夫也在此处放下柴禾坐在山石上休息。 见到易书元在小心翼翼地拔除坟冢附近的小草,樵夫看着看着便问道。 “墓中所葬何人?” “正是家父母,早年疯癫迷失在外,离家多年未回,清醒时归来,爹娘已然双双亡故。” 樵夫点了点头,提起柴架子就背在背上,看起来是休息够了准备走了,临走回头看了一眼易书元。 “我有空路过这里,也会替你看看的,不过后生,以你这性子,将来若入官场,少不得污了这天性自然,怕是会不太顺心哦!” 易书元心中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樵夫方向,他的心思还是有些敏锐的,其他倒还好,但这句话是正常樵夫能说出来的? “我本也无心考取功名。” 听易书元这句话,樵夫笑着摇了摇头,瞧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背着柴禾,然后唱着山歌走了。 “伐木哟~~取薪~过人生~~~~一壶浊酒~~米三升~~~” 余音久久不断,环绕山间。 易书元缓缓站起身来,目送樵夫越走越远,低头看看腰间的竹罐,心中微有亢奋,不由浮想联翩。 不过心中虽然有着某种怀疑,但易书元终究还是没有拦下樵夫,更没有问出什么话,这种情况下,任其自然还是更好一些,大不了以后多来几次阔南山,应该还能遇上。 …… 那位樵夫有没有可能是山神呢?亦或是什么武林高手?或者说也可能是个隐士?还是说他只是一个有点人生智慧的樵夫? 易书元在山中走着,稍稍有点患得患失,很快耳边就出现了一些流水的声音。 竹罐里的水被樵夫喝光了,易书元渴了当然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去山中的溪泉之所灌水喝。 虽然此世有几十年空白,但儿时一些或深刻或模糊的记忆还是在的,山中溪流的位置易书元也知道一些。 果然,没走几步,视线中已经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流水。 如今天气虽然还比较冷,但也已经化冰,易书元快步接近,只见溪水清澈无比,涓涓细流带起的声音在山石间跳动。 易书元卷起袖子蹲下身子,先用溪水洗了洗手,然后用在溪水的冲刷下用竹罐接了半罐,仰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哈~” 溪水入喉,易书元一声哈气后放下竹罐,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 这溪水都是山泉汇聚,虽然冰凉,但却清冽中透着甘甜。 易书元再次俯身将竹罐伸入水中,在灌水的同时,视线不由也看向清澈的溪水上下,见水中有诸多形态各异的山石,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 那一方家传的老砚台早已经破了,还需要垫高一个角度才能勉强使用,县衙应该是会提供文房四宝的,但以文墨吃饭的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砚台呢。 找一块合适的山石当砚台用用也是挺有趣的事啊! 这么想着,易书元将竹罐摆在一边,伸手将卷起的袖口再拉高一些,然后直接蹲步移动着在溪流间翻找起来。 光滑的石头不少,易书元要找的是那种带着凹陷的,凹坑需要稍大一些,样子最好也好看一些。 合适的石头还没找到,倒是惊扰了不少住在石头下的八腿将军,易书元乐在其中,也不客气,干脆拿过竹罐倒出一半水,笑着将个头合适的螃蟹都抓进去。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易书元的焦躁抑郁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易书元找得腿都蹲酸了,竹罐内的螃蟹也装不下了,终于在距离一开始喝水的位置二十多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合适的石头。 那是一块淡黄色的山石,形状是略微有些不规则的椭圆,恰在一缕清泉冲刷下方,水流打在凹陷处又激得泉水飞溅,在林渐斜插的阳光下镀出一层浅浅的彩虹。 只一眼,易书元就认定了这块石头。 “就是你了!” 易书元大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过去抓起了黄石,也是此刻,石头下方一条浅黄色泥鳅模样的小鱼惊慌失措地窜了出去。 “哈哈哈哈,对不住了!” 玩笑一句之后,易书元带着石头和竹罐,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双腿,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17章 乾坤变 仅仅过了一天,易书元现在易家中的地位明显实质性抬升了,弟媳赵氏一见到他回来,站在院门口就立刻喜笑颜开地客气上了。 “大伯,你一大早去哪了呀?早饭还没吃吧?” “我走的时候和保康说过了,去北山转转。” 易书元提着竹罐托着山石,一边回答一边快步越过赵氏走入院内,直奔屋舍方向。 赵氏视线跟随着易书元的身影,并未停下献殷勤。 “哦,他没告诉我,对了,锅里还热着几个窝头呢,大伯吃点吧?” “那有劳了,哦对了,这竹罐内有很多石蟹,养到明日,清理过后与粥一起炖煮,撒点盐花就滋味鲜美得很了。” 赵氏接过竹罐打开塞盖瞧了瞧,里面确实有很多螃蟹,便笑嘻嘻回道。 “那我先给你去拿窝头。” 易书元点点头,然后到了堂屋,摆出文房用具。 一样的旧桌,一样的笔墨和纸,只不过今天那方破损的老砚台换成了一块淡黄色的石头,易书元将石头摆在桌上,本以为需要弄个东西垫平整,没想到放上去之后石头却不摇不晃。 “啧啧,这便是缘分了。” 易书元取了墨棒就着清水研磨,墨汁在黄石之中慢慢化开,如乌云层层晕染天空,最终化为一片细腻漆黑。 对比第一次在家中练习,今天的易书元一瞬间便已进入了状态。 沾墨轻点,笔落宣白,狼毫在纸面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既然昨天能写出那么好的字,那么以今天的心境就更可以。 真就是意到神到,练习书法写什么都行,但心境开阔之下,易书元一气呵成般不断书写的时候,宣纸上落墨的赫然是那一篇《乾坤变》,正是当年害得易书元寝室六人一起被通报批评的打油词。 此刻易书元已经不是那个烦闷的自己,那游历天下一展心神向往的感觉,好似在一字一句间不断放大,延绵出那种普天之下只我一人的意境。 易书元边写边念越写越快,恍若以笔为剑,刻画出豪情万千,又尤显其志在红尘,而心境逍遥! “知阴阳,参五行,上应北斗化繁星,天干地支和相数,四季节气遥呼应,吞日月,抖乾坤,神游万千拾道碎,看天地,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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