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里,那一个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在寒冬腊月也不惧严寒、一站便是一整天,他们拥挤在一起,议论着、憧憬着、开始在心中写下这值得回味一生的时刻。 皇家祭祀向来是私密而遥远的传说,那些被围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的咒语祝词、严正礼制,不一不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而天成的皇帝,更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早年似乎是因为身体不大好的样子,甚少有过出宫的时候。如今不仅御驾亲征,竟然还公然抛头露面,这便和传说中的天神下凡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一等一的“大热闹”,错过一回岂不抱憾终生? 据那日挤在最前排的八卦群众实时转述:有人说皇帝身形甚是挺拔、容颜亦是俊美,也有人说皇帝远征归来清减了不少,瞧着有些病弱,然而更多的人还是在抱怨离得终究太远、什么也没瞧见。 这些人当中,当然并不包括肖南回。 祭典尾声,皇帝会亲自颁与立下战功的诸位将士封赏的漆匣班剑,总共一十七名大将论功与官位排列,亲自接下这份殊荣。 她作为领将之一,此刻就站在离他不过十步远的地方。 他今日穿得比往日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隆重,乌发束进赤金冕冠,层层叠叠的上衣下裳繁复厚重,玄底十二章纹衮服广袖收衽窄腰,外层还罩了极薄的纱縠,穿在他身上竟也不显得臃肿,只将身形勾勒的比平日硬朗许多。 肖南回觉得自己并不是有意要偷看皇帝,而是今日他确实格外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亦早已忘了一年前的自己还是决计瞧不上这等病弱美男的。 祭典中心最抓人眼神的,除皇帝外、便要数此次祭典领头的大祭司。 那是个穿的同样隆重的长眉老者,手拿一柄缠花杖,此刻就端坐在祭坛的正中央,可谓是整场目光的焦点。 此人便是那传说中自北方而来、自封北弘济门的扶丘天师。 北弘济门是个听起来比步虚谷还要神神叨叨的地方,实则也确实是个靠鬼神吃饭的地界。领头人扶丘一边自诩巫族出身,另一边又颇行顺天道的自然大法,早年夙氏定江山时曾在旁协助过,后来便成了年年国祭上的主角,如今在霍州、赤州都算得上信徒众多。 几个时辰前,肖南回以光要营守卫将军的身份护送众礼官进入长宓台,倒是留意观察过这远道而来的贵客。 整个北弘济门排场极大,除扶丘本人是个糟老头子外,其余随侍仆从无一不是俊男妙女,寒冬腊月里各个穿的是花枝招展,瞧着不像仙子仙孙、倒像是哪个洞哪个窟中修出来的精怪。 这扶丘天师本人长得虽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可一瞧他那□□坐着的那匹青牛,可谓是金银都武装到了牛犄角尖,雕镂精美的鞍子上,白蜃为珂、紫金做花,九色丝绦遍绣银线,挂满了整个牛身。 这副模样当真不是过来唱戏的么?肖南回对这未曾见识过的祭典充满了怀疑。 一个时辰过后,她的怀疑已然转变为了切切实实的肯定。 祭祀的礼仪才走了不到一半,数十礼官各个手执各式祭器法宝,以那扶丘为首,将皇帝团团围在中间,像是一群作法的道士要将那“阵法”当中的人念咒念死。 这祭祀是否真能通鬼神她是不知,可她知道这人是会累死的。 眼下她都有点站不住了,更不要说一直在行礼配合仪式的皇帝了。 以她对那副小身板的了解程度,她十分担心对方抗不住那几十斤的衣服和头饰、最后要在这祭台上晕过去。 过往当真年年如此么?这到底是祭典还是渡劫呢? 她又转动眼珠瞧着左邻右舍,可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人在意皇帝在做什么。 众臣神游的神游、瞌睡的瞌睡,似乎早就习惯这一年一度的“行刑场面”,反倒显得她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日头从正午到西斜,围在长宓台外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换了五六批,祭典终于进入尾声。 肖南回已然腰酸腿疼口干肚子饿,将姚易那的云叶鲜外加杜鹃拿手的那道水晶烧鸭、在脑海里复习了三四遍。 可再瞧那数十礼官却精神焕发、越战越勇,她简直要怀疑他们是否上台前服了什么秘药,否则她实在想不通一群半百老臣,平日上下马车都要人扶的主,今日竟然如此中用、百战不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直端坐正中的扶丘终于换了个姿势,拿起了一直放在一旁的铙管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听到这动静,肖南回终于打起点精神来。 这是祭典开始前,礼官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流程,也是整个祭祀过程中,唯一需要她参与的部分。 其实也说不上参与,只是配合皇帝走完一道赐剑的流程,从头到尾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祭祀台上除皇帝外,任何人不得佩戴兵器。这是对神明的尊敬,也是出于守卫安全的考虑一早定下的规矩。 按原本的祭典祖制,祭台上除皇帝和礼官外,亦不得有朝臣在侧。而今年因祭战事英灵,才增了一道皇帝将象征荣耀庇佑的玉班剑赐予功臣的流程。 天成以左为尊,官位最高的文臣武将便立在左侧,而她站在最右,便是离夙平川也还有几人相隔,更莫要提站在最左的肖准了。 但即便如此,能与帝王同台参礼神佛,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至少这一刻,她离肖准身边的位置又更近了一步。 半年前,她便是为着这一天才只身往碧疆腹地而去的。 可如今她得偿所愿、切切实实地站在这点将台之上,心中所感却和当初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想起归途中遇到的那个南羌男孩,想到那个她生活了数月、最终在大火中化作灰烬的寨子。 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许多难以估算的代价。 而或许她曾经以为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肖准想要的东西罢了。 礼官手中清脆的击玉声在耳畔响起,肖南回微抬眉眼,发现皇帝已在她左侧赐剑完毕,正走到她面前。 一段长而拗口、听不明是何意思的吟唱过后,礼官将最后一个漆匣打开,露出里面纹饰精美的班剑。 皇帝缓缓将那剑从匣中取出,双手持平、递到她面前。 皇帝的双手掩在袖间,她什么也瞧不见,待伸出手去接那班剑时,才触到那人的手心,却发现那双的手冷得像块冰一样。 不知为何,她的手突地抖了一下,心似乎也跟着颤了一下。 鬼使神差般、她抬眼望去,却发现帝王漆黑的眼也正望着她。 那双眼睛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对冷热悲喜都失了感觉,便是当下有人刺他一刀,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肖南回感觉这偌大的长宓台上,似乎从来只得他一人。 她终于明白自初见时他身上便有的那股枯伴佛灯、万古寂寥的气息从何而来。 锦衣华服、万人簇拥、至高无上又如何?此刻身边连一个能为他焐热手的人都不会有。他只能一个人站在高台正中央,扮演着“神”的角色,接受他子民的参拜祝祷。 但在这副躯壳的深处,她坚信那里蜷缩着的终究不是神,只是个人。 是个会冷、会热、会痛、会笑的人。 寒风吹拂夙未冕冠上金玉打成的垂旒,发出细碎的金鸣声。 他望着她,似乎下一秒便要开口说些什么。 她连忙将目光垂下,像是从未与他眼神相对一般,单膝而跪接过那班剑,随后举过头顶。 “臣肖南回,谢陛下恩典。” 许久,她看见脚下那片玄色刺绣的衣摆离开,胸口屏着的那口气才悄悄呼出来。 随行的礼官用燧阳玉做的长柄槌轻击她手中班剑,示意礼成,她这才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声响自风中而来,却在将将要达长宓台之时消失不见。 肖南回突然觉得脖颈后的汗毛立了起来。 她警觉转头,望向不远处高台下围观的百姓人群。那里一片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全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不对,这种感觉她实在有些熟悉。 过往的某个时刻,她曾经听过这种悠长的共鸣声。 凄厉的,由远而近,带着杀机...... 瞳孔猛地一缩,她抬头望向长宓台的最高处。 高台正中的祭坛上、高耸直指天空的交龙旂顶端,立着一道紫色的人影。 第102章 燕紫抱臂立在那方寸不到的杆尖之上,风吹动他腰间系带发出的抽打声同四周经幡拍打的声音混在一起,和谐地让现场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然而他手中的那把古剑却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息。 这种气息微弱的变化隐匿在风声之中,若非亲自交过手,便连最上乘的武者也未必能够察觉。 肖南回方才听到的声响,便是此剑出鞘的声响。 数月前,她初次与此人交手时,便险些死于他的剑下。 他是什么时候上的祭台?除了她之外,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察觉到这个入侵祭典现场的刺客? 长宓台四面全是窄而陡峭的石阶,拾阶而上少说也要花上片刻,待到那时怕是该发生的早已发生。 最重要的是,如今高台之上便连一根铁簪子都没有,离得最近的礼官们手中只有金玉之器,便是受赐的武将也只得一把短而脆的玉剑。 只这分神的一瞬间,她再次向那旂顶上望去时,紫衣男子手中那把锋亮如雪的长剑已高高扬起。 肖南回觉得那根本不是一把剑,而是对着一片青青麦苗举起的收割镰刀。 早上那礼官苦口婆心地一番礼仪说教如今已成了耳旁风,她一脚踢开挡在前方的供桌香案,同时将手里方才皇帝御赐的玉剑朝着那扶丘天师头顶上的厘伯钟反手掷了出去。 玉剑未开锋,质地硬而脆,碰上青铜质的古钟当场碎裂,却因此发出清脆击鸣,提早敲响的钟声在长宓台上荡漾开来,压过了一切声响。 这一声示警令长宓台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扶丘的脑袋顶上。 扶丘后知后觉,缓缓抬头望向正上方。 因着这绝妙的角度,他先是将那紫衣刺客的大袴和脚底板看了个明白,随后才留意到对方手中那缓缓起势的剑锋。 肖南回这是第一次瞧见那扶丘的眼睛睁开来。 只见对方平日里似是永远睁不开的眼睛此刻瞪得是牛大,那台阶都上不得、需得步辇伺候的腿脚此刻瞬间回了春,矫健离地一蹦就是三丈远,眨眼间已躲到礼官队伍的最后面,一张嘴那更是声如洪钟、堪比燕扶街上吆喝卖大饼的岭东大汉。 “有刺客!快来人!快来人!” 这一记惊叫像是炸进深潭的一块巨石,将整个长宓台里里外外的人群全都搅乱了,比方才那声钟鸣更加奏效。 然而声却不如影快,那燕紫手中的剑像是一道光一般,从半空俯冲而下、直奔皇帝的后心而去。 肖南回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裳一瞬间便湿透了,她拼尽全力向皇帝的背影冲去,却依旧赶不及那光影之前。 千钧一发之刻,另一道影子从那扶丘方才坐过的祭坛下一闪而出,从另一个方向迎向那紫衣刺客的剑。 虽然早就知道这狗腿子侍卫武功高强,可今日真瞧见对方拿出十分精力对敌,其功力还是令肖南回有些惊叹。 那样的刀法早已登峰造极,若非兵器相克,恐怕世间难逢棋手。 至此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帝身边只得丁未翔一人。 因为一人就已足够。 锵。 白刃相击,刀吟剑鸣。 杀气止步于帝王后心一尺处。 刀客与剑客各自退开数丈远,却是难分高下,两人显然都有些诧异。 丁未翔占据主场,似乎早有准备,一声呼哨过后,训练有素的黑羽营守备便从四面八方向长宓台包裹而来。他并不急着进攻,只将皇帝小心置于对阵的死角中,小心观察起对方的路数来。 燕紫立于厘伯钟下,调整气息。他心知一击不成,对手又旗鼓相当,继续纠缠只会愈加不利,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 此时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的礼官们终于回过神来,举着各自手里的礼器、拖着长长的礼服衣摆,向着石阶下的方向缓慢移动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燕紫突然便向着那行在最后的一名礼官背后袭去。 在场的丁未翔、肖南回都未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只见白光闪过,那礼官腰封化作两截跌落在地,手中捧着的玉匣已不见踪影。 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肖南回终于明白这燕紫真正欲意何为。对方看似行刺杀之举,实为抢夺一年才会出宫一次的秘玺。 东西方一到手,紫衣剑客便不再耽搁,飞身点过祭台周临时设立的台柱,借力向着长宓台外围而去。 然而这一起落之间,黑羽营守备已将弓箭就位,随着丁未翔一声令下、黑压压的箭羽便向着那道影子而去。 却瞧那燕紫竟能于半空中翻身躲避,在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手中白刃舞做一片水泼不进的亮光,眨眼间便将两石弓射出的黑羽箭斩落在地。 就在此时,一阵微弱的铃铛声自西南方位响起。 紫衣剑客听音辩位,转瞬间已找到黑羽守卫薄弱之处,一个起落以冲出十丈开外。寻常侍卫不是他的对手,还未来得及收紧的包围圈转瞬便被撕开一个口子,那燕紫提剑而去,仿若出入无人之境。 这等放肆的行径需得有着上乘功夫傍身才有底气,然而肖南回此刻更为在意的,是方才那夹杂在吵闹人群声中的铃铛声。 这铃铛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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