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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逃一般往厨房去了。 温墨疑惑地看了宋妈一眼,但他很快又被手舞足蹈的霍曜吸引了去,低头嗅闻着他身上的奶味,像是闻不够似得,又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处,霍曜咔咔咔地笑,口水欲滴不滴,拿着藕段似得的小胖手抓着温墨的衣服,“墨墨!墨墨!” 温墨眼里浸满了星光。 宋妈没有再回来,是另一个佣人将新的餐叉送上来了,她又推来了一张婴儿座椅,温墨将霍曜放了进去,拉近了椅子,与自己贴得很近。 温墨吻了吻霍曜的脸颊,极喜欢似得。 霍衍眼中深沉,他看了温墨许久,最终他只是揽过他的肩膀,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温墨,这个孩子以后跟我们一起生活。” “真的?” “嗯。” 温墨笑了,很开心。 宋妈是个平民beta,她出生于叛乱战争之初,在战火中艰辛地长大,快三十岁那年她跟同样一穷二白的beta丈夫结了婚,婚后二人生了两个孩子,日子一直都过得拮据,好在人的际遇总是说不准,在一次极其幸运的因缘中,她得到了去霍氏当佣人的机会,人道宰相府的丫鬟八品的官,更何况霍氏。因此,她勤快的丈夫也靠着她在霍氏里的一点荫护,负责起了霍氏老宅的物资配送。 靠着夫妻俩对生活兢兢业业的经营,他们终于改变了生活,如今他们在中心城已稳稳地站稳了脚跟,大儿子在一家不错的企业当个小主管,小女儿更是通过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的联邦医疗学会考核,拿到了注册心理医师资质,开起了一家心理诊所。 如今,宋妈已经快六十岁了,本来两个孩子是准备接她回去安享晚年,但宋妈从来不是个会闲得下来的人,她拒绝了两个孩子的盛情,继续兢兢业业留在了霍氏。这天,她难得请了半天的假去了一趟女儿的诊所。 “最好得让你朋友的孩子亲自过来一趟,不过按你描述的,”女儿沉吟片刻,给出了判断,“应该是一种应激性障碍症。” 宋妈听不懂,女儿笑了笑,很体谅母亲,她放软了声音,“妈,这么跟你解释吧,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遇到强烈的难以接受的刺激,那会怎么做呢?要么破坏刺激源头,要么就是” 她靠在了椅背上,叹了口气,“破坏自己,简单来说就是解构、重新调整,直至合理化一切,达到新的平衡。” “或者干脆可以说,他做不到杀死别人,那便只能杀死自己。” 话刚出口,女儿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在逻辑上难免有些不太对,正要继续补充几句,见宋妈已经开始发愣,目光直直的,女儿皱了皱眉,“妈,怎么了?” 宋妈的泪一下子下来了,唬女儿连忙推开椅子走过去。 “没关系的妈,别着急,你可以让你朋友带孩子过来面诊的,我给他安插最近的时间好不好?”女儿软声安慰着她,“再说,指不定那孩子自己会调整好。” “不会了,”宋妈难过极了,浊泪不断滚落,“他只会为难自己罢了。” 宋妈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为一个Omega三番两次恸哭。 可是她除了为他流泪,依旧没有半点办法。 但温墨并没有不正常,他依然如往日那般正常地在孤儿院与霍氏老宅间往返,思绪敏捷、游刃有余地处置一切的事务。 只是,他好像真的忘记了生过一个孩子一般。 其实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得出他跟霍曜的关系,毕竟霍曜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活脱脱就是他的翻版,但唯独温墨自己一人看不出来。 他陪他玩玩具,给他念绘本,亲自给他洗澡,他亲昵地亲吻他肉乎乎白嫩嫩的脚掌,将脸蛋埋进他柔软稚嫩的肚腹逗他这些分明都是一个母亲会有的举动,但温墨不自知一般,他只是很疼爱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当霍曜奶声奶气地喊他墨墨的时候,温墨眼里更是揉碎了星星一般亮晶晶的欢喜。 他已经从精神上彻底剥离了自己与他的关系,而后坦然地面对这个孩子。 霍衍不是没有怀疑过的,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已经在准备窥探他的心声,但是临到头,他再一次放弃了,这项上帝附加在他身上的技能,对他来说,已经彻底令他狂躁、憎恶,恨不能毁灭一切。 霍衍如履薄冰一般维持着目前的一切,生怕任何的变故破坏眼前的稳定,霍氏老宅里的每一位佣人们都被管家一个个叫去严厉地训话,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一根线,只有温墨很轻松恣意。 霍曜周岁了,作为霍氏家主的第一个孩子,身份尊贵,意义非同,他本应该会有一个盛大的周岁礼,但是周岁那天,一切平静如故,只有温墨亲自给他煮好的一碗生日面,他小心地用勺子切得碎碎的,轻轻吹着热气,一口一口地喂霍曜。 他真的很疼霍曜。 只是他真的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他生的,偶尔沐浴时,他的手会无意间拂过小腹的那道浅浅的刀疤,他蹙起眉头,仿佛在思考为什么他的身体上会有这样一道痕迹,霍衍便会捞过他,亲吻他雪白的身体,转移他的注意力。 霍衍已经很熟悉如何让他转移注意力了,他第一次学会这个本事后,温墨哭得很厉害,是真的哭得伤心,他的乌发黏在脸上,浑身都被汗浸透了,雪肉遍布潮?红,眼泪却是啪嗒啪嗒地掉,霍衍只是将湿漉漉的他搂进怀里,“温墨,”他粘腻湿糯地吻他,“接受我给你的快乐。” 他的Omega能带给他的,他也在学着带给他。 霍衍原本是准备再要孩子的,他的计划是三个,最好能生一个很像他的Omega,他会向他证明,无论他生的是alpha、beta还是Omega,只要是他霍衍的孩子,他们都将站上无人匹及的巅峰,俯瞰人世间的一切规则。 但从那一个黄昏开始,霍衍知道,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虽然温墨不再吃任何的避?孕药,仿佛已经随时准备好接纳霍衍赋予他的一切,但霍衍已经习惯了一边索吻,一边展臂拉开床头柜取避?孕套的动作。 霍衍不可能再令自己提心吊胆第二次。 “温墨,我不做没有意义的弱者举动。” “我从不看过去,改变不了任何既定事实的行为,没有意义。” “温墨,往前看。” “你已经得到了一切。” 时代的进程无人可以抵挡。 霍衍注定成为本世纪最富争议的极权人士,在他铁腕领导下,军方迅速结束了绵延数十年的叛乱战争,促成了联邦的统一,但高度集权的他也一度被抨击为“暴君”、“民主旗帜下的独裁者”,然则这些微弱的声音已经不能阻挡他推动着霍氏这架古老而庞大的权力机器步向巅峰。 联邦已经无人可以与霍氏抗衡。 孟进的支持率已经在下降,或许已经有Omega意识到,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只会描绘蓝图的政客身上,即便他是一个Omega。更有风传,躁狂症病毒的抗毒血清已在临床实施阶段了。时代洪流如此,希望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熄灭,大雾四起,举目苍寂。 大会议室内,十字架上的耶稣仍是静静地俯瞰着人类,十字架下,孟进弹掉了烟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你们都是李响一手带起来的病毒专家,”孟进妖冶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那些研究资料也并没有全部销毁,为何研究迟迟没有进展?”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勉强笑了笑,“那些战争病毒的资料并不完备,孟雄入狱后,项目便被中止了,并不是” “可李响就能!”孟进尖锐地打断了他,当年李响是在什么环境下做的研究,孟进再清楚不过一切起源于空白,没有人力,没有资源,更要躲过各种严苛的监管,可纵然如此,他也在短短几年内研制出了改变AO关系的躁狂症病毒,让O群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孟进目光如同浸了一层冰碴,“我已经给足了你们充分的保障,可几年了,你们连这点东西都搞不定!废物!” “都他妈是废物!” 戴眼镜的男人听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他握了握拳头,猛地抬起了头,“对,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搞的定,甚至alpha,只有李教授!” 他在孟进手下唯唯诺诺了几年,第一次站直了脊背,“但是这个全联邦最优秀的病毒专家被你谋杀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那个男人哆哆嗦嗦的,他的脑门上留着一个新鲜的弹孔,热腾腾地往外流着红白相间的流体,他面上古怪地笑了笑,“孟进” 他颤抖着唇,“你你会下地狱” 他重重扑在了地上,渐渐蔓延开一滩暗红。 “下地狱?”孟进唇角一勾,“不劳你告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空寂的眼神望向另一个已经浑身颤抖的男人,“你怎么说?” 男人抖着苍白的唇,“孟先生,我会继续我,我保证” 保证什么,他迷茫了。 “给你半年的时间,”孟进已经抽出屉中的一张软绸,细细地擦拭着那把枪,嫣然一笑,“毕竟,我不养废物。” “是!”男人低下了脊背,退了出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犹自睁着眼睛的男人,本已苍白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两个门卫默默进来,一言不发将地上的尸体给抬走了。 办公室内再复安静了下来。 “远之,”孟进收了枪,他揉了揉眉头,靠在了皮椅上,“我好累啊。” 身后的范远之轻轻地将他揽进了怀里,“没事,你休息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孟进笑笑,侧着靠在了他的身上。 第57章 字架 霍曜五岁了, 他拥有了人生第一支手?枪。 这是一把小巧的银色柯尔特,枪托处还铭刻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曜字,是父亲专门让那位联邦身负名望的枪?械专家定制的适合他这个年纪手力的手?枪, 他极是喜欢, 因为他发现,只要依托这个东西, 他便拥有了一种叠加的力量,如同天赋加身的超人, 他可以拥有与大人等同的力量, 甚至,远逾他们。 掌握超越自身的能量真是一个令人迷恋的东西,即便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也懂得其间的魅力。 霍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把柯尔特, 不断地摆着各种射击姿势,一袭阴影笼罩了他, 身体一轻,霍曜被一双健硕的臂膀给抱了起来, “走,瞧瞧你进步了没。” 霍曜那双漂亮的眼睛立刻弯成一条线, 自信满满,“好!” 霍曜很崇拜爸爸, 爸爸的力气总是那样大,稳稳地抱着他,像故事里力大无穷的巨人一般,他有很多令人羡慕的本领,可以为他解决任何问题, 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了, 霍曜觉得, 爸爸就是他的超人。 霍衍带着他站在一个靶道前,这条特殊的靶道是专门留给他的,成人靶道的设计并不适合孩子训练,霍衍替他带好隔音耳罩,一拍他屁股,霍曜便熟练地拉开保险迅速上膛,砰砰砰地连续击发三枪。 这把经过特殊改造的柯尔特的后座力并没有正常□□那么大,但力道依旧不小,然则霍曜依然稳住了动作,环数居然都在八以内。 霍衍不由赞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俯下身调整着他的姿势,指导着一些容易失误的地方,霍曜听得很认真,很快,霍曜便开出了第一枪的十环,虽然第二枪又落在了八环,但稍稍调整,第三枪又是一个十环。 霍衍朗声大笑,心想,不愧是他Omega生的孩子,一点即透,真是聪明,耳畔又一声枪响,霍曜再复开了一枪,电子报数声起,显然,他已经彻底领会了霍衍的意思。 霍衍唇角一勾,此刻,他荒寂的情感世界又增添了一些新的东西,这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优秀的与有荣焉,这很陌生,但霍衍显然愉悦地接受了。 二人在靶场待了一中午,将近两点的时候,霍衍要回基地,便让警卫带着霍曜去孤儿院。 从霍曜三岁开始,温墨便经常带着他去孤儿院帮忙做义工。 与其他教管机构不同,孤儿院里有很多先天残疾或是生病的Omega孩子,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生活不能自理,他们每天需要有人喂药、喂食、清理粪便,随时换下脏污的衣服被褥保育员的工作并不轻松,所以即便薪水不低,这部分人员的流动也很快,好在院中一些年长的身体健康的Omega孩子也开始自愿加入了这个队伍,因为从小他们便知道,至少在这里,没有一个Omega能被放弃。 警卫将霍曜带到了孤儿院,霍曜熟门熟路地自己去了榕树后的那座办公楼,推开了大门,他没看见温墨。 “程叔叔!”霍曜爬上了程凡办公桌前的椅子,“墨墨呢?” “小曜啊,”程凡托着眼镜温和笑了笑,“他刚刚出去,你坐在这边等一下吧。” 霍曜骨碌一下爬下了椅子,“我去找他。” 速度快到程凡还来不及说什么,霍曜已经一溜烟出去了,看着霍曜渐渐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程凡无奈笑了笑,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等温墨回来的时候,霍曜并没在他身边,程凡有些疑惑,“小曜呢,他刚刚去找您了。” 温墨皱了皱眉,回头出去找他,原本他以为霍曜会直接去宿区帮忙,可没想到找了一圈没看见人,问了门卫也说没看见,温墨正要摸出手机来,礼堂的方向砰的一声,伴随着一道尖利的哭声传来。 温墨心头一紧,立刻跑了过去。 空旷的礼堂内站着七八Omega孩子,有孩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宣讲台上的弹孔冒着白烟,霍曜站在中间,踩着其中一人居高临下地抬着下巴,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待看清来,温墨瞳仁一缩。 此刻沉浸在自己光环内的霍曜并没有发现温墨,他持着那把柯尔特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又重重地踹了一脚地上那个哭嚎的孩子,“还敢么?!”一个五岁的alpha,居然让七八个比他大的Omega畏怕地低下头去,有一个甚至吓得大哭起来。 温墨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开始不断冒汗,手也不自知地颤抖起来。 “霍曜!” 他呼吸急促,朝着霍曜大步走去。 霍曜回头便看见温墨那双冰冷的眼睛,他面上的得意之情尽去,慌忙收回了枪,“我” 温墨一把夺过他的手?枪,掣着他的手腕,将霍曜踉踉跄跄带出了礼堂,一路上温墨的眼神冷戾如冰,他将霍曜带回了办公室旁的休息间,一下子将霍曜甩了进去,反锁上了门。 霍曜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从未见过温墨这副样子,害怕极了,只往前小小地走了一步,“墨墨” 砰 温墨一枪打在他的鞋子前方不足两厘米,声响未熄,温墨连续砰砰砰又开了几枪,全部都是擦着霍曜的身体而过,霍曜吓得整个人僵直,脸色煞白,他惊恐地看着温墨。 然而温墨已经抬高了手腕,准心对上了他的额头,原本明亮的瞳仁蒙上了一片灰,淡漠又阴寒。 霍曜已经恐惧地失了声,“墨墨” “院长!”大门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程凡焦急的声音随之而来,“温墨!你开门!” “温墨!!” 温墨一抖,像是从某种胶着的状态中突然惊醒了一样,他慢慢放下了枪。 霍曜呜哇一声,一下冲了过去,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温墨剧烈喘息着,额上都是冷汗,最终他伸手慢慢回抱住了霍曜,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宝宝,不要欺负Omega。”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声音却是很轻柔,“好不好?” 霍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第一次看见温墨的这副样子,只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本能一般拼命地嗅闻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来,程凡拉着一个瘦弱的Omega小孩进来了。 他反手关上了门,将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孩子隔在外面,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些仍冒着微微烟尘的弹孔上,咽了咽口水,“温墨不关霍曜的事,这孩子说是那些大孩子欺负人。” 他扯了扯小孩,“你跟院长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那小孩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他扁了扁嘴,“乔青他们抢我的玩具还打我是小曜帮了我” 乔青是孤儿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刺儿头之一,顽劣不堪,除了温墨,谁都不怕。 进来的小孩有着畏缩,可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霍曜,他目露不忍,又往前走了几步,“院长求您小曜他” “他没错” 温墨慢慢地勾下了脑袋,极其虚弱一般埋进了霍曜稚嫩的肩膀,好像有什么紧绷的东西一下子断了,他整个人如同浮在了水里面一样虚脱。 警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启了重重的铁门,黑亮的军车驶进了霍氏老宅的大院,等车进了车库,霍衍仍是没有下车的意思,他支在车窗上的手夹着根雪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骂骂咧咧,“霍曜这小子,尽给我找麻烦!” 等将最后一点烟屁股抽完,霍衍弹指一丢,终究还是下了车,他揣着裤兜在大门前踯躅了片刻,摸了摸后颈,暗骂一声,终于迈了进去。 温墨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他垂眸端着杯子喝水,面色平静。一旁的桌面上放着那把银色的小号柯尔特,在灯光下闪耀着金属特有的光芒,霍曜则是一脸乖巧相坐在温墨身边,听闻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抬起头来心虚地看了一眼霍衍。 霍衍齿根发痒,心下又复臭骂,简直想提前一年将这小子给丢进军校眼不见为净,他脱下外套丢给早已候着的佣人,一边解着袖扣一边不动声色地窥着Omega的脸色。 “就带他在靶场玩儿似得摸了几回枪,”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谁知道这小子偷偷把东西给带出来了。” 霍衍瞟向霍曜,叱道:“枪是随便拿来玩的么!” “我错了,”霍曜自不是傻的,立刻顺杆儿爬,“我再也不敢偷拿了。”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 温墨已经放下了杯子站了起来,朝着端水上来的宋妈道:“宋妈,我在院里吃过了,等会儿不用备我的。” “哎。”宋妈应了,小心窥了眼那两个alpha,又收了空杯下去了。 温墨摸起了桌上的那把柯尔特,置在掌心间翻看。 “以后,这把由我保管。”温墨道。 霍氏父子俩安静无声。 温墨收了枪,自行上了楼。 等霍衍上楼的时候,温墨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山间的风将他的碎发吹得凌乱,霍衍走了过去,揽着他,捏了捏他的肩膀。 温墨唇边逸出白烟,尚未成形,便被风给撕碎,他说,“我找不到一个五岁孩子需要碰枪的理由。” 霍衍的舌顶了顶腔壁,“也没什么,我在这个年纪也摸枪了。” 温墨没再说话,或许他想争执的根本不是拿不拿枪的问题,他将目光落在了远处,太阳已经下山了,远处的水库泛起波浪,松涛伴随着起起伏伏,浓淡相间的峰谷隐没在一片青灰里,天地间的一切都混淆了,变成不可言说的一片晦涩。 “我不想再管你的孩子了。”温墨乌突突说。 霍衍喉结一动,道:“不管可不行。” 他又说,“他只听你的话。” 温墨面上又开始浮动那种迷茫的神色,霍衍怕他又入迷障,一下拿下了他的烟,“少抽点。” 他却顺手吸了一口。 温墨眉头一拧,伸手便抢,但霍衍比他反应得更快,高高一举,温墨一下子扑了上去,二人再次滚成一团。 霍衍不知道正常的婚姻关系是什么样的,但想来应该不是他们这样,他们动不动便摔打在一起,充满了动物性,霍衍当然不会下狠手,但他致力于调动Omega的攻击欲望,他很迷恋这时候的温墨,又狠又倔,极其鲜活,跟他在床上的时候一样摄人心魄。 AO体力上当然存在绝对的差别,更何况霍衍,但温墨真的是一个很善于学习的Omega,他的力量虽有不及,但每每都在调整着战术技巧,霍衍并不会很轻松便拿捏住他。 霍衍终于将人控在了床上,温墨气喘吁吁,却是卸了气力,他盯着霍衍,眼神放软了来,歇息片刻后,他抬起下巴贴上了霍衍薄薄的唇,一点一点地亲,拿舌舔湿他的唇角,霍衍低低地笑,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还未占据所有团软,温墨膝盖重重一顶,将霍衍翻了下去,霍衍舔着牙狞笑,长臂一展扣住了他的腰带着他一起滚下床去。 砰的一下,二人撞在了博古架上,哗啦啦地掉下几件东西,他们在一片狼藉中继续了刚才的吻。 霍衍终于放开了温墨,他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地擦着他湿润丰盈的唇,目色缱绻,“好了,听你的,等霍曜大一些再说。” 他借力带着温墨坐了起来,身后架子上那个摇晃许久的黑红色的檀木盒终于掉了下来,?绲币簧?,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霍衍眉头一挑,随手摸过一张散落的超人怪兽卡牌,提拎在指尖翻看,不由自嘲哼声一笑。 温墨当然也曾偷窥过这些檀木盒里的东西,那是他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 霍衍将卡片转了个面,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阿衍天下第一”。 “我第一次被关禁闭就是因为不好好玩枪,去玩儿这些东西。” 他将东西放了回去,笑了笑,“霍曜这小子指不定怎么羡慕我呢。” 温墨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没有说话。 霍衍重新揽过温墨,鼻息拂在他脸上,他低头亲了亲,这回,他居然很温柔,亲吻也只是亲吻,并不含任何的□□,“温墨,我并不懂怎么当父亲,”霍衍说,“你得原谅我。” 温墨闭上了眼睛,任随他绵密的吻落在眼眸上。 他想,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温墨生了恼恨。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钻进了霍衍怀里,寻到了他脖颈上一块温热的肉,他嗅了嗅,可那一瞬间,他连撕咬他的欲望都没有了,唯有疲惫又灰心地将脸埋了进去。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小灯,将地板上混乱的一切照得温温吞吞。 温墨的眉头皱了皱。 一堆横七竖八的卡片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十字架项链,十字架是极普通的木刻,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链子看上去也是很廉价的合金,这让项链看上去显得几分寒碜,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霍衍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在,他伸手摸了过来,婆娑着,似乎想到一些久远的记忆,他盯着片刻,将十字架连同那些卡牌收回了盒子里。 温墨随口,“这是什么?” “一个小骗子送的破烂罢了。”霍衍起身了来。 他拉起了温墨,顺手将檀木盒放回原处,走去床头按下了座机的通话键,“叫个人上来上来收拾一下。” 他亲了亲温墨的发顶,解下了衬衫,光着膀子去了浴室。 温墨站在原地片刻,他终于重新打开了那个黑红色的檀木盒,不动声色地翻转过那个寒碜的十字架。 M.L。 他在背面看见了这两个字母。 温墨阖上了盖子,面无表情推了回去。 第58章 船舱 夜幕垂降。 夜色掩映下, 床上裸赤的二人相依而眠,看上去是一场热烈情、事后的缠绵余韵,alpha睡得很香, 呼吸沉沉。 然而温墨的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檀木盒, 阴鸷地。 他看了许久,突然嗤笑一声, 转过了身,将脸半藏进枕芯中。 真是太过可笑了, 他想。 房间内的温度保持着一种适宜的区间, 可温墨感到了冷,他朝着alpha温热的怀里又缩了缩。 M?L。 孟莉。 莫莉的曾用名。 “上帝会保佑小墨。”她这样说。 孤儿院里十三岁的Omega女孩贩卖了身体,换取了一些生存下去的资本, 并带回了那根十字架项链。 但用贩卖来形容这段极端倾轧的关系,当然并不合适, 毕竟贩卖意味着等值交换,但显然, 事实并非如此。 “总不会一直这样。”女孩揉了揉鼻子,不知所谓地呢喃了一句, 她将脸埋进细瘦的臂弯里,想了想, 又解下脖子上刚刚花了三元买来的十字架项链,挂在小男孩身上。 “上帝会保佑小墨。”她嘴角有些青紫,却是很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他小小的耳垂。“上帝会保佑我的墨墨。” 梦境细细碎碎,像是春末时节漫长的雨季, 淋淋漓漓, 粘腻不堪, 始终不得痛快。 拳脚击打在□□上的声音沉闷又令人嗜血一般振奋,alpha少年满脸的血污,却是狞笑着望向前方,狠戾的目光似利刃,撕碎一切。而七岁的Omega隔着黑压压的人潮望着他,紧紧地捏紧了胸口前的十字架。 温墨??在梦境的泥泞中,挣脱不了的无力。 他蹙起了眉,看见了那个黑暗的舱底,潮湿霉烂的气息,沉闷的海浪声,尽数融在一片晦涩。 “好疼么?”Omega叹息着,干瘦的手抚上了alpha少年发烫的额。 “Omega?” “alpha。” 一片静默。 “带我走” 一道白光刺破那片晦涩,温墨终于在梦里挣脱了出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虚空。 好无趣哦,真的是。 温墨疲倦地看着暗夜中的天花板,懒洋洋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alpha的胸口。 半夜里,他被人捞了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唤着他,“温墨你发烧了” Alpha的声音远得好像飘在了天际。 温墨真的发烧了,或许是在孤儿院的劳累,又或许是最近的天气冷热变换得太快,总之莫名其妙的,温墨就开始发热起来。 温墨闻到了苦涩的味道,喂进嘴里的却是甜腻到发稠的退热糖浆,黏到连发出一声反抗的鼻音都失去了欲望。温墨恍恍惚惚地喝了水,又被带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伴随着梦里那个船舱腐烂幽湿的味道。 “上帝会保佑小墨。”当那一条廉价的项链被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也意味着温墨七岁了。 一个Omega的七岁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回顾的日子,但说到底,温墨的人生也并没有几天值得回味。 他生来便知道,身为一个Omega不一样,与alpha、beta都不一样,他的认知告诉他,Omega只是这个世界的消耗品,同餐盘里难得出现的鱼一般,都会慢慢被这个世界消耗掉。 “小艾昨夜没有回来。”年幼的温墨听见有人这么说,他已经听到了很多遍类似的话了。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孤儿院都会有人被带出去,有些人会回来,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听这些话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消耗品特有的温顺的麻木,好像不过在谈论天气一般。 小艾最终都没有回来,于是温墨知道,又有一个Omega就这样被消耗了,当然会有人会记得他,又怎会没有,但渐渐的,便没有人再说起他,他跟很多这个孤儿院的孩子一样,慢慢地消失了,连残存的记忆也在慢慢暗淡,直至一切归寂于无。 他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大家都是餐盘里的鱼,总归逃脱不了被人按在案板上的命运。案板上的鱼是什么样的弹挺着,嘴巴不断开合,仿佛在挣扎,又像在求救,但最终屠者手起刀落,啪叽一声,被宰了。 挣扎无用。 整个世界都在灌输这样的潜意识,温顺地接受他们的宿命,也好过无意义的挣扎。 但温墨总会做那条挣扎得最厉害的鱼。 如果说七岁的温墨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是什么,那便是已被放在餐盘上的他摸黑走下了那道充满潮湿霉味的楼梯,对着舱底中那个躺在血泊中的alpha少年耳语,“我可以杀了你,但我不会。” 他刻意压制住颤抖的声音,“不过你得带我一起走。” 脸青鼻肿的少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又咳出了一口血沫,暗沉的舱底中,并不能看清相互的脸面,但显然,温墨从他的笑声中听到了讥讽。 温墨吞咽着口水朝他走近了一步,却听得哗的一声,少年带着铁链扑向了他,要致他于死地一般,温墨慌忙退了后,双腿有些发颤,心里砰砰砰地跳,却是再一次镇定地告诉他,“我不会杀你的。” 半个小时前,这个十几岁的alpha少年刚刚历经了一场几近惨烈的搏杀,温墨躲在无人发觉的暗处窥着他,窥得浑身冒汗,灵魂悸动,少年满脸的血腥,青紫的眼眶高高地肿着,却在一群抽着大?麻的成年alpha中浮起冷笑,像一把只会断不会折的利剑。 这是温墨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存在这样一种人,虽在劣势,但好像没有人可以摧毁他,周遭的一切都在暗示着他必须接受被屠宰,但他说,不,绝不。 七岁的温墨太弱小了,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地渴慕这种强大,渴慕这种锋利到催人心魂的意志,透过层层的人群,他的灵魂一直深深地与之共振,他浑身冒汗,像发了烧一般。 承载着纸醉金迷的巨轮不急不缓在公海上行驶着,这里的一切并不被任何道德、法律所管辖。连年的战争已经摧毁了一切,包括信仰,但欲望总是恒定的,它急于找寻什么东西托底,所以,巨轮承载了一切。 虐杀一个倔强的alpha少年杀手当然能令这些兴奋阈值过高的权贵们找到一点兴味,在一场以弱博强的精彩表演后,他被丢在了发着霉味的船舱底部,用铁链牢牢锁着。 黑暗中,温墨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心率一直保持在很高的水平,或者可以说,从见到被围猎的少年的第一天起,他的心从来没有平缓过。 温墨最终没有说服他,更不敢再靠近半步,因为他知道他身上的锁链其实已经被少年偷偷不知用什么办法给解了,他不敢当面拆穿他,他可是知道他力量的可怕,只贴着潮湿的船板,赤着脚,一点一点地挪移出去,但半夜时分,他又偷偷溜进来了,给他带来了水和面包,当然,他也带了一把从行政厨房里顺带偷来的小刀。 但少年已经开始发烧,浑身烫的惊人,温墨划开了一支火柴,借着微弱的一点光,温墨居然看见他狼藉不堪的面目上几分脆弱的模样,温墨捏了捏那把小刀,最终放在了一边。 “好疼么?”温墨抚上了他的额头,他跪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将水喂进了那干涸的嘴唇里。 Omega这种生物委实太过可笑,明明那么弱小的,却总轻易会产生与身份不匹配的同情心。但对灵魂中有一条疯狂挣扎的鱼的温墨来说,与其说是同情心,倒不如说是一种奇特的亲近之心。 少年不知道的是,温墨早已轻易地将他视作同类。 但温墨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怎么做呢,无非就是拿水来喂他,再撒一点点水在他的额头上一点一点擦拭着降温,最多便是脱下那条十字架项链戴上他的脖子,小声地呢喃,“上帝会保佑你。” 温墨祷告着,低声吟唱起了莉莉姐教给他的歌谣。 他总是溜去陪他,甚至在半夜时分偷偷翻出了Omega孩子的集中舱舍,摸索着去那个黑乎乎的舱底,同那个少年一起睡觉。 这当然太奇怪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Omega,一个脸青鼻肿的alpha少年杀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但因为那份深刻悸动带来的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温墨已经将这个黑暗潮湿的舱底当成了一处避风港,让他得以在令人窒息的温顺的屠宰空间中得到一丝喘息。 “Omega?”少年于阴暗中沙哑地问他。 黑暗令人看不清彼此,温墨仅仅犹豫一秒,“alpha。” 温墨当然不能透露自己卑贱的身份,他看过太多人对Omega的眼光了,上下打量着,像评估着一件物品,至少在目前,他不能失去这种平等对话的机会。 这是他真正的同类,温墨冒犯地想。 “带我走,”温墨紧了紧手,黑暗中,他抓着少年的衣襟,“带我走吧。” 少年没有说话,像是又继续睡了过去,温墨靠近了去,温顺地贴着他。 “我很能干,”他继续展示着自己的优点,“而且,吃得也不多。” 黑暗中,少年一声低笑。 深夜的海平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巨轮破开了海浪,朝着远方驶去,沉沉浮浮中,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有着不真切的虚幻感觉。 黑暗中那个满身血污、眉目不清的少年渐渐消失,而那双锐利黑沉的眼睛却渐渐清晰起来。 温墨盯着他片刻,脆弱地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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