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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入狱后,这个病毒研究组织被一名叫孟响的男性Omega掌控。 一张张嫌犯的照片罗列在会议中心偌大的屏幕上,照片底下配着几行文字。 乔伟民抓了抓头发,他想拿点什么东西,但手悬浮在半空中许久,却不知道该拿什么,最后还是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烟点了,他吸了一口,看着屏幕中那个眉目温柔的漂亮Omega,突然想起了那些患有躁狂症的alpha、想起了那位前途无量的少校的叛变,他心间重重沉了沉,脊背不知为何一阵又一阵地发凉。 从会议中心开完会出来,程凡仍是平静着一张脸,他默默地拐进了廊道尽头的楼道中,他进了一间卫生间,将门关上,而后缓缓坐在了马桶盖上。 他坐了很久,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木偶一般,许久,他终于垂下了头,偌大的两颗泪滴了下来,晕开了他膝盖上藏蓝色的制服裤子,像染了两团墨,这好像是一个号角一般,他的眼泪再是止不住,啪嗒啪嗒地掉落。 程凡双手捂住了眼睛,死死地压抑住了声音。 狭小的空间是一帆船,承载不了他巨大又澎湃的悲恸与哀鸣,他想,他从来不是孤独的。 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个人,是何寅生,他笔直地站着,目中浮动着一些难言的情绪,这让他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想要敲门,但那准备的姿势保持了半天,最终,他垂下了手,悄无声息叹了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当夜,三十几份A级通缉令以绝密的形式下发,在全联邦范围内秘密逮捕这些Omega们。 眼见着春天到了尽头,便要迎来明朗炙热的夏天,但老天爷偏偏不会让人间这般轻易过渡,在这春夏交接的时节,开始连日地下起了雨,入夜后,温度更是迅速降了下来。 这是北部的一座小城镇,经济并不发达,生活节奏仿佛也比其他地方慢了半个节拍,宛若一个温温吞吞的老者。 深夜,街上的店面几乎都关门了,整条街道上仅剩下少数旅店以及十字路口那家便利店还开着。 温墨拉高了冲锋衣的拉链,将半张脸藏在领口中,他走进了那家便利店,在货架上拿了几瓶水,又拎了几桶方便面,走到结账台处结账。 收银员是个年纪轻轻的beta,此刻,他的心思并没有在顾客身上,他一边扫着商品的条码,一边顾着电视里的新闻,里面正播报一条社会新闻,关于躁狂症的。 收银员终于将东西都拢进了购物袋,他看了一眼收银电脑,“五十一块。” 温墨摸出了一张百元的现金。 收银员奇怪地看了现金一眼,他已经好久没有收现金的记忆了,不由多看了一眼对方,这个顾客刘海长长地垂着,架着个厚边黑框眼镜,遮住了半扇眼眸,他露出的皮肤很白,没有血色一般,怕冷似得将半张脸都藏在领口里,看不清脸面,见收银员半天没有动作,他又将现金往前推了推,收银员这才回过神来,他生疏地打开现金盒,给他找好了零头。 顾客很快走了。 收银员的心思很快又被电视里的新闻吸引住,他看着那些不断高涨的病例数据,心间庆幸想,幸好自己只是个beta。 温墨拎着那袋东西匆匆拐进一个小巷子,巷子只有一盏不甚明亮的路灯,显得阴暗又狭窄,路口有野狗在垃圾桶里翻找着食物,四处充斥着一股不太好闻的阴湿腐败的气味,温墨穿过巷子,拐了个弯,踏入了一个门口,门口挂着灰扑扑的昏黄灯箱,灯箱上写着四个字“简餐、住宿”。 温墨进了去,前台的旅馆老板娘正打着瞌睡,打开的电视机上仍在播报关于躁狂症的新闻。 温墨盯着新闻看了两眼,后面有脚步声传来,似也是住宿的,他不再逗留,快速上了楼。 他进了一间不足四平米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仅一张狭窄的床及一张脱了漆的木桌,再无其他。 温墨烧了壶水泡了杯方便面,趁等待的空隙,他推开了窗户,一阵微凉的带着湿气的夜风吹了进来,外面的夜色深沉如海,温墨心间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他想,也不知过两日能否与他的同类们顺利接上头。 还有,这个躁狂症,是他们的成果么? 温墨并不是悲观的人,对于希望,他谨慎又小心,但从未熄灭过这种野望,只是他明白,如果这次没有成功,那么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希望了。 他叹了口气,掀开了泡面的盖子。挑起一口吹了吹,慢慢地吃了起来。还没吃上两口,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温墨神色一凛,警惕地放下了勺子,他轻声靠近了门口,往猫眼看了一下。 是楼下的老板娘,她嗓门很大,“219的客人,你明天续费不续,不续明早八点可是要给我腾出来,啊,听见没。” 温墨没有回应,老板娘的眼神稍稍向旁边偏了一下,犹豫片刻,又敲了敲门。 “喂!知道你在里面,回话!” 温墨迅速退了回去,他立刻拉出了床头的那个包,踩上了桌子,翻身出了窗户,这条路线他早在第一天住进来时便摸了个清楚,当下稳稳踩着外头的空调架,猛地一下子往隔壁的阳台上跳。 房间瞬间传来巨大的声响,门被撞开了来,温墨不敢停歇,立刻抓着阳台的排水管往下滑了下去。 待脚触到实地,他往上面瞧了一眼,窗户那里伸出了两个人头,温墨与他们对视了一眼,立刻往巷子口里逃去。 然而刚窜进巷子,扑的一下,他重重撞到了一个人的胸口上,手腕被一把扯住,反身控在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觉要提前说一下, 希望诸位不要寄托太多的想法在我这篇文。 我确实想写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但本质上,它也只是一篇狗血文。 谢谢你们给予的喜爱以及动力。 这是我目前珍惜的东西。 第32章 同类 螺旋桨的巨大风力在平地上刮起了汹涌的尘浪, 压得四周的树枝不堪重负低低伏在地上,轰鸣声震动大地。 专机稳稳落地,风浪平息, 机舱的门打开, 面色冷峻的霍衍在安保的护卫下大步跳下了专机,他迅速钻进一辆黑亮的吉普车里, 发动机启动,立刻朝目的地而去。 小巷的地上躺着一个alpha, 有人正抬着他上了担架, 两个穿着便服的alpha军官对着墙角抽烟,面色凝重。 “这可怎么办?人都逃了,还带走了枪。” 谁都不知道霍长官会大半夜乘坐专机飞来这个北部的小城镇, 一个Omega而已。 负责此次抓捕行动的军官摇头叹息,他丢了烟头, 踩熄了,了无生趣般颓丧道:“听天由命吧, 还能怎么的。” 风从巷子口灌了进来,吹得人心头一片透凉。 这条寂静的巷子再复涌来十几个黑压压的人, 走在正中的高大男人大步流星往这边来,黑色的大衣被夜风翻卷着, 带着一阵劲风,他双目深沉,威不可言,映着暗黑的夜色教人不敢直视。 “怎么说。” 他锃亮的皮鞋停在了负责人面前,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带着一抹冷厉的霜寒。 负责人连头都不敢抬, 只垂首道:“我们收到线报便第一时间组织人手进行抓捕, 只是这个Omega太过狡猾翻窗逃了他持有电击器,我们的人一时不备又让他给逃了。” 他忙强调道,“长官您放心,我们已经加派了人手,扩大了抓捕范围。” 到底是他们轻视了,在负责人的丰富经验里,一个弱不禁风的Omega,一支三人小队已经算是足够重视,怎知道是个难缠的。更不知道的是霍长官竟这般重视,一时悔不当初。 一旁陪同的乔伟民窥了一眼不辨喜怒的顶头上司,怒斥,“一个Omega都搞不定!真是废物!” “是!”负责人立刻承认,脊背更低了些,“请长官从重处置。” 霍衍原地踱了几步,他居然很是平静,冷峻的眉头没有任何波动,“沿途监控呢?” 负责人忙朝后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拿着一台便携电脑上来,他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长官,这是巷子口唯一的监控录像。”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片段来。 静静的一条巷子,昏黄的灯光,湿漉漉的地面,很快,身形修长的Omega打破了画面的平静,他速度很快,如一只狡兔般奔跑其间,但快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忽而停了下来,霍衍看见他旋过身子,握着那把抢来的手?枪对准了摄像头。 Omega的眸色愈发冰冷,在月色下泛着寒光,?i丽的脸蛋漂亮得惊人,眼神却致命得像毒药,霍衍眯起了眼睛,不同的时空仿佛在此刻交汇,而二人正死死看着对方。 砰 安装了消?音器的□□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但那点声响却犹如一刃利剑,瞬间穿透霍衍的瞳仁,击中他的心脏,他浑身的血液骤然一热,瞬间冲上了他的脑门,叫他灵魂都沸腾着狂热。 屏幕黑了下来,万物归于宁静。 霍衍喉结翻滚着,他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心脏在剧烈跳动,像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它甚至从未有过这般的激烈,霍衍深深闭上了眼睛。 “抓住他。”霍衍说。 “不惜一切代价,抓到他。”霍衍睁开了眼睛,极其平静地吩咐。 无人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是多么可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夜风依旧吹拂这个狭小阴湿的巷子,没有止尽。 温墨奔跑在夜色中,他的头发已经被微微的雨点给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 他避开了所有可能有监控的路段,他已经无法如期去搭乘那辆前往目的地的大巴,但他必须按时到达那里,这是他跟他的同伴们约定的最后一个联系方式固定的日期,固定的地点。 他知道,或许那个目的地已经没有人在等候了,但他必须去,他执着地奔跑着,跑累了便慢慢地走。 夜露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没有任何的停歇,他不敢住旅店,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疲累至极的他在徒步了四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加油站,他步履蹒跚地躲进了破旧荒败的杂物间,翻出了包里的压缩饼干,和水吞了,便抱着他的包,就这么趴在一张稍微搽干净的椅子上睡了两个多小时,等天色灰蒙蒙地亮了,他再复出发。 这次,他很幸运地偷偷爬上了一辆货车,他听到了司机在路边撒尿时,用手机与家人的对话,那些聊天的信息中,温墨获知了对方去的地方,离他的目的地不远,他揉身在一堆箱子中缝隙中摇摇晃晃的,在淡淡的柑橘香气中,他终于难得地有了几分喘息的间隙,可他不敢睡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沿途的情况,随时做好逃离的准备。 当再一次看见天际灰蒙蒙的一丝鱼肚白,货车也快要接近目的地了,司机再复停下来找地方放水,温墨连忙找了个空隙从车厢里跳了下去,迅速隐没在路边的树丛中。 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在白茫茫的天色中,他已经可以看见海岸线了,淡淡咸腥的海风从远处吹来,有着略微冰凉的温度,温墨感觉自己快走不动了,他又累又困又饿,在接近那个码头的时候,温墨已是感觉自己拖着两条腿在走。 沉重的汽笛声此起彼伏,码头上开始卸载货物了,工人们用装卸机运送着的货物上上下下,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群工蚁。 在这片忙碌中,温墨找到了那个无人经过的废弃岗亭,他蹒跚地走了几步,几乎是凭着意志力踉踉跄跄奔了过去,他无力地喘息着,靠着一根石柱子蹲了下来。 红日即将冲破天际,漫天的霞光将人间晕染得透红,在这片红光中,他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面,他真的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小墨” 温墨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没有动,直到他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托住手臂,轻轻地扯了起来。 温墨看着那张脸,喉头哽住,圆乎乎的眼睛一软,他喃喃道:“哥,我走不动了。” 来人戴着一副眼睛,有着一张普通人的长相,但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儒雅又踏实的气质,他温和笑了笑,半蹲了下来,将他背在了背上。 男人的脚步很沉稳,温墨抱着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他身上有儿时那股熟悉的气息,跟莉莉姐身上的味道很像,这让他十分的安心,他的身体也像是得到了安全的信号,紧绷的肌肉在慢慢舒展。 彻底放松了的温墨用脸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他吸了吸鼻子,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无声流起泪来。 他其实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背着他的男人叹了口气,紧了紧抱着他的腿的力道。 温墨被带去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他喝了一碗温热的粥,便自顾自爬上了一张小小的床上,不到片刻,他沉沉地睡了过去,男人端来一盆热水,拧了一把毛巾,将他的手脸擦了擦,又轻缓地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温墨的脸上仍带着哭泣后的痕迹,但他睡得很香甜。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靠近了来,他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黑乎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爸爸,这个漂亮哥哥就是妈妈说的小墨哥哥么?” “是啊,”男人扶了扶眼睛,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露出一点淡淡的爱怜,“这是爸爸妈妈的另一个孩子。” “可明明你们只生了我呀。” 男人没有解释,只半蹲下来,认真说,“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知道么?” 小男孩虽然有些疑惑爸爸的话,但自从妈妈去世后,他一个人孤单惯了,听闻往后有个哥哥陪他,自然满心欢喜,他将自己的汽车玩具都搬了出来,一一摆在床头,想等哥哥醒了一起玩。 外面进来一人,他对着男人低声道:“李教授,孟先生找您。” 李响点头,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交代小男孩道:“同同,你就在这里玩,不能吵到哥哥,知道么?” 小男孩点点头,很乖巧,“知道了。” 他扭过头,很快投入了对玩具的组装之中。 李响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还未敲门,听得里面砰的一声,传出了一声惨叫,李响敲门的手滞了滞,又敲了上去。 半晌,一个Omega给他开了门,他眉宇间有几分阴柔,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仍看得出来那份俊美,他叼着一根烟,淡淡道:“人顺利接回来了?” 李响没有回答他,只扫了眼他身后的男人,那个alpha脑门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地上躺着个碎裂的酒瓶,alpha目中有着怨毒,但并没有半分反抗的意识,从他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痕来看,对方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Omega继续带了几分抱怨的语气,“您现在可是我们重点保护的病毒专家,接人这种小事让别人去就好了,还亲自跑上一趟” 李响皱了皱眉,打断了他,“孟进,你不该这样。” 孟进吐了口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alpha,他笑嘻嘻的,“只是不小心而已,这alpha皮糙肉厚的,可比我们Omega能耐多了。” 见李响仍是抿着唇看他,他挑了挑眉,忽而朝着身后的alpha一笑,“我放你走吧,有人都怪我了。” Alpha闻言眼眸一颤,所有的怨毒尽数散去,徒留下极度的惊恐,“我不走。” 他跪爬着上来,一把抓住孟进的衣摆,“你不能离开我。” 孟进愉悦地笑了,施恩似得用指尖摸了摸他血淋淋的伤口,alpha疼得一颤,却没有躲开。 没有高度契合的Omega信息素安抚,对于一个alpha躁狂症的患者来说,几乎是一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他彻底摧毁了心理,再进一步摧毁身体,没有任何人能忍耐这种痛苦他不可能失去这个作贱他的Omega。 孟进搓了搓指尖那点血迹,笑得妩媚,“你看,是他不愿意走的。” 李响喉结动了动,他走了过去,递给那alpha一张纸巾,“你先出去吧,找人处理一下伤口。” alpha警惕地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他按住了脑袋上的伤口,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往门口去了。 等门阖上,孟进渐渐收了笑,他冷冷说:“李教授,您割了腺体,当习惯了beta,是不是他妈都忘了自己也是一个Omega了!” 李响抿着唇,眼中浮动着一些难言的情绪。 孟进阴鸷地眯起了眼,“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你的圣父情怀,咱们早便成功了!哪里能拖到现在!” 对于alpha躁狂症病毒的临床实验对象,李响很坚持原则,他不允许滥杀无辜。所以那21个用来实验的alpha是经过筛选的他们手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Omega的人命。 但这样的坚持,显然让实验研究被动了不少。 李响沉默下来,他没再争执,只沉声道,“别的不说了,我们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尽快联合其他的同类组织。” 他看着孟进,“虽然这个病毒影响不了S级alpha,但普通alpha的基数那么大,在目前对这个病毒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我们掌握有足够的主动权。” 孟进听了这些话,终究是平顺了不少的气,“那是当然,这些年我舍弃一切,费尽心血,等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天。” 他舔着唇,目中盛出了奇异的光芒,这让他看起来很是危险,“是时候让这些骄傲自大的alpha们尝尝咱们当年的滋味了。” 他笑了起来,一派喜乐。 李响看着他,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再开口,只心情沉重了不少。 第33章 小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白纱洒了进来, 给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一切看起来很温馨宁静。 温墨的眼皮懒洋洋地抬了抬,此刻, 他正躺在一张床上, 盖着小熊印花的被子,他可以恣意地享受睡眠床, 对他来说,已经回归了它真正的意义, 再不是对alpha献祭的舞台。 他的足尖在被子中蜷了蜷, 半旧的棉质被面很是柔软,他感觉很暖和,很舒服, 很安心,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睡过了, 他都快忘了,从一张床上醒来的这种放空的心情。 什么都不必打算, 他可以恣意地浪费时间。 他懒懒地转了个身,对上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温墨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记忆中的脸, 他恍惚极了,探了手过去, “莉莉姐” 他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气音,带着浓浓的思念与依赖。 但稚嫩的童声打碎了他的幻梦。 “小墨哥哥,”小男孩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知道你是妈妈说的小墨哥哥。” 温墨的神情很缱绻,又带着淡淡的哀伤, 他慢慢地浮起了一丝笑意, 伸手过去, 触了触他软嫩的脸颊,他柔声道:“我也知道你是同同。” 同同真是高兴,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哥哥,便殷勤地将手上的组装好的汽车放在他手里,“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温墨将玩具拽在手里,玩具带着点塑料的冰凉坚硬,但温墨忍不住用脸颊蹭它,仿佛回到了幼年时那难得的暖色时光。 一个女孩拉着他的手奔跑着孤儿院的廊道,二人躲在晦涩阴暗的仓库里,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从厨房偷出来的面包,掰了一点点塞进他的嘴里,“小墨,”她说,“别怕,有莉莉姐呢。” 她一直跟他说别怕。 但是现在,她已经冷冰冰地躺在了军方地库的停尸房,作为第21起案子中的一个调查资料,他没有办法带她走。 “哥哥?”同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温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再复笑了笑,坐了起来。 当李响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温墨已经醒了,他在陪同同组装那个乐高机器人,他垂着纤细的颈子,神情认真而专注地摆弄着手上的方块,仿佛还是个跟同同一般的天真孩子。 李响从未想过他能经历那么多,毕竟,他跟莫莉一开始便只想让他安安稳稳地待在温家一辈子,温家的女主人悖逆了世俗生了个Omega,极尽疼爱,所以,他们愿意相信,温墨能被这样的家庭收养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当然,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温家带他回去只为了充当自己孩子的血袋。他们没有任何怀疑,因为每次找机会偷偷相见,温墨总会跟他们说,他过得很好,温家人也待他很好,但是,他总是越来越瘦,面色惨白得很。 然则说到底,那时候的李响只是个冒充beta的刚刚考进医科大学的青年,而莫莉也只是软乡的一个流莺,就算他们知道真相也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什么,毕竟包括他们自己也都裹挟在这个暗沉的社会洪流中苦苦挣扎。 但后来,时间一年一年地过,温家人送小墨上了私学,他也终于抽条了,不再那般病恹恹的,眼见着日子渐渐变好,李响想,他得更努力,为小墨在这个世道挣一个机会。但莫莉总是很担心,她不止一次忧虑地跟他说,小墨长得太过漂亮了,这不是好事。 结果证明,莫莉并不是杞人忧天,等到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小墨已经被那个权柄滔天的霍氏带了回去,他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莫莉,急到整夜整夜地失眠,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联系到了小墨。 当他们在那个约定好的地点见面时,已焦虑到无法的莫莉第一个冲上去,她迅速解开了小墨的领扣,当看见了他雪白的身体上的一片狼藉,莫莉哭了,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抱着她倾尽所有保护了十几年的弟弟,哭得泪如雨下。 但是小墨很平静,他扣上了扣子,柔声安慰着莫莉,他说,他是故意勾引那个男人的,这是他的计划,并不是被迫的,他笑着看着李响说,哥,我要加入组织。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呵护了十几年的小弟弟最终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李响竟不知道,他们的小弟弟这样的厉害。他变成了他们组织的不可或缺,他为他们的实验室弄来了充裕的资金,甚至在他们不慎让第21个实验样本逃脱后,他也在想方设法掩护他们他们几乎毫无后顾之忧。 可是啊,他依然还是孩子,是会委屈地趴在他背上呜呜咽咽默默流泪的孩子。 李响想,再去询问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事情已经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结果了。 温墨很快发现李响,他抬起了脸蛋,“哥?” 李响笑了笑,坐在了他们身边,加入了一起组装玩具的队伍,这里没有任何的阴暗,阳光下,狭小的房间里默默地涌动着一股温情。 躁狂症病毒的肆虐对整个社会生态的影响已经逐步扩大化,犯罪率在节节攀升,不少失控的地区已进驻了军队,开始全面戒严,本已经渐渐从战争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的联邦公民再复陷入了对前景的恐慌之中。 会议中心内,大屏幕上滚动着一组又一组的数据,参会的众人皆是面色凝重。 霍衍幽深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专家身上,“如何?” 专家低下了头,面带愧色道:“研究所已经召集了全联邦范围内顶尖的病毒学家,但目前大家还未形成统一的意见。” 他们甚至不确定引发这一场躁狂症的是否真的是病毒所致,在逃的李响教授作为该领域的大拿,他已经销毁了所有的研究资料,从目前汇总上来的报告看来,他们根本找不到突破的方向。但事态已经在恶化,甚至在他来参会之前,刚刚收到了专家团中两位研究员也患上躁狂症的消息。 “也有专家认为这并不是病毒,或许可能是一种回归根源的进化AO的关系再复回到百余年前,那个相互牵制的时代。” “相互牵制?”一位高级军官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讥讽,他看了眼霍衍,忙正了正脸色,“那怎么这次爆发的情况没见Omega的。” “其实”专家咽了咽口水,“Omega族群也是爆发过的。” 他抬起了头:“上世纪50年代,在代Omega信息素开放使用之初,Omega族群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Omega患者不像alpha们那样富有攻击性,更多的表现在于自杀率的攀升,所以,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什么重视。” “那现在呢?难道Omega们还更能耐了?” 静默半晌,那专家道:“大概是经过了近百年的适应,Omega们已经渐渐学会了不需要alpha的安抚了。” 从绝望的疯狂,渐渐过渡到了痛苦,如今打一针镇定剂忍忍也就过去了。 然而,对于alpha们来说,他们正循环着当年Omega们残酷的开始。 会议大厅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霍衍放下了文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淡淡吩咐道:“研究加速进行,另外,保证军方镇定剂的供应,每三日的统计报告改为每日一次。” “是!”众人应声。 他顿了顿,又开口,“明天安排一下,我要见O权组织的新任会长。” “好的。”秘书再复颔首。 新任的会长叫孟进,于半个月前就任,至此,这个O权组织终于迎来了他们历史上的第一个Omega领导者,昨天下午爆发的那场大游行,幕后推手便是他。旨在要求军方释放被逮捕的三十几个Omega,同时,要求与各界对话。 霍衍看着他的资料,眼神微微凝缩起来。 夜色愈发深黑,月亮半隐入了云层之中,大地渐渐褪了一点颜色,有着喑哑的宁静。 但特地被关了灯的卧房内并不是这样的光景,它承载着一些不堪重负的东西。 “呜先生” Omega柔顺地吻住了那高大的男人,霍衍的眼神却如鹰隼一般盯着他,他窥视着那眉眼间相似的感觉,像极力在找寻着什么,暗淡的夜色下,Omega那张本就相似的脸愈发嵌合了另一张脸可太柔顺了,不太对,他本该是霍衍骤然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起了一双泛着冷光的眼。 他盯着他,似致命的毒药。 这叫男人的血液立刻开始沸腾起来,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骤然腾升的热意化为滔天的巨浪,瞬间吞没了一切。 而外面,依旧是宁静的夜色。 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里,Omega悄悄起来了,他看了眼床上仍在沉睡的男人,唇角浮起笑意,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悄悄地去厨房准备早餐。 小沈细心地料理着手上的蛋液,他想,他是一个幸运的Omega他被霍长官看上了。 那一次发情期,他已经做好了被作践的准备,可没想到,莫老上将将他送给了一个很俊朗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本是他此生没有资格接触的人物。 那是他的第一次。 从那天开始,他不再让旁人碰他,因为他从别人口中打听到,霍长官从来不碰被人碰过的,他喜欢“干净”的,所以小沈努力维持着他的贞洁,他要让这副干净的身体只属于那个男人。 这当然很难,幸好后来莫大少出了意外,莫老上将也没闲情没关注到他这边,所以他轻易地躲过了被玷污的命运,再后来,躁狂症全面爆发了,社会开始越发动荡,小沈咬了咬牙,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次。他逃了出去,凭着一点渺茫的希冀。 但最后,他赌对了。 霍长官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小沈还记得男人第一眼看见他,脸色都变了,他面上带着可怕的神色,迅猛冲了过来,但最终,他被重重地扯进了怀里。 小沈泪都流了下来,他抱着男人的脖子,“先生,我很想您。”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揉他在怀里。 至此,小沈得到了比想象中更多的东西唾手可得的权力,足够奢靡的生活,以及,男人的极致宠爱。有了他,霍先生不再去找其他人了,他只有自己,小沈的脸微微红了红,他想,幸好,他没让别人碰过他,幸好,他为霍先生守住了干净的身体。 小沈垂下眼眸,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笑得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是21章中的那个Omega。 第34章 气味 夜色渐深, 别墅的灯都已经暗了下来,安保也已睡去了。 佣人房内,墙上的电视正播放着一部最近流行的家庭轻喜剧, 伴随着情节的进展, 时不时传来一阵配制的人工笑声,宋妈困顿的脸在屏幕的光亮中明明暗暗, 她拢着被子,已经打起了瞌睡, 脑袋一垂一垂的, 忽而间,她打了个机灵,被一阵汽车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给吵醒了来。 宋妈心里一惊, 连忙披着衣服起了来。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 怎么会有人来,她吞了吞口水, 趿了拖鞋,提心吊胆地出了去。 正准备拨打安保的电话,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起来,宋妈唬了好大一跳, 待看清男人的脸,她眉头深深一皱。 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幸好在黑暗的掩盖下,不会让人看清什么,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给他递了一双室内拖, “先生, 您回来了。” 冷峻的男人没有理会她, 套上拖鞋便径直上了楼,宋妈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自从小墨走的那天起,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 这座别墅已经空置了很久,常规来说,作为闲置人力,宋妈要被霍氏的管家收回去再行安排至其他地方服务的,但不知为何,从来没有任何人来通知她,宋妈整日一个人吃住在这座空荡荡的别墅内,很是寂寞,但她没有半分怨言,她认真地打扫着整栋房子,伺候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仿佛那个眉目温柔的Omega还住在这里似得。 但,他还活着么? 宋妈眼眶一热,随即猛吸了一口气,将心间的那股强烈的情绪压了下来。 她想起了最后一次看见Omega的那天,她是满心欢喜的,甚至在她从洗衣机里翻出了那张床罩之前,她都还在哼着歌曲,直到她发现了上面那一大滩淡淡的,但仍看得清原样的血渍。 宋妈是个有一定强迫症的人,所有脏污的东西必须清洗得干干净净才作数,若是平时,她肯定会唠叨上一句血渍这种东西要手洗才能干净,怎么可以信任洗衣机这种没有感情的东西呢,但那一刹那,她头脑一片空白,立刻丢下了床罩,迅速上了楼,她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只是凭着直觉撕开了那袋紧紧绑好的垃圾袋,她看见了那大团大团沾染了血迹的纸巾。 宋妈泪如雨下。 原来啊,那是告别。 那张银行卡,她没有动过,她准备原封不动还给他,虽然她知道,这辈子,她应该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的能力也只限于,允许自己对那个男人产生一点不能见光的恨意。 宋妈哀恸又无力。 在楼下候了半个小时,宋妈见楼上没有别的动静,才再次回到佣人房,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又听得庭院中那阵发动机的声音,她支起身子往窗外一瞧。 是alpha的专车,他又离开了。 天色尚黑,宋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此刻还不到凌晨五点。 男人凌晨来,又凌晨走,不知所谓。 宋妈轻嗤一声,又躺了下去。 宋妈以为她将继续孤独地守着这座别墅,但第二天,又一辆车开进了别墅的庭院,两名安保下了车来,忙碌地搬运着后备箱的东西。 宋妈皱了皱眉,忙甩干了手上的水,立刻去开了门。 一个高挑的人影进来了来,带着一阵清晨的风。 宋妈一怔,眼眶红了,“小墨” 进来的Omega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宋妈迷茫的神色渐渐散去,很像,但并不是那个Omega,宋妈无所适从地退后了两步,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扯了扯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您好。” Omega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越过了她进了客厅。 身后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男人跟着进来了,他微微欠身,道:“这位是小沈,霍先生交代了,以后他便住在这边。” 宋妈心间叹息,面上却是一片恭顺,“明白。” 小沈抬起了眼皮,他打量着这座即将入住的别墅,心间有些微微的不悦,前一段时日,他住在另一座别墅,上上下下十几号人金贵地伺候着,怎么好端端的让他搬到这边,看样子,跟着伺候的也就这么个老妈子。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进门时听到的那声小墨,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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