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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脑袋去吻他,细密而热烈,被绑着双眼的霍衍并没有看见他脸上那近似溺水一般的神情。 温墨突然想起了那天程凡问他的“您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温墨心里说,他也不知道啊。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天堂孤儿院的争议盛行了几日之后,另一则丑闻以来势汹汹的态势压了过来。 丑闻涉及了到了Omega的性招待,从古至今,性招待当然不算什么破天荒的大事,要紧的是事件的对象涉及到了总统府的高官,作为O权的精神领袖,却利用Omega进行权色交易的陪侍招待,这可比所谓的Omega孤儿的受教育权劲爆多了。 总统府的大门紧闭,喷泉池前黑压压地站满了记者以及抗议的群众,声浪此起彼伏,持着警?棍的警卫们紧张地对峙着。 偌大的办公室里,霍衍叼着根雪茄闭目眼神。 座机响了起来,身侧的秘书接了,片刻后,秘书按着静音键,一边低声询问,“长官,是总统府那边的来电。” 霍衍嗤笑,懒洋洋接了过来,果然,是孟进。 对方说着些例行而礼貌的开场白,但霍衍已经懒得应付这套表面功夫,他径直道:“孟进,如果你对自己的地位还有所幻想,那我不介意再说得明白一点。” 霍衍轻轻靠在了皮椅上,交叠起了长腿,抖了抖雪茄上的烟灰,“你能顺利坐上副总统这个位置,仅仅因为军方需要一个担门面的Omega来维?稳,至于这个Omega是谁决定权在我。”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无波:“懂了么。”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低声笑了,“明白的,霍长官。” 霍衍挂断了电话。 通话另一头,孟进站在原地良久,手上的话筒仍自传出忙音,范远之走上前,忧声:“怎么说?” 孟进乌突突一笑,“背靠大树好乘凉,咱们小墨可真是找了个好丈夫。” “军方真的会扶植他?” 孟进并没有回答,他放下了话筒,眯着眼睛危险地婆娑着。 “这个该死的自大狂傲的alpha。”他的眼角流出些怨毒又瑰丽的光芒,这让他艳丽的脸愈发显得妖冶,他抬起眼眸盯着墙上那副耶稣受难图,久久没有移开。 “远之,我想好了,”他盯着耶稣鲜血淋漓的身体,终于开口了,”这个计划便叫‘自由彼岸’。” “只有Omega才能到达的自由彼岸。” “咱们啊,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障这个计划。” 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与他对视着,慈悲又温柔。 第54章 酒会 有了总统府的这桩丑闻, 天堂孤儿院那些被衬得如同儿戏一般的争议热度被迅速压了下去。不多久,总统府的新闻发言人站出来辟谣,直指视频造假, 存在恶意煽动民意的行径。 孟副总统终于站出来说话, 他西装革履、俊颜肃严,凛然不可侵犯一般:“作为O权的践行者, 我绝不容许任何恶意污蔑的行为,这是性质极其恶劣的造谣事件, 决不能姑息!” 第二天, 几个“造谣”人士迅速落网,当场承认伪造视频、博取眼球等犯罪行为。 于是这个轰动一时的舆论事件如同以往每一次社会热点事件一般,喧闹到极致又渐渐冷却下来, 虽偶尔评论争议,但总体上已翻不起太多波澜, 社会依旧恢复了平静,看上去和谐极了, 完全没有任何的灰暗面。当然,值得肯定的是, 随着时代的进程,依旧还会有下一个社会热点事件, 但无一例外,酝酿、爆发、平静,遗忘,这是它们共同的命运。 在这个暂时平静的过渡阶段,一个以Omega用户为主体的匿名网站上, 有人发布了一项投票调查“最想成为的Omega人物”, 这项匿名投票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连续三个月一度高居网站的热度第一。但令人意外的是,得票数登顶第一的并非是任何一个O权人物,而是屡遭O权抨击的温墨。 七七推文社:侵权致删 怀孕的日子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捱,对于温墨来说,除了肚子胀起了一个球,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同,那些被总结出来的孕期频发的孕吐啊、浮肿啊、疲惫啊、失眠啊所有的不适症状温墨都没有,每一次的产检也很顺利,他享用着联邦最顶级的资源,任何的障碍他位高权重的丈夫都一一帮他扫除了,甚至在得知Omega的孕期得到高契合度alpha的陪伴会度过得更顺利后,霍衍几乎取消了所有的应酬、出差,每个夜里都搂着他睡。 他好像真的就是那个最幸运的Omega,他拥有了令人艳羡的一切。 黑暗中,温墨觉得无可名状的窒息,他像一尾脱了水的游鱼,在虚无的空气中弹挺着,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他要死了,他真的快要死了温墨猛然睁开眼睛,额上一层的薄汗,原来是alpha的手臂横陈在他的胸口,他劫后余生一般咽了咽口水,轻轻搬动着那粗壮有力的手臂,高大的alpha发着浓重的鼻音,换了个姿势,继续牢牢将他锁进怀里。 温墨能怎么做呢,他既没必要矫情地与这个alpha做着无意义的抗争,也不能义无反顾地毁灭一切,他身上已经一层一层地套上了太多的枷锁,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挣扎的必要了。 可是啊,他又必须做点什么,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天堂孤儿院中。 他想,如果他人生的开始就是错误的,那么至少他能、或许他能,努力地改变一丁点这样类似的错误。 可谁能审判他的行为是否存在意义呢,他永远找不到答案。 晨起的霍衍俯首亲了亲那块红肿的腺体,粗糙的指腹婆娑着,亲自给他贴上了信息素隔离贴,“二十了。” 他隔着贴纸拿鼻尖厮磨着那温热,嗅闻着残余的一点白茶香气,感慨一般,“已经二十岁了。” 居然一晃四年过去了。 温墨一怔,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有些恍惚,远远地看着外面的太阳,原来二十年前的今天,他出生了,在一张腌?H的病床上,伴随着他生母的死去。 “晚上我去接你。”霍衍自行穿着衣服。 然而今天有个慈善酒会,温墨并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结束。霍衍早便看出了他的犹豫,冷嗤:“怎敢耽误温院长的大事,最迟六点,晚上必须跟我吃饭,餐厅已经订好了。” 温墨套上了外套,轻声道:“知道了。” 见他难得这样的听话,霍衍心下舒坦不少,不由掰过他身子,低声道,“又长大一岁,往后好好的,别总跟我闹。” 他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又觉得没滋没味,便低头寻了他的唇来,极尽侵占,直到温墨开始挣扎了才放开。 说到底,霍衍并不是一个具有浪漫细胞的人。 这场由温墨举办的慈善酒会规模不大、级别也不高,但显然炙手可热,吸引了无数的名流政客,毕竟,一个霍太太的头衔会让酒会的准入条件变得很苛刻。 酒会由霍氏四姐霍莺一路操持,这对经验丰富的她而言自是得心应手,但她很慎重,每一个细节都亲自上手,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在温墨面前,她早已收起了商业女强人的派头,一应毕恭毕敬,如同对待家主一般霍莺永远是审时度势的商人,作为见证这对AO一路过来的旁观者,她再明白不过这个Omega意味着什么。 应酬当然不可避免,好在霍莺是个个中高手,她一路陪在温墨身侧,兢兢业业地帮他挡酒,间或聊些热络的话题,让场面维持着一种松快愉悦的氛围。 温墨很轻松,诚然,在公众场所扮演一个极权人物的太太委实太过容易,甚至比任何事情都要得心应手,毕竟,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因为“霍太太”这个标签,他拥有任何可以任性的权力。 当然,在这样的名利场,温墨分毫不介意这种类似于狐假虎威的权力,毕竟他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他只需要筹集成立孤儿院基金会的钱,那么其余的,他懒得再分半点心思自审。 等酒会结束,二人站在宴会厅阳台上吹风,霍莺叫住了侍应,将空酒杯放了回去,她面上带着些酒精激发出来的陀红,“总算圆满成功,我可算给你一个交代了。” 温墨笑,“四姐您辛苦了。” “哪里,往后需要帮忙的,随时叫上我。” 霍莺笑得极其亲厚,不见往日的半分骄矜,她知道眼前人也并不见得想跟她多聊,但维持这样的联系已足够铺路,霍莺又自如聊了两句,便与温墨道别,戴上了墨镜叫上助理离开了。 温墨依旧靠在阳台上吹风,天色渐渐暗了,夕阳挂在了天际,拢着一层金灿灿的红,温墨喝了一口水,准备回去,寰身回来,他一下滞住了。 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依旧是那样的英俊,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劲的青松,他的目光落在温墨鼓起的肚子上,不知是不是温墨的错觉,他的眼眶红了。 不知为何,温墨突生了一种羞耻,他往后退了一步,但栏杆已经挡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唯有抬眸对上了男人。 “张谦” 张谦急急向前走了一步,但又怕吓跑了他的似得,“我不逼你” 张谦软声,哄一般,“只要你愿意,我带你离开,温墨,我知道你想离开。” 温墨紧紧地抓着水杯,被他的话蛊惑了一般,“你要带我去哪里?” 张谦喉间一热,几乎想立刻揽他在怀里,他的Omega,这个唯一令他灵魂悸动的Omega。 张谦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从Omega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开始,他便不正常了。从进门他便敏锐地察觉,暗处已经有不少的枪口对准了他,随时准备结束他的性命,当然,他也埋伏了不少的人,这一场火拼他并不一定处于弱势只是,没有一个幕后操手会像他一样亲自犯险。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张谦的执念已入了魔,他知道他必须来亲自见他一次,他允许自己一辈子有这么一次失智的冲动了,虽然他已然明了,早在那次山上的告别,他或许已经永远失去了机会。 张谦的喉间异常的苦涩,他轻声道:“温墨,我们结婚,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安稳,我保证。” 他声音很温柔,揉着浓浓的眷恋,“真的,我保证。” 温墨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光芒渐渐冷了下来,他看了他许久,柔声道:“张谦啊,” 他笑了笑,“可是,我现在就过着这样‘安稳’的生活啊。” 温墨在笑,可分明像在哭。 哗的一声,宴会大厅的门被侍应推开了来,一身军装的霍衍走了进来,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大堂中央的沙发坐了,架起了腿,啪嗒一声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又轻轻地吐了,卷绕的烟雾中,他的眼神很淡漠,远远地看着站在走廊上的AO。 温墨亦远远地看了霍衍一眼,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张谦,”温墨释然一般,“对不起。” 他笑了笑,无比的真诚。“真的对不起。” 他将水杯放在一旁,越过男人,那一瞬间,他轻声道:“再见了,张谦。” 真的是永别了。 说了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朝着大堂内的男人走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的alpha弹掉了烟头,一脚踩熄,他站了起来,解下外套,包了衣着单薄的Omega,揽在怀里走了出去。 厚重的车轮压过马路,带起了飞沙流石。 宽敞的车厢内很安静,霍衍的眸色异常冰冷,“温墨,我不想违背承诺,但” “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语气带着隐忍的强烈怒意,冷得可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对他说话了。 “知道了,”温墨笑了笑,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今晚准备怎么给我庆祝生日。” 霍衍没有说话,垂眸看他,冷峻的眉目更是染上了冰寒。 温墨叹息一声,只将唇贴上了他的,柔柔地啄吻着:“这辈子我只会是霍太太。” 他抚着那带着些硬茬的脸颊,再次吻了上去:“霍衍,我只有你。 温墨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已快临近预产期,所有人的神经愈发紧张,尤其负责的医疗团队,任何预案都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连宋妈都恨不能每日盯着他。 但温墨依旧如常往返于老宅与孤儿院之间,好像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关心他肚子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工作之余,他经常步出办公室,靠在罗马柱上懒洋洋地看太阳,看自由肆意奔跑在操场上的孩子,操场已经重新修整,种上了细密的马尼拉草,再不是他当年的粗粝沙土,孩子们嬉闹着,奔跑着,笑闹声让温墨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他跟在一个大女孩后面,也这样奔跑。 那时候,他们的世界似乎也没有阴霾,只有满眼的笑以及灿烂的阳光。 恍惚入梦,他陷在暖软的枕芯里面,他看见了当年的大女孩,她坐在床边,如同儿时一般抚着他的头发。 “我的小墨明明都还是个孩子,”她的眼神爱怜又温柔,“怎么就当妈妈了呢。” 温墨的悲哀在于,他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个梦,一切相聚终会消散,一阵莫大的苍凉袭来,温墨极力地汲取梦境中唯一一点的温度。 “我的小墨当妈妈了啊。”莉莉姐叹息。 温墨嘴一瘪,眼泪便滚了下来。 “温墨” “温墨” 远远的有声音在喊他,很缥缈,像三四月的梅雨季,黏哒哒湿漉漉的,怎么都挣不脱,温墨眼角挂着泪珠,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alpha那双锐利的眼睛,他的眉眼深沉,鼻梁英挺,两道粗黑笔直的眉刀锋一般,看上去难免有肃杀之感,但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没有了任何的棱角。 “温墨,别怕,”霍衍抽回了湿漉漉的手掌,他的声音很低沉,像带着哄,“你破水了,我带你去医院。” 温墨动了动,感觉下?身凉凉的,肚子也在一抽一抽地疼,他脚趾蜷了蜷,紧紧抓住了霍衍的领口,温顺得像一只兔子。 但他分明在发抖。 霍衍安抚地吻着他。 他迅速拉过一件外套,将他裹了,抱起了他,匆匆往楼下走去。 第55章 霍曜 深夜, 重重的铁门层层开启,这座位于地下的安保级别最高的军方医院的寂静被打破。 待霍衍抵达,医院已调整为一级戒备, 收到命令的医疗团队已经严阵以待, 这是联邦最顶级的配置,用以迎接霍氏家主的第一个孩子。温墨的血型特殊, 生产当然是高风险事件,但在这里并不是问题, 因为他是霍太太, 联邦所有顶尖的医疗技术、医疗资源都会全部向他倾斜。 但温墨一直在发抖,额上一直冒着冷汗,他不发一言, 面色平静,手却紧紧地拽着霍衍的领口, 那藏青色的丝质睡衣早已被他抓得皱得凌乱。 头发花白的专家上来,“霍先生, 您放心,一切交给我们。” 霍衍看着怀里的人, 沉声道,“去准备一下, 我也跟进手术室。” “是。”专家退下了。 “不用怕。”霍衍将唇贴上了他汗湿的额头,温墨一颤,湿漉漉地埋进了他的脖颈,脆弱得如易碎的玻璃。 霍衍不由抱紧了这样的他。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玻璃,叫鲁伯特之泪, 它是高温融化的玻璃靠着重力自然滴落冰水中, 形成的一颗像泪滴一般的美丽物, 它可以坚硬到连子弹都打不碎,可也脆弱到,轻轻一捏尾部,便瞬间碎为齑粉。 霍衍见过他最不屈的样子,任凭他如何恫吓、折磨、镇压,他的脊梁从不曾弯曲过,傲然挺拔地俯视他。可也见识过他脆弱如初生婴儿的模样,好比现在。 他是他的鲁伯特之泪。 明晃晃的手术灯将一切照得模糊了边际,温墨仿佛做了个梦,昏昏沉沉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手术刀在他小腹上切割的触感,淡淡的血腥气、刺鼻的消毒水淋淋漓漓钻入鼻间,还有那遥远而细碎的声音。 “温墨温墨” 所有的一切都混成了一摊不可挣脱的污黑。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胶着的屏障,在响亮的哭声中,温墨近乎于虚脱一般闭上了眼睛。 等温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转移到了一间高规格安保的病房,明艳的阳光从澄净透亮的玻璃照射进来,活跃地跳动在四周,温墨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在眼前的alpha上。 霍衍已经换下了睡衣,他似乎一个晚上都没睡,眼中有些红血丝,下巴有些拉碴的青色,但精神上仍是没有什么疲态,目光锐利又笃定他的精力总是那样旺盛,温墨真是妒忌极了。 霍衍伸出手,轻抚着温墨的头发。 “我们的孩子很健康,温墨。” 霍衍的声音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温和,“你生了个S级alpha,是个男孩儿,我已经取好名字了。” “霍曜,日出有曜,怎么样?” 温墨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护士伶俐又殷勤地将宝宝抱了过来,宝宝刚被喂饱了奶,此刻正蠕动着粉糯糯的唇,享受着他人生第一天的睡眠。但温墨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好像非常疲累的样子,连一眼都腾不出精力一般,护士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霍衍看着温墨,薄唇微抿,半晌,扬了扬手,让护士把孩子抱下去了。 生下了孩子大半个月后,温墨便回孤儿院工作了,出乎意料的是,霍衍并没有阻止他。 有了程凡的帮忙,孤儿院依旧维持着正常的运转,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程凡永远是一个沉默的实干家,他上手得很快,很多事情上,他虽与温墨无太多的沟通,但总能轻易地达成一致意见他们真的是最好的工作拍档了。 程凡觉得自己已足够幸运,他得到的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同类。 他知道温墨是,因为他们的频率是统一的,所以他能感知他的某些情绪。 他一边整理着材料,余光看着他平坦的小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孕育过什么小生命一般。这么多天的相处中,程凡也从来没有听他提及什么孩子,好像他消失的十几天,一切人或事都没有变似得。 程凡不知道的是,温墨是真的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孩子。 霍曜出生后,按照霍氏例行的做法,他会被送去霍氏的教养中心接受统一严苛而残酷的达尔文主义式的养育,为日后筛选霍氏继承人做准备。但霍衍已经打破了这个规矩,他允诺过温墨,这个孩子是不同的,他将脱离霍氏所有的规则。 所以霍衍将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霍氏老宅配了两个专职的经验丰富的保姆,以及一名霍衍挑选的育婴师,他笨拙地学着像一个正常的父亲一样在孩子的养育上倾注着心血,但这一切好像跟温墨没关系,他从来没有将关注力放在霍曜身上,不说亲近,便是在身边,他的眼中也好像没看见这个孩子一般。 这让霍衍十分不悦。 转眼间,霍曜已经三个月了,长得圆滚滚的,十分惹人喜爱。 客厅中,宋妈正拿着个硅胶玩具逗霍曜,院子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宋妈连忙抱着霍曜起身了来,候着的佣人打开了厚重的大门,一身军装的霍衍先进来了,他解了领带,趿上了拖鞋进了来。 霍曜眼睛亮了,他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地papa,papa地叫,白嫩的小手挥舞着,显然很兴奋。 基因真是神奇的东西,居然能在同一个孩子身上看见两个人的影子,这叫霍衍很是新鲜,在霍氏这架古老庞大的权力机器的炼煅下,霍衍自小并无多少血亲之情,但或许因为是温墨生的,又或许因为他全程参与了他的孕育、出生、成长,总之,霍衍居然像极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霍衍朗声一笑,一把将霍曜拎了过来,置在紧实的小臂上掂了掂,“啧,臭小子又重了不少。” 霍曜噗噜噜地吐着口水,抓着他的肩章玩。 温墨跟在后头进了来,他径直绕过了二人,问宋妈:“宋妈,饭好了么?” 宋妈心下叹息,笑着道:“好了。” 温墨便自行去了餐厅。 霍衍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霍曜,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温墨身上,霍衍的神情有些晦涩阴沉,霍曜当然不知道,只拿着没牙的粉色牙床啃着那金质的鹰徽,留下一滩湿漉漉的口水。 夜幕降临,温墨从浴室走了出来,刚到门口,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宽大的床上,alpha侧躺着,正支着脑袋逗着刚洗完澡的婴孩,婴孩穿着毛茸茸的连体服,被逗得咔咔咔笑,挥舞着白胖胖的四肢,兴奋地一下一下弹挺着身子。 温墨别开目光,解了浴袍,赤身进了衣帽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睡袍,很自然摸起床头的手机便往门外去了。 “站住,”霍衍起身了来,平静道,“你去哪?” 温墨淡淡道,“我去次卧睡,这几天睡眠不好,怕吵。” 真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正当到霍衍丝毫拿捏不出他的任何错处,每当他试图让孩子接近他,他总会找到各种合适的借口离开。 霍衍的面色黑了下来。 温墨继续走了出去。 霍曜仍无所觉,翻过身抓着被子放在嘴里啃,霍衍皱眉拉开了,骂了一声,“讨人嫌的小鬼。” 他摸了摸霍曜的脑袋,一边按下床头的座机,“上来把孩子接走。” 没一会儿,保姆急急跑了上来,把霍曜抱走了。 霍衍起身,冷着一张脸去了次卧。 次卧静悄悄的,灯也熄了,整个房间一片阴暗晦涩。 霍衍开了灯,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 温墨微微佝了一下身子,翻过身来静静地看向他,霍衍牙根动了动,俯身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捞了起来,带回了主卧。 一路上,霍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放回了床上,如以往那般搂他在怀里。 床头的灯光散着暖黄的氤氲,短暂的混乱渐渐安宁下来。 霍衍粗粝的掌心滑进了他的睡袍,抚着那平坦的小腹,那个专家的技术很好,这场生育并没有在这具漂亮的身体上留下什么丑陋的疤痕,Omega生得雪白,肉眼几乎看不出来那道浅浅的刀口,只用手摸上去,才摸得出一丁点痕迹,有着不一样的发硬的触感。 他是真的为他生过孩子。 霍衍忽然道:“既是你不想养,明日开始,我让教养中心的人把他接去。” 温墨闭着眼睛,像是不在乎似的,但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许久,他还是开口了,“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答应你的前提是你得是他妈,”霍衍忍着这些日子积攒起来的火气,“霍曜像个有妈的孩子么!” 温墨的呼吸愈发重,浑身都在抖,他推开他,想要下床,但霍衍不让。 “我当不了妈妈!” 温墨终于爆发,“我答应你生下来了!我现在把他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你总是要逼我!”温墨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霍衍实在见不得他的眼泪,只一把按他在怀里,哄一般,“我没逼你,你看,你根本装不了,你以为你够心硬,可是温墨,你的心肠比谁都软。” 霍衍吻着他湿漉漉的脸颊,直击问题的根本,“他不会变成你的累赘,他是你的孩子。” “他就是累赘!”温墨歇斯底里地锤了他一拳。 怎么不是累赘!他的累赘已经够多的了! “我会杀了他!”温墨泪流满面,“我会杀了他!”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我真的会杀了他” “我会杀了他” 温墨万分伤心地哽咽起来。 霍衍心脏重重一缩:“温墨!” “温墨,”霍衍紧紧搂住了他,放软了声音,“乖,我不逼你,冷静点!” 霍衍极力安抚着他,如果这时候霍衍还意识不到他的不正常,那也算瞎了,他心惊肉跳,脊背生寒。 “我不逼你乖乖” 温墨浑身颤抖,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你不能总欺负我。”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胸口,“你不能总这么欺负我。” 霍衍闭上了眼睛,被彻底拖入了一种陌生的情绪绝境。 从那以后,霍衍不再强迫温墨接纳他的孩子,好在霍氏的老宅足够大,除了主院,还有几个从院,第二天,他便遣人将霍曜安排在其中一个从院养着。温墨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恢复以往那般,甚至多了几分明亮,霍衍见状更是彻底熄了让霍曜回到他身边的打算,只吩咐从院的管家,不准将孩子往温墨跟前带。 只是亲自养了三个月,霍曜这臭小子也怪黏他,整日papa,papa口齿不清地叫,加之小东西倒是极懂得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长得跟温墨一模一样,看见霍衍便露出欢喜的神色来,扑上来就是一脸的口水,闹得霍衍倒是舍不下这份当爹的感觉,也便时不时回从院看看他,偶尔兴起,直接扛在肩头带去基地。 已经领教了霍长官酷厉铁血的基地军官们看着那颇有几分慈祥的男人自是跌碎了一地的眼镜,只个个暗道那个Omega太太好手段,一双白玉臂缠得霍长官非但不风流了,连慈父的样子都有了! 久而久之,他们也便见怪不怪了。 霍衍自顾自处理着公务,霍曜在办公桌底下爬来爬去,偶尔抓着他那些古董摆件、枪?械模型把玩,小孩儿又哪里知轻重,三天两头便摔了一件,看着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霍衍倒容忍得很,只啪的一下打他的屁股,一把将他捞起来,放在办公桌上,唤人进来收拾。 霍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眼睛骤然亮了,蹭蹭蹭爬了过去,拿起了那个相框,上下挥舞着。 霍衍乐了,小家伙倒是真认人,他一把将肉乎乎的霍曜抱放在了腿上,指腹轻抚着相框中的Omega,不知道第几次教他, “这是妈妈。” 霍曜水灵灵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相框中的人,“mo!mo!” “不是墨墨,是妈妈!”霍衍拧着锋利的眉头不满道。 “墨墨。” 霍曜手舞足蹈,“墨墨!墨墨!” 霍衍气得抓了抓他软软的头发,咬了一口他肉呼呼的脸颊,骂道,“这傻小子,真看不出是个S级。” 他的目光落在了相框上,照片中的Omega一身洁白的西装,微微侧着脸,一只不知哪里来的蝴蝶停在了他的肩膀上,阳光下,他拢着一层光晕,很极致的美丽,这张照片摄于他们的婚礼上,霍衍很喜欢,让人专门打印出来镶了,摆在他办公桌上,公务处置烦了便看看,倒养成了习惯。 霍衍一把抱起他,“走,回去找墨墨。” 很快,霍曜快满周岁了,已经可以晃晃悠悠走路了,随着S级alpha婴儿的行动能力的提高,也便意味着捣蛋等级的提升,幸好从院的佣人也多,倒是看顾得过来。 “你先去吃饭吧,我来看小少爷。”保姆接过了霍曜胖乎乎的小手。 对面的佣人便去了。 保姆便带着霍曜玩着你追我跑,想散掉些他的精力,晚上能老实早睡,然而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皱起了眉,压了压肚子,面上有些不爽利,她将霍曜放进了堆满玩具的围栏里,揉着肚子。霍曜顺势坐了下去,翻找着中意的玩具,保姆本要唤另一个人暂时看顾,见他自顾自地玩得开心,便打消了麻烦别人的念头,打算速战速决,立刻去了洗手间。 时值傍晚,夕阳的红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霍曜摆弄着手上的玩具,片刻之后便百无聊赖地丢了,便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机动车的声音,霍曜瞬间被吸引了去,摇摇晃晃地攀着围栏的杆子站了起来,他看见一个人从汽车上跨了下来。 霍曜胖乎乎的手晃着围栏,蹦?Q着身子,眉开眼笑,“墨墨!” 但很快,那人消失在他的视野中,霍曜着急死了,使劲地晃着围栏:“墨墨!墨墨!” 他想出去,但围栏挡着他,霍曜焦急地绕着围栏团团转,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玩具收纳盒,吭哧吭哧地拖过堆在围栏边,攀爬了上去,然而脚一滑,霍曜呼噜一下滚了下来,他瘪着嘴都快哭了,又不服气地爬了起来,抓过另一个收纳盒,叠加了上去,这下,他终于能顺利翻过了栏杆,扑的一下摔在地上,好在玩具房到处都铺了软包,不至于受伤,他爬了起来,摇摆着肉呼呼的身体爬下了楼梯。 这会儿正是晚餐的时间,佣人们正忙着交接吃饭,秩序略微混乱,居然没有人发现霍曜小小的身体穿梭在主从院之间,他摇摇晃晃地朝着主院走了去。 客厅里宋妈正哼着歌儿认真地摆着餐具,在她背后,霍曜正赤着胖乎乎的脚丫跪爬着上了楼梯。 “墨墨” 他终于费力爬上了楼,可几个房间都黑乎乎、空荡荡的,没有他的墨墨,霍曜扁了扁嘴,委屈极了,“墨墨” 他推开了角落里的一个大门。 落日的余晖中,温墨正背靠着阳台坐在地板上看书,听闻响动,他抬起眼眸,一个肉乎乎的婴儿正流着口水看着他,眼睛滴溜溜,黑乎乎的。 啪嗒一声,书一下子掉在地上,温墨几乎是惊恐地站了起来,整个背贴在了墙上。 霍曜摇摇晃晃踢踏着小短腿朝他走了过去。 不要过来,温墨发着气音,紧紧贴着墙,几乎在可怜地求。 但霍曜只摇摆着胖乎乎的身体朝他走了过去,他兴奋极了,挥舞着胖手,“墨墨” 他停在了他面前,咧开了嘴,眼角弯弯的,奶声奶气地,“墨墨” 他满足地抱住了温墨的腿,抬头依恋地看着他,“墨墨” 霍衍迈出长腿下了车,照例先去从院看霍曜,还没进大门,便看见乱成一锅粥的场景,霍衍拧紧了眉头,冷声问:“怎么回事?” 一个佣人哭丧着脸上来,“先生,小小少爷不见了。” 霍衍脸色铁青,喝道:“还不快找!” 他迅速脱去外套,一把扯掉领带,匆匆地穿梭在各个房间,从院已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很快,调取监控的管家捧着个平板跑到他面前。“霍先生,这是几个楼道的监控。” 霍衍冷静而迅速地略看,力图用最短的时间寻找目标,他终于看见了小家伙的身影,又顺着行迹拉了几帧,心下咯噔一声,立刻放下平板朝着主院跑去。 他三两步便跨上了楼,先去了主卧,没有人,又一一搜罗了几间,依旧不见人影,最后,他停在了书房门前,不知为何,霍衍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让他心跳得很快,他深吸了几口气,轻轻地打开了门。 夕阳的余晖中,书房里的一切蒙上了一层光晕,温墨眉目温柔,他盘着腿,怀里坐着他们的孩子,二人一起翻看着那本画册,霍衍第一次看见霍曜这只皮猴子这么安静,他乖乖地坐在温墨怀里,很认真地听着他的墨墨娓娓道来。 霍衍的心一下子变得极其宁静。 他悄无声息退后一步,轻轻地带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鲁伯特之泪现象摘自百度。 第56章 进程 那是一个黄昏, 多年后的霍衍仍还记得。 晚霞中,他的一生挚爱拢着一层薄薄的柔光赤着脚牵着一个孩子步下了楼梯,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亚麻长裤, 低垂着眸子, 温声细语同那个孩子说着些什么,他在笑, 唇角含着春意般的柔。 霍衍不由得被这样的画面吸引,一股安宁的潮再次涌上了心际, 这让他的心底如一汪沉静的湖泊, 所有的喧嚣都已渐去,只留下波光粼粼的风的形状。 下楼梯对于亟满周岁的霍曜来说,显然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极力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胖乎乎的身板,终究是啪的一下跪在了踏板上, 温墨笑了笑,俯身将他捞了起来, 抱在怀中,向霍衍走了去。 霍衍瞳仁一动, 居然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只端起杯子, 喝了一口茶水。 宋妈已经将晚餐端出来了,她显然很吃惊,一边摆着餐盘,目光却仍忍不住往他们身上瞧。 温墨将霍曜放在了腿上,望向霍衍, 他的眉梢仍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这是哪里来的宝宝?” 霍衍端杯的动作僵住了, 他对上了温墨的眼睛。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温墨轻轻抚着霍曜脑袋上柔软的毛发,轻声笑道,“他怎么知道我叫墨墨。” 温墨面上浮着一点淡淡的光芒,似有些羞赧一般,“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绲币簧?,金质的餐叉掉在了地上,宋妈手足无措一般,双手不安地蹭着围裙,“对不起,先生。” 她立刻拾起了餐叉,强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立刻换一支来。” 还未得到允准,宋妈落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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