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野百合_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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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手夹烟，另一手持勺，挖了一大勺他也叫不出名字的冰激凌送入口中，好凉，凉得脑仁疼，搞不懂大冬天吃冰是种怎样的追求。 “这个口味怪怪的……” 苏沐橙看叶修吃的那个球，杏仁味的，她还挺喜欢的，便道，“是你在抽烟的原因吧，这个味道的回味挺香的。” “是么？”叶修犹豫着，嘴里发苦，皱着眉，喝毒药似的吞咽。苏沐橙都以为叶修不打算说他把周泽楷怎么了，这个话题就这么掀过去了，叶修却又开口了，“也不是太大的事，就是我跟小周开了个玩笑，开过了呗。” 苏沐橙一听，更好奇了，“什么玩笑啊？” 叶修故作严肃地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打听。” 苏沐橙本来是不知道的，叶修这样说，她还是不知道，不过大体范围有了，女孩子不好打听的嘛。苏沐橙朝着这个方向去理解，理解不了地道，“可是我看网上说，同性之间，互相开些那种玩笑很正常啊！我和云秀很多事情都不避讳诶。” 那种是哪种啊！叶修真想知道苏沐橙天天都在网上看什么。同性之间是很正常，俩老爷们之间也很正常，可是一个老爷们对一个同性恋就不正常了啊，这不跟一介直男调戏小姑娘一个道理么，说难听点都叫性骚扰了――叶修当然不会这么说了，叶修只是说，“可能是小周脸皮太薄了吧。” 说着难吃，他还是坚持把杏仁口味的冰激凌球吃完了，一大口一大口的，烟都没顾上抽，烟灰结了长长一串，掐在烟头上，多亏了他手稳，都没掉下来。倒是分给苏沐橙的那三个球，苏沐橙光顾着说话听话了，没怎么吃，化的比吃的多。 “那你以后就跟他掰了？你们关系不是还行么，开个玩笑至于么？”苏沐橙说。叶修无语，他有理由相信，苏沐橙是逮着机会，要在他身上把一年份的八卦次数用完。他说，“是啊，他这不就仗着关系还行，给我甩脸了么，估计下次见你也要绕道走了。” “……” 叶修前面的话，苏沐橙还在认真听认真分析，但从那个“可能”开始，叶修那种惯常的轻快口气又出来了，跟说“我一个人干霸图十个”“我一个一指禅，老韩就跪了”的口气似的，一听就不靠谱，苏沐橙不由得怀疑，叶修从头到脚就是在编好玩的，哄她玩。转眼间，就到了农历的新年，按照惯例，职业联赛休赛一周。不管是叶修还是周泽楷，这个年过的跟上一个相比，在流程上没有区别。叶修没回家，和苏沐橙一起，年夜饭都是在嘉世的食堂吃的。他和叶秋的QQ聊天记录半个月没有刷新了，年二十九那天，叶秋连环夺命地敲他，问他要开什么条件才可以回家过个年，叶修直接装死没回。周泽楷的父母都在外面忙，回不来，三十晚上周泽楷去了奶奶家，陪二老守岁，大年初一则在走亲戚和被亲戚走中度过了。大年初二这天，家在S市本地的轮回小伙伴们聚了个餐。老规矩，有家属带家属，没家属带家畜，可两年过去了，除了方明华年年都带着家属列席外，剩下的该形单影只的还是形单影只，狗啊猫啊的都没多一只。席间，杜明高喊着队长连你这种分裂男女同胞的脸都单着，单身亦何惧，然后干了一杯掺了雪碧的啤酒。周泽楷端着高脚杯，对着杜明，在玻璃转盘的边沿上磕了一下，也一饮而尽。他这杯是货真价实的啤酒。方明华瞧在了眼里。很多介于能说和不能说之间的话，喝点酒，就能说了。等到饭局吃混乱了，他挨到周泽楷身边去。周泽楷看出方明华有话要说，低下头，耳朵往方明华那边凑了凑。驳船冒着烟从江面上驶过，方明华的话也过来了，“小周，你是不是在和叶秋谈恋爱？” “……” 见周泽楷摇头，方明华连忙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平安夜那天，我看到你俩在楼梯上抱在一起……你放心好了，就我一个人看到了，还有，我对你的性取向没任何看法。”方明华一股脑地把周泽楷可能存在的顾虑都说尽了。可周泽楷还是摇头，这次他弯了弯嘴角，似是在笑，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心里跟着咯噔一下的笑。周泽楷是摇头了，否定了，可看他表情带出来的回馈，“你和叶秋是不是好了？”怎么看，都不像无稽之谈，而是有方明华想不到的隐秘曲折在里面。方明华已经开拔了，这个关口再让他收队，没事人似的坐回去，也不现实。人不都是这样么，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不由得就操开了心。周泽楷的感情状态很难猜么？感情无非两种套路，在一起了，分手了。周泽楷都说了没在一起，那就谈不上分手。往没搞上的方向走一走，要么是两情相悦，差一层窗户纸，要么是一方喜欢另一方，得不到回应。瞧周泽楷这黯淡的神色，方明华的判断呼之欲出了。 “……是你……单方面喜欢叶秋？”方明华试探性质地问道，悄声细气的，怕刺激到周泽楷似的。周泽楷的眼睛里闪过很多方明华看不懂含义的东西，就是没有一点是否定的，没有否定，不就是承认了么。哎。别看方明华现在的感情生活称心如意，他也是被情苦熬过来的，可以说，正是有了失败的感情经历，他在开始新的恋情后才更懂得珍惜和包容，最终修成正果，夫妻双双把家还。所以他看周泽楷这副吃了不熟的梅子似的，苦苦涩涩的样子，半句话也安慰不出来。大多数的安慰都显得冠冕堂皇，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不如一切尽在不言中，拍着人家的肩膀，让人家多喝两杯。方明华沉浸在自己DIY的秋风悲月中，突然刹住车，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是他拒绝你了，还是你就没表白？” “……”周泽楷抓着啤酒瓶子的细长部分，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了，方明华知道了，依着周泽楷的性子，他是不可能跑到叶秋面前告白说“叶秋我喜欢你不是崇拜你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打炮的那种喜欢”的。那方明华就搞不懂了，“纯单恋你见了叶秋躲什么呀？不应该冲上去刷存在感么？” 周泽楷抿了一口酒，咽下去，酒的味道冲进鼻腔里。他的眼珠上挑，瞄住吊顶中间的灯。几乎要晃了眼。单恋是不用躲，可他都成了差点趁人之危把人啪啪了的单恋了，这就该躲了。躲了，对大家都好。这确实是那天过后，周泽楷的真实想法。他那半晚上的烟不是白抽的，冷静下来后，对叶修的所作所为让他惭愧。正是这种惭愧，警醒了他。周泽楷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他把放在叶修身上的感情看的太简单了。最初他想，突如其来的感情中能有多少是真正的爱意呢？甚至，他都分不清楚，他是真喜欢叶修到了一定地步，还是只能埋于心底遗憾和身心的空虚被放大了，跟他玩抗议，反弹，自行制造出了很喜欢的假象。连他自己都不太好意思称这种充满了未知的感觉为爱。正因如此，他才敢于顺其自然，任其发展，不刻意回避与叶修的交往。反正所有的简单与未知都逃不过时间，时间会让它们慢慢变淡，消失。过去，过去这阵子就好了。然而，时间是一秒没停地过去了，周泽楷却没能如愿。他一次次地与叶修见面，与叶修纠葛在一起。在当时，他身居其中，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后来回过头来想想，其实他每接触叶修一次，对叶修的感觉就跟着刷新一次。刷新到最后，分得清的，分不清的，都统统分不清了，只有叶修，在他心脏上，一笔一画地清晰起来。比纹身还要疼，还要难清除。周泽楷方才开始有意识地抵挡，只是为时晚矣，这些东西都深刻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了，随便提取一下，就如泉水下流般地涌出来，被动地涌出来。毫不费力。他越抵挡，越汹涌，几乎把自己淹了。那晚发生的事就是铁证，是他落水后地挣扎。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周泽楷所能做的，也只有躲了，暂时不要叶修出现在他的面前。饭桌上那么吵，坐在那，跟进了菜市场似的。很嗨的吵闹声断在了周泽楷身上，周泽楷就像一片很深的海，方明华说出去的话都沉入海中，连个气泡都没冒上来。队长和奶妈在那玩沉默挺博眼球的，方明华差点就要伸开五指，往周泽楷眼前摆摆，帮他回神了。周泽楷却出声了。 “都过去了。”他说，嘴唇几乎没有动，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意思是……放弃叶秋了？这时候方明华肯定要顺着周泽楷的话说，“过去了也挺好的，长痛不如短痛……” 在一个约等于失恋的人面前，方明华这种话，道理再实在，也没什么力度，但落到周泽楷耳朵里，周泽楷蓦地怔住了。扪心自问，他要放要躲，除了为了职业前途，除了不想掰弯叶修，是不是多少也有点是为了自己？攻克叶修并非易事，他不想一直吊着，受求而不得的煎熬，所以就像方明华说的，认清之后，长痛不如短痛了。一切的起点，不外乎是跟自己较劲，还是对自己好点。过完年，荣耀职业联赛常规赛第二轮开打，比赛顺序不变，主客场调换。掌握着主动权的一线战队，已经提前向最终排位发起了冲刺。看排行榜，前第一第二名是一个分水岭，三到六名是一个分水岭，第二梯队比分咬得很紧，一场直接的碰撞，第三名可能掉下来，第六名可能升上去。轮回目前排第四名，在轮回身后，嘉世排第七名，距跌出季后赛区仅一步之遥。荣耀第一人的叫法不知何时又被人翻了出来，粉丝津津乐道的候选人名单中，周泽楷的呼声渐高。而他在单挑中日益凶悍的表现，不仅让粉丝尖叫连连爱他多多，连比赛解说也爱他多多。解说周泽楷的比赛，直接，痛快，淋漓，没有太烧脑的部分，都呈现在画面上了。就算对方想智取，将周泽楷拖入自己建立的节奏中，拖垮他，也很快被周泽楷摧枯拉朽地毁掉了。 “周泽楷冲出天雷地火，一步没停……周泽楷甩狙了，在如此难瞄准的视线条件下直接上了大招……漂亮，最高伤害命中！荣耀要是射击类的游戏，可以直接结束战斗了……” “……我们来看下技术统计，一枪穿云的左右手枪使用频率几乎相同，这太可怕了！周泽楷的技术似乎又取得了质的突破……” “鬼神盛宴……哎呀，可惜！没能引爆，吟唱被打断，是……僵直弹？没错，是僵直弹！一枪穿云陷在暗阵里，周泽楷还能准确命中目标，这是怎样的判断！……” …… 获胜后导播切出两个特写，一个给操作者，一个给角色，两个窗口中，周泽楷的脸和一枪穿云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赛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江波涛转移了砸向周泽楷的各种问题，扶着话筒，和煦地微笑，我相信没有人会甘心年年只做总决赛的观众吧。轮回战队一直很低调。早年是实力低调，队伍过于透明，想高调也没人理你。现在有张扬的本钱了，又拜闷瓜队长所赐，在场面话上毫无建树，继续低调。低调没错，粉丝也引以为自家战队的美德。只是该喊口号的时候，也得喊起来，展示一下野心和血性，给粉丝打打强心针。轮回难得高调一次，年度奋斗目标直指总决赛，没想到，旋即就被更高调的新闻覆盖了。只不过搞出更大新闻的皇风战队，一点儿也不想出这个风头，恨不得所有媒体和粉丝遗忘他们一阵子。实在是……有哪个战队愿意曝光最大的赞助商宣布不再提供赞助的新闻呢。一时间，内行外行讨论热切，说什么的都有，以皇风的处境为武器，互相比划拆招。有内幕说皇风老板和赞助商原来是朋友，闹掰了，所以人家要撤资。还有小道消息说，赞助商扔下烂尾楼跑路了/是洗黑钱的，害皇风老板也被请去喝茶了。不管真相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风目前面临着不小的经营危机。大家唏嘘之余还要唏嘘，上次感叹皇风成为落拓最快的豪门战队，都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再次收到关注，居然还是靠负面新闻。 “这个事对皇风的影响有这么大么？” 夜里，苏沐橙坐在叶修床上翻看荣耀新闻八卦，她敷了一毛钱硬币那么厚的面膜，说话张不开嘴，含着口水似的。叶修床头摆着一站台灯，叶修脑补着那种颜色的灯光照到苏沐橙脸上的效果，觉得还是先别回头了吧。他拿小号打着游戏，说，“皇风现在今非昔比，大赞助商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不单是钱的事，还有内部军心的稳定啊，等等，你想想看，一直合作良好忠贞不二的赞助商不愿掏钱了，皇风的人也会想战队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口气间，也是有些英雄末路的缅怀与慨叹的。苏沐橙在叶修身后，想明白了地哦了一声。接下来的两轮比赛，叶修一语成谶，皇风遭遇两连败，两轮仅积一分，排名跌至十四位。送皇风一程的队伍，一个微草，一个轮回，都是风头正劲的，但是按照皇风的纸面实力，要不是状态不济，怎么也不该输得这么难看。皇风战队就像一把年代久远的凳子，破旧磨损的地方越来越多，现在终于连腿也折掉了一条。轮回战队从B市飞回来，稍作休息，当天下午开了复盘会议，会议一般由江波涛主持，江波涛看不出或遗漏了的地方，再由周泽楷做补充。外人可能会被迷惑，轮回的人自己可不会，轮回的战术核心从来都有且只有一个周泽楷。周泽楷话太少了，赛场上布置任务也讲究言简意赅，队友们解读比赛的水平跟不上，理解出现了偏差，战局瞬息万变，战机就这么延误了。江波涛能够理解周泽楷的意图，穿针引线般地把轮回拴起来，说白了，主要也是基于他不俗的战术水平和察言观色的能力，能比别人看的想的更多。会开完了，队友们说笑着走出去，江波涛在主讲台前敛资料，收拾U盘，随大流地跟周泽楷谈起目前的热门话题皇风战队的事。周泽楷听着，想也知道，只是听着。他习惯了开会时把手机调成静音，倒扣在桌面上。他翻过手机，刚把状态调回来，电话就打了进来，铃声在他手上炸响，来电显示，叶秋。江波涛的讲话声一下子变得渺小而机械，有两秒钟的时间，周泽楷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出去接个电话。结束掉犹豫，周泽楷向江波涛打了个这样的手势，站起来往外走。周泽楷怎么也没想到，叶秋打过电话来，居然是询问他皇风赞助商收回赞助的事。问的是跟叶修八杆子打不着的皇风，咨询的对象还不是叶修，周泽楷搞不懂叶秋的套路了。好在叶秋没让周泽楷雾水太久，他问皇风，只是拿皇风做例子，问一问赞助商收回赞助对战队的冲击能有多大。隔行如隔山，叶秋虽是生意人，对职业俱乐部的运作方式也不够了解。跟人打听事情，交代全盘是礼节，示人以诚，要不人家也没法捡重点回答呀。叶秋索性和周泽楷说了，他最近才知道一桩事，之前有家企业，本来是要赞助嘉世的，后来不知怎的，变卦了，选了其他的战队做赞助对象。这家企业的老板和叶家是旧识，叶秋推测，没准是他和叶修的老爷子背地里干预了，给叶修敲敲警钟，以至于嘉世到手的鸭子连皮带毛一起飞了。叶秋人在B市，皇风是B市的战队，各类报纸上，关于皇风困境的报道和分析不免多一些，叶秋看了，动用了举一反三的能力，联想到了嘉世……这个事，他要是去问叶修，叶修肯定没两句实话，他就想到问周泽楷了。叶秋不间断地说了三分钟的话，周泽楷就跟睡着了似的，一丝响应都没有，捧场的嗯啊哦都没有，搞得叶秋以为电话断线了，还要拿到眼皮底下瞧一瞧。他知道周泽楷不爱说话，可这是不爱说话么，这是直接把嘴缝起来了吧。 “喂，小周？呃……？”叶秋喊着人，突发奇想，莫非只有周泽楷这种八风吹不动的人，才能拿得住叶修那种煽动八风的人？ “……”事实证明，周泽楷没睡着，也没挂电话，叶秋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不一样。”他说，站在会议室外的窗户前，望着窗外梧桐空洞枯黄的枝桠，风送过来，像一支支悬在半空的箭。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叶秋追问。 “战队不一样，嘉世底子厚。” “所以少个把赞助影响也不大？” “嗯。” 从周泽楷那里得到了说法，叶秋再看这件事，眼光就不一样了，他还想以此来刺激叶修一下，让你少小离家老大还不回。 “我跟你说个事。”叶秋在QQ上敲叶修。 “不想听。”叶修看这个，捣鼓那个，随手一回。叶秋怎么可能叶修说不想听他就不说，他当没看到，把跟周泽楷讲述过的故事搬到叶修这里，再讲述一遍。不同的是，跟周泽楷说，叶秋用了诸多不确定的猜测口吻，跟叶修说，他言之凿凿，说得跟亲眼所见一般。叶修的小心脏有没有被惊得扑通扑通跳叶秋不知道，叶秋只是见了，他和叶修的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出现，消失，再出现。很明显是打一段字，停下来想想，再打一段字。 “你就编吧。”漫长的等待后，叶修回了几个光杆司令般的字。叶秋还在心旷神怡，才不信叶修的老神在在，“你不信？不信你在那纠结半天干什么！” 这次叶修回得特别快，“没，我就纠结了五秒，刚才键盘上一个键按下去，上不来了，我拿指甲锉才把它扣上来的，这个键盘该换了，你卡上有钱没，借我两百块。” “……” 叶修还真不是故作镇定。叶修比叶秋设想中的要理智得多，他认为父亲办不出这种事，企业反悔撤赞助，八成是找到了更符合利益要求的战队，或私人原因。理由是―― “他要是有这个心，我还能安稳坐这打游戏么，早被绑回去了。” 好有道理，叶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他，便说，“看不出你比我这个常在身边的儿子还懂老爹的想法。” 叶秋是在讽刺么？叶秋肯定是在讽刺啊，叶修也看出来了，完全不在乎，反而一本正经地跟他分析起来，“你看，咱俩角度不同……” 没了。叶修话说一半就没了下文，徒留叶秋对着电脑屏幕摸下巴，什么角度不同啊？哪里不同啊？ “你人呢，把话说完啊！”叶秋把键盘敲得门外都听得到。叶修关了网页，发了个带问号的小人过来，“咦，原来我没说完啊？” “……”上面有没有字你看不到么！叶修沿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你一直跟着老爷子干革命，熟悉他那些手段和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遇事就会往这方面想，我想的没那么复杂，我就是觉得，他应该懒得用这种事来震慑我。” 唔……叶秋站在叶修的逻辑里，仔细一想，还挺在理。叶修的话又跳进对话框，“换了是你，你会这么做么？” 叶秋不假思索地答，“不会。” “换了我，我也不会啊”叶修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话是没错，但是推导出这一结论的论据怎么这么别扭…… “照这么说，还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叶秋被叶修启发得开了窍。 “什么？” “以咱爸的性格，估计不会到处宣扬，他有个不争气的儿子，离家出走跑去打游戏。” “……”，叶修深以为然，叹道，“所以当初我把你按在家里，自己走了，我这是在带你受过啊！” “……”叶秋强撑着没昏过去，你总有理由！这个话题过了，叶秋找叶修也不单是为了戳楞他。叶秋问，“咱爸过五十大寿，你回不回来？” 叶秋说这个话的时候，自己都不抱希望，就是不问问叶修，他难受。可希望总爱在人不准备的情况下降临，叶修顿了顿，回问，“是这个礼拜天吧？” “对啊，难为你还记得。” “到时候你跟我说下在哪个饭店吃饭，我直接过去。” 叶秋发了两排感叹号来表达内心的不平静。功德圆满，临下前，叶秋想起一个事，觉得还是跟叶修报备一下比较好。 “今天跟你说的这个事，我也跟小周说了。” “哦。” “我想着问你你也没句实话，报喜不报忧，我就先问了问他，你们这种单位内部的一些情况。”叶秋继续道。叶修的字隔了一会儿才跳出来，“我也跟你说个事，我俩分手了，你别再麻烦人家了。” “啊？！”叶秋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发个狂喜乱舞的表情好，还是发个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表情好。不过叶秋没多说什么，他预备等见了叶修，再当面问谁踹谁怎么踹的的问题。打发完叶秋，叶修的QQ又响了，叶修点开一看，是沉寂了好几天的嘉世队员群。里面有一个网址，方锋然发的。嘉世内部群的群名片是实名制，不是账号卡制，这样显得比较亲切。开始确实如此，一队人在群里聊天灌水，啥都说，也会讨论战术打法。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群里除了讨论战术，就没人说话了，讨论战术也主要都是叶修在说。 “是什么？”叶修问着，点开了，千篇一律的楼盘广告蹦出来。 “上林苑二期的团购报名地址，叶队要不要也买一套？当投资也不错啊。”看到地址，陆续有人冒出来。 “我没钱啊。”叶修很直白。很多人羞于启齿的话，让他说的跟上厕所忘带纸似的。然而没人相信。 “叶队跟我们也藏着掖着啊！” “就是就是，你要是没钱，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叶修只是呵呵一笑。 “刚才我和王泽在门口那个饭店吃饭，碰到老板和崔经理了，幸好我们快吃完了，打个招呼就走了，要不然跟老板在一起吃饭，多别扭。” 说这话的人是贺铭，他打完这一段字，紧接着发了个炸裂的表情，“靠，错窗了。” 几个人很给面子地发表情嘲笑他。再然后，嘉世的群里像清晨未明时分的路灯一样，啪得灭火了，陷入白日的沉睡。嘉世宿舍两百米开外，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里，陶轩和崔立推杯换盏，下酒的佐料除了饭菜，还有近来圈子里热议的皇风危机门。陶轩崔立从经营者的视角去看，讨论的内容倒和职业选手们的不大一样了，除此之外，撤赞助一说，也触动了陶轩那根被叶修削减得极细的神经。上次那个没谈拢的赞助，就是对方回过头来，要求加上“战队队长帮助宣传企业产品”之类的条款。这条款也没太为难陶轩，规定了一年几次，次数不多，但哪怕是一次，陶轩也没法把叶修搞过去。嘉世没到皇风那种少盘菜就开不起饭的地步，可快到手的赞助跑了，比这笔赞助从没向他招过手，还要窝火。老板有老板的威严，这些话，陶轩当然不会直肠直肚地向崔立抱怨。他不提，崔立当了这些年经理，还不会揣摩上意么。崔立向陶轩透露了这么一件事。 “我打听了，越云那个孙翔，战斗法师玩得也挺好的。” 听了这话，陶轩端起酒杯，慢慢送到嘴边，悬住了，自言自语似的道，“越云那种战队，账号卡也没什么厉害玩意……” “说的是啊。”崔立赶紧说。陶轩瞟了崔立一眼，“打完这个赛季再看看。” 叶父五十大寿的当天叶秋才知道，叶修是要到B市联盟总部开会，顺路，才回来的。不管怎么说，能回来就好。队长级别的会议，周泽楷肯定也参加了，这周轮回客场打呼啸，星期六晚上比完赛，星期天一大早，他和林敬言搭着伙飞到B市。会预定下午开，联盟对刚比完赛就出差的队长们很贴心，一早定下了房间，让他们休息一晚再归队。在云上呆得无聊，飞行时间短，打个盹也盹不踏实，人处在将睡未睡的状态下，最容易离题八百里地胡思乱想，周泽楷就想了，这次，不会再把他和叶修安排进一屋了吧，没有任何理由了。他和林敬言一同到，他俩住一屋的可能性比较大。到下榻酒店，联盟派来的接待员早等在大堂了，引着周泽楷和林敬言去办入住手续。拿了房卡一看，每位队长都给安排的单人间。想到飞机上惦记的事，周泽楷有点尴尬。大概是触底反弹了，周泽楷不仅没跟叶修分到一间屋子里睡，下午冯宪君主持的会议上，他也没看到叶修。叶修就没去开会。叶修不是没来B市，而是来B市了，没来开会。他房间都登记好了，还是主席秘书亲自陪同办理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长方形的会议桌坐满了，冯宪君看着唯一凹进去的位置，脸色不太好，药瓶桌上放。和冯主席脸色差不多的是韩文清，他对一切不守规矩的家伙都没好脸。几个和叶修比较熟的队长，众志成城，纷纷发动群众，寻找叶秋。找人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打手机，叶修绝了，没手机，QQ上留了言，也没人回。眼下可不是吐槽他山顶洞人生活方式的时候，众人委派楚云秀为代表，电话打到苏沐橙手机上，问她知不知道叶秋去哪了。苏沐橙说，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就不知道了。楚云秀多少了解，叶秋的事，苏沐橙口风严，不会乱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