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野百合_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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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人聊天不礼貌，轮回的老伙伴自觉移开视线，框里内容他没看清，那一大片你来我往配成双的格式，他倒留下印象，不禁称奇，居然有人能跟叶秋好好聊天。他也不想想，能跟周泽楷好好聊天的，同样不是一般人。队友们关注的东西，周泽楷也看了的，还挨个点开浏览了几派主流观点。暂时没拿到冠军，有什么问题？四赛季之前的霸图也没拿到冠军，五赛季之前的微草也在陪跑。中国人喜欢的重要见面方式之一，就是凑在一起吃顿饭。叶秋定下的吃饭地方是H市一家自助餐厅。为什么约在H市？约别的地方专车接送叶修都不一定去，还是勤快的人跑一跑。为什么约在自助餐厅？叶秋说了，自助餐厅是个校检场，可以窥到很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节，帮助判断人品。比如说取餐时遇到女士，会不会让女士优先？比如说拿餐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反正花了钱的，吃得了的吃不了的拿一大堆，铺张浪费…… “行行行，打住！”叶修在QQ上说，他只不过随口问了句，为什么要在那里吃，就牵出这么多废话，“你一个直男哪懂得这些，是不是在什么不靠谱的论坛看的帖子？” 叶秋淡定地关掉网页，“这是基本的察言观色能力，跟直不直弯不弯没关系。” 叶修从叶秋的话里淘出了惊喜，“很好，看来你已经接受了小周，都考察起人品了。” “小周？就是你处的内朋友？”叶秋问。 “是啊，我没跟你说过他姓什么叫什么么？”叶修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没，他叫什么？” “周泽楷。” 一分钟后，叶秋的气急败坏通过标点符号这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一展无遗。 “怎么？合着你们还一个单位的！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哥。” “我们哪一个单位的了！”叶修奇道，他猜叶秋是拿周泽楷的名字百度去了，但他不知道叶秋的逻辑哪里出现了偏差。 “你俩是同一个一级单位，不同的二级单位，往根儿里说，不就一个单位的么！” 叶秋对荣耀联盟的解读很神奇，道理却是普世的、放之四海皆准的，没什么错。叶修敲烟去了，一时没回上话，叶秋又追话上来，“你那个职业那么特殊，万一被人发现你是同性恋，对象还是有竞争关系的对手，这能行么？” 不得不说，叶秋拆解问题的眼光还是相当到位的，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叶修和周泽楷关系的最大危险。当然不能行了。可因为是假的装的，叶修完全不心虚地道，“没事啊，我俩特别会保密，平常谁也看不出来，要是有人知道了，那肯定是你说的。” 曾几何时，叶秋各色社交工具的签名一律为“一名苦情的BOY”，跟叶修（及其传说中的男友）见面前，终于舍得改为“尘埃落定”。搞得叶秋的员工脑洞大开，以为老板是在记录恋爱的心路历程，之前是上下而求索，现在是锁上了。见到周泽楷，叶秋脑中有一块地方蓦然醒了，不是被周泽楷惊心动魄的长相叫醒的，而是被他查百科时忽略的问题叫醒的。周泽楷的年龄问题。周泽楷的穿衣风格是时下流行的，不功不过，全靠人撑，五官轮廓有了些深邃的模子，却仍然显得青嫩。气质倒是偏沉稳的。这……怎么看也不到二十吧？寒了暄落了座，男人之间没那么多一不能问二不能问的讲究，叶秋开口便有礼有数地问，“哥儿们哪年的？看着年纪不大啊。” “啊？”周泽楷没听明白似的。他走神了。神识辫成一条电线，接到了叶修说过的话上面。叶修告诉过他，真正那个叶秋怀疑他装GAY，会找专门人士来甄别，所以才要周泽楷这个真GAY来助他装GAY。周泽楷当时还想，你玩谍战呢，这下见了叶秋，他承认他错了，有其兄必有其弟。叶秋还真带了一个人来！不过，即便如此，周泽楷也没按照叶修的指示称呼叶修，周泽楷压根就不称呼叶修。叶秋带来的人，周泽楷也见过的，一面之缘，就是去年跟叶修一同出现在咖啡馆、怒斥他“丧尽天良NTR”的那位。叶秋开始就介绍了，这是他和叶修的远房表哥，叫叶枫。看着叶枫投过来的雾一样的眼神，挟着很多意味深长的内容，周泽楷很想望天，不理尘世琐事。他觉得自己大概过不了关了，要有负叶修所托了。周泽楷转而去看坐旁边的叶修。叶修早上起晚了，没吃饭，进来就敛了一盘子菜，埋头大嚼，既当看不到叶秋叶枫，也视周泽楷为无物。还没到饭点，整个餐厅十分空旷，从窗玻璃里瞧出去，暑气蒸腾，天蓝水澈，远处的绿树堤岸变得细长，成了水天的色彩分界线，一艘船荡在上面，就像挂在窗棱上。除了服务员就两桌人，只有叶修一人在吃东西，吃得很有食欲，把人都看饿了。垫完胃，叶修把盘子一推，点了根烟，周泽楷掂了烟灰缸过去，放他手边，他敲了敲烟灰，先对周泽楷说，“这个蚝油菜心挺好吃的，一会儿你尝尝。”再对叶秋说，“你也尝尝。” 叶秋显然不太想尝，也不关心菜心。叶修又道，“他比咱们都小，你俩跟着我喊小周就行。” 叶枫抢着说，“我知道。”并且报以“我还知道得更多”的表情。叶秋跟叶枫并排坐，看不到，叶修吐泡似的吐烟圈，无视。本以为年龄的议题就这么掀过去了，周泽楷偏乖乖地把年龄给报上来了，说20。叶秋看着也不像是虚岁，但还是比叶修小好几岁呢，都快小出一个代沟了，正是没定性又爱疯的年纪，不靠谱，贪图一时新鲜，早晚得拉倒。周泽楷如何看不出叶秋对着他的年纪犯嘀咕，他干什么来的，必须得表现呀，只好硬着头皮说，“放心，不会欺负他的。” 叶秋心想，要有欺负这种事发生，也是反过来，不过这个保证他爱听，满意地点点头。家长似的。叶修呵呵道，“要有欺负这种事发生，也是反过来。” 周泽楷静静瞧着拆他台的叶修，没话讲。取餐的时候，叶秋和叶枫一组，周泽楷和叶修结伴，当然是叶秋有意安排的，便于观察。叶秋坐在座位上，目光探照灯一般扫着叶修周泽楷，同时夹着一个西兰花放到嘴边，要吃不吃，装模作样，好像那个西兰花高大威猛，能挡住他似的。他推推旁边卷意粉的叶枫，问他能看出什么来不。叶枫放下叉子，吁了口过来人的气，“虽然……但是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喜好和选择。” 虽然对方是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左飞飞，右飞飞。叶秋的联想力再丰富，也想不到叶枫在说尊重“周泽楷”这个喜好和选择，便实打实地跟他交了底，“我不是对基佬有意见，我这不是怕我哥骗我么，本来好好的，说弯就弯了？”叶秋展现出了对偷自己行李离家出走、偷自己身份证报名打游戏的哥哥的极度不信任，他接着道，“他要真是，是就是呗，他乐意就行，爸妈那我可以先顶着，能顶多久是多久。” 叶枫的筷子一起一落又一停，“这话……你该跟叶修好好说说。” 叶秋说话间也没落下看周叶，“有些话，我不说他也知道，他不说我也有数，只不过我们兄弟，这几年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 好奇怪的相处方式。不知道是被这俩表弟的兄弟情打动了，还是觉得既然被请来了好歹干点什么，叶枫拍着叶秋的肩膀说，“你不是同道中人，很多事你不懂，这样吧，等下我找个机会劝叶修几句。” “嗯？”劝什么？周泽楷和叶修一人拎了个盘子，逛到海鲜区。叶修不挑食，但懒，随便捡了几样没壳的软壳的，堆在一起。周泽楷夹了几条帝王蟹脚、生蚝，又转过去拿了些柠檬。他把装满了的盘子给叶修，又拿了个空盘。刚要换地方，给叶修一把扣住手腕。 “？” “你的盘子还有空，再夹点虾。” 周泽楷的盘子当然还有空了，周泽楷的盘子都是空的。叶修说着，身体侧倾过来，捏着夹子的手从周泽楷赤裸的小臂上蹭过去，夹红虾。 “叶秋肯定在看咱俩，装得像点。”叶修在周泽楷的耳朵边上吹气，还身先士卒，装得更像，来回夹了两次虾，都放进周泽楷盘子里。制造浓情蜜意，疼爱小对象的案发现场。他又随口报了个饭店名字，“对了，我想起个事问你，你们S市是不是有这么个饭店，沐橙说想去吃一道叫海陆空的菜。” 从叶秋的角度看过来，两具规矩站直的身体失掉了规矩，向着彼此收紧、闭合。两个都穿着白色T恤的人，像一个人的上下嘴唇那般，抿在了一起。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皮肤都被烘凉了，可叶修贴住他的瞬间，周泽楷还是觉得很热，仿佛一个铜皮暖炉靠过来，灼了他一下。他皮肤起栗，脊背挺直了，微微晃了一下。他本能地想拉开点距离，第一下忘了，第二下就晚了，拉开距离的本能自己避开了。叶修说的饭店，周泽楷是听到了，但是还没过脑，就淹在一团乱里，被分解掉了。他胡乱点点头，也没注意自己说的是吃过还是没吃过。他端起两个盘子，说先放回去，掉头就走。叶修端着半盘虾，回身看着周泽楷有些束缚感背影，怎么回事啊？说好了的装的像点啊，说好的情场老手呢？叶修举着盘子七拐八拐地回座位，先走一步的周泽楷不见了，他拿的那两盘子菜倒回来了，难道人吓跑了？叶修问叶秋，小周呢？叶秋把西兰花放进嘴里，嚼嚼咽下后说，门口打电话去了吧？刚才周泽楷冲他扬了扬手机，又指了指门口。他猜的。小蜜蜂暂时飞走了，叶枫认为到了他出马的时候，他踌躇满志地摘下餐巾，指挥着叶修，“走，陪我去个卫生间。” 叶修刚坐下，把虾头拔掉，他搞不懂怎么上个厕所还要人陪了，什么习惯，“你自己去不了？” “走吧，咱哥俩还没一起上过卫生间呢。” 这种成就有什么好点亮的！ “我还不想去。” 然后叶修就被拽走了。餐厅的卫生间好像一个厚铁盒子，关上门，外面大厅的音乐声就听不清了，是个绝佳的临时会话地点。 “你怎么想的啊！”叶枫看着叶修，问道。叶修懒得站似的，臂膀斜出来，靠在干手机上，“什么怎么想的？” “你认真的？” 叶修以为叶枫在说，“出柜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之类的，便很随便地说，“假的，我骗叶秋的。” 一般，人用这种语气说话，听话的人都会当成反话来理解。然而叶枫理的茬完全不是叶修以为的那茬，他的心思都在小蜜蜂身上了，“行了，你那小周是什么人我早跟你讲过，你就别跟我转移话题了。”没想到居然是个打游戏的，人不可貌职业啊，叶枫自言自语。他自己就是GAY，接受他人突发变弯的能力特别强。叶秋会考虑的叶修骗人的可能性，叶枫就没想过。 “哦，你说这个啊……” “不然哪个啊？”叶枫改成漫不经心的口气，转身抓过盥洗池上的喷水壶，往头发上喷水，抓发型，“你也知道我跟那谁早分了，我可不是还在生气之前那个事，我是就事论事，怕你被人玩儿了……你俩好几天了？” 叶修没事干，眼神在灰蓝色的马赛克砖上游，“几个月了吧，没数。” 叶枫就着手还掐起一撮头发的姿势，猛地扭头看叶修，“不会吧，你还没有被抛掉，难道他转性了？” “谁抛谁还不一定呢”，叶修张口就来，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还担心我抛了他呢，哭着说一定痛改前非，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别变心。” 叶枫把发型抓成了鸡冠型，表情精彩纷呈。叶修叶枫走后，从洗手间隔间出来的周泽楷，“…………” 他是去门口接电话了，但餐厅开始上人了，门口的人一桌一桌地排着位，等迎宾小姐领他们入座，有些吵，周泽楷就转了个弯，奔洗手间去了――在两叶进去之前。周泽楷洗了手回到座位上，叶修叼着虾身子，口齿不清地问他，“电话打这么久，单位有事啊？” 周泽楷，“…………” 叶修觉得周泽楷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有些复杂，具象化一点就是……叶修还没想好具象化一点该是怎么样，周泽楷就拽着虾尾巴，把尾巴连着的那点壳从他嘴里拽出来了。一桌三叶同时瞧周泽楷。周泽楷的小指尖抹过叶修下唇的凹处，说，“扎红了。” 被他一摸，有点痒，叶修伸舌头在下嘴唇上撩了一圈，被虾壳刺到的地方是有点破皮的麻意，关键是周泽楷这个举动，终于入戏了，一改之前的愣神茫然，好有男友力，够贴心，干得漂亮。接了个电话就开窍了，跟镀了一层金似的？叶修很欣慰。一顿饭吃得渐入佳境，气氛活络得也快，虽然都是三叶在活络，周泽楷负责管自己和叶修吃饭，兼着倒茶。他显得不那么拘谨了，话还是能少则少。叶秋来时把自己的身份抬到家长级别，两句话就被叶修给拍回原型。叶修说，你之前在荣耀日报上登报找我，我们主席被你气得心脏病都发了，老人家不容易，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这不是倒打一耙么？这些孽的根源在谁身上？弟弟找哥泪花流怎么就没人体谅了，叶秋不以为然地道，我又没指名道姓，谁看得出来找的是谁？原来那个笨蛋哥哥说的是你……周泽楷也看过那份报纸，他瞟叶修一眼，手上忙着活计。他正在剥皮皮虾，动作清晰明了，麻利轻巧，两下就把完整的肉段剃出来，放在叶修的碟子里。 “你找谁也不行”，叶修夹起虾肉放嘴里，“这样树立了一个不知道回家的网瘾青年的形象，对联盟来说多可怕你知道么？” 叶修会说什么，叶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输了，差点噎着，一怒之下灌了半杯白水才缓过来。周泽楷拿服务员派的湿巾擦手，擦完后顺道把手搁在叶修手边。两只赏心悦目的手摆在一起，小指贴着小指，花式秀恩爱似的。叶修的小指痉挛似的动了一下，周泽楷立刻把手搭上去，五指展开，指尖按在叶修的手指上，轻轻揉了揉。跟受用虾一样，叶修受用了周泽楷的行为。周泽楷又捡了一只皮皮虾，去爪。对面叶枫盯着他的手看，剥皮皮虾能剥出节奏感，人才啊，他指了指周泽楷掰壳的全套动作说，“你可以去参加剥皮皮虾大赛了。” ……还有这种比赛？周泽楷头一次听说。叶修看出他脸上的问号，笑着解释，“还真有，我都见过，大概两年前和霸图那帮人吃饭，那个饭店就在搞这个活动，说是得第一名的，当天免单。我还跟老韩说，这个赛季你们也没前途了，不如退赛去剥皮皮虾吧。” ……结果第四赛季是你们输了。周泽楷比较关心当时韩文清有没有暴起锤叶修，他当然不会问了，反而是叶修自己露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象征性地揉肚子，“我还记得那天吃完饭，晚上回去上吐下泻的，不知道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 这回周泽楷没把剥好的虾肉放到叶修的盘子里，他直接递到了叶修的嘴边。叶修张嘴，咬住虾。只是接受直接投喂，不如接受间接投喂那么欣然。他看了周泽楷一眼。叶秋则庆幸他定的座位比较偏僻，私人空间很足。叶修嘴角上沾了点酱油，周泽楷送掉虾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滑过去，揩了揩他的嘴角。拇指揩右边嘴角，食指揩左边嘴角。周泽楷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叶修的下巴就被他包进了手心里。不失规矩的暧昧。叶修的脑袋没有动，眼神却明显地躲闪了一下。有点像完好的汤圆破了一个小口，香甜的馅汁就流了出来。周泽楷得承认，他是故意使坏，搞这些亲密过头的小动作的。叶修在洗手间里拿话玩弄他，占他便宜，他没有生气，只是突然也起了玩心，想捉弄回去。开始他还捉弄得有些紧张，现在就觉得有些刺激了，还挺有趣，停不下来了。叶秋干什么来了？相周相叶来了。看到这俩的黏糊劲儿，他脑中一醒，想出个一石二鸟的好点子，既可以进一步地相周相叶，又能多点时间跟叶修相处…… 要下套，需得叶秋从头讲来。叶秋说，他们公司要搞员工福利，组织出去旅游，过两天就走，他已经替周泽楷叶修留好了位置，一起去玩。不要太感谢他，集体包团，多两张嘴两份门票一个房间，那都不叫事。叶修领情才怪，硬梆梆地道，“我不去，没空。” “你现在不是在放暑假么，你又不回家，怎么会没空！”叶秋估到没这么容易打动叶修，他契而不舍，他誓不放弃。 “你当是小学生么，还放暑假。”叶修嗤笑。周泽楷又在那敲起蟹腿来了，掰得蟹壳咔咔响，叶修吃得腻住了，不太想吃了，挤出根烟叼在嘴里，防着周泽楷。 “计划都做好了，定金也交了，你不去也没法退钱，多浪费”，叶秋不是叶修，睁着眼说瞎话还跟喝水一样痛快。他不太痛快，盯着盘子看。叶修满不在乎的，“你的公司你做不了主么，随便再找两个人填空不就好了。” 叶秋的目光飘啊飘，飘到一直默默捣鼓海鲜的周泽楷身上，“你不想去，说不定人家小周还想去呢，你也不问问。” 周泽楷被点到名，不知道战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抬起头，想了想，问，“去哪？”蟹肉拆出来，他看叶修叼着烟，刚要放进自己嘴里，念头忽地一颠，他上手，摘走那支没点着的烟，把颤颤晃悠的蟹腿戳到叶修嘴皮上。嘴巴上甜丝丝的，叶修只好把蟹腿吸进去。叶秋公司要组织旅游不假，这点上他没忽悠叶修，就是还没拍板去哪，他报了备选之一，“耶路撒冷吧。”来自公司基督徒的建议。叶修听着他这也不确定的口气，和自己连想二十座城市也想不到的地方，瞠目，“什么？” “或者埃及。”这是公司的考古爱好者提出的建议。周泽楷，“……” “要不就伊斯法罕。”这是叶秋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是哪？”叶修的地理知识不够用的了。周泽楷擦手，拿出手机一阵划拉，调出百科界面，让叶修自己看。作壁上观的叶枫也拿出手机搜索。叶修看完，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训道叶秋，“地球都装不下了你了，你就不能去点耳熟能详的地方？” 叶秋一听有戏，都参与选旅游地点了，甚喜，“那你说，你想去哪？” 叶修曰，“我哪也不去，说了没空了。今年训练营来了个很有天赋的小孩，我想利用夏休的时间再观察观察。” 只要叶修拒绝了他，不管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叶秋都觉得是借口，是亲生哥哥对他无情地压迫以及剥削，他摆摆手，失望之极，说先这样吧，叶修要是改变主意了，再找他。周泽楷却敏锐地觉察了叶修话中的深层意思，“接班人？” 叶修把烟从周泽楷手里夺回来，“想知道啊？今年你合约到期了吧，签来嘉世我就告诉你。” “不行。” 就是句玩笑话，周泽楷还拒绝得如此决绝，如此不可爱，叶修顺着往回逗他，“怎么，怕被我压得永无出头之日啊？” 谁怕这个了……周泽楷以实相告，“……刚续约了。” “……” 这个叶修真不知道，轮回还没对外发声明呢。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四人又轮流去取了一圈，还是叶秋叶枫同去，周泽楷叶修同去。摆餐台很长，绕着餐厅，围成一个无口的长方形，周叶在拐角处分道扬镳，一人去取蔬菜，一人去角落那块区域拿水果。叶修负责水果，他吃什么都无所谓，都捡了记忆中叶秋爱吃的拿了。一张盘子满了，他放下，又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刚要添点东西上去，蓦地一只手贴着他的侧腰，从他胳膊和身体的空隙间伸进来，掂了只橙子，放到盘子上。叶修身体一颤，汗毛倒竖，警觉地立起来。准确的说，他是被吓了一小跳。身上突然多出一只手，还会动，什么心脏也得乱跳两下。圆润的橙子表皮光洁，沿着晃动的盘子边沿，滚了整圈，还好没掉在地上。叶修保持着端盘子的姿势，右胳膊曲着平举，胳膊肘外拐，好大的空间，结果就方便了这只手趁机而入。这只手入完了，撂下水果，还不舍得走，回撤，扶到了叶修的腰上。被摸到的地方火急火燎地烧起来。透过衣服，烧到皮肤上。叶修顿时产生了一种模糊的错觉，好像右侧腰眼那里，被印上了手型，烙上了指纹。周泽楷身上清爽的气味从背后覆盖了上来，仿佛一张透明的网，把叶修捕获在了餐台上。叶修不由得以不易被察觉的幅度挺了挺腰，身体略略前倾，离桌子近点，周泽楷远点。他又拿了个橙子，和盘子上的凑一对，背对着周泽楷，强行找话说，掩饰什么似的，“小周喜欢吃橙子啊，多拿两个，别跟我客气。” 两人这种姿势，周泽楷只需要稍微偏点头，就把嘴唇送到叶修耳廓边，也把话吹进叶修耳朵里。 “装得像点。”声音低得像咬耳朵。叶修没记错的话，这貌似是刚才他对周泽楷说的话。这次装得比刚才像十倍有余。从背后看，叶修镶嵌进了周泽楷的怀里。实际上，他们之间还是有个安全距离的，肉体上真正相连的地方，只有周泽楷的手和叶修的腰。但叶修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不舒服，甚至产生了轻微的被冒犯的感觉――被一个雄性，用不把他当成同等地位的同性的方式冒犯了。这种感觉是累积成型的。直男直女间常会开些摸鸟揉胸的肢体玩笑，拿性开玩笑，却不带任何性的暗示，所以周泽楷的不规矩，叶修开始只当他在配合自己，装小情人，没做他想。可是几次下来，周泽楷的不规矩升级了，又是有照顾重点的，叶修表面漠然视之，心里也不得不响个警铃，这算不算那个啥骚扰？叶修用余光扫遍视角，还好，周围半个人影也没有。他绷住的身体软化了一点。他疑心周泽楷是故意的，乱溢荷尔蒙吓唬人。怎么回事，不应该啊，这小周不管在外面名声怎么样，在他面前，一向正正经经的，说乖也不过分…… 这一发散，叶修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释然了。周泽楷给他留的空间不够转身的，他便侧过身，笑着问道，“小周，刚才我和叶枫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洗手间，全听到了？” 趁周泽楷呆住的时候，叶修拉开周泽楷的手，抓了个橙子，放在周泽楷手上。然后退出周泽楷气味圈出的领地。见周泽楷的反应，叶修扪心赞叹，自己真是机智无双，这都被他发现了。他也不是多料事如神，或了解周泽楷如神，只是做了对别人不太地道的事情，一旦被反弹，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叶修把橙子拿回来，把空盘子塞周泽楷手里，再把橙子放上去，端起两个满盘子，走了。走之前对周泽楷说，我先把这个拿回去，正好你想吃什么，你再拿点。回到座位上，叶枫好奇心重地盯着叶修瞧，“你干什么坏事去了，脸都红了。就算是初恋也用不着这么纯吧，毕竟你的年纪摆在这，纯起来挺吓人的。” 叶秋的眼神也竖起来，锥子一样往叶修脸上扎。叶枫说得夸张了不少，叶修脸上是有点未消的薄红，他自己就能感觉到，面皮有点发烫，但程度十分有限。叶修指着桌子上一个厚玻璃杯，里面盛着气泡饮料似的液体，只喝了几口，“我闻着这个，以为是菠萝味的汽水，谁知道是啤酒，是不是你俩谁故意装来害我的？” 叶枫没好气地说，“害你我能拿这个？这玩意我都当汽水喝。” 三人一人一抬杠地说着，周泽楷回来了，叶枫刻意观察了周泽楷的脸色，也是做了坏事的脸色，便问，“你也把啤酒当汽水喝了？” 周泽楷搞不懂叶枫在说什么，“……” 吃了些水果，这餐也该结束了，叶修下达指示，叶秋你去结账吧，天很晚了，我要回战队了。大太阳还在中天挂着，也不知道叶修说得晚了是哪里的时间晚了。叶秋不爽，坐着不动，斥责叶修，“这是H市，怎么还要我付钱？” 叶修不客气地说，“饭是你要吃的。” “你请我吃个饭又怎么了！” “不怎么，我刚交了罚款，没钱。” “……”叶秋保留不信任的权利，但还是问了，“什么罚款？” 叶修轻描淡写地说，“不参与联盟宣传活动的罚款呗，定期要交的。” 联盟的这项规定，连周泽楷都是头一次听说，除了“叶秋”这朵奇男子，谁会拒绝双赢的商业活动呢，自然也用不着去了解。这么想的同时，周泽楷正捏着钱包，在服务员的“您是现金还是刷卡”声中，抽出一张银行卡，把账结了。叶枫看着周泽楷的钱包，心向往之，“你这个是今年情人节限量款吧，我托了出国的朋友去买，都没抢上，是不是还有个情侣款？” 周泽楷笑笑，点点头，他不讲究限量不限量，纯粹是觉得好看才买的，女款那个，送给他妈了。四人不同路，在酒店门口就得分手，叶秋叶枫去机场，周泽楷去高铁站，叶修最省事，马路对面坐公交车，可以一站直达嘉世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