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黄金她也不愿意来,然而杜鹃却只用了一只烧鹅便将她打发了。 不公平,实在太不公平了。 迎她进府的管事看着倒是十分利落,一人坐镇、分管全场,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能干,恭敬收了她的请帖后转头就不见了人影。 这倒也不怪对方怠慢客人,实在是肖南回甚少参与这种事、疏于此道罢了。除了肖府和颜府,她连其他高门大院的内庭都没怎么进去过,烜远王府仿佛一瞬间在她面前放大开来,四处茫茫不见边际。 那些同她前后脚入府的男子们瞬间便找到了地方互相寒暄、面不改色地将妻女抛到了脑后。而女眷们对这种事似乎早已习惯,各个轻车熟路。虽然各家之间不一定全都彼此见过,但只要聊上两句晴翠阁的首饰、或是宝月斋的胭脂,只消一两个来回便能熟稔得好似亲姐妹一般。 肖南回就这么立在门口观望了许久,仍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既无法像融入那些装腔作势、白茶论道的官爷群,又不可能钻进那些娇艳绵软的胭脂堆里去。 各色人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却仿佛置身孤岛。 伯劳早就不见了踪影,许是闻着味道去觅食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只得认命地拎着两只大盒子往前走去,试图先找个王府的人将这劳什子生辰礼接了去。 沿着廊庭胡乱走了阵子,她终于见到个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做王府下人装扮,正是她要找的人。 “劳驾这位小哥......” 她话一出口,那小厮还没反应,他对面的人却转过身来,正是夙平川。 肖南回一愣,她有想过今日若是来了烜远王府,兴许会碰见夙平川,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便遇上。 “见过左将军。” 夙平川扭头一见是她,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一旁小厮察言观色将生辰礼接过来,迅速退了下去。 等那小厮走远,夙平川才闷声道。 “怎么是你来了?” 肖南回有些不快,觉得这话问得有些讨人嫌。 为什么不能是她来?她就这么登不上台面,连一个小娃娃的满月酒席都不能露脸? 可转念想到眼前这人脸皮很薄,自尊心也强,该不会是怕先前掉牙掉裤子的事被抖出来、丢了面子?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左手立于嘴边,故意压低嗓子道。 “平川弟且放心,人总是要学会向前看。咱俩之间那点旧日恩怨,我定是一个字也不会提起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自然便要离夙平川近些。 等她说完许久没听见动静,扭头一看,正对上一片红透的耳根。 他今日穿得是件白底绣了银线的对襟深衣,银色本来同他那过分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但此刻却将他脸上那抹红色衬得格外亮眼。 肖南回有一瞬间的愣怔,还未来得及去琢磨眼前这一幕背后的意味,夙平川的目光便正好落在她眉间,与她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便被烫到一般别开了脸。 他退后几步,原地立了片刻,又背过身去。 “这些日子......可还好?” 欸,这死心眼子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学会嘘寒问暖了? “还好还好。”这些日子她当然不好,可肖南回暂时不想提那些个糟心事,只得打了个哈哈,“恭贺平川弟新添手足......” 场面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没见过薄夫人前,她或许还能说服自己:夙平川年轻气盛,有些事想来是偏激了些。 可自打见过了薄夫人,她突然对夙平川便有了理解和同情。 他一点都不偏激,他真该再偏激点才好。 没说出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肖南回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 “不管怎样,你如今也算是大哥了。想着今后多个可以呼来唤去的小弟,其实也是不错的。” 说完,她干笑两声。 她向来不太擅长安慰人,每次安慰完人自己都要后悔一阵。 果然,夙平川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孤傲中透着别扭的语气。 “我先前的意思是......我没说你不能来,只是不该今天来的。本以为以你的性子应当不喜欢这种事,怎么偏偏选了今日来凑热闹?” 肖南回瞧着眼前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好笑,突然觉得这小子其实和皇帝有几分相似:骨子里有几分高高在上、偏生又对尘埃里的事感到好奇。 不过说来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两人也算得上是亲戚...... 亲戚?何时轮到她来论皇帝的亲戚了? 也就一瞬间,肖南回突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 最近她总是想到皇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清了清嗓子,她主动接过话题。 “今天不就是个满月酒?虽说皇家规矩多些,但我就在一旁看着,总出不了什么大错。” “你不知道吗?”夙平川显然对肖南回的反应有些奇怪,“夙氏一族流传下来的规矩,皇室中只要有新诞的血脉,必须要由帝陵宗庙的守陵贤长前来祝福,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一同受礼。” 胃里的那只烧鹅此刻仿佛在引颈高歌,肖南回觉得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不值的烧鹅。 她正要追问那劳什子受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一道人影不值何时突然出现在回廊前。 “我还寻思说,川儿不像是会不分轻重、误了时机的人,却原来是同美人说笑,忘记了时辰。” 薄夫人浅笑盈盈,径直向夙平川走来。 “宗先生就要到了,老爷正在祠堂候着,川儿也快些过去吧。” 夙平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薄夫人一眼,只临走前在肖南回耳边小声道了句“小心些”,随后便板着脸离开了。 随着夙平川的离开,薄夫人脸上的笑瞬间便淡了些,她望向肖南回,慢悠悠道。 “今日确实不太适合舞刀弄棒,倒教肖姑娘有些无用武之地了。不过我在偏院设了射覆的台子,虽说只是姑娘们之间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倒也聊胜于无。肖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便一起过来瞧个热闹罢。” 这话说的,她哪里敢嫌弃王府?她只是......她只是嫌弃眼前这个人。 肖南回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那......那便瞧瞧罢。” 薄夫人早就料到她不会拒绝,施施然转身走在前面,肖南回只得跟上。 对方的步子迈的小、走的自然也慢,肖南回不习惯这种步伐,有些局促地换着脚。 好不容易走出长廊,入眼便是一处小花园。 肖南回走得无聊,便抬头多看了几眼,这一抬头便教她瞧见了那株树。 那是一株梅树,瞧着有些年岁了,如今因为长满了绿色的枝叶而与周遭融为了一体,但不知为何,肖南回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下一瞬,薄夫人的声音便在前方响起。 “你眼力不错,那株便是映水重楼。” 若说先前肖南回对这娇贵的梅花还因梅若骨有些许憧憬,如今经历了白允的事,她便是半点好感都无了。 她没做声,摆明了不想接这一茬。 那薄夫人却当做未察觉,只作闲谈间想起什么趣事一般,非要将这话继续聊下去。 “先前川儿吩咐过府上的人,今年不要修剪枝条,他要亲自做这事。想来是要留下几枝开得最美的亲自送给什么人。”对方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便带了几分惋惜,“只可惜,他出手晚了些,这花却等不及,一夜之间便落了大半。或许这便是那些大师们常说的......少了些机缘。” 女子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却有种蛛丝粘粘一般令人汗毛微耸的感觉。 然而一回生、二回熟,前有白允、后有薄夫人,她已经有些看清了这些女子拿捏人的手段,心下反而平静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她沉声应道。 “夫人多虑了。这梅树新芽满簇、绿意甚浓,瞧着还能再活上百年,比起你我都要长寿得多,又何必为这一季的盛败太过伤情呢?” 薄夫人的身影一顿,随即像是没听见这一句一般,迈着小碎步继续向前走去。 第123章 春日是鲜花锦簇的季节,也是肖南回最为头疼的季节。 女子们小声嬉闹的声音便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花粉味迎面而来,她重重打了个喷嚏,抬头打量四周。 此处说是偏院,实则是烜远王府的后花园。 整个后花园差不多有半个肖府那么大,此时正值春盛,那些一看便是投了许多银子的名贵花朵各个开得娇艳,曲水小桥在假山蜿蜒点缀,似乎就连小径旁一块垫脚的石头都是精挑细琢过的。 到底是王府,该有的气派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为何,她想起曾拜访过的梅府。梅府院中只有那叫阿楸的老奴一人打理,远没有此处这般面面俱到,但那一园梅树却静美中透出一股热烈生机,更能让人感受到家主对其倾注的心血与热爱。 眼前这番美景美则美矣,却因为样样都好而显得面目模糊。 “这园子平日都是我差人在打理,先前荒了许久,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它有了今天的模样。” 薄夫人望着那满眼的花团锦簇,内心有种由衷的骄傲感。 肖南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方那双肥润白厚、找不到一点泥巴的手,勉强附和道:“夫人真是费心了。” 薄夫人对她的反应显然也并不在意,她继续往前走着,绕过一团绣球花丛,便见到了十数名穿粉着绿的妙龄女子。 那些女子大都不过双十,正是如花一般的好年纪,一个个或站或斜倚在那搭在一汪碧水中的花台上,射覆用的绫罗绸缎纠缠在一具具年轻丰满的身体间,那些穿着金丝细履的足尖轻快地跳跃着,一不小心打翻了那些亮晶晶银盘瓷瓶,鲜艳水灵的果子滚了出来、兑了蜜露的花酒泼洒一地,在春日的阳光下蒸腾出令人微醺的气息。 这片春日艳色之中又有一人格外显眼。金红相间的纱衣、雪缎坠珠的抹胸,那腰勒得是分外紧、胸托得也是分外突出,头顶那繁复的发髻好似堆砌的一座宝山一般缀满了发饰,当中一支足金点翠凤头钗格外显眼,好似平地之上隆起的一座丰碑。 这脑袋,不知有没有二三十斤重? 肖南回有些走神,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那些花台上的美人已停了下来,正好奇地望向她。 她连忙收回目光,尽量将自己蜷缩在角落。 而那金红纱衣的女子也迟迟转过身来,一眼瞧见薄夫人,便从那花台上快步走来。 “姨母来的正好,射覆实在无趣,我正与她们商议换做藏钩。姨母同我一组,快来快来......” 红衣女子唤薄夫人姨母,看来是桩亲戚。只是这性子,差得倒是远了些。 薄夫人纹丝未动,脸上依旧挂着笑。 “绾绾,外人面前,不要失了礼数。” “是,夫人。” 那叫绾绾的女子换上悻悻的表情,转头间才发现薄夫人身后跟着的人。 也不怪她先前没有察觉。肖南回今日这趟门出得匆忙,选了套素色常服,到了地方才发现:颜色好巧不巧同王府上下人衣裳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是......?” 薄夫人笑不露齿,声音却比先前听过的都要亮些。 “这位是青怀候义女,肖南回肖姑娘。” 前一秒还嬉笑声不断的园子里,突然有片刻的安静。 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一处,焦松祭典上发生的事,这些官宦内眷们多多少少都有耳闻。众人好奇的不是这女子是否当真卷入了那些前朝的是是非非,而是好奇那些关于她与青怀候之间种种爱恨情仇的传闻。 肖南回立在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祈求此刻能有个人突然出现将她从这煎熬之中解救出去,然而这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靠谁不如靠自己。 左右当下是离不了场了。肖南回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一步。 “在下初来乍到,先前也未玩过这些。有劳各位姑娘赐教了。” 薄夫人瞥她一眼,似乎对她如此之快便调整好状态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恢复如常了。 “来者是客,绾绾,不如就让肖姑娘入了你的组可好?” 不好不好。 肖南回内心疯狂摇头,而那唤作绾绾的女子显然也并不喜欢她。 “回夫人,我们七人一组,人数刚刚好,加不下旁人了。” 肖南回内心一阵狂喜,借坡下驴的话都到了嘴边上,那薄夫人却又开了口。 “不是还可做飞鸟吗?” 射覆猜物,分做二曹。除此之外,人数为奇时余出的那一人可游附二曹之间,便唤作“飞鸟”。 当然,这些细节,从没玩过射覆藏钩之戏的肖南回是不知道的。 鼓声一响,她便像一只误入樊笼的麻雀,被这些高贵聒噪的金丝鸟推来推去。 两个侍女在一旁敲着手鼓,鼓声起,众人便开始衣袖相连、嬉笑打闹起来,借此掩盖传钩的动作;鼓声停,上曹便不能再动,由下曹要说出那物什藏在何人手中。 规则看似简单,但在久居高门深院的女子眼中却是难得可以稍稍放松姿态的消遣。 肖南回瞧了一会,才大概看了明白,又觉得那些女子不故作姿态讲话时,也有些娇憨可爱之处,便乐呵呵跟在一旁做个绿叶。 她目力不同常人,要看清那些衣袖下的小动作简直易如反掌。 但她再木讷不通人情,也知道不能在此刻出风头的道理。 于是接连三局轮到她时,她都没有猜中。 那绾绾本就是上曹组的头领,连赢几回已很是心满意足,那飞入鬓角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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