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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个音节也没听懂。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觉得手心血液已经干涸,那老祭司枯瘦的手便沾着她的血在她的脑门上画了几下,肖南回自己也看不到,只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她的皮肤。 在两名小僮的搀扶下,邹思防终于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肖南回走来。 肖南回感觉心砰砰地跳的更快了。 她就要摸到那个东西了。 那个隐藏着无数传说与秘密、流传数百年的古老玉石。 沉甸甸的匣子落在她双手之上,透着一股寒凉之意。肖南回收紧手指,捧着玉匣向祭台的最高处走去,那里有一张石桌模样的祭台,因为多年祭祀的关系,上面凝着一层厚厚的动物油脂。那里已经码放好新鲜屠宰的整具牛羊尸骨,牛头被单独摆在正中,头上贴着红纸。 在小山一样堆起的祭品正中,有个特意空出来的白玉高台,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那台子上,那便是肖南回要放东西的地方。 钟离竟之前说,只要她到位,他们自然有办法将东西取出来。 什么办法呢? 该不是诓她的吧...... 肖南回眉头紧锁地看着那黑漆漆的池子,缓慢地将手中匣子放了上去。匣子上的铜锁已经打开,她只要将盖子打开便能看到这传世之玉了。 手指有些紧张地出汗,她在衣服上擦了擦,向那玉匣子缓缓伸了过去。 突然,肖南回感觉四周一暗。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疑惑的惊呼声。 她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见那原本熊熊燃烧的火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 她只来得及将双手牢牢按在那装着宝玉的盒子上,转瞬间,四周便已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 人的眼睛对光线和黑暗都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由于前一秒钟还暴露在明亮炽热的火光之下,肖南回此刻什么也看不见,她陷入了短暂的盲视状态,周围的一切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没有边际也看不到轮廓。 佑荫坛外围观的人群也陷入慌乱之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拥挤之下有人跌倒踩踏,哭喊惊叫声四起。等到肖南回听到那风中不同寻常的声响时,那声音已经离她很近了。 左边、右边、前边、后边。 黑暗中看不见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看不见的浪潮扑向正中的祭台。 还来?! 肖南回只觉得自己快要吐血。此刻她身边就连铁棍都没有一根,难道、难道要她用牛头去和别人搏斗吗? 还是说......这便是那人说的办法? 这想法在肖南回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几乎来不及抓住它,下一秒像是在响应它一般,一道破空声从她的正上方急促逼近而来。 是谁?她要不要回击? 可是,她要往哪里回击?她现在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到。 最后一刻,肖南回整个人扑到了祭台上,用身子压住了那装玉的盒子。 她感觉到那道飞速移动的物体擦着她的后背而过,落在她背后几步远的地方。几乎是同时,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影子也已到达中心。 周围的空气被搅动起来,杀戮一触即发。 肖南回屏气凝神去听周围的动静,然而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后,空气中便只余划开血肉的顿促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全然听不见半点刀剑相击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刀? 肖南回的心狂跳不止。 究竟是什么人,能出刀快到对方连抵挡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此人武功在她之上,很可能和肖准不相上下。 最关键的是,对方能在黑暗中如白日一般视物,她却只能看到眼前晃动的人影,就凭这一点,她就已经毫无胜算可言。 有喷溅的血液落在她的面具上,肖南回的手仍死死按着身下的盒子,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她仍不愿意松手。 可是,会不会死? 呜呜,她还没告诉肖准她的心意,就这么死了会不会太遗憾了? 伯劳会把事情原委告诉他吧?可是一五一十地说实在有点丢脸,她发过誓要死在战场上的...... “是我。” 耳边的声音响起,肖南回瞪大了眼睛。 对方察觉到她瞬间解除戒备,一把揽住她的腰。 肖南回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佑荫坛在她脚下越缩越小。 几乎就在她离开后的下一秒钟,先前跑去寻火种的小僮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将备用的火把一一点亮。 重新找回光明的佑荫坛一片狼藉,主祭司的面具掉落在地上,上面沾满了血污,穿着黑衣的刺客尸体散落在祭台各处,当中还有不少断肢,一只断手滚落祭台掉在围观人群边缘,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围观者们又推上了惊恐的风口浪尖。 然而下一秒,一个更为慌乱的声音在祭坛高处响起。 那个登上祭台查看的小僮,正举着火把四处查看着。但无论他如何细心地看过每一个角落,就是不见那个方方正正的影子。 “宝玉、宝玉不见了!” 第20章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肖南回俯瞰着夜色中的穆尔赫城池,还有那蜿蜒远去的昏河河水,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那文人骚客总爱登高吟诗。这高处的景色随着日夜变幻、晴雨交替,当真是一分一秒都不一样。 “姚兄辛苦了。” 肖南回狠狠回头,钟离竟一身玄衣、就坐在这凭霄塔上唯一一块完整的屋脊上,干净整洁、近乎慈悲地看着她。 当然,如果没有身后那个一身血污、正在拭刀的丁未翔,她或许还能催眠自己当下乃是良辰美景。 “那灯油是你动了手脚?” 钟离竟垂下眼帘,高塔下的佑荫坛再燃不起熊熊大火,只有零星几点火光在四处移动,那是举着火把清理现场的人。 “那不是油,是水。” “水是怎么烧起来的?” 那人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上的灰:“燃烧的是水上面漂的那层油。油一烧尽,火自然就灭了。” 肖南回有些气闷:“为何不一早告诉我?火灭了的时候,我险些以为自己死定了。” 钟离竟轻轻提气衣摆向肖南回走过来,他脚下的瓦片“喀啦”作响,好似下一秒便会塌下去一片,肖南回光是看着便有些心惊,对方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人倒是满不在乎。 他走得足够近了,近到肖南回觉得自己如果往后躲一躲便会掉下去,对方终于停住了,低声开口道:“你这是不信我?” 明明是对方理亏,肖南回却被问的有些含糊起来:“那倒不是......” “擦擦脸吧。”她还没说上几个字,一块半湿的帕子突然迎面糊在她脸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那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处响起:“今日过后,穆尔赫城内与我等同心之人必然有所顾忌,我们趁此间歇速速将事情办妥。姚兄你说可好?” “瞧你安排的这样明白,又何须问我?”肖南回一把将帕子扯下来,上面沾了些血迹,是祭司在她脸上画的。其实她还有点想找个镜子看看脑门上到底有什么,不过若是顶着这么张脸,一会让人撞见也不是什么好事,想了想还是使劲擦了擦。 不远处横梁上的丁未翔一直在弯腰倒腾着什么,如今似乎妥当了,起身对钟离竟做了个手势。肖南回眯眼瞧着这对主仆,觉得自己要留个心思才行。 “这个......”肖南回拿出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盒子晃了晃,“先放在我这里保管,你们没意见吧?” 丁未翔没说话,只看着钟离竟,后者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居然淡定地点了点头:“无妨。” 无妨、无妨、无妨。 你倒是真想得开啊,什么事都无妨。 肖南回懒得去猜对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四下里望了望,白日里她爬到这个高度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可刚刚丁未翔带她上来的时候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 正想着,一条精巧的索链“啪嗒”一声扣在她腰间。 肖南回抬眼,正对上丁未翔面无表情的脸。 方才丁未翔就是靠这个带她上来的?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轻功好到可以平地跳起五层楼的高度呢?还不是要靠些外力。 “飞梭链只有一条,这个给你了。我带我家主子从那边下去了。” 说罢,那人转身走向钟离竟,后者若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带着点笑意,然而还未等她看真切,两人便齐齐跃下、彻底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了。 肖南回呆愣在原地,提起腰上的索链左右看了看。 这玩意......怎么用来着? ****** ****** ****** 寅时未过,卯时未至。夜之将尽的时候,偏偏夜色最浓。 今年的朱明祭真是不同寻常,不仅见到了两个“祭司”同台对打,还在最后大典上出了人命,看热闹的人群比往年都要早得回了居所,孩童们心中无事玩闹过后便累得睡熟了,徒留忧心忡忡的大人们依旧点着蜡烛,窃窃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座石桥相隔的另一边,穆尔赫老城区内一片寂静。 黑压压的破旧房屋中,零星几点亮光也像鬼火一般。 肖南回将发霉潮湿的灯芯剪掉一截,重新换上灯油,这才点亮了这屋里唯一的一盏灯。 她举着灯四处看了看,除了墙角那张快要散架的床榻,这里几乎空无一物。那人说这里以前是个茶馆,但她实在看不出这里有半点茶馆的样子。 郝白倒是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他们很久了,屋里连张椅子都没有,他正搓着手坐在一块搬进来的石墩上。 “伯劳呢?还未到吗?” 郝白笑嘻嘻应道:“我托她办了些事情,可能要耽搁一会,估计也快来了。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钟离竟向丁未翔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走出门去望风了。肖南回慢条斯理地将那盒子掏了出来,示意郝白将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台子”腾出来。 郝白显然已经用屁股将那块地方捂了很久,好容易捂热了,现下是一百个不愿意。 肖南回走上前,直接将他提了起来放到一边。经历了这一天曲折,她如今耐心早已用完,话都懒得说上半句。 这一日似乎格外漫长,所有人都显得格外沉默,三人围在那石墩旁,注视着其上那方方正正的盒子,一时却没有人动作。 谁也不傻,那邹老爷先前半死不活的前车之鉴还在那摆着,谁也不知道这盒子中是否有机关,机关又在何处。 过了许久,却是钟离竟率先开了口。 “二位若是不介意,便由我来吧。” 郝白咽了咽口水:”你确定要这么做?“ 钟离竟面上无波:”无妨。“ 无妨?这也无妨? ”等下。“肖南回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钟离竟的手腕。 对方的手腕有些凉,肌肤却十分细腻,令她下一秒就赶紧松开了。 钟离竟扬了扬眉看向她,肖南回有些支吾地开口道:”虽说你能搞到那舍利子,但此毒着实怪异,我瞧着郝公子也只是依照家中祖传药方制药,恐怕也不能保证十人十愈。你瞧那邹思防那样惨,万一......我是说万一医不好,岂不搭上性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这些话,这人知晓她的身份,或许是个威胁,但她只是觉得不能有人轻贱性命。 一旁的郝白少见地没说话,却算是默认了肖南回的说法。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钟离竟打量肖南回的眼光有些异样,片刻后才收回来:“我看姚公子先前夺花时的气势,何尝将性命放在心上。如今又何必劝我。” 肖南回被噎的说不出话,对方不再理会她,已经将手伸向那平平无奇的盒子。 铜锁扣被“咔嗒”一声打开,盒盖“吱呀”一声开启。 肖南回屏住呼吸,却见无事发生。 那盒子内静静躺着一枚莹白如玉的方形玉玺。 玉玺,是玉玺。 钟离竟莹白的手将那玉玺拿起来,放在手里灵巧地转了个圈。 “看来,咱们还是晚了一步。” 肖南回愣了片刻,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晚了一步?” 一旁的郝白似乎并不惊讶,托着腮接道:“晚别人一步拿到这个盒子呗。” 肖南回有些不可思议,盯着对方手里那无暇美玉不敢移开视线:“难道,这个是......” 钟离竟语气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失算的沮丧。 “没错,这个是假的。” 肖南回一把抓起石墩上那装玉的盒子上下查看:“不可能!我亲自从邹思防手上接过来的。一直到丁未翔来找我,这期间,我的手都没离开过这盒子......”肖南回一想到自己今天为这小盒子吃过的苦头就一脸崩溃,除非...... “除非那邹思防一早交到我手里的玉玺就是假的!” 肖南回被自己的推断惊呆了,原来这邹老爷还是没想明白呀!这是背地里藏着私心呢,他们险些被耍了。 钟离镜却看向有些神游天外的郝白,突然出声问道:“郝公子以为呢?” 郝白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含糊道:“祭典上人多眼杂,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我不是问你它是如何被掉包的,而是问你是否也觉得这玉玺是个假货。”钟离竟顿了顿,随即垂下眼帘,“不过现在来看,郝公子倒是一早便知道了。” 郝白一愣,随即察觉自己着了道,想了想觉得此时一说也无妨,若是不说反倒容易引人生疑。 “我确是知道那块玉玺不是这般模样,所以方才盒子一打开,我便察觉这个是假的。” 这话听在肖南回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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