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还有一声充满嘲笑意味的嗤嗤声。 伯劳就斜倚在那块假山石头上,手里捏着个桃子,怀里还揣着俩杏,活像个泼猴。 “再这么射下去,箭头都要教你磨平了去。” 肖南回收了手中长弓,皱着眉头摆弄了一番大拇指上的新扳指:“一定是还未用顺手,拉弓还有些别扭。磨上几回定能成。” 伯劳一副实在看不下去的样子,翻身跳下来,随意捡起地上一支散落的箭矢,转身走向假山。 那假山生的很是嶙峋古怪,正中有一处极细小的空洞,竖长约有一寸,但又极窄,像是开在这石头上的一处锁眼。 伯劳抓着箭矢便往那孔里塞,箭矢将将进去半个箭头,便卡住动不了了。 “你自己瞧瞧,塞都塞不进去,你还指望能拉弓将它射进去?”说罢将手中箭矢一扔,啃起手里的桃子,“侯爷那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你怎么如此固执?” 肖南回白她一眼:“义父同我说这事的时候你又没在场,你怎知他心思?” 还需我在场吗?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啊! 伯劳一阵腹诽,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肖南回这死心眼的,她便是说了也是白搭。 肖南回确实没打算理会伯劳,自顾自地去捡地上散落的箭。 这是她和肖准之间的约定,旁人再怎么说,她也向来不太放在心上。 小时候,肖准请人教她骑射,可那时她还小,身量还未长成,拉不开满弓,百步以外的靶子便射不准,为此她没少挨罚。有一次,她在肖准的房间里见到一把十分漂亮的弓箭,看起来十分纤巧的样子,便想拿来练手,却被肖准拒绝。 肖准告诉她,那不是一把能上战场的弓箭,长久练习只会消减力量,于肖南回而言有害无利。肖南回有些沮丧,肖准见状便带她到了这处假山,并言:只要肖南回能在百步之外将箭射进这个小孔,那把弓便可当做礼物送给她。 如今,距离那个约定已经过去十年,她仍时不时便会来这后院的假山前试练一番,只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成功。 肖南回将箭矢装进箭袋里,走近那个小孔,离近看了看。那上面有不少她那些箭矢撞击后留下的坑洼,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一片。 有一瞬间,她心底某个角落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些努力,肖准可曾看到过吗? “想通了?要不要我帮你把那个孔凿大一点,我估计侯爷根本也看不出来......” 伯劳话说一半,嘴便被圆溜溜的杏子堵住。 肖南回拍拍手,懒洋洋看她一眼:”就不信这么大个杏都堵不住你的嘴。“说罢将手里的弓和箭袋一并扔给对方,“我要去看黛姨了。东西给我放回房里。” 伯劳将嘴里的杏子吐出来,气呼呼瞪着肖南回离开的背影:”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嫌我聒噪?今日算是看透你!你最好之后无事求我!若是求我定然不应!“ 那厢肖南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伯劳又干嚎了两声,最后也只得瘪瘪嘴躺回石头上。 青怀侯府是个大府邸,但多数院子都空着,有些院子自人搬进来后就没怎么打开过,只定期清理一些落叶杂草。因为没住人的缘故,肖南回从一处到另一处常常喜欢翻墙而过,府邸中的道路大都曲折,翻墙可以省去不少时间。 但去看黛姨的话,照常是要从正门进去的,因为偏院的墙修的比其他院子要高不少。 大门上落着一把铜锁,肖南回敲门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 等了片刻,她掏出钥匙开了锁,走进院子后回回身将院门小心关好。 一名长发女子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背影看上去极尽柔美,那头鸦黑的长发被松垮垮地编成一条辫子垂到腰间,正随着女子身形轻轻晃荡着。 “黛姨。” 女子似是没听见,仍哼着曲,荡着秋千。 肖南回上前几步,又唤一声。 那女子这才停住,缓缓转过身来。女子有一张肖似肖准的脸庞,虽然已有岁月痕迹,但依旧黛眉深目,眼神柔和,只是那白皙的脸上却嵌了一条深深的疤痕,从她左侧额角一直划到右嘴角,那张唇形饱满的小口被从中撕裂,再也没了娇柔之色。 “终于要走了吗?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人来唤我。” 肖南回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安抚地示意她不必起身:“黛姨,出门要用的车子坏了,管事去修了。” 那女子脸上不自禁地露出失望的神色:“怎的会出这种事?定是那管事的车夫懒惰了,多久能修好?半日?一日?” “许是半日,许是一日。” “那或许明日便能走了?还好不算太迟,奂哥儿可还等着我呢。” 虽然这番情景已经见了无数遍,但肖南回此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酸涩,她尽量轻柔地开口,像是在哄一个不肯入睡的孩子:“奂哥儿长大了,已经懂事了呢,一定不哭也不闹。” 女子脸上露出有些欣慰的表情,她起身走到墙角处,指着那砖墙上刻着的痕迹:“我上个月才给他量过身量的,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太苛责他了。” 肖南回盯着墙角那从未变高过的刻痕,认真点点头:“是啊,许是奂哥儿长得太快了,我险些都以为他是个小大人了呢。” 女子这才展颜,然后想起什么,拉着肖南回往屋里走。 这偏院的小屋清雅别致,但窗户却都是封死的,门也是特别改过的,入夜后便会有人来落锁。这些事女子都不知道,那时候她早已睡熟了。 “你瞧,这是我今天刚织的带子,虽说还不太熟练,但也有个模样了。”女子从屋里的织机上取下一条锦带,上面的花纹细密漂亮,一看便是花了心思。 “真好看。”肖南回真心夸赞道。 “那是,我可换了好几种织法呢。”女子也有些小得意,脸上显出和年龄不符的女儿娇憨,“等我熟练了,便可多织几条给阿衡他们,谨哥儿还小,用不上。但阿准用得上的,他再过两年也该行冠礼了,用来做个腰封刚刚好。你说,他到时候会不会比现在胖许多?我可以多织出来些,若是长了还可以裁掉......” 女子陷入自己的小心思中,秀气的手指在那堆彩色丝线中笔画,像是已经拿定主意如何摆弄她那下一条带子。 肖南回默默听着,悄悄将那截锦带收入袖中。 黛姨本名肖黛,是肖准的姑姑,朔亲王肖青的长姊,如今也是肖准在世的唯一亲人。十五年前雨安事变,肖家全府上下百余人只活下来两个人,肖准找到黛姨的时候,她被人扔在府中的一口枯井里,只剩下半口气,躺了一个月后醒来,记忆便停留在那桩灭门惨案发生的那天,再也没走出来过。 肖准知道黛姨的死里逃生一定是对方疏漏,如果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灭口的人很快就会来,为了长久考虑,从肖准自立府邸后,黛姨就再也没出过这个院子。 除了肖准和自己,府上只有陈偲、杜鹃和伯劳知道黛姨的存在,他们会轮流去偏院打理打理起居、和她说说话,年年月月没有断过。这些事本轮不到肖南回去做,但她从前是抱着些幻想的,总是自己偷偷跑来,她觉得如果多聊聊,黛姨总有一天能想起什么的。 然而多年过去了,黛姨说来说去就是那些事情,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如果不是她脸上那道疤,肖南回常常会忘记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肖南回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不会忘记。那个人就是肖准。 肖准拨给黛姨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己却很少来偏院,肖南回觉得,他可能是怕看到黛姨的脸心中自责。这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场血案发生时,他只不过是个身量还未长齐的少年,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已是不易,不可能去挽回已经发生的不幸。 当然,现在也不可能。 未来,更加不可能。 这便是肖准永远的痛。 肖南回觉得,如果肖家没有发生剧变,肖准现在应该更加潇洒爽朗,也更加爱笑。虽然现在的肖准也温和爱笑,但肖南回觉得那笑中常常透着落寞和克制,像是被风一吹便会消散。 从十六岁那年起,肖准的快乐便永远是短暂的。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永远走出那个阴影,肖南回都愿意一试。 他不能亲自去做的事,她愿意为他去做。 肖南回握了握袖子里的那截带子,再次坚定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个想法。 肖准曾经许诺一生征战沙场只为君心。 她也一样。 只是此君非彼君,她向来只为一人心。 第7章 自古仁义圣贤参天地。 赤州千万年来,凡建国称王者,必受命于三方传国玉玺:神玺、国玺、秘玺。若有一失,则为天命不绶,必有倾覆之兆。而今开创天成王朝的夙氏确有一失,便是这三方玉玺中的秘玺。 夙氏本为前朝涅泫旧臣,叛国之乱后于昔日君王裘氏手中窃取王位,改楽都为阙城,国号天成。可到底是窃来的江山,涅泫皇帝亡国之时曾拼尽全力将三枚玉玺分道送出,以断夙氏的江山美梦。 夙氏斩杀旧王后,不惜动用重兵追赶藏匿玉玺的江湖高手,三天三夜后已截下两枚玉玺,而这最后一枚的护送者乃是亡国公主裘非羽。 裘非羽所骑骏马为秘古山口所育的麒骢,可日跋千里且专行险峻之路,天成追兵在其后追赶月余,才在霍州以北的沼泽边缘将其围堵。传闻裘非羽宁死不降,连人带马奔入沼泽深处的白耀关,携着那最后一方玉玺沉于寒冷泥泞的沼泽之地。自此整个赤州大地再无秘玺下落。 夙氏接管江山之后奉行良策,刻意淡化缺失一枚玉玺的事实,并对外称秘玺早已归位,裘非羽是失了玉玺后羞愤自刎于白耀关。 然其中疑点众多,比如裘非羽尸首始终未见,而追击裘非羽的这只百人军队也在回朝后被解散,当中士兵解甲归田,却在返乡不久后先后毙命。且天成建国和各种祭天大典之上,也从未见皇帝拿出这三枚玉玺。 昔日宸宫旧人尽数散去,将近百年过去,就连见过那枚秘玺的人都已寥寥无几,更莫提那玉玺身在何处。 自此夙氏的天成王位一路稳坐,就在所有人快要忘记这缺失的一方玉玺之时,王朝却出了一桩大事。 昔日御史中丞白鹤留通敌叛国,裹挟十万军队逃往南域碧疆。 这便是雨安之乱。 一介文官,如何造反? 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团。 方士有云:天不亡白,命定之意。意思是说,这白氏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叛国,还带走了军队建立了自己的地盘,恐怕是老天有意为之。 百姓们闲来聊上两句,倒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近些年碧疆与天成之间的对峙愈演愈烈,战争似乎很快又要降临,州中百姓人人自危,小心嗅着各方的苗头。 如今秘玺一事尚未搅得满城风雨,但肖南回知道,这只是暴风雨的开端。 以往她溜出府去,往往都是和伯劳一起。长久下来,两人练就一身避开杜鹃和陈叔的好本领,装备从轻,再牵上两匹快马,出了阙城便是鱼入江湖之中。 在侯府时她可以借着杜鹃的淫威处处压着伯劳,出了侯府便是伯劳的天下了。 伯劳虽然小只,但是打起架来却异常凶狠。 她和肖南回不同,肖南回师承肖准,学的是上战场杀敌的功夫,江湖经验甚少,功夫虽高却容易吃暗亏;伯劳自却是安道院出身,专修刺杀和暗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江湖高手榜上有排名,但天妒英才,她的身量自十四岁后便没再长过,安道院的掌门人最终将鼎鼎大名的窦氏刀法传了别人。 为了这件事,伯劳怨愤了好久,还曾立誓从此以后再不入江湖。 当然,伯劳的誓言最是不能信的。 像是在野飞惯了的鸟,虽然嘴上抱怨着饥寒交迫的辛苦,骨子里还是无法忍受笼中的锦衣玉食。所以肖南回开口提起霍州之行时,她故作姿态地扭捏了一番便答应了。 她用了三日时间暗中做了准备,留下书信后赶在酉时前最后一刻出城门,这样一来身后若有人想追,也要等到次日清晨城门再开的时候。 一路快马加鞭迎着朝阳向东北方向而去,两人行了十数日才到了霍州边界。 一入霍州,阳光便消失不见,近来天公不作美,整个霍州都笼罩在一块巨大的乌云之下。虽说气温远没有隆冬时节那样低,但因为连下几场雨,空气又湿又冷,地表一直覆着层泥泞,鞋靴一个不小心便会湿透,那种钻人肌骨的冷丝毫不比冬日里逊色。 两匹马的蹄子上一直裹着一层湿冷的泥水,赶路时便会打滑。几天下来,吉祥看着肖南回的眼神中充满怨念。 伯劳虽然身材娇小,却喜欢骑高头大马。那马有个响亮威猛的名字,名叫花虬,屁股上的毛带个旋,从后面看上去好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欲往霍州去,必经大沨渡。 而跃原便是大沨渡口旁的小镇子,因为经此前去穆尔赫的过路人颇多,镇子上倒也热闹。客栈酒家都在门口生了火炭,吸引赶路人进去缓和缓和冻僵的身体。 肖南回和伯劳牵着马挨家挨户地问,都被告知客满。要怪就怪这不寻常的鬼天气,虽已入春却还是接连下了冻雨,昏河上游刚刚融化的碎冰被上涨的河水冲向下游,水流又大又急,稍大些的冰块击到船上便是个洞,没有船家敢在这个时候渡河,大沨渡已经十天没出过任何一条船了。 赶着前往对岸的商客旅人都集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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