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江离的身上:“你果真知道是我,你早就知道是我?” “我知道是你与般若教勾结,但没想到不疑剑就在你手里。”江离毫无波澜地回答。 “我没有和般若教勾结!”季休明嘶声道,“没错,是我泄露了破阵之法,可我没有想到会酿成大祸。” “你真的没想到吗?” 季休明已是难堪至极,江离漠然的眼神更像一片薄而利的刀刃在将他凌迟,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可你这算是什么反应,江云若,你难道在看一个陌生人吗?” 江离静静地看着他,季休明的身量早已长开,面容褪去了青涩,周身气度更是全然改变,浑然一位翩翩名门公子,那个在山谷中捉蝉编草,并肩打水漂的少年已经湮灭在了旧时光阴中,再寻不出一丝痕迹。 江离点了头,道:“是,陌生人。” 季休明浑身一颤,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彻底坍塌了,积压多年的怨怼不受控制地爆发而出:“对于你们江家,我当然是个外人,是个陌生人!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不会被你们接纳,无论我走到哪里被人议论起,背后永远都追着一句‘他又不姓江!’” “所以你恨我们?”江离问。 “不,我不恨你们。”季休明摇了摇头,“我恨自己当年愚蠢,居然真的以为和你没什么不同,以为我虽被亲生父母抛弃,但在这世间还有归宿,以为落霞谷中那个地方可以被称为是家,会有人等我回去。” 江离无言沉默。 “义父教你独门武功是天经地义,我没什么值得抱怨的,可为何非要送我出谷,信不过我,怕我这个外人偷学吗?”季休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双眼赤红,“怪我醒悟得太晚,他既为我取了名,却不改姓,不就是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属于你们江家吗?” 话音未落,江离忍无可忍地冲上前,一拳重重地打在他胸膛要害,季休明摔跌出去,撞在那尊石像脚下,掀翻了摆在那处的小青铜炉,香灰洒了一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又吐出了一口血。 江离眼眸里的冰层在缓缓破裂,露出了底下鲜活的怒意:“你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这般反应,季休明像是终于痛快了,干脆躺在地上,下颌的血也不擦,大笑了起来:“我说错了吗?倘若义父他肯真心待我一点,赶走我之前大发善心地替我改了姓,我这几年在归云山庄也不至于受尽冷眼,忍辱吞声,处处谨小慎微!” 江离一手拔起戚朝夕插在地上的长剑,俯身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季休明毫不反抗,寒光闪过,他认命地闭上了眼。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长剑铮的一声钉在了他耳旁,斩裂的碎石迸溅,在他脸颊划开了一道浅浅血痕。 江离握剑的手用力到颤抖,声线也难以抑制地发颤:“真想杀了你。”他近乎咬牙切齿,“可父亲临终前的遗愿,是要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季休明惊愕地睁开了眼。 江离仰起头,注视着天父神像模糊的面容,石像沉默而坚定地苦撑着山岭,不知传说中它获得自由的孩子在人间何处,他低声道:“父亲说……你终究是我的兄弟,是他的孩子。” 说罢,江离再也不看他一眼,拔剑起身离开。 “义父他……他怎么会……”季休明表情一片空白。 江离停了脚步,并不回头:“谷口的破阵之法有两种,山庄所知的方法需绕阵半个时辰,可直接破阵入谷的,父亲只教了你。那晚般若教踏入山谷,他就明白与你有关。” “……”季休明怔然半晌,泪水夺眶而出,他咬紧牙想忍住,反而连肩膀也止不住地颤抖。经历过漫长的混乱、愧疚和不安的折磨,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江离默默地听着背后逐渐压抑不住的痛哭声,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戚朝夕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地上的青霜剑捡起,然后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道:“江离,我们回去吧。” 江离看向他,点了点头,体内灼烫燃烧的血液已经熄灭,似乎化成了一堆渐渐冷却的灰烬,力量随之一点点流失,他借戚朝夕的支撑勉强站稳,往外慢慢走去。 虚谷老人摇了摇头,也跟着离开。 江兰泽复杂地看了季休明一会儿,抬步想走,又禁不住转回身去,认真道:“季师兄,不是伯父他们赶你走,是江离把出谷的机会让给了你。” 季休明似懂非懂地望向江离的背影,以手撑地想站起身,却失去了力气,两个字在喉中滚了良久,才艰难地吐了出来:“云若……” 他不确定江离是否听到了,江离的脚步没有停顿,身影没入了洞窟中,再瞧不见了。 刚走出山洞没几步,江离忽地脚下一软,险些栽倒,被戚朝夕给一把捞住了,再看他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虚弱。 “你感觉怎么样?”戚朝夕瞧着他。 江离轻轻摇了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眉心紧蹙,痛苦地按着胸口,脱力地跪倒在地,不知从何而来的彻骨寒意仿佛一只巨掌将他一把攥住,他克制不住地发抖。 “糟了。”虚谷老人看到江离的眼瞳陷入一片混沌,知道他已失去了神智,忙示意江兰泽脖颈上的那道血痕,“快捂住伤口离远点儿,千万别让他闻见血腥味。” 江兰泽赶忙照做,戚朝夕焦急地转向虚谷老人:“前辈,我能做些什么?” “你先……” 不等虚谷老人说完,江离猛然把戚朝夕扑倒在地,他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像是冰天雪地的人渴求温暖,无意识地贴近温热躯体,又像是觅食的猛兽,朝猎物最脆弱的脖颈凑近。 戚朝夕抬手抵住他的肩膀,挡开了一小段距离:“江离,醒醒,我——嘶!” 江离一低头咬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红豆似的一串血珠顷刻滴落。 虚谷老人快步上前,伸手在江离的后颈上用力一捏,江离顿时松了口,昏倒在了戚朝夕的怀里。 戚朝夕这才坐起身,额上疼出了一层冷汗,看着被虚谷老人拉住止血包扎的手腕,无奈道:“我这还是平生头一次被咬伤。”目光转向怀里,江离睡着的模样倒安静,只是唇边残留着一点血迹,他想起什么,不禁失笑,改口道,“第二次。” “我先带他回客栈,劳烦前辈和少庄主去那边断崖下走一趟,般若教应该已经在搜寻不疑剑了,你们不要硬碰,看看情况再说。”戚朝夕道。 虚谷老人点头答应,江兰泽则担忧道:“你伤了右手,一个人带他回去行吗?” 戚朝夕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江离的头发,动作间藏了说不明的怜惜:“瘦成这样了,一只手也能抱起来。”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回到客栈时天已黑了,戚朝夕还记着江离背上挨了那黑蛇的一记,终究不放心,将他放在床榻上,正人君子似的默念了一声心无旁骛,解开了他的衣裳,轻轻地翻过了身。 少年的身形虽纤瘦单薄,却隐含了一股坚韧的力量感,肤色白皙,便衬得后背那一大块淤血愈发狰狞。 “就知道你嘴里没实话。”戚朝夕摇了摇头,伸手在昏睡得毫无知觉的江离脸上捏了一下,算作惩罚,然后转去行囊里拿了药膏,先倒在掌心捂热了,才慢慢地涂在他背上。 上过药后,戚朝夕将他翻回身,还顺手解散了江离束起的头发,以指为梳地理了几下,却忽然发现他的鬓边多出了一缕白发,变化几乎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刺目得不容置疑。 尽管江离安稳地睡过去了,但《长生诀》仍在一刻不停地侵蚀这具身体。 戚朝夕静默着,手指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下滑,虚停在了江离的丹田上方,他似乎在迟疑,内力慢慢凝聚于掌心,像要朝丹田按下,微微一动却牵扯了手腕上的伤,不由得一抖,内力便散了。戚朝夕怔了一下,随即苦笑出声,他为江离盖好了被子,起身在房中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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