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精神囚牢,也很难找到真实感,她需要一个铆点,只有看到罗盘指针,谷月汐才能确定自己在真实世界。 谷月汐性格孤僻,不善言辞,再加上透视眼这种“变态”的特能和她狼狈的出身,别人总是怀疑她在窥视什么,在青少年特能培训所的时候,她被全所孤立,那时候时常来看她的燕队和几个风神是她唯一的慰藉。 燕秋山不怎么会跟青春期的小女孩相处,每次来就会直挺挺地坐在那,教导主任似的问她学习进度,问完就没话说了,跟她大眼瞪小眼。只有聊到特能训练的时候能勾出他的长篇大论——那是真长,知春不打断他,他能一直自嗨到地老天荒。 “知春”是燕队的刀灵,总是在刀里养伤,不过有时候看燕队实在太尴尬了,他也会从刀身里出来调和气氛。 人形的知春常常让谷月汐忘了他的身份,他几乎能满足她对“兄长”这个词的一切美好幻想:周到,耐心,温柔,无所不能。 不过那时候局里有意培养燕秋山做下一任风神负责人,重用之下必有加班,燕队和知春几乎天天在全国各地跑,偶尔才能匀出一点时间来看她。那些来访就像锅底似的夜空中几颗珍贵的星星,照不亮她晦暗的青春期。 她孤独地从“青培所”毕业,毕业当天,行李就被室友从宿舍扔了出来。后来参加外勤实习,又先后因为人际关系问题,四次被所属的外勤队伍清退。 她像条丧家之犬,无数次鼓足勇气凑近人群,又无数次被当胸一脚踹出来。 第四次被抛弃那天,谷月汐被告知,四次通不过实习测评,就要从外勤后备队里离开了。而后勤文职工作需要学历,她连字都认不全,没有适合她的位置。超过十八岁,社会自觉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也不会再给她额外的照顾了。 有人说,命运就是个破车轮,周而复始,转出花来,也注定要回原点。 谷月汐终于迟钝地明白了,有些人好像注定是人间偷渡客,阴差阳错地生在这,是系统错误,识相的就该早点自己和平离世,怎么还老惦记着想找二尺立足之地呢? 未免太贪得无厌了。 她去人事办离职那天,把罗盘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寄存在了后勤人事部,托人转交。她没有联系燕秋山,准备不辞而别——谷月汐的计划是,悄无声息地挂在西山附近一处没开发的野林里,那里人迹罕至,不会被发现,等绳子一断,她就可以掉到地上,变成腐殖质的一部分,回归食物链,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不过可能是她命不该绝,燕秋山那天正好回总部述职,收到罗盘觉得不对劲,又联系不到她,于是刚从外地回来的燕队来不及休整,带着风神的特工们搜了她一下午。赶在最后一刻,知春割断了她的绳子。 知春的刀身有多锋利,性情就有多温吞,还多愁善感,明明很威风地在三十米外就用刀风割断了绳子,却因为手哆嗦,一时没摸准动脉,以为她死了,差点哭了。后来“吓哭知春”一度成了风神里的一个梗,每次进来新人不明所以,听说这个梗,还以为她是有多厉害。 知春怕她被人欺负,非但不解释,有时候还故意误导,给她壮声势。 当时已经升官成了“燕总”的燕秋山看过了她各项考核成绩后,亲自去外勤安全部找部长,给她要来了一个特种部队参选指标。 那时候还给燕总当小跟班的王泽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老大从来不求人,居然为了你跑到老宋那卖笑,我嫉妒了!失宠了……嘶,嫂子你怎么拿刀身敲我!敲傻了小心我流着哈喇子讹你当爹……” 因为王泽一句没心没肺的玩笑话,谷月汐在训练营里拼了命,最终考核的时候她断了两根肋骨,内脏大出血进了急救室,遍体鳞伤地“躺”进了风神。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黄铜罗盘居然真是燕总的传家宝,至少能在市中心换套学区房,因为当时看见她救命稻草一样地抓着那罗盘,燕秋山没忍心要回来,故意“忘”在她那好几年。 王泽一直抱怨说,那几年借不到罗盘,他迷的路够绕地球好几圈,比香飘飘队列还长,差点学会看地图。 再一次地,他们把她从暗无天日的囚牢里拉出来,给了她一个立足之地,接纳了她。 那年除夕,风神里像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同事们都跑到了燕总家里,要给她办“欢迎会”,结果被燕总以一己之力变成了□□会。 原来这闷葫芦骂起人来也能滔滔不绝,从她轻生一直骂到考核里的不计后果:“我们是守卫,不是疯狗,连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珍惜,能指望你珍惜别人的命吗?你这样的外勤,让战友和老百姓怎么信任?我当时就不想要你,要不是……唔!” 知春往他嘴里塞了个圆滚滚的饺子,堵住了他的嘴。 燕总竖起来的眉目立刻被一颗饺子熨平了,含含糊糊地抱怨了一句“好烫”。 “胡说八道,”知春不留情面地拆穿他,“我刚才都给你尝过了,一点也不烫。” 燕总好一会反应过来了什么,脸一下红了,重新变回了一只文文静静的锯嘴葫芦,被知春打发去吹气球了,省得浪费他过剩的肺活量。 从那以后,她每次受伤都可以从燕总那领一顿臭骂,每年除夕都有地方可以落脚,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会得到一个特殊的奶黄馅饺子。直到有比她更小的新人加入,抢走她“老幺”的位置和奶黄饺子。她一边酸溜溜地混进王泽他们的“失宠”大军,一边学会了照顾那些和她当年一样懵懂局促的人。 她以为,以后年复年年,那些背影可以追逐到天长地久。 然而…… 谷月汐盯着监控截图上的黄金罗盘,熬红的眼睛像要滴血——三年了,知春没了以后,燕总就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 这真是他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东川黑市附近?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人拿了他的罗盘? ☆、第五十章 视频里被拍到了一只手的“年先生”, 此时距离谷月汐不远——这男人长得像亡命徒, 做事也像,胆大包天。他从风神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东川黑市, 这会儿又独自开车来到了异控局大本营永安,停在了南郊的一处度假村里。 蓬莱会议因为月德公被捕而中断,黄局直接不告而别,一干特能大佬们个个灰头土脸,但敢怒不敢言, 唯恐自己家那点烂事也被翻出来。唯独主持人玉婆婆心理素质最过关,没事人似的,一边安抚众人,一边该干什么干什么。 午后,玉婆婆打坐完毕,午餐照常是白饭小菜。她举箸无声,花一刻钟吃完,一秒不多, 一秒不少。完事净手漱口,端庄得像一尊玉雕的菩萨像,旁边幽灵似的侍女开窗通风,吹去饭味,香炉里又烧完了一柱香。 玉婆婆这才不紧不慢地发话:“叫客人久等了,请人进来吧。” 侍女换了香,躬身退出去——她长得眉清目秀,但面容微僵, 不知道哪不对劲,再仔细一看,她两个嘴角到下巴处有两条细细的竖线,行动也有些不自然,胸口毫无起伏,好像不用呼吸。 一转身,侍女后脖颈处露出了一小块破损的“皮肤”,下面居然不是血肉,而是一道一道的木头纹理。 她居然不是真人,是一尊木偶。 片刻,诡异的木偶侍女领了年先生进来。 年先生先不动声色地把周遭环境打量了个遍,这才开口打招呼:“玉婆婆,打扰了。” “好久不见,我还当这个‘年先生’是谁,原来是你这孩子啊。”玉婆婆一眼认出了他,熟络地一笑,“快坐——端碗茶来。” 年先生习惯性地挑了个角落坐下,后背笔挺得像一把随时出锋的枪,接过木偶侍女递过来的茶,他只做了个喝的姿势,没沾唇。然后他把茶碗放在一边,手一翻,亮出了一块阴沉木雕的令牌。 令牌上有一个古怪的图腾,龙头、鸟翼、蛇身、虎尾,目呲欲裂,年先生“啪”一声,把令牌倒扣在桌上,露出背面‘天火’两个血字:“我们的人应该与您通过信了,这是我的令牌,验明正身。” 玉婆婆的目光在那令牌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地说:“直接找上蓬莱会议,贵教未免太嚣张了。” 年先生一笑,他本人很有硬汉气质,牙弓却收得比一般人窄,很秀气,笑起来莫名有点天真明净的意味。只是这会儿他坐在暗处,明净挂上了阴影,让人想起被污染的圣湖:“以婆婆的江湖地位,我们现在才来拜会,这事确实做得欠妥,您看在我们都是小辈的份上,这回就别挑理了。” 玉婆婆修剪得很精致的眉峰一挑:“你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 年先生面色不变:“我实话实说,大伙公认的。” “当不起,”玉婆婆似笑非笑地摆摆手,“月德公已经垮台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年先生,我要是也和他一样拒绝你们,贵教手里,有我老太婆什么把柄啊?” “哪里话,”和在黑市里的冷漠无礼不同,年先生对玉婆婆的虽然也称不上热情,但态度圆滑客气多了,“您是这世界上最资深的特能,最后的‘清平司’旧人,有些事您应该更清楚——特能和普通人自古就不是一族。当年人皇诛灭四方,暴/政逆天,剥夺了属于我们的力量,以至于现在诸位同胞都以为自己是人,心甘情愿地为人族约束自己,给人卖命,不可笑吗?” 玉婆婆不以为然:“几千年的老黄历还说什么?大局早定,清平司也都解散七百年了,现在的‘特能’跟凡人本来也没多大差别。” 年先生:“那是因为赤渊还被封禁着。” “怎么,难道贵教能再出一个当年人皇那样颠倒乾坤的人物,改写历史么?” 年先生平静地说:“未必不可能。” “哈,”玉婆婆讥诮一笑,“还真是活得长见识多,老婆子好多年没听过这么大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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