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他们用大海碗泡了炒米糖水喝。 她家里有些简陋，但该有的也都有，打扫得也挺干净。 章衡便问：“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 介玉兰声音低了一些：“嗯。我男人前几年得癌症死了。两个孩子也都出门打工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照应我姑。” 章衡不免问：“那你姑的家人呢？”心道：这个年纪就算没老公了，孩子、孙子总还有吧？ 介玉兰脸色不禁有些不太好看：“我姑……”她咬了咬嘴唇，像挤牙膏似地道，“她没有嫁过人。” 章衡和简婕顿时诧异极了。 简婕脱口问道：“那你姑不是说她的孩子就是被毛衣女害死的吗？那她的孩子是……” 在介素真那个时代，未婚而孕几乎是不可能吧？ 就算简婕没有把下一句直接问出来，介玉兰的脸色也已经更加不好看了。 章衡望了简婕一眼，便又道：“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我们没问。” 介玉兰闻言又抬起头来，一想到她家的情况附近村庄谁不知道，便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反正有人一定会胡说八道，还不如我自己说。”然后又小声地加上一句，“憋了这么多年，我也憋不住了。” 4 4 别看介素真一副衰老得快要进棺材的模样，其实她只比介玉兰大七岁。 所以，到介素真谈婚论嫁的时候，介玉兰已经十一二岁了。 现在的小孩子生活在蜜罐子里，多的是十几二十岁还被全家当成小孩子，手不提四两。但是在她们那个时候，已经要洗衣做饭，喂猪养鸡，很懂事了。 介素真是介家最小的女儿。会看相的人说她腰细屁股大，是个会生养的。就这一句话早早地传了出去。 于是，虽然介家条件着实一般，光冲着会生养这一条，就有很多人家愿意结这门亲事。 但后面还有一句话，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惜两眼水汪汪，鼻梁上有痣，容易有烂桃花。 这句话一直悄悄记在介家老爷子的心里。 好在介家本来就是老实厚道的人家，就算女儿不愁嫁，他们也并没有坐地起价、东挑西拣的意思，只想找个踏实可靠的小伙子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 介素真呢？平日里闷不吭声，什么都由家里人作主。 介家老爷子最后看中了隔壁村的一个小伙子，叙起亲来，还是介素真的远房表哥。 两下里见过面后，双方父母都挺满意，就把亲事定在了年底。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风顺水。日子就和平常一样过。 那天，介素真和往常一样带着介玉兰一起到河边洗衣服。一只白色的菜花蝶总是绕着介玉兰飞。 介玉兰一时童心未泯，便去追蝴蝶，不知不觉跑远了。 她这里只顾忙着捉蝴蝶，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砰的一声，像是洗衣的木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回头一看，登时吃了一惊。 介素真被一个男的捂着嘴拖走了。 等到介玉兰急急忙忙地追回去，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那个男的，介玉兰见过，是个走乡窜村的货郎。 5 5 介素真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 介玉兰只匆匆看到一眼，就被她妈拖走了。可就算只有那一眼，也已足够。 介素真头破血流，血一直流到光裸的胸口上。 砸破她脑袋的石头就扔在一旁。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一个坏掉的塑料模特。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哪知道她还有一口气。 她就靠这口气，幽幽转转地活了下来。 6 6 说到这里，介玉兰停住了。 简婕和章衡也无法在这个节点催她。 外面正是春光明媚，简陋的堂屋里却有一片无孔不入的阴凉。 卧室里忽然传来介素真的噫语，模模糊糊的，忽高忽低，但是介玉兰马上听懂了，连忙起身倒了一碗温水赶进去。 简婕和章衡听到她在里面轻轻地说：“慢点喝，慢点喝”。又过了一会儿，介玉兰便端着空掉的碗慢慢走了出来。 简婕忽然想到：“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是不是也是头部受伤的后遗症？” 介玉兰默默地点点头。 章衡问：“那个货郎，后来抓到了吗？” 介玉兰摇头：“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停了一会儿，章衡又问：“那婚事也……” 介玉兰只有沉默。 章衡：“孩子是……” 介玉兰还是只有沉默，眼里悄悄地泛起泪花。 良久，介玉兰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不如那时候死了的好。” 7 7 一开始的时候，介素真的未来婆家还没有退婚。 老两口是早就动了心思的，但是那位远房表哥不肯。 他们两个还是真有点儿感情的，从小就经常玩在一起，后来也一起上过几天学，算得上两小无猜。 远房表哥也来看过介素真。那时介素真还躺在床上昏迷，脑袋瓜子包得严严实实，脸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介玉兰已经记不清他长得是什么模样，但深深地记得他一见介素真就哭出来，可又怕吵醒她，便捂着嘴眼泪直流。 他从早上一直陪她到天黑。 他走后没几天，介素真总算醒过来了。 一开始嘴都合不拢，吃什么都漏，腿也站不直，家里人还以为她要废了。 没想到，她自己拿着筷子夹黄豆，拄着拐杖重新学走路，竟然一点一点地好了。除了说话有些含糊，几乎就跟以前一样。 但高兴了没几天，大家便发现介素真的肚子大了。 介家当然想把这个孩子拿掉，偷偷从外面找过一个稳婆，装成远亲过来探望。 那时候乡村里妇女生产那点事，基本都是自己解决，所谓稳婆也算不上真正的专业人士，不过是有经验一些的年老妇女。 稳婆一看介素真的情况，便说已经晚了，早过了流产的最佳时间。 而且介素真的身体本来就还没好，她也不敢硬来，搞不好一尸两命。 介家真是有苦说不出。 最后，稳婆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等孩子出生，再悄悄地送出去。 但是在那之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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