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低微煜王逃进人群里的风险,只有知春违约。别人或碍于私人感情、或碍于政治正确,即使有人想到了这点,也没人敢提,盛灵渊当仁不让地替所有人承担了这个坏人角色,其实是让人松了口气的,虽然这事不方便公开感激,但因此埋怨,就无能且无耻了。 宣玑在红尘中随波逐流,性格打磨得十分圆融,当他冷静下来,从局外人审视自己那时烧心的愤怒时,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只是被剑灵的“求而不得”影响了。 因为贪求,所以对别人有病态的期待。这秘而不宣的期待自古就是悬在心头的刀,落了空,当然要伤心。 不过伤心也没有医疗保险,毕竟这事怪不得别人。剑灵的情愫和盛灵渊有什么关系呢? 那位陛下固然是心狠手辣,不是东西得很。但那些少年时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对剑灵没什么可挑的。后来被群臣逼宫断剑,陛下自己也是受害者,天魔剑不是他要砸的,他也没有鸟尽弓藏——别管是因为剑灵活得不够长,没来得及被“藏”,还是因为他只是一把剑,陛下没把他当回事……总之,没做就是没做。老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剑灵一个人被渴望折磨得撕心裂肺,陛下也是无辜的,他只是单纯的没有对不起剑灵,也不欠他什么。 “我可能是入戏太深了。”宣玑把最后一口水咽了,不动声色地按平了心态,又看了盛灵渊一眼。 记忆里的剑灵年纪不大,还是个青少年,长到二十岁,没自由过一分钟,碗大的世界里没别的活物,就一个盛灵渊,迷恋到不知分寸的地步很正常,谁年轻时候还没疯魔过呢?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要按宣玑的性格,应该会对陛下这种人敬而远之,虽然盛灵渊每根头发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但话说回来,坐班车天天经过的豪宅区也没少让他流哈喇子,他可也从来没生出过非分之想不是?毕竟连物业费都交不起。 欣赏归欣赏,要不起就是要不起,世上美人美物何其多,心悸几下,实在没必要像情窦初开的青少年一样大惊小怪。 “海上那会儿,我海风喝多了有点上头,”宣玑客客气气地对盛灵渊说,“态度不好,是我不对。其实要不是您,今天我们这些人说不定都得撂在那,还得谢谢您。” 盛灵渊感兴趣地撑着头注视着宣玑。 东川一别后,再见这小妖,觉得他好似脱胎换骨,要不是守火人的气息没变,盛灵渊简直要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我与那刀灵的交易你情我愿,不关别人的事。”盛灵渊慢条斯理地说,“至于庶人微煜,本来就是朕要杀的,顺道而已,你不必客气。” “谢还是要谢的,”宣玑虽然调整好了心理状态,多看了盛灵渊两眼,手掌还是有意无意地摩挲起裤子,“还有……咳,我当时隐约感觉好像是您把我送回来的,那个……” 盛灵渊撩起眼皮:“那你打算怎么谢?是要给朕立祠烧香啊,还是想以身相许?” 宣玑手一滑,差点把自己裤子磨蹭着了,见老魔头脸上又浮起那种人形罂/粟似的似笑非笑,他合理怀疑是老魔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恶意拿他开涮。 于是他迅速对自己漏风的心脏防御工程展开了抢修——把“珍惜生命,远离毒品”“一人吸毒,殃及全家”之类的名言警句在心里颠来倒去地念了好几遍,这才输人不输阵地挤出张嬉皮笑脸:“立祠烧香这个不能搞,这是封建迷信,至于让我以身相许么,我反正是没意见,就怕陛下觉得我占您便宜。” 好在盛灵渊逗了一句就放过了他,略微坐正了,陛下说:“捞你也是应该的,当年赤渊是朕下令封的,朱雀骨是朕亲手刻的,你既然是朱雀骨之灵,守着赤渊,也算是替朕办事,不为你族功绩,单为了赤渊太平也不会让你死的。” 宣玑一愣:“什么?” 什么骨?什么灵? 他……难道不是天魔剑灵吗? 盛灵渊见他一脸找不着北,就问:“怎么,你一天到晚别的事稀里糊涂的,连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吗?” 宣玑认为自己知道五六分“来龙”,两三分“去脉”,也不清楚这算不算“知道”,于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大概……” 盛灵渊又问:“那你为何自称‘守火人’?知道守火人是什么意思么?” 宣玑:“……” 好的吧,第一题就不会。 “守火人”是赤渊里那些刀剑灵们的称呼,刀一说他是“第三十六任守火人,他们一族之长”,“守火人”具体指什么,刀一他们那帮资深阿尔兹海默也说不明白,宣玑当然也不知道。 盛灵渊见他无言以对,失笑道:“我见你封魔之力用得挺自在,还以为你族自有传承,莫非是经年日久,传承残缺了?” 宣玑听到“传承”,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陛下,您说的是哪种传承?” 盛灵渊:“看来你明白了,不错,就是你族‘无字书’。” “传承”这个词,在特能界,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普通的传承,诸如“文化传承”“信念传承”等等,通过口传面授或者典籍书册流传后世。 而除此以外,还有一种非语言的特殊“传承”。相传,过去一些特殊的种族,能直接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和记忆传承给下一代,这种“传承”又叫“无字书”。乍一听仿佛是“记忆面包”的现实版,有点爽,不过凡事也不能看表面,比如这种记忆传承会造成伦理问题——人除了躯体,就是由“过去”造就的,满脑子里的记忆都是别人的,那么纵然躯壳换了,灵魂该算谁的呢? 所以一般使用这种传承的,都是全家死绝,只剩独苗的情况…… 全家死绝,只剩独苗——那不就是他本人吗! 宣玑想起来,在东川酒店时,他眼前闪过的一段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的画面——他面朝赤渊祭坛,跪在地上,跟本命剑道歉说“两百三十二年,差不多是坚持最长的一次了,实在走不下去了”云云(注),然后就是一阵粉身碎骨的剧痛。 他当时还联想过,两百三十二年,正好是他那些石碑“祖宗”里最长寿的一位的寿命,如果那时他看见的,是那位长寿祖宗的记忆,那最近这些频繁梦见的“记忆”,是不是也属于某位先辈? 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三千年前的天魔剑灵,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可能只是祖辈留下来的神秘传承。 盛灵渊:“若朕没猜错,每一代守火人注定与下一代无缘相见,所以你族秘辛都应该是用‘无字书’传承的。只是我看你稀里糊涂的,怕是经年日久,无字书也残破了。” 原来……那些“记忆”是无字书传承夹带的。 宣玑心里飞快转念,这就能解释很多事了,比他本人是什么三千年前的魔剑合理多了。 不管怎样,知道自己不是苦大仇深的天魔剑灵,宣玑一下松了口气,好像卸下了千斤的枷锁,然而随即,轻松里又莫名其妙地掺杂了一点不是滋味。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嗐,原来是自作多情。 “无字书一般是代际交替时传承,你族这个有点特殊,”盛灵渊的话拉回了宣玑的注意力,“朕接下来交代的事,不仅关乎你生死,要听仔细。” 陛下平时肯定是不耐烦解释这么多的,宣玑知道今天这节课连标点符号都是重点,连忙按灭心里丛生的杂念,认真听讲。 “守火人,守的是赤渊。我先得同你讲清楚赤渊的来龙去脉——赤渊是魔气之源,除人族七窍不通外,诸族或多或少,皆可分食赤渊之力,因此第二次平渊之战,人族虽惨胜,天下仍不稳。妖族余孽姑且不论,便如人族盟友——混血半妖、高山人、巫人等,将来倘若借赤渊做大,怎能不生争心?到时候人族必受戕害,弄不好还要重蹈大混战的覆辙。此事究竟该何去何从,朕与丹离生出了分歧。” 盛灵渊的声音和缓低沉,听得宣玑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又想起梦里少年和剑灵相伴时有一搭没一搭的夜话,心口疼,像有根细针扎进了肉里。 他赶紧转头按开了病房里的灯,又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空调的“嗡嗡”声清晰起来,白炽灯一下驱散了陈旧的氛围,代表当代科技力量的电器们集体刷起存在感,堪堪把他的理智留在了二十一世纪。 宣玑抹了把脸:“丹离的意思,肯定是把这帮盟友都废干净,永绝后患,对吧?我看他就是这么安排巫人族的。” “先是巫人族,再是高山人族。”盛灵渊点点头,“微煜落到那个下场,自己贪心不足是一方面,后面自然离不开丹离的鼓动纵容,这些事,朕心里都有数。” 宣玑保持住了表情,扎在心里的针又往肉里钻了钻。 原来天魔剑灵就是丹离用来挑拨人皇和微煜王关系的工具,一把权力的牺牲品。 盛灵渊继续说:“当年妖族元气大伤,零落四方,三大类人族——巫人、高山人和影人——巫人灭族,高山人被他诱向万劫不复之境,影人不成气候,丹离认为那会儿正是赶尽杀绝的好机会。老师一生杀伐决断,朕多有不及,相比之下,朕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宣玑试探着问:“您……是想保存物种多样性吗?” 盛灵渊好像觉得他的用词挺有意思,咂摸了一下才接着说:“朕想镇压地脉、封禁赤渊。使万物生无短长,各寻活路。” 宣玑本想说丹离不只是三观不正,简直堪称丧心病狂。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耳畔突然又幻听似的,涌起一个熟悉的、有些沙哑的男声,那声音忽远忽近,絮絮地说:“天地自有其势,万物奔忙,不脱其命。相传上古时期,曾有几次大劫——天倾、地陷、洪水、冰封、赤地千里,每一劫都有无数翻云覆雨的先天灵物销声匿迹,也都有新的生灵应劫而生……” 宣玑扣住自己手心劳宫穴,狠狠一按,幻听倏地消失了,病房里只剩下盛灵渊的声音。 “……第一次平渊之战前的‘大衰期’,其实就是人族兴盛,他族衰落之始。万万年后,人族或也有陨落的一天,冥冥中都有定数。衰落不是一代的事,本该是个漫长和缓的过程,可是妖王九驯逆天屠神,强篡赤渊,放出地火之力,让妖族一时强盛,也燃尽了几代的气运,合该族灭于这一代,此乃天命。”盛灵渊说“天命”两个字的时候,嘴角似乎含着讥诮,又说,“这世上有阴有阳,有光有影,有灵、自然就要有魔。丹离警告朕,强行镇住赤渊,便如同以沙土之堤强堵洪水,堤坝再结实,也总有崩的一天,朕妄图以人身行神权,是步九驯的后尘,太过刚愎自用,将来必有灾殃。这他说得有理,朕无从反驳。” 宣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盛灵渊居然替丹离说话,还像怕他听不懂,做了些简单的注解。 武帝平生所为,差不多杠齐了一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大全套,但至今依然有粉,依然被外族又敬又畏地叫一声“人皇”,看来不是没道理的,光是能跟后辈客观公正地转述政敌的意见,就代表他乾坤独揽二十年,依然能听得进别人的话。 反正宣玑居然在他的转述中听出了丹离的道理。 从当代人的三观出发,“生命可贵且平等”已经是不言自明政治正确,动物尚且有动保组织争取权利,何况是和人一样有灵智的非人族?可要是设身处地地回到大混战那个时期,丹离的做法似乎也无可厚非——他们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人口锐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人间千疮百孔,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界。 而赤渊的力量能渗进每一个除了人族之外的活物身体里,替他们疗伤壮大,准备缓过口气来东山再起,这在长期看来,根本是一场没有希望、没有悬念的竞赛,人族唯一的机会就是趁机排除异己。 归根到底,神鸟一族陨落、赤渊失控是贪婪的妖族搞的事。凡人有什么罪过呢? 宣玑:“既然无从反驳,所以您听劝了吗?” “无从反驳,朕只好不反驳。”盛灵渊漫不经心地将一缕掉下来的长发掀开,笑了,宣玑被他笑出了个结结实实的寒战,“启正四年,朕如丹离所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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