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血脉,也不一定能得到古物承认。您天生就能唤醒宝刀里的刀灵,难怪阴铭金这么激动,此前这东西经过几十个金属系的手,它老人家可从来没给过一点反应。” 可能是因为阴铭金太激动,燕秋山的手也被它带着,仿佛颤抖了起来。 “我和蛇皮会给您护法,最后一笔阴沉祭文一定要在子夜之交的时候画完,一旦祭文成型,你就迅速后退,我和蛇皮会趁这时候把两种祭品推出去。”瞎子接住了蛇皮抛过来的一个装祭品的箱子,手指搓过箱子上的编码,一摸就知道,蛇皮是把装着婴血的那口箱子给自己了,蛇皮这人油滑胆小,见烟就卷,关键时刻必然是要把安全选择留给自己的。 不过……听说古代高山人嗜财如命,当年高山王就是死也不肯离开自己的珍宝白玉宫,才被人皇活活困死在里面的,这墓穴里的人魔更看重哪种祭品,还真不好说。 瞎子冷笑一声,也懒得跟他计较,继续说:“人魔是有理智的,只要挡下他出世时候致命一击,我们就能和他谈条件……年先生,别犹豫了,想想你的夙愿。” 海水里,细微的波浪翻流而过,燕秋山贴在胸口的金属片贴在他的皮肤上,微微发着热似的。 他不再言语,握紧了阴铭金,缓缓上前。 阴铭金的利刃像是能切断水流,燕秋山的眼睛里像是有两个漩涡,他隔着水晶墙与三千年,与墓道里的男尸对视了一眼,然后坚定地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他人在海里,血竟然没被海水冲走,像是被什么引着,血流瞬间灌满了阴铭金的血槽,那刀更激动了,整个墓穴都被后代的血气惊动,所有的尸体同时睁了眼! 这时,墓道口有人大喊:“燕总,别!” 声波直接从气泡里飞出来,撞开海水,飞向燕秋山,风神们赶到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沾了血气的阴铭金划出了阴沉祭文的第一笔。 一个巨大的气泡从落刀处产生、扩散,将燕秋山与高山王子裹在一起,与其他人隔离,王泽猛地冲过去,却被那气泡重重地弹开—— 瞎子大声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也想打断阴沉祭?” 燕秋山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回过头来,在一片冲天的血光中,他与王泽对视了一眼,那张冷峻如刻的脸上竟隐约浮起了一丝笑意。 王泽快气疯了:“你还笑得出来?你是傻逼吗!燕秋山!你对得起知春吗!” 燕秋山冲他摇摇头,看了瞎子一眼,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你说是因为赤渊被封之后,世上再无‘人魔’,这话不全对。” 瞎子一愣:“什么?” “据我这几年搜集的信息来看,即使在古时候,也只有‘魔修’的说法,魔修失控就会变成‘人烛’,而不叫‘魔’。成魔者不死,与天地共朽,也可以说,是化为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古人讲叫‘运’和‘劫’,劫运有数,世界上能容纳的人魔数量也是有限的,每一族很可能就一个——人,巫人,还有这个高山人……”燕秋山笑了起来,他那双燧石似的眼睛里冒出了火光,像是隐藏许久的魂灵重新掌控了走肉行尸,他说,“死一个少一个,谢谢诸位带路。” 瞎子:“你要干什……” 他话没说完,燕秋山摸出了一个小陶盒——他把那罐“鸩”随身带在了身上。瞎子等人以为他要求墓里的人魔帮他复原知春刀,并没放在心上。此时,燕秋山狠狠地将“鸩”砸在水晶墙上,像是亲手粉碎自己最后的妄想,含着无限怨毒的鲛人血瞬间把水晶染红,燕秋山手里的阴铭金突然伸长,在石壁上撞出了火花,在石壁上划了几笔,却不是阴沉祭文。 王泽和燕秋山太熟了,熟到燕秋山才动第一刀,他就已经看出了后面的走势。那是一个只有金属系的特能才能用的符咒,能瞬间抽空一个人身上所有的能量,让他手上的金属制品中自由电子重新分布,产生足够大的电势差,电弧会在很小的范围内击穿空气,一般用于引爆危险物品。 尤其在密闭空间里! 电光石火间,王泽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惊骇得瞪大了眼,瞪向那涂了满墙的“血色颜料”。 这种叫做“鸩”的颜料质地油润,喜欢新鲜血肉,即使隔着纸巾,也能迅速渗透,攀附而上。它畏光、畏火,因为其中的油性物质容易引燃,而含有毒素的鲛人血能量密度非常高,一旦被引燃,立刻会发生爆炸。 此时,阴沉祭产生的密闭结界牢不可破,在这里引爆满墙的“鸩”,能把高山王子炸成渣! 人魔纵然与天地共朽,毕竟是“天地人”中最低等的魔,需要载体,三千年前的高手们对魔物的处理方式是连身体一起封印,因为一旦魔气跑出去,就更不好抓住了。然而在赤渊萧条三千年后,能承载人魔力量的载体已经比人魔本身更稀有。 炸干净了,他们就别惦记高山人魔了。 知春中了海毒以后,燕秋山曾经疯狂地查过无数资料——关于海毒、关于蜃岛。 可是他越查,心里的犹疑越重。 蜃岛是由一种叫“蜃虫”的生物构成,蜃虫虽然看着恶心,却非常敏感,很怕“活气”,沿海多渔场、多游船,人类与各种海洋生物活动频繁,还不等靠近人类活动区,蜃虫就会因为恐惧而四散奔逃,蜃岛自然会解体,根本不可能靠近。 别说是人口稠密的本国,就算那些地广人稀的大陆,历史上也从未有过蜃岛靠近大陆架的先例。 那么……那个几乎逼近陆地的蜃岛,到底是从哪来的? 燕秋山不是个容易阴谋论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图谋的。他家的血脉太稀薄,家里的亲戚大多是普通人,走动得很少了。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所谓“仕途”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建树,卖命吃饭而已,职位不会再往上走了。 特种外勤工资高,他的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毕竟工薪而已,跟“富贵”不沾边。 他一穷二白,只有知春。 但知春于他是无价之宝,对别人来说算什么呢? 他既不像十大名刀那样声名远播,也不像那些传世的魔刀、妖刀一样锋利无双,作为一把“古刀”,知春过于温和,缺少锋锐。他甚至连个像样的刀铭都没有,几乎就是个半成品,刀灵沉睡了数千年,到他手里方才醒过来。 人是微不足道的人,刀是微不足道的刀,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绞尽脑汁算计的呢? 直到有人找上门来,问他想不想修复知春。 他才明白,原来那些人缺一个写祭文的高山人后代。 知春已经没了,却居然还有人在他的碎片上做文章。燕秋山想,像他一样的外勤,异控局有成千上万个,铁打的部门流水的兵,就算这一批死了,以后还会有新人加入。可这个所谓“上古人魔”就不一样了,一只手能数过来,宝贝得很。 拿一个他,换一个人魔,相当于是用满街跑的出租车换限量版古董车,稳赚不赔。 他来过这世界,快乐过,活得够本了。 也活够了。 这些年他查到的所有事都已经封存好,昔日的老部下们还记得他,既然能顺着他留下的微小线索找过来,过后应该能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燕秋山听见水声,听见大海的哀叹,听见谷月汐带着哭腔的叫声,听见王泽的怒骂……然而他的世界在杂音中一片清明,手稳如泰山。 人死后,会有魂吗? 早知道,去皈依个信仰就好了,随便什么都行,这样,死到临头,他就能说服自己,□□之后仍有灵魂,灵魂能上天入地,能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燕秋山!”阴铭金在那封存着高山王子的石壁上留下熟悉的符咒,王泽爆出一声比方才还要撕心裂肺的吼声,“你是傻逼吗!” 燕秋山面壁而立,刀刃划开鲛人血,从锋利的缝隙里,他与高山王子那张死后仍哭丧的脸隔墙相对,眼角掠过笑意:“王泽,我看你是皮紧了。” 眼看阴铭错划过优美而精确的弧线,即将首尾相连。 谷月汐为了寻找那隔离层上的破绽,将透视眼睁到了极致,眼角几乎渗出血泪来。 那一刹那,在水里行动不便的张昭终于赶到,启动了暂停一秒。 宣玑一把揪起谷月汐的后领子:“闪开!” 他指尖爆出一簇火光,火苗颜色几变后,最后成了一片诡异的雪白色,气泡里的氧气顷刻间就被烧空,被海底水压挤得贴在他身上,于是他整个人就像发起光来一样。 雪白的火光一接触到阴沉祭结界,结界立刻“呲啦”一声,被火苗燎过的地方流血似的,滴下暗红近黑的浓稠液体。 宣玑眼前突然有无数纷乱的画面闪过,耳畔响起厮杀声和惨叫声,然而他已经来不及细看。 一秒的暂停结束,时间加倍流动。 燕秋山的匕首“呛”一下断在他掌心,那石壁上爆出了一串触目惊心的火花。 “轰”一声,阴沉祭的结界将将只在鲛人血爆炸前一刹那破了。王泽一辈子没使过这么强的水系术法,结界破裂瞬间,十几个气泡同时飞出去,加在燕秋山身上,也不知道套稳没套稳,就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层层震碎。 接着,整个墓道都塌了,巨浪把里面所有人都甩了出去,不分是神是魔。 宣玑那气泡里的氧气本来就被他自己烧完了,这会正好直面爆炸,气泡碎成了渣——他既是火系,又是鸟人,海底作战简直是客场得不能再“客”。横冲直撞的水流直撞在他胸口,撞出了他肺部仅剩的一点空气,宣玑眼前一黑。 肺里氧气耗尽,烧着似的疼起来,一个场景骤然闪回——恍惚中,他像是被一群人围着,置身火里。 围着他的人们形容枯槁,个个都像是要灯枯油尽的样子,脸皮盖不住颅骨,眼睛里却闪着狂热的光。 八十一张嘴里,一张一合地念着打开人间地狱的咒文,“嗡嗡”地响作一团。 宣玑先是发现那些人高大得不正常,随后才意识到,不是他们太“高”了,是他自己太小了——大概只有那些成人男子的巴掌大。 宣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会是个什么形象,就觉得头顶、双目、咽喉、两翼、胸口、丹田八处同时剧痛,一瞬间几乎淹没他的神智,接着,他腾空而起,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钉在了什么东西上,那“东西”柔软而温暖,还有微弱的起伏……听得见心跳。 是活人的身体! 宣玑没来得及惊骇,遥远的雷声已经落下,四角的铜镜被照得雪亮,他双眼分明被洞穿,但诡异的是,他依然能看见东西,就像……他在和谁共感,用了别人的眼睛一样! 他看见闪电黯淡的片刻光景中,铜镜里反射的情景—— 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被吊在朱雀神像座下,悬在一口巨大的青铜鼎上,鼎中熊熊烈火烧着男孩,和他胸前钉着的一只……巴掌大的雏鸟。 周遭散落着宝石一样流光溢彩的蛋壳,小鸟似乎是被人从蛋里直接剖出来的,毛还没长全,男孩心口的血浸出来,流遍了那雏鸟的全身,那小东西血淋淋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第二道天雷轰鸣而至,把周遭照得雪亮,也将那些人脸照得恍如鬼魅。 一尊巨大的朱雀神像在闪电里剪影雪白,神像是个身着羽衣的男子形象,他背生双翼,人面人身,后脑像鸟雀那样,长着华美的长翎。 电闪雷鸣里,神像的嘴角露出狰狞诡异的笑容。 青铜鼎里的火倏地蹿了起来,火焰变得雪白,男孩和小鸟一起被吞了下去,周围疯了一样的人们也被火舌卷了进来,然而他们就像不知道死活、也不知道痛苦一样,在大火中手舞足蹈,齐声喝道:“天魔成!天魔剑成!” 雷一道接一道地落下,那些疯子被烧成了焦尸,神庙分崩离析。 而铜鼎中的男孩尸骨却像重新从尸体身上吸走了活气一样,又再一次长出新的血肉,与此同时,雏鸟也被烧成了一把光滑的鸟骨,一道火焰色的光从那雏鸟尸骨上飞出来,搅动起青铜鼎里融化的铁水,幻化成了一把剑。 剑柄上阴刻着复杂的纹路,中间簇拥着一个图案——正好是宣玑身上被钉出来的痕迹。 那把剑这样熟悉,就像曾经与他朝夕相处……不,比朝夕相处还要熟悉…… 宣玑浑身剧痛,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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