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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源稚生转动刀柄,在脑海中反复演练那致命的一刀,心形刀流中的“四番八相”,“四番八相”中的“罗刹鬼骨”。那是源稚生所有进攻中最快的一式,也是最血腥的一式,如果在这场对决中失败的是橘政宗,王将也不会有命离开这里。 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明白了自己的莽撞。橘政宗带着如山的武器来见王将,当然不会是为了谈判,只能是为了杀人。而源稚生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节奏,令他不得不舍命拖住王将。 橘政宗锁定了王将的眉心,王将锁定了橘政宗的喉咙,源稚生盯着王将的后心。所有的刀都已经出鞘,所有的弓都已经满弦,只等血光迸射的刹那。 雨水无法熄灭他们炽热的斗志,有人的衬衣汗湿,有人的衬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蒸干。龙血极致燃烧,令他们的体温上升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们像是要燃烧起来,幸亏有这场雨在不断地冷却他们。 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么?这场复活神的祭奠就像是一场大戏,大家都粉墨登场,杀机像是犬齿那样密集地咬合在一起。从开始到现在,太多太多的人已经死去,他们的鲜血在舞台上画出巨大的血腥图腾。而那位神甚至没有现身在人前。这一切仿佛白王给自己子孙留下的诅咒,他们为了白王留下的权力而浴血搏杀,坚持爬到血路尽头的人才能获得白王的恩赐。 够了!够了!要把这个血腥的杀局砍断,连带着所有的欲望和野心,和那个从黑天鹅港中逃生的恶鬼! 从未有过的意志在源稚生心中升起,仿佛烧天的火炬。 银色的蝴蝶从天而降,贴着源稚生的肩膀飞过,悬浮在暴雨中。王将和橘政宗都没有注意到这样一只小小的蝴蝶,但源稚生注意到了,那只蝴蝶根本就是飞过来让他看到的。无声无息之间,无数的蝴蝶悬浮在特别瞭望台的周围,它们并不是在飞行,而是缓缓地旋转着。那些并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小巧的银色刀刃,刃口涂抹着危险的毒素。 樱也在这里,虽然源稚生无法确定她的位置。 樱的言灵是精确地控制气流,风托起了这些精巧的刀刃,它们中最重的也才30多克,但经过纳米处理的刀刃足够割开敌人的身体。 致命的蝶群无声地控制了战场,她的血统在这些人里是最差的,但樱是个绝对出色的杀手,而剩下的三个人彼此锁定了。 这恰恰是她杀人的舞台。 源稚生的心里一喜。他自己也在樱的杀阵中,他不知道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并不担忧樱的目标是他。 他没有保留地相信樱,那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女孩。他们之间不是联盟或合作的关系,而是从属关系,樱绝对会跟他站在一起。 王将发现的时候,银色的蝴蝶已经飞满了整个瞭望台。刀刃在风中颤动,似乎畏惧王将而不敢逼近,但它们轮番切割的时候,以王将的自愈能力也未必不会被影响。 “这么美丽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在流血的土地上,本该只有黑色的鸦群起落。”王将缓缓地说。 他被三个人围攻,处在战场上的绝地,但仍能像铸铁般坚固。 源稚生仍旧不敢进攻,因为王将离橘政宗太近了,他仍有机会顶着樱和源稚生的进攻杀死橘政宗。源稚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失去橘政宗,这对他来说是介乎老师和父亲之间的人。 “稚生,你准备好了么?”橘政宗忽然说话了。 “准备好了。”源稚生骤然清醒。 “我也准备好了。”橘政宗的语气欣慰。 王将和橘政宗同时消失,他们以极高的速度对冲,刀光和人影交织在一起!最终是橘政宗自己踏破了这个死局,他流露出笑意的瞬间,王将抓住了他的破绽,发动扑杀。 源稚生向着王将的背心发起突刺,整个人化作贴地飞行的大鹫,刀锋就是大鹫的喙。 樱从塔顶跃出,笔直地坠落,所有的刀刃都被狂风驱动,沿着不同的弧线向着王将切割过去,她越逼近,对武器的掌握就越精密,刀刃上的力量也越大。 王将的长刀刺入了橘政宗的胸膛,长刀顶着橘政宗向前,鲜血像是破碎的红绸那样从橘政宗的身体里飞溅出来。樱的刀刃如愤怒的狂蝶,反复切割王将的身体。刀刃上的神经毒素只要零点几秒种就能到达脑部引起致命的反应,但王将的速度竟然不受影响,他似乎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杀死橘政宗。他们曾是盟友,也是一生的宿敌。 源稚生把所有力量灌注在刀尖。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橘政宗了,以王将爆发的大力,这时已经切开了橘政宗的心脏。 这是橘政宗早已料到的结果,他扑了上去,但并未挥刀,而是用胸膛迎接王将的刀刃。他早就精疲力尽了吧,只是强撑着等待源稚生赶到,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自己封住王将的进攻,给源稚生制造完美的机会。 他不是让源稚生准备出刀,而是让源稚生斩断不必要的牵挂,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可以为了斩断这宿命而死,没有什么可惜的,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从未有过的杀戮心控制了源稚生,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否则会惊讶于自己那狰狞如恶鬼的表情。 快!更快!他渴望着贯穿王将的心脏,听取那声长刀贯胸而入的美妙声音,那是斩断宿命的庆典! 王将急冲的身影硬生生地刹住,他本该用长刀顶着橘政宗把他抛出瞭望台,可是忽然无法推进了,这等于把后心送给了源稚生。 因为有个人挡住了他……橘政宗! 这个本来像落叶一样被挑在刀尖上的男人竟然站住了。他抓住了王将的刀,怒吼,目眦欲裂,仿佛明王降世。 源稚生终于听到了那美妙的声音,蜘蛛切贯穿了王将的心脏的声音,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发出风一样的声音,那么好听。几乎同时,樱的刀刃划着陡峭的弧线返回,像是蝴蝶返回巢穴那样没入王将的身体,樱从天而降,落在源稚生背后。三个人同时后退,呈品字形围困王将。橘政宗一手提着断刀,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以免失血过多。 他并非没有挥刀的能力,只是把这份力量用在了格挡上。他的手中是柄断刀,断刀在格挡上远比进攻有力。王将的刀确实刺进了他的胸膛,但断刀横在橘政宗胸前阻挡,所以王将始终无法彻底贯穿橘政宗的心脏。一旦橘政宗站住了,立刻就反过来把王将送上了源稚生的刀锋。 王将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退后,看着满手的鲜血,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局。他无路可走了,前方左方和右方都是敌人,背后是破碎的窗,窗下是250米高的铁塔。 “没想到这是自己的结局?我也没想到,我本以为你这种人的结局应该更精彩一点。”源稚生说。 “再见,博士。”橘政宗轻声说,“你这样耀眼的男人应该有耀眼的结局,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从那个窗口跳下去。” 王将双手捂着喉咙,以免那滚热的鲜血涌出来,他不敢拔出后心的刀,一旦拔刀心脏就会大量失血,他似乎想说话,可是一个喉咙被割裂的人是说不出话来的。 这个哲学家一样的男人连遗言都没法留下来。 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向着窗口走去,他似乎真的听从了橘政宗的建议,想跳下去了结生命。 这不是传奇故事,跳崖的人不会奇迹般生还,从250米的高处下坠,全身骨骼都会碎裂,断骨会插入他的所有脏器,剧烈的震荡会让他的大脑破碎,那是比长刀贯穿心脏更惨烈的死法。 源稚生目送他的背影,作为对手这个男人足够可怕,所以源稚生对他保有一丝尊重。 王将拖着沉重的身躯从窗口的破洞中钻出去,颤颤巍巍地翻过防护栏杆。他的模样有点可笑,又有一点点可怜。 “世纪大跳楼!世纪大跳楼!这是学生会新闻部部长芬格尔在为亲爱的诸位观众直播,各位现在正在欣赏的是猛鬼众领袖、代号王将的赫尔佐格博士的跳楼秀,在人类历史上,赫尔佐格博士不仅是龙类基因学毫无疑问的先驱,还是排名前十的野心家,他的跳楼是不是让各位观众心情激动呢?很抱歉我们现在没有热线电话,没法让您表达激动的心情。”芬格尔喋喋不休。 王将正站在栏杆外,俯瞰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给芬格尔一支麦克风的话,他会很有走下去采访一下王将请他谈谈心路历程的冲动。 当然还要穿上那种缀满蓝色亮片的紧身西装,头发里洒满金色的化妆粉,像个真正的脱口秀巨星那样摇晃着肩膀说:“嗨!赫尔佐格博士你好么?今天的天气棒极了对不对?风雨、深夜、跳楼……让我们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谈谈关于死亡的话题……” 恺撒和楚子航捂紧了耳机,要把这个结局的每一分细节都听清楚,就这样又一场阴谋被挫败了?似乎太简单了,还有太多没法解释的事情。 “师兄!小心背后!”路明非忽然惊呼。 楚子航警觉地扭头,手臂像时钟指针般划过,枪口指向后方。 “废柴!废柴!我是说你!”路明非大吼。 芬格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路明非喊的师兄是他不是楚子航。可他悬挂在半空中,背后能有什么东西? 他有点费劲地扭过头去,惊呆了……确切地说是吓傻了。阴影在他的瞳孔里越来越大,如果说广告飞艇是大海中悬浮的鲸鱼,那艘迅速逼近的黑色飞艇就是凶险的虎鲨!那是一艘黑色的硬式飞艇,体积比芬格尔那艘飞艇大三倍,它原本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高处,此刻拖着悬梯俯冲了下来,以碾压般的势头摧毁了广告飞艇。 所谓硬式飞艇,是一战后期的航空装备,内部有轻质的骨架,芬格尔的软式飞艇在它面前只是个轻飘飘的气球。 广告飞艇笔直地坠落,路明非的心里一下子空了。 见鬼,是他提议说可以用飞艇来靠近特别瞭望台的,所以芬格尔才会被捆上那艘飞艇……见鬼,他害死芬格尔了,他还欠着那个废柴的钱没还呢……见鬼,现在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废柴了。 “妈逼,果真谁都猜不到自己的结局。”飞艇坠落的一刻耳机里传来芬格尔的声音。 飞艇中的氢气熊熊燃烧,它像是一朵在夜空中忽然盛开的花。果然是废柴,遗言都毫无用处,路明非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他的牙关咯咯作响,痛到牙髓里面去了。 硬式飞艇擦着东京塔掠过,王将在那个瞬间奋身一跃抓住了悬梯。这个变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源稚生冲到栏杆边的时候硬式飞艇已经远去了,王将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死死地抓着悬梯。 他伤痕累累,但他还没有输。 源稚生返身冲进电梯,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支冲锋手枪。他对准硬式飞艇的气囊连续开枪,每颗子弹都在气囊上制造出两个洞口,但飞艇还是平稳地飞行,完全没有下坠的迹象。 硬式飞艇里有骨架支撑,就算气囊出现轻微破损也只是漏气,几个弹孔根本不算什么。气囊里填充的很可能是氦气而不是氢气,不会有中弹起火的风险,以他们手中的武器想要击中王将完全没可能。 这时远比冲锋手枪凶猛的武器在远处的楼顶上轰响,弹壳从枪机中跳了出来,带着灿烂的火光,一枚高速旋转的钢芯弹穿越几百米的雨幕,贯穿了王将的小腹。王将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差点就要从悬梯上坠落,但还是死死地抓住了梯子。 路明非开的枪,他的距离更远,但他的武器是一支轻型狙击步枪,红外线瞄准镜中王将的身影很清晰。 见鬼!见鬼!见鬼!为什么手中的只是一支轻型狙击步枪呢?为什么不是一支重狙?要是重狙的话那一枪已经打碎了王将的半个身体置他于死地了啊! 巨大的愤怒笼罩着路明非,重狙也不够!是门炮更好!如果他有一门直射炮他一定会对着王将的脑袋开炮!因为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废柴了,他觉得很孤独很难过。 他继续发射。王将吊在悬梯下面,像是摇摇欲坠的风筝,子弹贴着他的身体擦过,有一枪甚至擦破了他的额头,但路明非再没能打出第一枪那么准确的射击。 距离太远了,几乎到了这支枪的极限射程,大雨影响了子弹的精度,王将吊在悬梯上时刻不停地动。 越是打不中他越急躁,手开始微微颤抖,脑神经抽紧着痛……我在这里杀不了你,天涯海角我又再去哪里找你来杀? “琉璃呼叫Sakura,琉璃呼叫Sakura,你这样射击是没用的。我知道你想杀了他,我也想杀了他,这是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我不知道下一个机会在哪里,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耳机里忽然传来风间琉璃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重新打开对讲机。 他的声音安静从容,仿佛站在高天之上,他又变回恺撒和楚子航在歌舞伎座见到的那个风间琉璃了,绝世的歌舞伎者,绝世的冷艳。 他踏上了舞台,进入了角色,属于他的戏终于开演了,这是他最强的时候。 “你要我怎么办?”路明非问。 “射击飞艇后面的方向舵,其他的事情交给我。”风间琉璃说,“抓紧时间,它快要离开射击范围了,但不要着急,只需一发子弹,你能做到。我曾在你的眼睛里看见狮子,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赌你赢,所以我才会选择跟你们合作。我是从来不会认输的人,所以当然要加入最强的团队。” 他的话里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路明非缓缓地打了个寒战,安静下来了,回复到能够开枪的状态。 他拔掉弹匣,把一颗单独的子弹填入弹仓,他只有开一枪的机会,也只有开一枪的力量,王将就要离开他的射程了,风间琉璃赌他赢,他也赌自己赢,他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这颗子弹上。 他在瞄准镜里看见了方向舵,那是个由两组浆片组成的简单机械装置,想要毁掉它就必须命中核心。 命中核心又如何?路明非不知道,总之打中方向舵,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风间琉璃。 交给风间琉璃管什么用?路明非也不知道,王将挂在半空里,现在唯一能攻击他的人就是路明非,风间琉璃对飞艇没办法,却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路明非打中方向舵,剩下的都交给他。 路明非已经不去想这些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在他身上下注……赌一个废柴能赢! 雨声消失,世界寂静,距离缩短,时间变慢,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骨骼轻微位移,达成了和源稚生完全不同的“龙骨状态”!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信,他完全掌握了这支枪,那艘飞艇,还有他视野中的整个世界!他扣动扳机,子弹出膛,枪口跳起,枪火喷射,飞艇尾部亮起一团绚烂的电火花,那艘庞然大物忽然失去平衡,向下俯冲。 飞艇上应该有负责操纵的人,那个人正试图让飞艇恢复姿势,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钢质包铜的弹芯完美地镶嵌在机械结构的中心位置。 那一枪命中的态势简直是毒蛇咬住了猎物的喉咙,路明非打中了飞艇唯一的弱点。 气囊释放了部分氦气,飞艇一边下降一边飞向东边。东边是湾区,它大概是试图在海上降落。茫茫大海,那里对于王将来说是安全的,他正沿着悬梯玩命地往上爬,后心还插着源稚生的蜘蛛切。那真是一个怪物,他的诞生无论对人类或者龙类来说都是一个噩梦,跟他相比那个不知为何物的神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路明非扔掉身上的雨披站了起来,提着冒着硝烟的狙击步枪,死死地盯着那艘远去的飞艇,现在轮到他对风间琉璃下注了……他也赌风间琉璃赢! 轻盈的黑鹰从大厦天台上起飞,狂风鼓振它的双翼,把它带往视线高不可及的天空。升力用尽到达高度极限时,它猛地转折,惊雷闪电一样扑击下去。 路明非看清了那只鹰,那是一架黑色的滑翔翼,滑翔翼下吊着盛装的风间琉璃! 他穿着晕染的彩衣,长袍大袖在风雨中猎猎舞动,手中提着樱红色的长刀,没有化妆的素白面孔美得像是绝世天姬,却带着狮子般的笑意。 他盛装前来杀人,要送王将一程! 方向舵已经坏掉了,飞艇无法闪避,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间琉璃的表演,王将的眼睛里,黑色的翼把一切都遮住了。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表情,面具上的公卿依然在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风间琉璃从悬梯旁擦过,一刀斩断王将的头颅。 这还不是结束,他带着滑翔翼围绕王将的尸体做直径极小的盘旋,第二刀将王将腰斩。 第三刀斩断悬梯。 王将的残躯在瓢泼大雨中坠落,风间琉璃凌空挥刀振去刀上的鲜血,滑翔翼带着他没入前方的楼群中。 这才是真正的无天无地之所,无路可逃,再强的血统能力都无法发挥,风间琉璃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王将的人,他早已猜到了会有一艘硬式飞艇在空中等候,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谁也不相信。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得手后的大笑声,像是舞台上演员的笑声那么夸张造作,可又空洞悲凉。他才是最恨王将的人,他为什么那么恨王将?为了杀死这个男人他准备了多少年? 第十四章 樱之坠 “稚女。”源稚生目光迷蒙。 滑翔翼掠过东京塔的瞬间,他看清了风间琉璃的脸。虽然太久不见了,可他们是孪生的兄弟,源稚女就是女装妩媚的他,他不可能认错。 他不知道风间琉璃何以在这里现身,又是为了什么而杀死王将,也许是猛鬼众的内斗,也许是为了争夺神的控制权。他从来都摸不清弟弟的心思,虽然从血统来说他是皇而风间琉璃是恶鬼。 本来死在地下室里的不该是源稚女,以源稚女的心机大可以把哥哥玩弄于股掌间,但他唯一的弱点就是源稚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源稚生扭头问樱。 “和乌鸦夜叉商量的结果,料到您会来特别瞭望台,所以决定派人手保护您。”樱的回答很简略,“我是唯一适合的人,所以我来了。” 她隐藏了很多不需要交待的细节,但是源稚生和橘政宗都听出来了。夜叉、乌鸦和樱是源稚生的“家臣”,他们只管源稚生的死活,橘政宗不关他们的事,樱的实际工作是帮助源稚生诛杀叛徒橘政宗,只不过局势中途发生了改变。 橘政宗淡然地笑笑,并不以为意。 “得赶紧找人来清理现场,”橘政宗捂着胸口,“还有帮我叫医生。” “你是乱吃了什么药吧?”源稚生问,他猜测橘政宗是吞服了进化药来强行提升血统。 “比那个更糟糕,是保存下来的胎血,不过用血清疗法的话,再活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没问题的。”橘政宗微笑,“也许足够活到参加你的婚礼。” 雨仍在下,狂风扫过特别瞭望台,风声像是隐隐的哭声。 橘政宗愣了几秒钟,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惊恐,一步步退向室内,源稚生和樱也跟他一起后退。磅礴的风雨中,似乎隐藏着比王将还要可怕的东西。 黑影从瞭望台下方缓缓地升起,大雨打在它青灰色的鳞片上,碎成莹白色的水沫。它展开足有数米宽的双翼轻轻地挥舞,节奏中带着曼妙之意,似蛇似鱼的长尾慢慢地舒卷。 漆黑的长发在风雨中凌乱,掩映着它姣好的女性面孔。它嘴角微动,似乎是要笑出声来,可发出的却是婴儿般的哭声,嘴里满是荆棘般的利齿。 会飞的死侍,不是一名而是一群。它们从四面八方升了上来,仿佛古代壁画中的飞蛇,在所有古文明的传说中,这种景象都预示着浩劫和新生。 “那……那是什么东西?”乌鸦惊呆了。 他们并没有冲向东京塔去协助源稚生,一则源稚生禁止他们这么做,二则他们瞎跑也没用,他们根本跟不上源稚生。 但眼看战斗已经结束,局面却忽然变化,在红外线望远镜里,原本漆黑的东京塔忽然亮了起来,数不清的高温目标覆盖在塔表面,像小蝌蚪一样成群地游向塔顶。 “谁带了重型武器?”乌鸦大吼。 夜叉打开手提箱,漆黑的单兵导弹表面发射着冷光:“俄罗斯的萨姆16,威力够用了,就是怕把东京塔给炸塌。” “混账!你带这种没用的武器干什么!”乌鸦咆哮。 “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本来是想王将要是驾车逃走的话就把他和车一起炸飞。”夜叉说,“那些死侍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它们原本就在塔里,那些东西介乎爬行动物和人类之间,爬行动物是冷血动物,体温和周围环境相同,所以它们在红外线望远镜中是不会暴露的。现在它们要开始猎食了,血热起来了,体温远比常人还要高,所以就被发现了。”乌鸦急得发疯,但还是试着给夜叉解释,“那些就是王将埋伏的‘人手’,原本他能够乘坐飞艇逃走,让死侍群把特别瞭望台里的人都吃了。王将是死侍的控制者,现在控制者死了,死侍会依照嗜血的天性四处捕食……它们疯狂了!” 电梯门打开,恺撒和楚子航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升到了主瞭望台,他们得换电梯才能去更高处的特别瞭望台,却忽然停下了。 主瞭望台里,无数蠕动着的影子慢慢地直起身子扭过头来,这真是世界上最高难度的扭头动作,这些家伙能够下半身完全不动,头部转动180度。 无数双金黄色的眼睛注视着恺撒和楚子航,似乎以它们的智力还未能想明白为什么忽然有新鲜的食物从那个方形空间里出现。 “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的派对了!”恺撒同时拍下下行键和关门键。 楚子航的两支乌兹同时从腋下出现,劈头盖脸地一顿扫射。死侍群被打得跳跃起来,在这几秒钟的空隙里,厚实的电梯门关闭了。 “他们还在特别瞭望台里。”楚子航低声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那一幕太震撼了,被无数猎食者这么惊讶地凝望着。 “相信我,这个派对不适合我们参加。”恺撒的眼神同样呆滞,“我们在源氏重工里的时候有个军火库在背后,以现在的装备我们去参加派对只是给人家送吃的。” 电梯开始下行,包裹铁皮的电梯门上忽然出现锋利的凸起,似乎有巨大的尖锥从外面击打电梯门,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凸起。他们得庆幸电波塔的建造标准是军事标准,普通的电梯门早就给戳破了。 “我就说吧,这个派对上的人不欢迎我们。”恺撒低声说。 电梯高速下行,恺撒和楚子航并肩而立,并肩流着冷汗。 “王将的遗产么?”源稚生的后背和橘政宗相抵。 “深度进化,龙形死侍!果然他的技术还是超过我的!”橘正宗低声说。 绝对的深度进化,眼前的死侍不仅进化出了蛇尾,甚至进化出了膜翼。在无数古文明的传说中,能否飞天的翼都是象征着龙类超越生物而接近于神魔的标记。 这些死侍的身上,人类成分已经很少,更接近舞空的狂龙。 传说中的龙形死侍,终于现世。 “回电梯里去!”源稚生说。他自己却忽然突进,长刀在高速的斩击中带出扭曲的弧光。 当前的那名死侍收拢双翼,像是暴怒的石像鬼[1]那样顶着刀刃扑向源稚生,但还没有飞跃栏杆就撞上了源稚生的长刀。 失去了蜘蛛切,源稚生还有与之相配的童子切安纲。死侍从塔顶坠落,将近地面的时候裂成了两半。童子切安纲把它的身体一分为二,以童子切的锋利,几秒钟后伤口才裂开。 电梯竟然不在这一层,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召唤电梯。这不仅带走了他们逃生的希望,也带走了里面的各种武器。 橘政宗和樱同时滚地翻身,拾起了地上的武器,虽然伤痕累累,但这种时候有武器总比没有强。 源稚生退入室内,长刀空挥,抛去刀上的黑血。三个人重新聚集起来,樱双手握刀,橘政宗平端着两米长的异形长枪,枪首宛若新月,那是宝藏院的新月枪。 “坚持住,乌鸦和夜叉他们会想办法。”源稚生拉开领带。 所有的落地窗在同一刻崩碎,死侍们带着闪光的玻璃碎片扑了进来,嶙峋的骨翼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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