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此有眼色会来事儿,不禁有些欣喜,略微抵消了对他的厌恶之情,也摆出长辈应有的态度问问路明非在美国的生活,好像连着一年没通过电话那事儿并不存在。 绘梨衣不会说话这件事让婶婶心里略微有些平衡,原来是个残疾孩子,否则以她的样貌,看衣着又是富裕家庭的孩子,看礼仪从小就是当白富美来养的,怎么看得上路明非? 尽管这样佳佳在绘梨衣旁边坐着还是有种被光芒淹没的感觉,婶婶不由得猜度路明非最近怎么混得这么好,搭上了日本白富美,来这么贵的西图澜娅餐厅吃饭,勤工俭学可能只是个幌子,莫非是来日本入赘?又莫非乔薇尼又找路子帮儿子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女孩?她这辈子步步都比乔薇尼慢半拍,连帮儿子找媳妇都落在乔薇尼之后,不禁又很沮丧。 “你这个同学家里很有钱吧?”婶婶不阴不阳地问路明非。 路明非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体察出婶婶对绘梨衣的敌意,婶婶显然是觉得绘梨衣高贵冷艳,又觉得她跟自己这么亲近,纯属好白菜被猪啃了。 “对对,我就是在她家打一阵子工,算是社会实习。”路明非想也不想就胡说八道,反正绘梨衣也不会揭穿他。 “哦,小姑娘有点病需要人照顾是吧?”婶婶稍微舒服了点儿,绘梨衣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正常的女孩,眉眼间缺乏灵动之气。 路明非正待继续胡说八道,忽然觉得绘梨衣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戳他的腿。 小本子悄无声息地递到他眼皮底下:“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地招待大家?” 路明非在下面写了“是的”给绘梨衣看,绘梨衣点点头,又写:“我会听话。”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心说你是看出了婶婶不喜欢你么?可这跟你没关系啊,你如果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高傲小姐,婶婶最多只是觉得你有架子,但会说有钱人家的女孩有架子是正常的,可你坐在我旁边婶婶才会看你不爽,你已经很乖了你不用更听话,你是朵莲花呀你的问题只是你开在我这个茅坑的旁边…… 他扭过头又加入吹捧路鸣泽的对话中去了,充当婶婶进攻佳佳的先锋军,这边绘梨衣居然向着叔叔端起了酒杯,她竟然是在给叔叔敬酒,虽说脸上的表情仍旧像是女王把手伸给臣下,赐他吻手礼一般。 还真的很听话啊,路明非心里悄悄说。 他确实想好好地招待叔叔婶婶一家,也许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婶婶和解。婶婶确实说不上好女人,但也未必是个坏女人,就是个有点自私的、整天围着灶台转的家庭妇女。可路鸣泽是她儿子,她偏心路明非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要是路明非嘴甜一点婶婶没准会对他好些,可他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熊孩子,学校里的人也都不喜欢他。毕竟他在叔叔家住了六年啊,六年里婶婶围着灶台给他做了不少饭吃,如果不跟叔叔婶婶和解他暑假寒假都无处可去,只能在宿舍里独自发呆,连芬格尔那种败狗假期都要回德国乡下的老宅。 这是天赐良机,他帮婶婶攻下佳佳,想必婶婶念他的功劳,便可重新接纳他。 叔叔一眼看见路明非放在桌上的崭新iphone 5,不禁拿起来好一顿把玩说:“明非在用iphone 5呀!这是美国版的么?” “对对,美国版,签合约就送。”路明非心说不能显得自己用的手机比叔叔的还高级。 他一眼看到叔叔手边的iphone 4S,忽然想到应该趁机用叔叔的电话给学院打个电话,没准叔叔的电话能打通……随即他微微打了个寒战,他想到恺撒说每个人的社会关系其实整理出来不过是几页纸的表格,那么叔叔婶婶小胖子版的路鸣泽必然都在那张列表上,叔叔的电话必然也被辉夜姬监控着,他如果打电话就是害了叔叔,这里是日本,黑道可以做到任何事。他坐立不安起来,想要尽快离开,如果叔叔婶婶的电话被监控了,也许在他跟叔叔婶婶见面的那一刻开始辉夜姬已经追踪到他了,也许蛇岐八家的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这时经理过来特别歉意地说:“对不起各位客人,今晚我们可能没法为各位提供厨师长菜单上的主菜了,请问能否换成普通菜单?” 婶婶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她本来就对这位经理有意见,这时候抓住经理的把柄更要借机发发威,怒说你们这么高级的餐馆怎么搞得这么不专业?我分明要的是高级套菜你非要把我换成普通套菜,你觉得我吃不起还是不愿意给我们中国游客提供服务?我给你说中国现在很强大,我们在国际上已经站起来了! 经理心中苦不堪言,原本恺撒定的吃顶级的厨师长套菜,指定由行政主厨亲自烹调,但用餐的人就两个,厨师长准备的顶级食材就只够两人份的,如今赫然变成八个人的大家宴,行政主厨摊摊手说我实在没法做出那么多份厨师长套菜,只能换普通套菜。可这话说给婶婶听大概是没用的,婶婶坚信就是自己定的位。 婶婶的声音渐渐高起来的时候,一个小本子抵到经理的鼻尖下,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叫总经理过来。” 经理刚想说这件事只是后厨的食材不够了,没有歧视你们外国游客的意思,忽然一抬头,对上了绘梨衣的眼睛。那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睛透出极其坚定不容否定的神色,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命令在经理的脑海中下达,他不由自主地说:“是!”然后带着绘梨衣的小本子匆匆离开。 几分钟后Chateau Joel Robuchon的总经理,那位在东京美食界很有名气的前任大厨出现在桌边,他是飞奔而来的,虽然努力保持风度,但是路明非发现他喘着粗气,他的身后跟着行政主厨。 总经理、经理和行政主厨排成一排向绘梨衣深鞠躬,总经理说:“上杉小姐您忽然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这次没有让家臣提前通知,我们的招待太草率了,恳请您的原谅!” 他用敬语并用到了“家臣”这样很有古意的词汇,路明非几乎听不懂,但阵仗他是看得出来的,难怪Chateau Joel Robuchon的奢华没有让绘梨衣吃惊,因为她根本就是这间店的常客。 “用我平时吃的菜单。”绘梨衣面无表情地写给总经理看。 “可是不知道您的驾临,后厨没有足够级别和数量的食材。”总经理低声说,“只有低一级的食材,我们用能找到的最好食材为您和您的客人准备,可以么?” “可以,不要通知哥哥。” 几分钟后屏风把这张桌子围了起来,八名黑衣侍者分别站在八张餐椅后面为客人们服务,他们的餐具全部换成带家徽的,刀叉入手沉重了许多,是纯银打造的。绘梨衣默默地坐着,听任经理亲自为她倒酒、切牛骨和铺餐巾,她显然非常熟悉这种服务,就像女王习惯于被内臣服侍着用餐一样。面如寒霜之外,她的眉间眼角又带上了一股威严之气,这才是她的真实身份,她是上杉家的主人,日本黑道中地位最尊崇的公主。几天相处下来路明非已经把她看成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了,可她笨笨的一面其实只会暴露在极少数人面前。 “你经常来这里吃饭?”路明非悄悄在小本子上写给她看。 “食堂。”绘梨衣只回答了两个字。 她再次向着叔叔端起酒杯,亮出小本子:“叔叔喝酒。” 电梯到达一楼。门刚刚打开,源稚生就带着夜叉和乌鸦扑向停车场,樱已经提前到达停车场,那辆红色的法拉利599GTB已经被她发动了,发出震耳的吼声。 “提供线索的人是谁?”源稚生面无表情。 “Chateau Joel Robuchon的总经理东城步,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带绘梨衣小姐去吃饭的那间餐馆。今晚有位姓路的客人在那里定位,是一个八人的家庭聚餐,带绘梨衣小姐到场的是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中国男人。”夜叉说,“虽然绘梨衣小姐叮嘱说不准打电话给您,但东城先生担心她是被人拐带,所以悄悄打来电话。他正想办法稳住那伙人。” “路明非?”源稚生问。 “照片还没有入手,但姓路的中国人,这个时候在东京出现,和绘梨衣小姐在一起,不是路明非的可能性极小。”乌鸦说。 “那剩下的六个人是什么人?家庭聚餐是怎么回事?”源稚生又问。 “也许路明非家有什么亲戚在东京?带绘梨衣小姐跟家长见见面?”乌鸦被问这种问题心里也没底,只好乱搭。 “有这个必要么?”源稚生扭头盯着乌鸦,目光森冷。 乌鸦一缩脑袋,心说东城总经理在电话里说绘梨衣小姐和那个路姓男人非常两情相悦的样子,我还没敢告诉您呐大家长。他跟夜叉对着眼色,看源稚生这么紧张,这俩货又开始猜测起绘梨衣和源稚生的关系来。源稚生跳进樱驾驶的法拉利,乌鸦和夜叉还是如以往那样猪突狼奔地跑向那辆悍马。 “开车!”源稚生说。 他知道夜叉和乌鸦私下里八卦他和绘梨衣的关系,确实他们并非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他又是绘梨衣最信赖的人。在外人看来,两人身份地位容貌都相当,如果能结婚那简直是家族的幸事,没准能生育出更优秀的后代来。可源稚生非常清楚,家族是不会允许绘梨衣爱上任何人的,作为被龙血污染的、非常罕见的半进化体,她是极恶之鬼,比任何天生的鬼都更危险。她的所有后代都该被直接处死! 他愤怒只是因为那三个神经病居然想出美男计这么损的招数来。原来他们潜入源氏重工是要拐带绘梨衣,然后安排人带着绘梨衣衣冠楚楚地去高级餐馆吃饭,绘梨衣显然十分信任对方,居然不让餐馆通知自己……某人在绘梨衣心里的地位居然在几天里超过了源稚生。这一切真是太荒诞了……他们难道不该派出恺撒或楚子航来执行色诱么? “情况很糟糕,”樱驾驶着法拉利化作红色的电光,“消息泄露出去了。” “什么意思?”源稚生一愣。 “不光是我们知道绘梨衣小姐在Chateau Joel Robuchon,似乎家族旗下的帮会都知道了,现在这条消息正通过手机不断地转发,您发布的悬赏是30亿日圆,那笔巨大的悬红会令全东京的暴走族、讨债人和打手都涌向那间餐馆。那笔钱能让一个大家庭一辈子过上富豪的生活,会烧红所有人的眼睛。包括东城步总经理不也是被那笔悬红给吸引了么?否则他怎么敢违背绘梨衣小姐的意思偷偷给夜叉打电话?违背上杉家主人可能受的惩罚他又不是不知道。”樱面无表情,开启导航。 “你不认识路么?”源稚生有些不解。 “不,我只是在查看交通路况,”樱指点着屏幕,“您看一眼地图就明白了,Chateau Joel Robuchon附近是一片红色,现在还差十五分钟八点,这时候晚高峰已经过去,路面应该已经清空。可那边聚集了无数的车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几百个人已经先到了。更多的人正向惠比寿花园靠近,很快那里就会聚集成千上万的车辆,各种人为了高额悬红而不惜动武。情况很棘手。” “见鬼!”源稚生的脸色变了,“撤销悬红是不可能的,那会造成更大的冲突。动用我们在警视厅的关系,让他们把惠比寿附近的路都封锁了!” “已经打电话过去了,现在惠比寿地区至少集中了两百名交通警察,如果不是那两百名警察那些人已经冲进餐馆了。” “不能让他们进入餐馆。”源稚生的脸色泛白,“如果他们惊吓到绘梨衣……后果不堪设想!” 电话响了,酒德麻衣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接起电话来:“他们的消息被泄漏出去了,现在从我的位置能看见几百辆机动车在餐馆附近聚集,如果不是交通警察封路他们已经冲进去了。” 酒德麻衣居高临下,餐馆附近的路口都在她的监控之中。Chateau Joel Robuchon位于惠比寿花园的南侧,这是一个人流密集的商业区,以惠比寿花园为中心,交通警察在四方的路口设置了路障,将来往的车流强行切断。这时赶往惠比寿花园的多数人显然都有问题,他们染发烫头,有的骑着改装过的摩托车,有的四五个人拼一辆小车,来得都很匆忙。他们中有人穿着夹克有人穿着黑色的西装,甚至有人穿着高中校服,但都紧紧地按着衣服的下摆——这意味着腰间藏有武器。 黑道对于警察还是敬畏的,但巨额悬红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有些人开始跟封路的警察争吵,偶尔发生了推搡。 蛇岐八家在警视厅的内线还是相当有力的,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给交通警察调来了防暴头盔和防暴盾牌,警察把盾牌并成墙壁,年轻人们就用身体去撞警察的盾牌,警察们在盾牌的缝隙里挥舞塑胶警棍试图威慑他们,但效果并不明显。这一幕本该发生在某个动荡的国家,示威民众和防爆警察们发生冲突就该是这样的,但这里是东京,警察和黑道都该是彬彬有礼的。 机动车的头灯和尾灯汇成了光海,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光海,叫人隐约有些不安。 “我们的新郎和新娘在干什么?”老板问。 “吃饭,他们的窗口距离我大约80米,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他们。这道菜是和牛、黑松露和鹅肝烹调的烟熏宽面,这家餐馆居然还能做意大利菜式。”酒德麻衣说,“他们吃得似乎很开心。” “外面乱成这样新郎和新娘还能在里面享受美食?”老板难得地流露出惊讶的语气,“你也很镇静。” “不是您安排他们在这里举行家庭聚餐的么?我只是负责瞄准新娘以免她暴走而已。”酒德麻衣说,“其他的我听从您的命令就好了。” “确实是我安排他们在这里聚餐的,我也确实是个神经病,但我还不至于神经到把他们的行踪泄露给日本黑道的所有帮会啊!”老板苦笑,“计划出了问题,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你想办法把他们从餐馆里平安地送出去。” 酒德麻衣变了脸色。她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从她效命于老板开始,老板永远都是运筹帷幄料敌机先的,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误。有些时候看起来老板的计划出了大问题,其实只是老板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她们,最后事情的结局还是会如老板期待的那样。所以无论她、苏恩曦还是三无少女都习惯了百分百遵从老板的命令,就在一分钟前她还在思考老板到底为什么要把黑道吸引过来。 可现在老板直接承认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他原本是个绝对不会犯错误的人才对。 “好吧,我得承认我也是会犯错误的,世界上不会犯错误的只有上帝,可你们私下里不都说我是个魔鬼么?”老板无奈地说,“魔鬼犯错误的几率很小,但还是会有。我很庆幸我还会犯错误,否则我不就变成神那种不好玩的东西了么?”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现在惠比寿花园附近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东京黑道足有四十万人知道蛇岐八家在悬赏寻找上杉家主,最后这里聚集十万人我都不奇怪!”酒德麻衣的语气很急,心里更急,“我怎么能把他们从十万人的包围圈里弄出去?呼叫直升机已经来不及了!” 奶妈组也不是万能的,奶妈组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酒德麻衣这次是真的傻了。 “尽快通知他们,趁着堵路的人还不够多,也许还能沿着某条小路悄悄离开。快,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源稚生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我们绝对不能失去对上杉家主的控制权,她是能够打开神的牢门的钥匙,我们不能冒失去她的危险!”老板挂断了电话。 叔叔有漂亮小姑娘敬酒,很有酒兴,陈处长也频频举杯,这边路明非和婶婶围着陈夫人缠斗。 四面窗户都是关着的,大厅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路明非隐约听见外面传来骚动声,但没太注意。他的全副精力都在佳佳身上。 他深知这是他立功的好机会,婶婶对他各种比眼色,暗示总攻的时刻就要到来,路明非已经做好了董存瑞的准备,只要婶婶摔杯为号他就毅然决然地说:“我看堂弟和佳佳倒是很合适的一对!” 婶婶是一家之主,深谙当领导的道理。如果领导特别想做一件事情,这项建议一定要由手下的马仔当众提出,既能显得领导运筹帷幄但不动声色,又能在提案被大家否定的时候保住领导的面子。 “上杉同学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叔叔满脸笑容。 “什么是男朋友?”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给叔叔看。 “就是比未婚夫低一级的东西,男朋友晋级就是未婚夫,未婚夫晋级就是老公。”陈处长诲人不倦。 “晋级要考试么?”绘梨衣接着写。 “哈哈哈哈!当然要考试咯,是要由家长来考试,所以要见家长嘛。”叔叔豪爽地笑着举杯,“上杉同学来中国要来家里吃饭啊,我做湘派红烧肉给你吃!” “看你看你,这就往自己家里拉人了,喝酒喝酒。”陈处长也说。 绘梨衣面无表情地举杯,三个人一饮而尽,叔叔又喊侍者说同样的酒再来一瓶。路明非并不担心绘梨衣喝多少酒,他跟绘梨衣喝过酒,知道她最多就是脸红但绝对不会醉倒,龙血体质帮她高速地分解酒精。他只是没想到绘梨衣连笑都不太会却能哄得叔叔和陈处长那么开心,明艳照人又酒到杯干的萝莉是大叔们梦寐以求的好酒友。 “明非你们同学里有找外国女朋友的么?”婶婶问得很有言外之意。 “有啊,在美国中国人少,互相看上的机会不多,找不到中国女朋友就只能找外国女朋友。”路明非顺着婶婶的意思往下说。 “找外国女朋友还是不好吧?找外国男朋友也不好,”婶婶有说,“外国人臭臭的,而且离婚率很高。” “对对,我室友就是,经常不洗澡,一身味儿!”路明非想起芬格尔来,觉得自己倒也没有出卖兄弟,芬格尔的同一件衬衫上能闻出从番茄酱到勃艮第红酒的全套味道,不亚于一间厨房的丰富感。 “所以我就想要是鸣泽能在国内找个女朋友,然后一起去美国就好了。”婶婶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了。 路明非看向路鸣泽和佳佳,摆出端详一对璧人的架势,正想把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话抛出来,侍者忽然拖着银色带盖的盘子来到路明非身边,轻声耳语:“先生,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您。” 银盘里真的是一枚素色的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路明非从信封里抽出信笺来,同样没有署名,只是几个娟秀但潦草的钢笔字,“快走!源稚生还有五分钟到达!” 路明非心里一阵恶寒,混血种中至高无上的皇正在逼近,那位东京黑道最大的权力者,他显然是不会容忍任何人带走他重视的妹妹般的女孩的,谁都可以想见他此刻的怒火。 虽然不知是谁用这种方式发出警告,但路明非并不怀疑,任何人这么做都只能是出于好意,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他。接着他从信封里倒出了一枚带金色蛮牛标志的车钥匙,一辆兰博基尼跑车的车钥匙! 他把信笺翻过来,信笺背面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那是惠比寿花园附近的交通图,图上用红色墨水标出了逃生道路,旁边潦草地写着,“车在后门外!” “哎哟!你侄子开的车都是兰博基尼啊!”陈处长被震惊了,“你侄子有大出息啊!” 路明非却根本没时间担心这句赞美对婶婶带来的精神冲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坐立不安,起身来到窗边往外望去,看到远方路口那片由车灯组成的光海时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见识过曼波网吧的事件,知道黑道残暴起来可以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们被黑道包围了。 他本想拉起绘梨衣就往外跑,可这样的话跟叔叔婶婶的关系又崩掉了,他们这奇怪的一家像是个被摔碎的陶瓷扑满,他好不容易才黏起来一点点。他得想个理由离席逃走,还得必须合情合理。 他的腿不断地打着摆子,谁都能看出他的脸色怪异。 温软的小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止住了他的颤抖,随即小本子从桌布下面抵到了路明非眼皮底下:“还有时间,哥哥还没到。”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绘梨衣,绘梨衣完全不看他,小脸完美又呆滞,她再度向着叔叔和陈处长举杯,不容他们分说。叔叔和陈处长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可美少女举杯不能不应。 酒杯一撞,桌上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绘梨衣喝完了杯中的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路明非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听力,只要源稚生进入她的警戒范围,她会立刻察觉。她其实早就知道黑道帮会包围了惠比寿,但她居然一直端坐饮酒……只因为她要做个家庭聚餐中的乖女孩么? 看见那枚兰博基尼的车钥匙,婶婶心里又有些不是味儿了。她原本猜测路明非是给这个漂亮的日本豪门小姐当侍从,所以才能出入如此高级的西图澜娅餐厅,可这个世界上哪有开着兰博基尼跑车带着雇主出外单独用餐的侍从呢?路明非在她心里越来越遥远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侄儿已经变成了对她来说高不可攀的人。 她努力驱散心头的不甘,把话题拉回路鸣泽和佳佳的事情上来。这顿饭她花了大本钱,怎么也得帮儿子把将来的媳妇谈妥,否则这一去上万里,她还不得愁死。 “我们鸣泽啊,啥都好,就是不太懂讨女孩喜欢……”婶婶说。 “对啊,慢慢学学就会了,这个不能算是缺点。”路明非的语速明显加快,他得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帮路鸣泽一把,然后体面地告辞。 “明非你也上大学一年半了吧?还没有女朋友么?美国大学里不是很开放么?大学一年级就有女朋友什么的。”陈夫人问。 路明非审时度势,坚定地回答:“有的!” 现在他就代表了去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他要说自己有女朋友,那么路鸣泽也就应该有,他是哥哥,哥哥带头。他要是说没有,那陈夫人就会觉得小孩子先认真读书再谈恋爱不迟,别影响学业。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陈夫人对他的事情蛮好奇的样子。 路明非心说阿姨你还真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可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说:“一个蛮活泼的女孩,中国女孩,性格挺不靠谱的,学习很好,对我也很好……” “明非的女朋友很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回答。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前都是诺诺的影子,他甚至想要恶搞几句把恺撒和楚子航的性格揉进去,可说来说去好像还是诺诺,中国女孩、挺漂亮、蛮活泼、性格不靠谱…… “明非一定很喜欢人家吧?我看明非说着说着都脸红了。”陈夫人跟婶婶开玩笑。 路明非心说脸红你妹啊,我那是喝酒喝的好么?可陈夫人误打误撞地说中了啊,他是很喜欢诺诺,也许未必是喜欢,而是忘不掉。 “也不是喜欢啦,就是忘不掉。”路明非有点语无伦次。 陈夫人忽然叹了口气:“唉,我们家佳佳啊,笨得很,要是嫁给聪明男孩呢,肯定要给人家欺负,就该找个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男孩……” 婶婶刚要说我们家鸣泽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啊!你看他心宽体胖!陈夫人接着说:“明非就是老实孩子,跟那么漂亮的同学面前,却不乱跟女孩子献殷勤。心思特别真,阿姨是过来人,最懂这种心情了,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老想着人家,两个人在一起了反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她摸摸佳佳的脑袋,“要是明非没有女朋友就把我们家佳佳介绍给明非。” 路明非呆住了,觉得自己就像一具石膏像在缓缓地开裂,心中十万匹草泥马奔腾。他心说陈阿姨,你也是龙王派来黑我的!我他妈的哪里心思特别真?我蔫坏之名全仕兰中学都知道啊!我也不是不跟漂亮姑娘献殷勤,而是这位虽然外形没得挑可是内在是条巨龙啊!要不然我绝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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