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尚握住她的手腕不放。 他感受到她这一次的消沉,他心中的恐惧,让他觉得他但凡放手,也许真的会彻底失去她……想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可是他还是放不下。 言尚颤声:“其实我的婚事,不是你想的那般。其实我不是想提前,我是因为……” 裴倾一声紧张的高声传入屋中:“殿下!” 暮晚摇扭过脸,看到裴倾从外进来。裴倾眼中写满了对她的关心,暮晚摇不禁想,是不是裴倾才是对的那个人。哪怕自己不爱,但总有一天会日久生情。 暮晚摇怔怔的,被裴倾搂住肩,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言尚脸色更加惨白。 言尚追上前一步:“摇摇,你听我说……” 暮晚摇回头想看言尚,但被裴倾以关怀的姿势挡住了她回头看言尚的目光。裴倾回头,脸上挂着一丝警告的笑,对言尚说道:“言二郎,你太过分了,对公主殿下竟然这般行事。你是忘了君臣之别么? “你还敢提前成亲!你将我们当做什么?将殿下的尊严当作什么? “幸好殿下如今身边有我,我日后会陪着殿下,殿下再不会被你伤透心了。” 言尚怔然而立。其实他打算帮裴倾时,就想过裴倾最后会用他的拒绝,来和暮晚摇更进一步。但是言尚没想到裴倾会做到这种程度……他仍是不甘心,想追上前,想告诉暮晚摇不是这样。 可是他眼睛看不见,这里又全是他们的人。暮晚摇疲惫地被裴倾带走,也许她被裴倾说动了,彻底不想理他了。 屋中刚才呼啦啦的人,这会儿一下子空了。言尚追了两步,趔趄间,被古物架撞到。书舍中架子上的书如山一般倒下来,劈头盖脸砸向他。言尚忍痛躲避,他扶着墙跌撞地出了门,就被裴倾的人拦住了。 裴倾留下的卫士对他警告:“言二郎,我们郎君劝你,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就不要说了。 “殿下已经决心放下你了,你既然一心为殿下好,就不要再多行一事了。我们郎君和殿下才是郎才女貌,殿下和我们郎君两情相悦,言二郎你毕竟……是旧人了。 “你若再打扰殿下,我们郎君就不得不用上官的手段来对你了。” 言尚怔立。他对裴倾的威胁完全不在意,因这些他都有法子应对。让他裹足不前的,是他们说暮晚摇和裴倾两情相悦,他应该放手。 ----- 暮晚摇回去后,据说病了一场。裴倾悉心照顾之下,大约终于感动了暮晚摇的铁石心肠。 裴倾要求陪病后的暮晚摇出去散散心,暮晚摇想自己应该认真地开始一段新生活,便没有拒绝。裴倾高兴自己终于开始走进暮晚摇的心底,他当即陪着暮晚摇一起出门。 然而运气不好,出门时,他们正好撞上言尚回来。 暮晚摇垂着眼,没看向那边。言尚那边,则是跟着的小厮书童说了一句话,言尚向他们这边看来,俯首行礼。 言尚“看”向暮晚摇,轻声:“殿下病好了么?若是仍有些不适……” 裴倾打断:“不用言二郎操心了。只是言二郎不是住在县衙么,怎么又回来了?” 言尚道:“我回来取一些书卷。二位……是要去哪里?” 裴倾:“陪殿下出去散散心。毕竟旧伤难愈。言二郎,请让路。” 言尚没有让,而是“看”着暮晚摇,轻声:“你刚病好就要出去?这样对身体不好……” 暮晚摇不耐烦:“有裴倾安排,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让路。” 言尚脸色发白,终是让了路。云书扶着他的手,觉得郎君的手指十分冰凉。云书心里叹气,心想这样虽然郎君短期伤心些,但时间长了就好。而言尚低着头,听自己身前的脚步声走过去。 她走过他身旁时,他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言尚出神片刻,等暮晚摇二人已经走远,出了廊子,他才醒过来。 言尚皱眉,问云书:“我方才是不是听错了……脚步声不对。” 云书茫然:“哪里不对?” 言尚:“我只听到殿下和裴郎君两个人的脚步声。难道他们出门,是只两个人去么?” 云书:“……人家恐怕是想二人私会吧。” 言尚下巴微绷。 ----- 暮晚摇正被裴倾扶上马车,就听到府邸传来言尚的声音:“殿下,裴郎君……稍等一下!” 裴倾现在很惧怕言尚出现,当即催促着马车赶紧走。 但是暮晚摇却道:“他不是那类无缘无故的人,且听听他要说什么。” 言尚被云书扶着,到了马车前,询问:“二位难道只带一个车夫,便要出去游玩么?如今穰县不太太平,二位不可如此托大,应多带些卫士。殿下,你应让方卫士跟着你……” 裴倾不悦,心知只要方桐在,事事以暮晚摇为主,自己这个未来驸马,应该连个公主身边的位置都站不过去。 裴倾见暮晚摇垂头沉思,便连忙哀求暮晚摇:“殿下,我好不容易与殿下独处一次,殿下何必让无关人插足?言二郎,这里既然是你的管辖之地,我们对你还是有信心的。” 言尚还要再劝,暮晚摇随意道:“听裴倾安排吧。我相信他。” 言尚怔住。 他心里难受十分,却坚持:“殿下……我不会害你。多带几个卫士,并无损失。” 裴倾看暮晚摇望向言尚的眼神有些迟疑,便道:“那就带上我的几个卫士吧。” 暮晚摇“嗯”一声,放下了帘子。言尚想多劝劝他们,但是马车直接驶了过去。那车夫故意将马车赶到洼地,一片水洼溅出,砸向言尚,摆明是欺负言尚眼睛看不见。 多亏云书抓着自家郎君的手,将言尚狠狠向后一拽,才避免了言尚衣袍被泥水弄脏。云书愤愤不平地骂了几句,言尚叹口气,只好忧心忡忡,转头让自己府中的卫士跟上去。 即使他知道这些卫士恐怕会被裴倾的人赶走,但是总要试一试。 ----- 暮晚摇和裴倾去游耍,言尚这边再是难受,仍要做他该做的事。 言尚出了城,按照计划,和节度使汇合,在山中做了埋伏,等这片地方的山贼出没,好一网打尽。跟在言尚身边的武士是韩束行,负责告诉言尚周围情形的,则是云书。 他们找来一些人,假扮公主和公主的仆从,御着马车来山中游山玩水。已经连续做戏三日,今日众官府人士已经摸清那些山贼出没的路子,打算在今日动手。 此时,路中间,假公主游玩的马车果然被山贼劫了,停在路中间。而官府的人戴着伪装,躲在草丛灌木后,等着时机。 眼见计划要成,言尚正凝着神,所有人都等着他下令时……疾奔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一切,数匹马从山道上滚着尘烟而来。 他们眼看那些停在路中间的山贼拥着那个假公主,骑在马上就大喊:“快撤!那是假的公主!真的公主在我们手中……这是官府的陷阱!快逃! “官府的人听着!你们要是敢动手,我们就杀了真公主!” 言尚心猛一沉。 而他旁边那呼吸沉重的节度使当机立断:“杀——” 言尚当即:“等等……什么真公主?云书!” 云书睁大眼睛,看着滚滚尘烟扑来的方向,颤声:“郎君,他们好像抓走了公主……怎么回事,不是裴郎君和殿下一起游玩去了,根本没有出城么……郎君,我看清了,那马背上被贼人用匕首勒着的,正是公主殿下!” 言尚按住旁边节度使的手:“停下来!殿下在他们手中……” 节度使含笑道:“言二郎,你弄错了。这是只有假公主,没有真公主。这是我们做戏时就做好的安排,这是你自己亲自勘定的计划,你忘了么?” 言尚神色顿一下,刹那间心沉,明白出了问题。有人在搅浑水,有人另有目的。 他耳边已经听到了打斗声,而他心焦如焚,知道不能指望节度使。言尚起身从埋身的灌木中站出,带着自己的人手迎上那片混乱战场。 他要救暮晚摇! 这里只有他能救!山贼可以再擒,但是暮晚摇不能出事! 看着那位年轻的县令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节度使也不知道言尚一瞬间猜到了多少,但是节度使只是无所谓地笑:“书生而已……不用在意。” 第125章 言尚没想清楚暮晚摇不是去和裴倾游玩么, 怎么会出城。明明只要他们不出城,他在城中的布防, 就不可能让山贼讨到好处。 但现下要关心的显然不是这个。 当节度使将真假公主都当作假的来当诱饵时, 当云书声音发抖地告诉他被山匪抓住的就是暮晚摇时, 言尚便立时明白现在情况是如何了—— 倘若裴倾没有背叛暮晚摇! 那么如今情况便是一箭三雕:除掉暮晚摇,除掉裴倾, 也除掉言尚。 虽然三年来, 言尚凭借自己周旋的能力和南阳姜氏在此和睦相处, 看似没有矛盾。但他私里非常清楚,他和世家的天然立场,就不可能毫无矛盾。 何况如今暮晚摇背后的寒门势力和三皇子秦王背后的世家势力在长安斗得你死我活, 南阳姜氏作为秦王的母家,平时找不到机会也罢……一旦暮晚摇落入山匪手中,南阳姜氏若是不落井下石, 都不配拥有如今地位。 暮晚摇若是被乱箭杀死, 那就是山匪做的,节度使顶多是一个“救援不及”的罪,罪不至死;而暮晚摇背后的裴倾所代表的寒门栋梁,必然也要为暮晚摇的死负责;最后是这个剿匪的计划乃是言尚亲自提出的……海内名臣言素臣, 早早为此事而死,南阳重新回到姜氏一言堂的时代, 乃是最好的。 ……言尚一眼看出姜氏落井下石的想法,他自然万万不能让暮晚摇在此受伤。 可是节度使在此指挥战斗,言尚这个县令天然矮对方一级, 战斗时又最忌讳两个主帅同时下令,所以如果言尚此时让所有人不要战了,不说搅乱战局,还很有可能越下令、局势越错乱。 于是言尚一个瞎子,戴上了弓箭和长剑,领上他这边跟随的人,亲自冲下战场。 言尚身边的人高呼:“府君亲自下场!尔等敢不尽力!” 那些官吏们自来是钦佩言尚的人品,三年来言尚这个县令,做的他们无话可说。而今言尚这样行动不便的人都下了场,这些男儿们的英雄气概被点燃,战得更酣。而言尚一下场,因官员的天然身份使然,无论是官兵还是匪贼,都会向他的这个方向聚来。 暮晚摇被两三个山贼扣着,绑她的山贼下了马,抓着她哇哇大叫。官吏们经过节度使一声吼,不会投鼠忌器,自然该杀的还是来杀。这几个想用她使官吏停下战争的山贼讨不到好,颇有些狼狈地应着四面八方的官兵和射来的箭只。 暮晚摇被他们扣得很不舒服,她却面无表情,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而她这般巍然不惧,更加让这些山贼觉得这是真公主了——只有真公主才会面对这般混乱战场,面不改色。 暮晚摇眼睛则盯着场中那成为他们领袖的言尚。看他一个瞎子在其中如何不便,看他抓着弓箭的手用力得发白,几次想射箭都被四面八方的嘈杂声音扰乱。他手中的弓、背上的箭好像完全没有用处一样。 箭如飞蝗,死伤遍地,言尚立在其中,眼睛蒙着白纱站在一圈视力良好的人中,只能靠韩束行等人的保护。这成为了他最大的弱势。 他面白如玉,清澈秀丽,一袭绣着青竹的长衫穿出了风流飘逸的气质。然而这里是战场,不是舞文弄墨的文人相会场所。他如此形象,在一众杀红了眼的壮汉中,看上去很张皇惨淡,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暮晚摇皱眉,心想:一个瞎子站那么显眼,折腾什么。 那边节度使本人并没有下场,他看到言尚亲自去指挥这场战斗,下属们向他请示,节度使目色晦暗,淡笑一声:“言二郎想当英雄,我等成全他便是。如今要紧事是剿匪,牺牲一二人,皆是无所谓的。” 他高声厉道:“给我冲,山贼们祸害一方,今日绝不可放跑他们——” 听到那些官吏们大吼“县令本人在此”,又听官兵们不要命地在节度使的督促下更拼命地杀来,山贼们一时惊慌,那些绑着暮晚摇的山匪们更是呼吸加重:他们是不是应该抓了那县令当人质?因现在抓了公主……没见对方官兵停手。 言尚这边,打斗声越是偏向他这个方向,他越是心中有数。他全身紧绷,手握着弓,几次杀机到了面门前,他本能想拉箭,都被他忍了下去。他必须做出一副不堪的样子,让自己成为山匪的目标。 他要近距离和对方接触,才能救下暮晚摇。 韩束行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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