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赵公更怒,却见更多的臣子向他望来。 赵公手心出了汗。 他含糊地道:“下不为例。” 骑在马上,刘文吉漠然而望。他见赵公胆小,一声嗤笑,扯缰而走。 赵公连忙骑马追上,赔笑脸:“公公勿恼,都是那些百姓们不懂事,胡言乱语!臣今日就让人连日查,再听到有人唱这种儿歌,就投入大牢。” 刘文吉反问:“你堵得住人口,堵得住悠悠民心么?” 赵公愕然。 刘文吉眺望前方,宫城掩在浓浓乌云后。前路浑浊,他深陷泥泞,进退皆是阻碍。刘文吉闭目,握着缰绳的手微颤,手背上青筋跳动。 刘文吉喃喃自语:“我被架上火坑了啊……” 回到皇宫,刘文吉向皇帝报告今日发生的事。皇帝神色晦暗不明,出了一会儿神后,又安抚刘文吉,愤懑不平:“刘公公是朕的肱骨之臣,如朕再生父母一般!岂是那些百姓说的那样?朕心中都明白的,委屈公公了。” 刘文吉说不敢,神情恭敬却淡漠。 皇帝又给他赏赐了许多珍品良宅后,心里安定下来,才又说起议和之事。 皇帝想议和,可是刘相公派去河西一事给了他教训,他一时间也不敢手段强硬地推进此事。 刘文吉想到今日韦树看自己这方的眼神,莫名冷清冷静,让人格外不舒服。昔日那些和他交好过的人,如今都成了政敌,让他想起就厌恶。 刘文吉道:“议和这样的事,不如让礼部郎中韦七郎去?韦七郎虽平时不说话,但他口才了得,不然怎能完成出使呢?他和那些胡人常年打过交道,最清楚那些人……不如让韦七郎去议和!” 皇帝闻言眼一亮,当即让人下召。但皇帝犹豫一番,因怕刘相公的事情重演,他没有直接下圣旨,而是让内宦带着自己的口谕,去韦府走一趟,让韦七郎进宫见自己。 韦树坐在自己府上后院中出神,他坐在藤蔓下,依稀想到那一年,赵灵妃在他家中借住的那两日。 恍惚之时,宫中内宦来登门。仆从们领内宦们来见韦树,小内宦客客气气地说起宫中的意思,让韦树进宫,接受旨意,即刻前往剑南去和南蛮议和。 韦树盯着内宦,陷入沉思。 他一时间心中一动,想去议和,通过拉长议和战线,来拖延时间。但他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一旦开始议和,自己沦为笑话不提,剑南不能再起战,岂不真的如了皇帝的意。 何况皇帝把朝中大臣一个个派出去,朝中敢于反抗皇帝的大臣都出去了,朝堂岂不真是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那刘相公去河西的意义,又在哪里? 韦树抬目,字句清晰:“请陛下恕罪,臣去不了宫中,也去不了剑南。” 内宦眼皮一跳。 心里暗骂一声这差事难办,内宦还陪着笑脸:“这……奴才不好回话啊。这是陛下诏令,郎中岂能拒绝呢?这、总得有个理由啊。” 韦树:“因为病重,所以无法入宫。愧对陛下,臣心中惶恐,然,实在是进不了宫。” 内宦茫然:“生病?” 韦树一言不发,抽出腰间剑,随手在自己胳臂上一划。剑锋锋利,见骨见血,血流成注,顺着韦树宽大的、尚未换下的绯红官袍向下淌。官服的颜色被血染得更深。 血滴在青年雪白的手臂上,韦树抬目,向内宦望来。 内宦被他吓得后退三步,怕这位悍然的大臣也给自己一刀。内宦:“郎中如此行为,不怕陛下治罪么?!” 韦树淡声:“那便治吧。为臣者,为君殉道者。臣早有这般认知,敢问陛下有么?” 他颤声:“疯了、疯了……原、原来韦郎中真的这般病重,奴才明白了……这就向陛下回话去。” 而这时的皇宫中,焦头烂额的皇帝,再次接到言尚如同催命一般的对剑南战事的指挥和关注,皇帝一想到言尚若是知道他老师被贬去了河西,皇帝心中更慌。 为何他遇到的这些大臣,各个如此强横? ----- 言尚知道长安出的事,已经是五日以后了。 暮晚摇得知刘相公去了河西,她首先暴怒,觉得皇帝比她想的更加荒唐。近而她想起言尚,怕言尚难受,当即去看。 言尚正在书房练字。 每逢心事不平,他都练大字来平复心情。常年如此,言尚的一笔字,和当时暮晚摇初遇他时已格外不同。 暮晚摇在后看言尚写的字,尤记得他曾经的字工整沉郁,结构严谨,实在没有书法的美感;而今言尚的一笔字苍郁古朴,暗蕴昂然不屈之势。 言尚回头,说:“我已知道老师的事了。正要上书,领士人们一同为我老师辩解,质问陛下。” 暮晚摇轻笑:“陛下又要被你们师徒气死了。你不怕他杀你么?” 言尚微笑:“先皇有旨,除非你我谋反,当朝皇帝不得动我二人。如今陛下若有反抗先皇遗旨的那种胆子,也不会有今日的议和之心了。” 他闭目:“我就是要逼着他,要迫着他。要他既怕我,又不能不用我。世上哪有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满朝文武,他但凡敢杀尽,我也敬他有勇气。” 暮晚摇:“你老师走前说,清君侧,除奸宦,才能解决这一切。” 言尚:“哦?长安如何传的?” 他只看了关于老师的书信,就心中愤愤,没有继续看下去。暮晚摇却是将所有书信看完了,她立在书案旁,掰手指将长安城中上至百官、下至百姓对内宦们的痛恨告诉言尚。 说整个长安都恨透了刘文吉。 言尚出神。 暮晚摇瞥他:“目露哀色,何意?怎么,为刘文吉可惜?你同情他?” 言尚:“你不觉得可笑么?刘文吉纵是有罪,但罪更重的,显然是皇帝自己。但是我等为臣者,就连我老师,也没人敢说是陛下不好,只敢说是奸宦误国。好似若是除掉刘文吉,这天下就清明了。 “但罪孽更深重的,不是陛下么?刘文吉将南蛮的条件告知,毫不犹豫想送出剑南的人,不是刘文吉,而是陛下。刘文吉他身为大内宦,看似权倾朝野,可是他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他身后并没有稳固的支柱。他所为,都依附于陛下对他的信任。一旦陛下想收权……内宦的权,是最好收的。 “天下人都说,是刘文吉蒙蔽了陛下的眼睛,但事实上,难道不是陛下也蒙蔽了刘文吉么?刘文吉有今日,是陛下一手推上去的。是陛下刻意让刘文吉走到前头,替他挡着群臣的唾沫。 “刘文吉自觉自己在利用陛下来满足他膨胀的野心,殊不知陛下也在利用他来除去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想听到的声音。而有朝一日……若真的有朝一日,天下昏昏已经到了无法走下去的地步,皇帝只要将刘文吉推出去送死,满朝文武仍然会回来支持陛下。 “只要送刘文吉一个人死,陛下就仍是天下人的好陛下。” 言尚嘲讽的:“摇摇,一个昏君没什么了不起,但一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满不在乎、仍要一力享乐、不管身后人死活的昏君,才是最可怕的。 “陛下还不是陛下时,还是晋王时,他还有办事的心。但他为了皇位忍了太多年,被先太子和秦王压了太多年了……他心理已经扭曲,已经不正常了。 “陛下初做皇帝时,他还来请教我公务,问我如何成为一个明君。但是之后,他便嫌我多管闲事,疑心我想操纵他。他和刘文吉一拍即合,装着舍不得我的样子,却也巴不得我赶紧滚出长安,不要碍着他…… “他早已不想做什么明君了,他只想做一个皇帝,做一个只享受的皇帝!” 暮晚摇怔怔看他。 她说:“你这样的想法……无人敢这般想。” 言尚垂目,他坐了下来,靠着暮晚摇。他轻声:“我也只敢和你这般说罢了。” 暮晚摇温柔地抱着他,让他的脸靠在自己胸口。她看他疲惫地在自己怀中闭目的样子,手指拂过他的面容,想他这些日子又瘦了太多。 她心中怜爱他,便如母亲安慰自己幼儿一般,柔声:“那些都暂时不要管了。言二哥哥,我们是人,不是神。问题要一个个解决,如今……先顾着剑南战事吧。 “剑南已经停战一个月了……不能再拖了。” 言尚在她怀中睁开眼。 他疲惫不已,却挣扎着坐起,道:“我给剑南主帅写封信,问那边如今如何了……” ----- 剑南如今的情况,便是没进展。 主帅和广州刺史言尚通信数月,一开始只是同僚三言两语的交情,后来便将言尚引为知己,对言尚吐自己的苦水。 中枢不让战!而剑南不战,便是日日看着张狂的南蛮人碾压他们! 中枢也不派人来谈和,只任由那几个内宦在军营中颐指气使。 粮草也没了,军饷也发不出去,战没法打。而中枢还要交出剑南……主帅不敢走出营帐,他不知如何向自己手下的将士交代,不知如何向剑南的百姓交代。 他要如何说出,朝廷要抛弃你们,让让你们沦为他国奴这样的话? 言尚再一次写信来,主帅便再次煎熬地回信:“素臣,我日夜焦虑,已然撑不下去…… “每日愧对将士,愧对黎民。然无粮无饷,我又如何? “素臣,我已不知我还能撑多久……或许我便要沦为千古罪人,沦为丢了剑南的罪人……可是陛下口谕,你我如何违抗?” ----- 主帅进退维谷之时,杨嗣、赵灵妃、言晓舟爬上山岗,观望着整座郡城被敌军摧毁的样子。 赵灵妃与言晓舟是一同陪杨嗣登山来看地形的,如今剑南不让打仗,军士都被要求转移百姓,而边郡已经有南蛮人大摇大摆地试探着进来,烧杀抢掠,军士们一概不管。 风吹衣袂,三人立在小山岗上,静静地看着下方好似又发生的一次冲突。 是一队南蛮人来抢百姓的粮食,百姓嚎叫着不给,被人鞭打。而剑南军士路过,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管。下方吵闹声巨大,然而传到山岗上,只有风声。 赫赫的、无尽的风声。 言晓舟望着下方蚂蚁一般小的百姓们,出着神。赵灵妃也静静地看着,缓缓移开自己的目光。而杨嗣不在看那些,他只一目掠过,就去看整个地形了。 良久,赵灵妃问:“表哥,你看好了么?” 杨嗣:“嗯。” 他手指在半空中虚虚一划,道:“朝廷不让军士作战,但我不是军士,我们这样的人只是苦力,不算兵。我已经说服了我们所有人,今晚凌晨行动,突袭南蛮军营,把他们抢走的东西全都抢回来,抢不回来也烧掉! “绝不留给他们!” 言晓舟在旁忧声:“只怕他们查到三郎身上……” 赵灵妃冷声:“我替表哥担着!我阿父是兵部尚书,我看这里谁敢动兵部尚书的女儿!” 杨嗣和言晓舟都没说话。 赵灵妃转过头看他们,见他二人并肩而立,她自己却快被羞愧吞没,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剑南的痛苦,不都是刘文吉造成的么,不都是她父亲助纣为虐么? 她羞愧提及自己的阿父! 可是到这个时候,她又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帮助表哥…… 赵灵妃心中刺痛,言晓舟被杨嗣搂着肩向山下走,那二人走了一半,又回头来等她。 言晓舟柔声:“灵妃姐姐,怎么不走了?天黑了,我们快下山吧。我今日给大家熬粥喝,很好喝的,灵妃姐姐可不要错过了。” 赵灵妃看去,言晓舟目光温柔,没有对她的敌视。她再看向杨嗣,杨嗣似笑非笑地、对她一勾手,又不耐烦的:“还不快过来?婆婆妈妈的。” 赵灵妃噗嗤一笑,追上二人,跟着他们下山。她眼睛盯着二人的背影,见男子巍峨,女郎纤柔,而他们都是世间最好的人……赵灵妃抬目,凝望向天幕。 为了守护这些最好的人,她要与自己的父亲为敌了。 ----- 杨嗣领人夜袭敌人军营,成功抢出数车粮食。那些粮食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被扔到了被抢走粮食的百姓家门外。天亮后,城中百姓四处欢喜。 军营则气氛紧张,排查是何人这般大胆。内宦和南蛮人一起来质问主帅,主帅说自己不知。内宦非要主帅交出人来,主帅迫不得已,只能满营查找到底是谁敢这么做。 最后查到了杨嗣身上。 而赵灵妃在此时跳了出来,说自己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谁敢当她面碰杨嗣! 内宦似笑非笑:“原来你便是赵五娘,你阿父早与我们交代过了,见到赵五娘,就绑赵五娘回长安。剑南的事,不是五娘能够插手的!” 他们将杨嗣五花大绑,赵灵妃和杨嗣与他们在军营中动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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