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就算是冯蕴想要谦虚,只怕工匠们都不允许。荑 此中确实运用了很多巧思,才能让简单的结构,显出如此的大气恢宏。 濮阳漪是当真被议馆的建筑震惊着了,带着几个仆从便离去。 冯蕴看着欲言又止的温行溯,望一眼陈夫人几个,唇角扬起冷笑。 “她又为难你了?” 温行溯叹气,“是我不争气。” 冯蕴沉默。 陈夫人再不是,都是温行溯的亲生母亲,所以,她很少在温行溯面前说她和冯莹的坏话。荑 陈夫人对温行溯的情感,也是有些复杂的。 前夫留下的孩子,说她不在意吧,管束得又比谁都严厉,就冯蕴打小看见的,温行溯比京中的世家子弟,都要辛苦,不然也不会学出个文武全才。 而这些,除了温家的家世祖训,其实也有陈氏严厉逼迫的功劳。 要说她在意吧,她对温行溯,又远不如对冯莹、冯梁和冯贞三姐弟来得关怀。 尤其是冯梁和冯贞两个小的,更是被陈氏惯得无法无天,宠成了心肝宝贝…… 温行溯的纠结,冯蕴体谅。 “大兄往我身上推便是……”又笑一声,“无论他们说你什么,你就说,是我逼你的。”荑 温行溯看她一眼,温声苦笑,“我堂堂男儿,这都受不住么?要往你一个女子身上推?” 冯蕴不说话,沉着脸走向食肆。 这个时候南葵和柴缨等人都出来了,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也围在左右看热闹。 “长姊。” 冯莹看着她沉着脸走近,率先下矮桩,朝冯蕴温柔行礼,目光里隐隐有着对她的担忧。 “好久不见,你在那边过得可好?” 冯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张脸。荑 隔了一世,不得不说,竟然有一种陌生感。 前世在她死前,冯莹早已不是十几岁时的纯善模样,她变得越来越像她的母亲陈夫人。尖利、阴毒,每一个毛孔里都流着肮脏的血…… 但这个时候的冯莹,还是跟后来有些不同的。 一朵清纯小白花,纤弱甜美,不染尘埃,说话声音细,谦虚低调,从不张扬,话里话外都是为别人着想…… 在台城时,冯蕴和孔云娥每次被人欺负,最后出来替她们求情的,都是冯莹。 好像所有人,包括萧榕都想要保护冯莹。她们欺负冯蕴,除了萧三的缘故,便是为了给单纯善良的冯莹出头…… 即使是上辈子的冯蕴,最初恨的也是陈夫人。要不是后来惨死齐宫,大概也看不出这张温柔善意的面孔下,会有那样多的算计。荑 如果说李桑若是个狠戾无耻的狂妄女人,那冯莹还真是恶毒得有些返璞归真,恰到好处地诠释了阴险的至高境界。 “长姊?” 冯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脸上是陌生而锐利的审视,身上的平静从容,带着一种无形中的咄咄逼人,好像会把她洞穿。 “听阿父说,你把玉堂春的吃食,都搬到鸣泉镇来了?我和阿母过来看看……” 冯莹让她看得心惊肉跳,笑着示好,表情很是甜美。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阿贞和阿梁就馋得不行了,想要讨长姊店里的吃食,闹了个误会。” 呵。荑 短短几句话,就笑着把矛盾焦点定义为“弟妹想讨姐姐店里的吃食讨不着”,这不是要告诉围观的人,冯蕴有多么小气,他们又有多委屈吗? 冯蕴就那么看着她。 “我以为你会问,萧榕眼下如何了?在我手上,可有吃亏,可有被我欺辱,你不关心她吗?” 她比冯莹高出半个头,面冷而艳,睥睨的姿态,显得气势十足。 冯莹微怔。 “果然是长姊俘走了阿榕?” “不是我。是你……吗?”冯蕴嘴角勾起,笑容莫名让人觉得寒凉。荑 冯莹心里又是一窒。 她觉得冯蕴有些不一样了。 容色没变,性子却有些捉摸不透。 “阿榕还好吧?” 她问了。 冯蕴却不想回答。 她忽略冯莹,冷眼看着陈夫人。荑 “诸位今日上门闹事,要是为了显摆门庭尊贵,那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要是为了抢钱而来……恕我直言,这鸣泉镇,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撒野? 陈氏皮肉都抽搐了起来。 这些都是她用来骂冯蕴的话。 何时轮到她来说自己? “放肆!”陈夫人甩了甩帕子,指甲都要掐断了。 “冯十二娘,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便是你的母亲!你就得在我面前跪下!除非,你承认自己不重尊长,忤逆不孝。”荑 “说得好。” 冯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怕明着和你说了。若非两国和议,大局当前。我方才便要动手打人了,不会跟你们讲道理。” “长姊……”冯莹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样跟阿母说话?” 冯蕴瞥她一眼,“我也忍着你的。巴掌先欠着,等和议后再打。” 冯莹后退两步,不可思议。 哪里还有世家女郎的修养?荑 冯蕴简直是个市井泼妇。 “长姊,你为何变得,变得如此狠辣……” 冯蕴微微一笑,“嫁了武夫,便是武妇。滚吧,今天我不想打人。” 冯莹看着她蛮不讲理的样子,又望向温行溯,“阿兄……” 温行溯深叹口气。 “快回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冯莹:“冯家的铺子,我为何不能来?”荑 “冯家的?”冯蕴笑了起来,“冯莹,你可知脸为何物?” “我说错了吗?”冯莹还是那一副软绵绵的样子,我见犹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弱势的一方,而冯蕴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 以前冯蕴常常被她三言两语激怒,发作以后,又百般辩解。可现在她懒得在乎别人的看法。 说她野,她就野。 说她狠,她可以更狠。 “我安渡冯氏,早与你许州冯氏割裂,别妄想从我手上,拿走一个大钱。” “冯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的?!”一声厉喝传入,人群里走过来的是冯敬廷。荑 他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径直走到陈氏的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夫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陈氏顺势低头,委屈哭诉。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冯敬廷皱眉,厉色看着冯蕴。 “十二娘,你再是桀骜不驯,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你的母亲和弟妹,说什么要打要杀的,成何体统……” 冯蕴低低一笑。荑 “我道是为什么来了,原来是一家子想抢钱?好……” 她说着便扬起了眉梢,慢条斯理地开口。 “看来巴掌不用欠了……” 不给人反应,她扬手便扇在冯莹的脸上,然后笑盈盈看着震惊的冯敬廷和陈夫人。 “你们说我一句,我便扇你们的女儿一巴掌……不信再试试?” 冯莹捂住脸颊,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温行溯立在一侧,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 冯敬廷和陈夫人,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陈夫人心疼地叫着心肝,冲过来搂住冯莹便哭。荑 “老天爷,这个不孝女,骂嫡妹,打嫡妹,要反天了……” 冯敬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个不孝的东西……” 他指着冯蕴就要动手。 几个侍卫一言不发地横在面前。 叶闯、林卓,葛广、葛义,大满和小满,还有铺子里的南葵、柴缨和一群伙计,默默站在冯蕴的身边。 四目相对。荑 冯蕴看见冯敬廷的手不住地抖,那个巴掌落不下来,甚至都不敢吭声,不由一笑。 欺软怕硬的东西。 “你骂一句,她骂一句。” 声音未落,她看一眼小满。 “我手打痛了,你去!替我扇冯莹两个大巴掌。我要听见响声。” 第236章 作贱贱贱 小满是冯府的家生奴仆,对冯家人有天然畏惧,让她打冯莹是不可想象的。漺 她愣住,“女郎。” 冯蕴:“打!” 小满紧张地看向女郎的脸色。 她不冲动,不是一时兴起,是很平静地在叙述,脸上火气都没有。 小满捏紧手指,鼓起勇气走上前,扬起手。 “你敢!”陈夫人紧紧搂着女儿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错愕的冯敬廷和做梦般震惊的仆从,嘶声大吼。 “你们都是死人吗?”漺 “冯敬廷,看看你的女儿!” 陈夫人死咬牙齿,恶狠狠瞪着周围的人。 “冯十二娘以下犯上,你们还不来替我教训教训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一群仆从走上来,拦住了小满。 双方站在街中,各为其主,剑拔弩张。 温行溯眼看事情不好收场,裴獗又将议馆防务交代给了他。再怎样冯敬廷也是来使,冯莹是萧呈之妇,要是真的打起来,很不好看。 “阿蕴。”他想说服冯蕴。漺 “这是私人恩怨,大兄。”冯蕴看着被陈夫人护在怀里眼泪汪汪的冯莹,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那模样真的好似肆无忌惮的狐狸精。 “这两个巴掌,非打不可。不然往后我如何管束下人?” 温行溯沉默一下。 陈夫人便骂了过来,“你个孽子,连你妹妹都护不住……” 说罢,她又一个大棒打下来,“鸣泉镇的晋军,竟受一个妇道人家摆布。晋廷好大的规矩,我看分明就没有诚心和议……” 她的喊声有了作用,将议馆另一边的齐军召了过来。 领头的恰是老将谢丛光。漺 寇善在并州战场的惨死,让谢丛光对北雍军怨恨极大,那火气本就压在心头,一看冯家人被一郡北雍军逼迫,当即火冒三丈,大步上前便怒骂。 “做什么?欺我齐军无人是不是?” 和议是战事后的结果,但在战争中士兵互有伤亡,本就有敌对情绪,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挑出仇恨和火气。陈夫人短视,眼看齐军人多起来,当即得理不饶人地大喊“晋军打我女儿”“欺人太甚”等挑动齐兵仇恨的话。 冯莹是萧呈明媒正娶的平妻。 打她的脸,就是打皇帝的脸。 打皇帝的脸,就是打齐人的脸,打齐军的脸。 在陈夫人的叫嚷下,矛盾迅速恶化。漺 齐军愤愤,拔刀相向。 北雍军也不退让,有侍卫营带头,远处的巡逻兵也闻讯围拢上来。 一时金铁铮鸣,咆哮不止,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谢丛光愤怒得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大着嗓门叫喊。 “敢伤我齐国夫人,必将尔等碎尸万段。” 冯蕴:“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没有?我打的。” 言罢轻笑,“要碎尸万段,找我。”漺 谢丛光是个暴脾气,让冯蕴激得大怒,猛地拔出腰刀。 冯敬廷吓得哆嗦一下,风快上前摁住他的手。 “谢将军,谢将军……少安毋躁,这本是我们冯家的家事。误会,大家误会了……” 陈夫人看着他不争气的样子,咬牙切齿。 “什么误会,你看看阿莹的脸,让她打成什么样子了?” 冯敬廷尴尬地对上谢丛光犹疑的冷眼,压着嗓子小声道: “谢将军,那是我的大女儿,十二娘……”漺 谢丛光手指一颤,这才反应过来。 当时在并州城,他只远远看过一眼,而冯蕴在台城同他没有正面交集,又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早就忘了冯敬廷的长女什么模样。 但话已经放出来了,他下不得台。 “府君的家事,谢某本不该管,可是……” 他冷冷扫一眼面前的北雍军,声音冷然。 “明日和议,今日却在议馆对齐使大动干戈,分明就没有把齐国放在眼里,这口气,府君忍得下,谢某忍不了!” 冯蕴问他:“贵国使臣家眷在我店面当街抢劫,贵国的诚意又在何处?”漺 陈夫人勃然变色,啐声。 “那本是我冯家产业,何来抢劫一说?谢将军,此女忤逆,不敬爹娘,惯爱无礼搅三分。去台城打听打听,何人不知冯十二娘顽劣……” 冯蕴冷漠回答,“是啊,冯十二娘顽劣的名声,全赖继母所赐呢。” 说罢她旋即一个转身,直指冯敬廷。 “延平三年六月,北雍军连破五城,剑指安渡,兵临城下,郡太守冯敬廷献女乞降,弃城中百姓三万五千二百四十八人,率亲眷逃往信州。临行前,郡太守将府库洗劫一空,粮仓烧毁,使得安渡饿殍无数,宛若人间地狱……此事安渡无人不知,人人都可以作证!” “还有你。”冯蕴指着陈夫人,“明知我和萧三有婚约在身,却纵容你的女儿冯莹勾引姐夫,暗地里互通款曲,设计将我送去晋营,转头将女儿许萧三为妻……你背地里干了多少污秽不堪的事,便不提了。就说今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纵容恶仆上门,抢夺继女夫家所赠财产,简直厚颜无耻,卑鄙、龌龊……” 她又回头,盯着谢丛光,笑容散漫。漺 “冯十二素闻谢将军大义,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敢问谢将军一句,如此寡廉卑鄙的无耻之徒,配得上我的孝敬吗?这种有家有室与人私通生子还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吏,配得上齐国百姓的赋税供养吗?一个奸生女,配做齐国皇后,母仪天下吗?” 谢丛光让她一连三问,哑口无言。 冯蕴再前一步,指着长门食肆,目光巡视一眼四周鸦雀无声的百姓。 “冯十二再问谢将军。这个食肆,这些铺面,该是我的,还是冯家的?” 冯家的那点破事,谢丛光早有耳闻。 他从没有深想,方才也不知这女郎就是冯十二娘,冲上来为冯敬廷出头的原因,是为了维护齐军的脸面,而不是为冯家充当打手。 一时无言,谢丛光收刀,皱眉看了冯敬廷一眼,抱拳道:漺 “府君家事,谢某不便过问。” 说着便挥了挥手,招呼手下。 “我们走!” 齐军往后退,叶闯等人却寸步不让。 冯蕴不动声色地摆出温婉的微笑,看着围观百姓。 “诸位父老评评理,这两个巴掌,我该不该打?” “该打!”漺 “该打!” 小街上呼声阵阵。 陈夫人早变了脸色,嘴里骂着什么,声音却被满街的喊声淹没。 冯莹小脸上更是苍白一片,显出方才冯蕴打的指印清晰发红。 “长姊的委屈,我感同身受。这两个巴掌,着实该打!”冯莹突然推开陈夫人,缓慢地朝冯蕴走过去。 当着满街百姓和晋齐两军的面,她泪光楚楚,腿脚一软,便跪了下来,仰着头,泣声不止。 “恕妹愚钝,以前竟然不知长姊受了这等委屈,更不知自己引以为傲的姻缘,是踩着长姊的血泪得来的……”漺 她盈盈垂泪,望着冯蕴,闭上眼睛。 “长姊打我吧。如果两个巴掌能抚平长姊在安渡所受屈辱的万分之一,阿莹便值得了……” 好一朵冰清玉洁小白莲。 冯蕴冷笑。 原来冯莹这么厉害。 以退为进,一句话就离间了她和裴獗的关系。 说她在晋营吃了苦头,受了屈辱,无异于把她和裴獗的夫妻定位在强制和逼迫上,婚姻也是不情不愿……漺 如果她表示自己没有受苦,没有屈辱,那方才那席话就站不住脚,也不会让冯家遭到那么大的鄙夷…… 人群目光都落在街中的两个女郎身上。 裴獗无声无息站在人群后面,叶闯看到他,刚要开口就被他厉色制止。 叶闯把话咽回去。 裴獗沉默不语,如围观群众一样,看着冯蕴。 “冯莹,我会撕破你这张伪善的脸皮。”冯蕴低下头,看着冯莹,用极低的声音说。 冯莹抬眼,与她对视。漺 那双满是红润的眼睛里充满了可怜、哀伤。 “长姊有恨有怨,委屈至极,怎么打我都是应该的……” 冯蕴轻轻捋开她脸颊垂下的乱发,眼眉微扬。 这一笑,如山花绽放,绝美之姿。 然后四周百姓便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昳丽女子,以一个极其好看漂亮的动作,一个耳光重重扇在冯莹的脸上。 冯莹吃痛,捂脸倒地。 啪!冯蕴再次上前,反手补上一个。漺 掌抠声里,她声线冷漠却好听。 “我打你,不是因为我受了多大的屈辱。呵,我可以在鸣泉镇对你冯夫人大打出手,又怎么会屈辱呢?我的丈夫对我恩宠有加,没有他撑腰,我敢对你们动手吗?我不仅不屈辱,还得意得很。多亏冯敬廷不要脸的献女之恩,让我得遇良人,多亏萧三不娶之义,让我免跳火坑!” 一席话她说得肆意,眉眼里溢出来的甜蜜,便有人方才有什么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了。 冯莹:“长姊既得幸福,为何要……如此恨我?” 冯蕴勾唇,“陈夫人毫无廉耻,养出来的女儿也一脉相承。打你,只是想羞辱你,简单粗暴的羞辱你,如此而已。” 第237章 夫人太勇 冯莹脸上发烫,红彤彤看着很是吓人,双眼染满寒冷,语气却平静得吓人。饜 “那长姊要如何,才能消除心头怨恨?” 冯蕴拿帕子擦拭着手,微笑。 冯莹有点耳鸣,甩了甩头,苦笑和她对视:“再来两个巴掌够不够?不够那十个,二十个,只要长姊能放下仇恨,和父母消除芥蒂,便是打死我冯莹,又算得了什么?” “你疯了!”陈夫人冲上来抱住女儿颤抖的身子,呼天喊地地哭喊。 “冯敬廷,你还愣着干什么?看着她欺负阿莹,你当爹的都不管管吗?” 冯敬廷闭了闭眼,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阿父不用为难。”冯蕴漫不经心地笑一声,“我说过了,要不是你丧尽天良地害我,我也做不成风风光光的将军夫人。这全是拜你所赐,女儿心里感激着呢。”饜 冷冷的、清悦的嗓音,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反话。 便是跟她亲近的温行溯,也看不透她了。 “身为父亲,你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在原配活着时,跟寡妇私通生女,原配死后又将姘头娶回家了而已。至少没让我饿着冻着,也养大了我不是?” 冯蕴似笑非笑。 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越过陈夫人和冯莹,走上前去朝满脸羞红的冯敬廷行了一礼。饜 “阿父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冯敬廷不知她想做什么。 尴尬的,无力的,看着她。 “十二娘,这些年来,为父不知你怨恨竟这么深……” 不知吗?还是不想知? 冯蕴略略勾唇,“阿父不用多想。方才女儿一时气愤,只为发泄当日阿父弃城弃女的不满。可父女间哪里会有隔夜的仇,人我打了,气也消了,就这样过去吧。” 冯敬廷错愕。饜 人群也愣住了。 只有冯蕴很是认真,她声音低哑,眼尾也是红红的,微微一勾,挑着湿漉漉的水光,看上去比冯莹还要委屈几分。 “说到底都是家事。有什么矛盾,我们父女关起门来论个对错便是。不要因我们冯家的家事,影响到和议的国事。阿父你说呢?” 冯敬廷明白过来。 她是为免给裴獗找麻烦,这才给他一个台阶。 以“家事”来抚平今日冲突,也免得让人拿住话柄。 而这个台阶,正是他需要的。饜 弃城而逃的事情,换了皇帝没有人再追究,罪行和错处也全都推到了延平帝身上,但到底他脸面难看。 闹大了,影响和议,不说别人,就是大哥那里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正是正是,阿蕴说得是。” 冯敬廷弯腰托起女儿,宽慰地道: “十二娘如此深明大义,阿父甚是……惭愧啊!” 说到惭愧的时候,他低下头,深深叹息。那语调听上去,好不惆怅。 冯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眸弯起。饜 “阿父不用惭愧,往后女儿会好好报答你的。” 看着她那双眼睛,冯敬廷脊背发冷。 四周却传来百姓的唏嘘,无不夸冯十二娘大义有气度,冯家养了好女儿。 陈夫人气得狠了。 她抱着跪在地上的冯莹,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的阿莹当众下跪,被冯蕴生生打了三个巴掌。阿贞、阿梁在一旁哇哇大哭。 冯敬廷掉头跟冯十二娘父慈女孝了?饜 他把她们娘几个放在哪里? 还有那些围观的人,都瞎了不成? 打人者,怎么还有理了? - 叶闯回头的时候,人群里已经不见了裴獗的影子。 他不知道大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林卓方才看冯蕴打人看激动了,满脸都是兴奋的红润,看叶闯模样,有些奇怪。饜 “怎么了?” 叶闯想了想裴獗冷肃的脸,摇头。 “没事。” 爱和恨都是藏不住的。 但冯蕴在学习。 她温声软语地看着冯敬廷离开,又多次向百姓致歉致谢,等人群散去,她才收回脸上的笑,慢摇裙摆往食肆而去。 小满跟上她,“女郎,对不起……”饜 冯蕴:“没事。” 一个人要克服内心的恐惧,推翻压在身上的道德枷锁并不容易。她自己要不是丢过一次性命,面对世俗的父权压力以及陈夫人经年积累的淫威,也不敢反抗的…… 当然,也有这辈子裴獗给的底气。 她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就在方才,她看到裴獗了。 可是待她处理完转头,他不在。 就好像是她眼花一样。饜 温行溯走在她身边,松了一口气,“方才真是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你能想得开。” 他指的是冯蕴最后的妥协,以及和冯敬廷的冰释前嫌。 冯蕴眼里有光,逐渐暗淡。 “不是想得开,是吃一堑,长一智。” 人打了,理要了,再虚情假意一番,将所有的非议都甩给对方,自己占尽道德,还得一个通情达理、不念旧恶的好评。 这一套,不都是跟冯莹学的吗? 冯蕴是清醒的。饜 她现在看如今的冯莹、冯敬廷,陈夫人,乃至每一个有恩怨的人,角度都与前世不同。 许是知道了结局,也会总结自己的不足,取长补短,当是一种修炼。 当然,温行溯以为的和好,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眼下她用得着这层关系,不把路堵死,才能把她和渠儿受的罪,加倍地讨回来…… 三个巴掌,怎么够? 刚刚开始而已。 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冯家,要从上到下砸得稀烂才解气……饜 温行溯察觉到她的情绪,正想说点什么来宽慰,濮阳漪从背后叫了冯蕴一声,冲上来就揽住她的胳膊。 “夫人太勇了。佩服。” 温行溯自然而然站开一点。 濮阳漪好似没有察觉,往中间挤,生生把温行溯和冯蕴挤开,然后整个人霸占住冯蕴。 “手疼不疼?” 冯蕴微微蹙眉,看着通红的掌心。 “疼。”饜 濮阳漪扑哧一声,“夫人今日让我大开眼界了。” 冯蕴:“是吗?” 濮阳漪嗯声笑道:“还以为你温柔贤淑,不料骨子里这么泼辣,还有点疯……” 冯蕴微微一笑。 温行溯在店前停下脚步。 “腰腰,我不跟你进去了。” 他指了指议馆,“我还有点事。”饜 冯蕴猜到濮阳漪在,他觉得拘束,笑着点了点头。 濮阳漪却很是失望。 “这就走吗?还想找机会跟温将军喝上两杯,切磋切磋呢?” 她大胆热烈,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含蓄,放肆地在他身上打量。 这和温行溯在台城见到的世家贵女,是浑然不同的。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尴尬,拱了拱手,行个歉礼,便匆匆离去了。 濮阳漪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笑。 “夫人的大兄,很有意思。”饜 冯蕴侧目瞪她,“别霍霍他。” 濮阳漪翻个白眼,小声道:“这叫欣赏、爱慕。你以为我是李太后么?” 她当然不是李桑若。 但温行溯更不是宋寿安或者韦铮。 冯蕴道:“我大兄很是洁身自好,没有侍妾没有通房,至今仍孑然一人。我未来的嫂嫂,有福的。” 濮阳漪眨个眼,勒紧她的胳膊。 “你看我长得像你家嫂嫂吗?”饜 冯蕴:“不像!” 濮阳漪:“不够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回了屋子,冯蕴让南葵将店里好吃的都给濮阳漪端过去,然后自去办事,把丛文田和邢大郎等人叫到后房。 账簿都摆在桌子上。 她以极快的速度浏览一遍,然后合上账本,说到今日引发争议的“糖葫芦”。 “文田叔,你说我在鸣泉镇开个制糖工坊如何?”饜 丛文田吓一跳。 “夫人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冯蕴笑了下,“糖是好物,吃了心里甜。” 丛文田:…… 冯蕴道:“让人愉悦的食物,不该成为稀罕物。这世间如此凉薄、糟污,没有好吃的糖,该有多难……” 她抬头,双眼笃定带笑。 “我想让糖,成为人人都吃得起的食物……”饜 丛文田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不是他说,这位夫人的脑子也太天马行空了,要的东西实在有点多。 云川搞石墨、在涂家坞试做高炉炼铁,安渡的农具坊,玉堂春、制衣坊,如今有鸣泉镇数百亩地和这些铺面…… 她的摊子铺得有点大了。 多头并进,需要太多精力…… 男子尚且会疲累厌倦,她一个妇道人家,背靠大将军,不该早些诞下麟儿,相夫教子吗? 何苦劳累折腾这些?饜 丛文田不解。 冯蕴也不便多说。 更不会在这时告诉他,她要的糖,不是市面上那种纯度不高,色泽不够漂亮的糖。 她要做的是更精细更好吃的糖。 “坐下说话吧。” 她将带来的图纸给丛文田。 “文田叔手头的店面建好,先歇一歇,我们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工坊建起来。我想好了,鸣泉镇剩下的土地,明年开春,全都用来种甘蔗。”饜 “种甘蔗?” “这里的土质,适合种甘蔗的。甘蔗用来制糖,鸣泉镇水陆交汇,以后会有好销路……” 丛文田看着图纸,发出疑问。 “夫人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冯蕴微微一笑,眼里流露出雾气。 “家母当年携五千书卷嫁入冯家,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呢。要不是战乱,书籍遗失甚多,我会拥有更多本领的……” 丛文田感慨不已。饜 “夫人已是一本行走的万物宝典了。再多些本事,便该不容于世了。” 行走的万物宝典? 冯蕴不免失笑。 “文田叔过誉了,我是活到老,学到老吧。” 丛文田没有怀疑什么。 世家大族垄断书籍,也就垄断了知识,他那点手艺,是跟涂家堡的老匠人学的,到了冯蕴跟前,他才有豁然一亮,得遇名师的感觉。 有机会,跟着能耐人学点东西,那就好好钻研技艺,不要问东问西。饜 丛文田拿着图纸走了。 冯蕴又交代了邢大郎一些事情,出来便找上濮阳漪。 “吃好了吗?我们回信州吧。” 濮阳漪有点舍不得走。 “不等你大兄回来一起走?” 冯蕴瞥他一眼。 “你晚上不是还有夜宴?”饜 “大兄去吗?” “你去问李太后可有邀请?” 濮阳漪感慨一声叹气。 “没有大兄,实在百无聊赖啊。” 冯蕴似笑非笑地看她,双眼黑漆漆的,不起波澜。濮阳漪摇摇头,连叹几声无奈,让冯蕴给塞上了马车。 第238章 房里等他 萧呈的行宫在竹河对岸。挢 一场疾病过后,萧呈清瘦了许多,但雅致清贵不改,一身素衣不着帝王袍,端坐上位仍然如芝兰玉树,名士风流,人间明月。 谢丛光垂头丧气地进门,礼毕,吭哧吭哧说半晌,有些懊丧。 “末将一时冲动,差点坏了大事。” 萧呈目光温和,似乎笑了一下。 “谢将军一心为国,忠勇可嘉,何错之有?” 那天皇帝夜渡竹河去见冯十二娘,谢丛光是听人说过的,但他是个武将,心思没那么细腻,皇帝城府又极深,他并不觉得冯十二娘真的会是皇帝的心肝肉。 想到冯莹痛哭下跪挨耳光的样子,他一个大老爷们,都替皇帝觉得难受。挢 “冯夫人今日受委屈了。” 萧呈皱起眉头,没什么表情。 “她打人了?” 她?谁? 谢丛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语气温柔问的“她”,是冯蕴。 为何不关心他宠爱的冯夫人一句? 谢丛光摸了摸脑门,点头。挢 “打了,打挺狠。” 萧呈心头微颤。 冯蕴那样一个人,会当众打人,口出狂言? 要不是出自谢丛光之口,萧呈是不信的。 谢丛光不清楚皇帝的想法,又多了句嘴。 “冯夫人出自许州冯氏,品貌尚佳,娴静温雅,原本可当中宫大任。但今日的事,难免会传出些不堪……陛下还是要慎重些才好。” 谢丛光以前对冯莹为后,没什么意见,也像其他大臣一样,认为皇帝应该早立中宫,以正国本。挢 但冯蕴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入了耳。 “冯夫人的身份,不合适。” 说罢又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为社稷着想,也该多进些美人,为皇室绵延子嗣。” 这些话平常文臣们嘴里说来,萧呈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没想到谢丛光这样的武将,也会有劝纳的一天。 他淡淡一笑。 “爱卿竟有工夫为朕操心。看来是并州新收的侍妾不够讨喜?” 谢丛光哑口。挢 萧呈却是一叹,“要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谢丛光怔了怔。 皇帝的眼里是揉碎的情绪,音色哑淡,含糊又坚定。 “下去吧。朕有些累。” 谢丛光暗自嗟嘘,告饶退下。 萧呈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垂目握着茶盏仰头而尽。 “多亏萧三不娶之义,让我免跳火坑。”挢 耳畔仿佛出现冯蕴的声音。 萧呈头皮都要炸开来了。 头痛得极狠,他掏出瓷瓶,倒出里头的药丸塞入嘴里,大口大口饮水。 水渍顺着他的下巴淌下来,冰冷冷的,却怎么也冲不散胸膛里堆积的胀闷…… 心脏怦怦跳动。 恍惚间是冯蕴在哭。 绝望的呜咽,从那座废弃的宫殿里传来,惊得寒鸦四窜,飞上高高的宫檐。挢 那些他前世没有听过的,看过的画面,疯了似的往他脑子里钻…… “阿蕴。” “你是我妻啊。” 萧呈抱着头,在噩梦般的幻觉中,痛得汗流浃背。 - 陈设雅致的屋子里,熏着名贵的香。 冯莹躺在床上没有动,一头长发垂在枕上,像个死人似的。挢 仆女小心翼翼用冰帕子替她敷脸。 帕子落在脸上,痛得像小刀割肉一样。 陈夫人在旁侧看着都忍不住发颤,她却一动不动。 “乖,痛就告诉阿母……”陈夫人心疼得什么似的,握住她冰冷的手,不停地搓揉。 “阿母,女儿无碍。”冯莹抬了抬眼,“比起今日的羞辱,这点痛算什么呢?” “你还知道那是羞辱啊?”陈夫人很是埋怨,想戳一下她的额头,看她伤成这样,又忍了下来,嗔道: “那小贱人就没安好心,亏你常在阿父面前替她说好话……”挢 冯莹沉默片刻,湿了眼眶。 “她到底是我的长姊,我眼睁睁看着她坠入火坑,没有拉她一把,还嫁了她心爱的男人,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你傻啊。”陈夫人瞪她。 在议馆小街上丢尽了脸,她都恨不得拿刀子把冯蕴碎尸万段了,哪里听得女儿维护的言论? “就她那一身骚狐狸味儿,不送去敌营,也早晚是个祸害,就跟她短命的娘一样,非得污了冯家的门楣不可。你以为我和你阿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几个……” 冯莹面色绷紧,越发不高兴了。 “阿母快别说了,要陛下知情,还不知怎么想……”挢 陈夫人听到萧呈更来气了。 “你让那小贱人伤成这样,还顾及他?我看他待你,就没有半点夫妻情分……” “阿母!” 冯莹最听不得这种话。 “陛下待我极好,从未亏待,我们夫妻和和睦睦,怎生就没有情分了?” 看她不悦,陈夫人住了嘴,“你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一会骂一会气,陈夫人满肚子埋怨。挢 冯莹不吭声,默默地忍着泪,楚楚可怜。 冯夫人看着女儿红到浮肿的脸颊,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从仆女手上接过帕子,示意她下去,等门合上,这才道: “那天你阿父去议馆,无意探得个消息……” 冯莹说话脸疼,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生硬地问:“什么?” 陈夫人坐近一些,用气音小声道: “你道那贱蹄子是如何讨好裴獗,哄得裴獗娶她为妻,又哄得萧三神魂颠倒的?” 听到她说萧三为冯蕴神魂颠倒,冯莹不喜地皱眉,不耐烦了。挢 “阿母,陛下有苦衷,你不要总说这事……” “什么苦衷,还不是好色?”陈夫人看看女儿面色,暗暗叹息一声。 “阿母也不是说你不如她好看,是这小狐狸精有勾引男人的手段。你看看她那副风流媚态,不得把男人魂儿带走?” 又俯下头,低低道: “你可知,她有一种药膏,用了便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 翠屿行宫的宴请,裴獗是要去的。挢 他在营里换好了衣裳,整理好仪容,带着钱三牛和几个侍卫,骑马去春酲院。 大臣们都没有带家眷出行,他自然也不能带冯蕴前往。 私心里,他也不愿意冯蕴跟随,不想把她卷入那个漩涡。 但他得亲口说一声。 大满看到他来,唤声将军,便低下头去,退至一侧。 小满竟比她热情一些。 “将军来了?女郎,大将军来了。”挢 裴獗嗯声,迈开长腿进去。 绣帘高卷,轻寒微透。 冯蕴正对着铜镜,在眼角点妆。 她平常打扮都很素净,这会却是好生装扮过一番,玉肌蜂腰,娥兰娇态,酥胸饱满逞尽妖冶之姿,一眼望去,赏不尽的艳丽明媚…… 裴獗停步。 呼吸微微发紧。 “将军?”挢 冯蕴从镜子里看到裴獗,似有些意外。 扬了扬眉,她款款走过来,朱唇勾笑,双手缓缓揽上他的脖子。 “听平原县君说,翠屿有夜宴?” 裴獗看着她隆重的打扮,“蕴娘想去?” 冯蕴摇头,笑容温婉得好似最为娴静蕙质的妻子。 “今日我在鸣泉镇跟冯家人起了冲突,虽说最后平息了风波,可到底替将军惹了麻烦,哪里还敢厚着脸皮去蹭吃蹭喝?” 裴獗皱眉,“你不是麻烦。”挢 “将军就会诓我。” 冯蕴想去亲他。 嫌弃他个子太高,又不满。 “将军低下来。” 裴獗微微低头,她压住他的脖子往嘴唇上啃过去。 他的嘴唇很软,带点凉。 这一啄,用力地啃到红润发涨,这才满意地笑。挢 “将军快去吧,别让太后久等。” 裴獗低头打量她,那柔软细腻的身姿像朵不堪怜惜的娇花,让他心惊肉跳。 “为何穿成这样?” 好冷。 真的好冷啊。 狗男人,说话就不能带点温度吗? 冯蕴笑起来,“听说淳于世子住在隔壁,我还没有去探访过,恰巧有些账目要与他核对,我正准备过去……”挢 天都黑了,去找淳于焰核账? 还穿成这勾人模样? 裴獗手指轻轻拢住她的肩膀。 “淳于焰也会赴翠屿夜宴。” 冯蕴一怔,眼里流露出失望,湿漉漉地瞄他一下。 “将军一个还不够,连淳于世子都要叫去的吗?” 裴獗:……挢 冯蕴又去亲他。 比方才温柔许多,细细碎碎地落在他下巴,颈子,小手胡乱扯着他的衣裳,逐渐咬向锁骨。 “将军是不是好几日不给我解药了?” “蕴娘。”裴獗呼吸都散了,气息更是灼热异常。 “来不及了。你在房里等我,散席我就来。” “不行。”冯蕴低低地道:“你入宫去陪太后,我要毒发,找别人去吗?” “……”裴獗腰身绷得厉害。挢 冯蕴察觉到了,头抵在他下巴上,舌苔磨蹭他的喉结,轻咬不放,“就现在。” 裴獗重重呼吸,低头拉开她,看着那眸底涟漪的碎光,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人在外面,都在等我……” 冯蕴微微一笑,突然走过去将烛火熄灭,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来,就着拥抱的姿势,夹住他的腰。 “熄了灯,不就没有人看见了。” 第239章 没有分寸 裴獗被扑得后退一步。嫩 如同被一团柔软的焰火撞在了心扉。 冯蕴掩耳盗铃,半点都不肯委屈自己,伏在裴獗怀里,便毫无章法地乱扯他的衣裳,裴獗没有穿铠甲,宽衣博带,乌发冠玉,一身衣袍很是繁复。 她解不开有些来气,索性放弃了,径直滑下去扯他腰带。 “啧啧,去见太后,打扮成这样……” “没有。” “就有。” “……”嫩 裴獗微微叹了口气,搂住她低头问: “蕴娘不放心我?” 那当然也不是…… 男人真要在外头乱来,拦得住一时,也拦不住一世。 她没有不放心,只是不想让李桑若太开心。 黑暗里看不清裴獗的眉眼,但冯蕴察觉到他的探究之意,嘴唇微弯,“想大将军了。” 屋里燃着香,是冯蕴自制的笑荷。嫩 初时觉得淡了些,习惯了竟风雅至极。 裴獗起初以为冯蕴是心里不高兴,使小性子折腾他,很快就发现不是…… 她是来真的…… 那只柔软的手,轻巧地将他释放出来,衣裳也懒得脱,用蹂躏的力度,好像要把他弄坏。 裴獗捉住她的手,“腰腰。” “不想吗?”冯蕴问他,呼吸落在他颈子里,像恶魔伸出的长舌,将那硬得不像样的东西弄得东倒西歪,非要逼他说话。 裴獗咬着牙槽,“你说呢?”嫩 急欲挣脱的野兽,突突直跳,还用怎么说? 冯蕴好似个糊涂脑子,故意哼道:“这么久了,妾也不知将军是个什么心意,哪里猜得着将军怎么想?” 裴獗手一紧,按住她后腰按到身前,“想,想弄死你。” 他整个人绷得像块木头桩子,声音更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冯蕴觉得自己很不是人,就喜欢看他逐渐兽化狰狞的模样,再将他轮廓细描个遍,听他狼狈喘气…… “那等什么?”冯蕴低笑。 裴獗没有说话,五脏六腑像有虫噬似的,下意识往她手上送了送,突然揽住她的腰,一把抱起来,双双倒在榻上。嫩 他垫在下面,冯蕴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吃痛地低呼一声,压上去便薅住他的头发,咬在他的脖子上。 “将军……”两人缠在一起,她用力吸咬,好像要吃出什么滋味,裴獗掐住她的腰,在那微微疼痛的痒麻里,肌肉绷得如同石头块子。 “我来。” 时间来不及了。 他受不得她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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