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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是要投奔远在河尹的亲戚? 沈棠道:“自然不是。” 白素闻言露出些许急色。 “那为何?” 非得去河尹寻死??? 沈棠笑道:“自然是为了去上任啊。” 白素:“……” 白素:“???” 白素:“!!!” 她被这一句话惊得完全放空了表情。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双眸瞪得极大,张嘴张合数次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一个贼,被官救了?不止被救,还在人家跟前大谈特谈如何劫富济贫,如何踩点下手? 白素此时的神经敏感得好似炸了毛的素商,神情写满抗拒、惊恐,恨不得逃至天边。 顾池心下噗嗤发笑。 这时候,白素倏忽眼皮轻颤地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恩人说自己要去河尹上任,但恩人不是一位俊俏艳丽的小娘子吗? 小娘子如何去走马上任? 还是说,小娘子其实是女性内眷? 亦或者说―― 白素眼睛几乎要黏到沈棠脸上,半晌才发现沈棠腰间那枚极其不显眼的文心花押。 吐出一句:“奴家……冒犯恩人了。” 沈棠不解地看着她:“何处冒犯?” 白素道:“错认恩人性别。” 沈棠:“……” 不、不是,你没认错。 可她懒得解释了,反正时间会证明她究竟是男是女,只盼这些人知道真相别惊掉下巴。 一想到那个画面,沈棠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她眉眼愉悦:“白娘子既是河尹人士,又行侠乡里,想必对河尹境内相当了解。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知道沈棠是“官”,白素刚放下的那些戒备再度升起,疏离谨慎地看着沈棠,也不敢轻易将话说得太满:“恩人请说,只要不违道义、不违本心,奴家必竭尽所能。” “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更不会违背白娘子的道义本心,只需要将河尹大小情况,只要是你知道的,事无巨细说来就行。我打算上任后好好整顿河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前正愁,没想到上天怜悯,将白娘子送来……” 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白素并未一口应下,只是佯装体弱即将昏倒。沈棠也没指望白素立刻就给答案,顺着台阶就下了,开口让林风派人好好照顾白素。之后的事情等白素身体好转再说。 林风道:“郎君请放心。” 沈棠鼓励般拍拍林风脑袋,起身离开车厢,顾池留下药方也下了车。他跟上沈棠的步子,说道:“那个白素是在装昏。” 要不是沈棠眼神阻拦,他能当场拆穿。 沈棠道:“我如何会不知?只是不宜逼得太紧,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强迫人家开口,未免有恶霸欺凌弱小之嫌。顾先生可真是半点儿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人家昏迷是借口。 当场戳穿,尴尬不尴尬? 顾池露出一抹“你这话可真是恶心心”的表情,直言道:“怜香惜玉也得看是对谁……” 一个立场不明确的人,是男是女都不值得怜惜,更不值得他给面子,台子拆了就拆了! 沈棠闻言失笑:“倘若白素交代的身世都是真的,待她伤势好转看到跟随而来的百姓,便知我的为人。这世上最简单最快撬开一人心防的,唯有‘投其所好’……” 既然白素将“仗义行侠、劫富济贫”这八个字视为道义本心,贯彻始终,沈棠就不担心白素会不喜欢她。白素不仅会喜欢她、欣赏她、敬佩她,还会将她视为官场清流。 在全员皆恶人的浑浊世道,在泥潭挣扎的人,哪个会不喜欢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有雄心壮志力挽狂澜的明主?沈棠内心这番自恋的心声,酸得顾池五官几乎皱成一团。 他道:“沈郎,你也不用如此不见外。” 不要什么话都说出来。 他害怕! 顾池十分笃定,沈棠是故意这么说的。 脸皮厚得让他无从吐槽。 沈棠道:“我这叫心口如一啊。” 顾池:“……” 吹着冰凉刺骨的夜风,沈棠双手环胸,与顾池一道在溪边散着步,聊着天。 说那一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漾开浓郁笑意,双眸含光,胜过头顶天幕星河璀璨。 顾池看着她,语气幽幽,带着点儿怨:“刚才沈郎是不是说了――‘在全员皆恶人的浑浊世道,在泥潭挣扎的人,哪个会不喜欢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有雄心壮志力挽狂澜的明主’,还有‘这世上最简单最快撬开一人心防的,唯有投其所好’?沈郎这是在‘投我所好’吗?” 他真心怀疑一事儿。 祈善和褚曜别不是这么被糊弄的吧? 沈棠含笑歪了歪头。 神色无辜地眨巴那双黑眸。 “望潮这般好,谁能不喜?只是――”她将顾池这个问题踢回去,“你可愿‘投我所好’?” 顾池:“……” 先前还一口一个“顾先生”,戳穿她本相了,张口便是“望潮”――顾池真心怀疑,自己答案要是否定,沈郎会不会当场闷一口酒,送他上西天?这也不是不可能…… 顾池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沈郎年岁还小,不知人心易变。你如今可以心口如一,但来日真位高权重了,你会知道在一个人面前毫无心声秘密可言,这人会多么可恨。” 畏惧、害怕、厌恶…… 直至恨其欲死! 沈棠直言道:“对于一个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的坦荡之人而言,这没什么。” 再者说―― 再“可恨”能比元良的“弑主”还可恨吗? debuff都叠这么多个了……再加一个也没啥,虱子多了不愁。只希望以后能结识几个文士之道正常、不那么废主公的。 沈棠的要求非常卑微。 顾池闻言,并未立刻回答。 二人安静无声,直到他开口打破。 顾池问:“顾某有个问题。” 沈棠:“你问。” “沈郎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沈棠:“……” 她还在想顾池要问什么问题考验她的“心口如一”,想了半天就在纠结这个??? 就这??? 沈棠一脸的郁闷:“女的!” 又强调:“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顾池:“……” 听沈棠亲口承认,顾池仍有几分做梦的感觉,哪怕他早就从沈棠的心声获知真实性别。 沈棠就非常好奇了。 “你瞧瞧我这张脸,生得这般好姿容,怎么可能不是女儿家?”好家伙,还能硬生生掰出个“男生女相”的理由解释这张脸。 顾池:“……” 沈棠又道:“要是这样都不能让你相信,我还能抖个秘密,你听是不听?” 顾池:“……多大的秘密?” 沈棠想了想:“要是听了之后还留不下你的心,我只能留下你的身体了。” 顾池闻言果断选择了不听。 “主公如此赤诚坦率,池岂会不信?” 沈棠:“……” 修整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便启程。 边走边吃干粮,不耽误时间。 白素感觉到车厢在摇晃,从纷杂冗长的混沌梦境醒来,随着五感逐一归位,她感觉队伍的脚步声似乎过于多了。勉强坐起了身。 她所处的队伍在中央靠后位置。 白素小心翼翼掀开车帘,入眼所见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精壮部曲,甚至不是家丁护卫,而是一群削瘦、面带憔悴的百姓。 多是老弱妇孺。 年纪大的,华发满头。 年纪小的,尚在襁褓。 他们行在中间,最外边才是一群身穿布甲、皮甲的青壮,或骑马、或步行。 尽管前者行走很慢,后者也未出声催促,而是有意识调整脚步,保证不让人掉队。 这一幕看懵了白素,闹不明白了。 264:沈大善人 退下,让朕来 白素的动作惊动照顾她的妇人。 妇人问:“娘子可是需要点儿什么?” 白素被逮了个正着,心底无端浮现几分心虚。她神色尴尬地放下了车帘,倏忽计上心头,准备从妇人口中挖出点儿什么情报:“没什么需要的……夫人可知那位郎主来历?” 妇人警惕道:“你问这作甚?” “奴家遭逢大难,遇上恩公才侥幸捡回一条命……”白素垂首,柳眉婉约,刻意遮掩过于英气姣好的面庞。只听那娇娇软软的声音,脑中下意识便脑补出一位娇弱的小娘子。 没有人会对弱小可怜的人提起防备。 甚至会心生怜惜。 妇人道:“原是如此,唉,可怜了。” 她怜悯地看着一身伤势的白素,不禁脑补一出“娇女子遭逢厄运,狠恶霸仗势行凶”的戏码,再由己及人,终是放下了戒备。她轻叹一声,打开话匣:“郎主来历,小妇人也不知,只知道姓沈,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白素闻言诧异。 “大善人?” 夫人点头:“是。” “夫人是那位沈郎主治下百姓?”白素又问妇人,问题尖锐了些,“跟随沈郎主千里迢迢去河尹――夫人可知河尹是什么龙潭虎穴?更不提一路上风餐露宿、舟车劳顿……” 妇人只当白素是关心好奇。 至于话中那点儿“茶言茶语”,她并未察觉。只是顺着白素的问题一一回答。 她道:“小妇人可不是沈郎主治下百姓,家中四代居于四宝郡境内,土生土长的本土人士。前阵子乱军作祟,小妇人家中上下几口都丧了命,只剩小妇人和年幼稚童……” 一个不算年迈的女人,一个懵懂不知的孩童,家中积蓄被乱军抢劫一空,民宅被一把火烧光,无积蓄、无钱财、无谋生手艺……试问,二人在这个世道,如何安稳活下来? 这种组合跟年迈的老人一样好欺负。 若不跟着沈棠,而是选择留在故土重新开始,妇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自己会遭遇什么。 她需要外出寻个谋生工作,无法时时刻刻待在孩子身边,她的孩子会被欺负,因为大家伙儿都穷疯了、饿疯了,孩子更大概率是被拐卖,下场再惨些,混进肉铺充作肉脯。 倘若幸运一些,孩子无事,但不意味着她就安全了――因为住宅被焚烧,她无家可归。 要么带着孩子住在残破建筑混日子,要么搭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住下,毫无安全可言。半夜熟睡,甚至会有不同的流氓混子钻进茅屋,盗钱财、强迫她、讨便宜。 这种事,太常见了。 因为她没有防身的本事、家中也没有强壮的男人,孤儿寡母就是会被欺负,被欺负了也无人替她伸张喊冤,她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欺凌女子和孩童,风险最小收益最高。 妇人哪里还敢留下来? 哪怕知道河尹是险恶之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再不济,这几日她和孩子都能吃到干粮,走得慢也不会被军爷鞭笞威胁。妇人甚至因为照顾白素而获得额外报酬。 妇人之言,白素如听天书。 不过,她第一反应不是沈棠如何善良而是感慨此人“巨富”,要知道整个队伍可是有三千多人啊!是三千多人,不是三百多人! 三千多张嘴! 普通百姓占了六成! 其余四成皆是私属部曲。 粮食不紧着能打仗的青壮男人,反而匀出来给老弱妇孺充饥,虽然不是各个都能十分饱、填饱肚,但他们吃了有力气能走这么多路,而不是“躺着饿不死”的最低标准…… 白素心里粗略估算一下。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沈郎主不是家大业大的巨富,那就是个十足十的傻子,不然哪有人会这么干呢? 白素应和道:“沈郎主心善。” 妇人也一脸庆幸地点头。 她也是经历过灾年的,那时候国家还是辛国――不是这里出了蝗灾、便是那里出了水灾,百姓日子过得“跌宕起伏”,常年在“快要饿死”以及“有点饿但饿不死”之间来回横跳。 一旦发生灾情,有些地方会放粮赈灾。 所谓的粥,粥水偶尔清得能数清楚多少麦粒,偶尔混浊得掺杂了一半的泥沙,维持着百姓喝了能“躺着饿不死”,别说拖家带口日行多少多少路程了,多说两句话都没力气。 两相比较之下,妇人真心觉得沈棠是个大善人,不止是她一人,忐忑选择跟随的百姓都是这般想的。他们留在本土没有活路可言,心一横才选了沈棠,谁知能吃饱肚子。 因为沈郎主大多时间都在队伍前头,因此没看到――部曲兵士给百姓发粮,拿到干粮的百姓无一不是含着泪收下,不是狼吞虎咽吃下肚、担心留不到下一顿,便是舍不得吃,偷摸藏起来,担心有了这一顿没了下一顿。 但他们没想到,顿顿都有。 这大半月下来―― 让停就停,让歇就歇,让行就行。 有哪个喊过苦、喊过累、喊过不愿意? 没有! 一个没有! 白素闻之神色动容。 不过,她担心妇人有夸大其词之嫌,想亲眼看看。又半日,白素用感觉身体好一点儿,想下车走走、换换气为理由,趁着一行人停下来休息的功夫,被妇人搀扶着下车。 部曲兵士正在提着竹筐发干粮。 白素暗暗伸长脖子去看。 竹筐中果然是满满的圆润饼子。 这些饼子用料非常实在,又厚又沉。 部曲兵士发到白素的时候,瞧也不瞧,给她也递了一张。基本是大人两张,小孩一张。 一半休息的时候吃。 另外一半路上再吃。 白素嚼了一口没什么滋味、但闻着有麦香的饼子,混着口水将其软化,咀嚼咽下肚。 妇人给她递了一截竹筒。 这是用来喝水的。 莫说这些百姓家当都被烧毁了,即便没有,逃亡路上也不会锅碗瓢盆带齐全,饮水器皿短缺。正巧路过一片偏僻的野竹林,沈棠毫不客气地指使赵奉帐下私属部曲去砍。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可惜了。 白素接过,低声道谢。 她吃着的同时,暗中观察那些百姓的表情,果然如妇人所言,并未作假。她心下一叹,将那个饼子连同掉下来的饼渣全部吃完。这时候,昨晚见过的小娘子向这边靠近。 白素见林风冲自己来的。 笑着问道:“可是恩人见我?” 林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 她道:“不是。” 白素不解:“那小娘子这是?” 林风:“女郎伤势未愈,需要调养。” 她看了一眼身后侧跟着的屠荣,努了努嘴,屠荣认命一般将一小锅东西端给白素身侧的妇人。白素起初不解,待那口小锅靠近,敏锐嗅到一股诱人肉香,不由得吞咽口水。 她问:“这是?” 林风如实回答:“哦,这是斥候探路的时候,顺手猎的野物,让拔了毛煮了。” 白素知道这是好意,但她吃过一张饼子了,再加上伤势折磨,此时没什么没胃口。 便想借花献佛给林风。 林风谢过她的好意:“女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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