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总说明哲保身,可你是否知道,像你这样锋芒毕露的人,早就没退路了。白氏想倚靠你,老师更器重你,你必须选立场。现今太子府上全是清流重臣,你应该清楚,皇上与皇甫冲早已离心,皇甫党大厦倾覆早晚而已。到时候你若选清流,还与白氏牵扯不清,只会遭到他们的排斥。莫说入阁,能否在这场倾轧中保全性命,都要另当别论……” 他视陆松节为挚友,即便只是猜测陆松节有意帮扶皇甫党,拖延罢相时间,还是希望他别犯傻。 这番话当真如把利刃,直直插进陆松节的心脏。 他原本温煦的神色陡沉。无论是哪条路,都不是他想走的路。可他仿佛是这样的命数,从来都是集市上待价而沽的鱼,被动接受别人的品评挑选。 * 晚上,陆松节回了官邸。 他回来的时候,白婉正陪严宁棠抚琴。她已换了身软和的绮织对襟素白单衣,妃色渐变缀璎珞宝珠纱裙,只用根如意木簪绾发,眉宇间氤氲着淡淡的哀愁。 经过数日手把手的调.教,严宁棠琴技颇有进益,已能与白婉和曲。虽然陆松节并不太懂这些,但他仍然能听出,哪里是白婉所奏,哪里是严宁棠所奏。 陆松节躲在屏风后驻足细听,让他奇怪的是,平时白婉弹的皆是如高山流水般清越悠远的调子,这次却铿锵顿挫,无比激昂。 曲到高.潮,她头上翠翘耳下秦珠,都不禁随纤细而快速在琴弦上滑动的十指晃抖。 严宁棠逐渐跟不上节奏,气得一掌拍在弦上,涨红脸道:“算了,这曲子太难,我要在宴上奏它,肯定破绽百出。” 严宁棠见白婉回府,本是高高兴兴找她学的,发现自己和她差距太大后,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别着急,练琴哪有一蹴而就的。” 白婉莞尔,安抚道。她才淋了雨,脑袋晕晕沉沉,也不强留???严宁棠。实际上她沐浴完毕便想歇下了,但本着有始有终的负责态度,才教到现在。 严宁棠生自己的气,抱着琴急急出门,竟未留意到陆松节。 等她走了,陆松节才走到还在找膏子擦拭琴弦的白婉背后,咳嗽两声。白婉大吃一惊,回身时不小心撞掉了架子上的琴谱。 白婉忙蹲下去捡,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先她一步。 “《小重山》?原来你奏的是这首曲子。”陆松节不问白婉,兀自翻了几页,只觉得这本琴谱字迹雄健,格外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像是从前朝传下来的行军曲,曲风大气磅礴。没想到白婉弱柳扶风的外表下,还喜欢这样的东西。 他把琴谱摁回原处,复又想,他似乎也没注意过,白婉喜欢什么。今天之所以留意,完全是因为无意间撞见白婉雨中救人,想问问缘由。 他还想告诉她,不要再顶着自己妻子的名义,行愚蠢莽撞之举,可回到家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若是直接问了,白婉定会诘问他为什么没有施以援手。 他不喜招惹她,她总爱和他使小性子,令他头疼。 白婉见他没有追问琴谱来历,松了口气,虚弱笑道:“我还以为陆郎今日也公务繁忙,不曾留晚饭……” 她和萧素馨分别后,因为想起萧于鹄,心中伤感,才特意奏这曲子聊表寸心。不承想陆松节突然回来,叫她心虚。 “无妨,我不饿。”陆松节捻了捻琴谱书封,一点尘埃不染。不常奏的谱子,她却常翻看吗?陆松节存着疑惑,默了会,又懒怠追究。 难得他回家,白婉替他宽了衣,又从柜子里取出个包裹。里面装着的是她从裁缝铺为张幺妹定制的衣裳,她一件件抖开,叫陆松节看:“陆郎,你瞧瞧,有有没有不称心的?我觉着,料子和做工还算不错。” 是芸佩教白婉这么做的,送给张幺妹的衣裳,最好让陆松节都过目一遍,免得到时候张幺妹故意找茬。 她定制衣裳的事,陆松节已经知晓了。见她邀功似的,夸夸这件,讲讲那件,陆松节有些无奈。本就是她分内之事,何必叫他再操次心?但他仍是假意笑了笑:“置办得不错,她会喜欢的。” “陆郎觉着好就成。”白婉这才安心,把衣裳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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