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香帷_第9章

知诗小说> 绮户香帷 > 第9章

第9章

几日里，听得山外叛军来回奔走的铁蹄声。我心惊胆战，更不敢前往破庙查看那人伤势。也不知他是否醒转，或是否遇上沿途叛军。几日内，近处的野果快被我摘完了。上一世，朝廷发兵平叛，等了足足一月。我正忧心，如何寻找剩余日子的食物。却突然听到金戈相接的打杀声。前世朝廷平叛，正是这动静！不知为何，这一世，朝廷军来得比前世早很多！我按下心中的纳闷，走出山崖，知道自己得救了。破庙里，男人不见踪影。幽州人口半数被屠，伤患遍地。我索性支了个小棚，为官兵治病疗伤。但这次，陆玄川没有跟随朝廷军杀回来。也许上一世，从头到尾，他想带走的，都是秦绾绾，他的青梅。他那时选我，只是畏惧背上宠外室灭正室的名声，担心毁了仕途。在与我成亲前，他与秦绾绾定过娃娃亲。但秦家获罪于皇上，所有男丁被斩，全部女人被打入教坊司。他俩婚事就此作罢。与我成亲后，陆玄川将秦绾绾以重金赎出，养成外室。之所以没有纳为贵妾，估计是怕纳了罪臣之女，触怒皇上，连累陆家。他对秦绾绾有情。是逼不得已，他才娶我。第4章幽州城恢复安宁，但依旧满城残垣断壁。不少人流离失所。陆府早被叛军洗劫一空。我将几个家宅被烧的伤民安置在陆府。 “芷音，你还活着？” 竟是陆玄川的声音。我回过头看他，他也直勾勾盯着我，眼里有一丝欣喜。我放下手中药汁。他自顾自说：“听说那日江边的人全被杀了，我以为你也遇难了……” 他的声音中，竟有不易察觉的哽咽。秦绾绾随后走进来。她看了眼陆府主屋，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赵芷音，你是怎么逃命的？那日所有女人都被叛军辱杀。 “难道因为你长得美，叛军想多玩你几天，就留了你一命？” 她这话太刺耳。上一世，我得知她的悲惨遭遇时，心中很是同情，甚至愧疚。这一世，她能活下来，是因为我不争不抢，把机会让给了她。但脱困后，见到我，她没有一句感激。反而落井下石，污蔑我的名声。我若被传出流言，会沦为整个幽州的笑柄，甚至可能被逼以死全节。我站起身，说： “朝廷军破城前，叛军杀了所有掳去的女人。 “若真如你所说，我也只能苟活几日，怎么可能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儿？” 陆玄川眼里最初的关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怀疑和嫌弃： “绾绾说得也不无道理。 “毕竟你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 一个伤民连忙帮我解释： “朝廷平叛后，我亲眼所见，赵小姐从山中走出来。她是躲进了山里。” 秦绾绾嗤笑一声：“她若不是以身侍奉叛军，那必定是叛军内应！ “不然为什么偏偏她能从江边逃生，别人却不能？” 第5章她上上下下打量我： “难怪那日，你会让我上船！因为你知道叛军不会杀你！” 她竟给我扣上这样的大罪，如此恩将仇报！我那日，真该仗着正室身份登船。日后再借机与陆玄川和离！不该管此等白眼狼死活！陆玄川闻言大惊： “若真是如此，陆家不敢要你了。叛军内应，那可是灭九族重罪！” 他们杀人诛心！传出此等言论，是想再次要了我的命。我止不住颤抖：“你们血口喷人！” 陆玄川却不管不顾，即刻写了一封休书，递给我： “绾绾说的不一定为真，但陆家不敢冒险……” 现在幽州城一片废墟，买卖住宅尤为困难。他竟现在就要将我赶出去！若娘子没有犯错，夫君一般给和离书。只有娘子犯下大错，夫君才会给休书。拿了休书的女人，几乎不可能再嫁！虽然我没打算再成亲，但陆玄川的做法，实在欺人太甚！我咬牙切齿地说：“也行，把我的嫁妆还我。” 我爹娘去世后，我带着赵家家财，嫁入陆府。被休可以，财产总该还我吧？秦绾绾楚楚可怜地说： “你的嫁妆被我在充州弄丢了。” 被她弄丢？他们去了趟充州，她竟掌管了我的嫁妆？我看向陆玄川。他面色稍有歉意：“绾绾也是不小心，你别怪她。” 那嫁妆可是爹娘毕生经营医馆而攒下的血汗钱。其中还有爹娘留给我的金步摇与玉镯。是我与爹娘唯一的联系了。我还欲再争取，秦绾绾淡淡开口： “赵小姐，想让我报官，告你投敌叛变吗？” 我此时，不能惹上无妄的牢狱之灾。嫁妆之事，只能再做打算。只得愤愤拿了和离书，我走出陆府。几个伤民跟着我走出，在破庙歇下。晚间，吃了野果，我平复了心绪。日后，我打算在小摊上治病救人，也可采药卖药。等攒够了钱，我便开个医馆。我继承了爹爹的医术。比起前世惨死，也许这辈子能活得更好！可没过几日，我正在小摊上为病人把脉时，几个官兵砸了我的摊，抓我。 “你有做叛军内应的嫌疑，军爷要审你！” 不容我争辩，我已被拷上木枷。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中，我被屈辱地押着，走过闹市。手掌攥紧，刚收的铜钱将手心割破。不用想，说我是内应，只有陆玄川和秦绾绾编得出来！我已一退再退。他们为何要对我这样赶尽杀绝！第6章陆府对外传言，在他逃难充州时，他的外室秦绾绾病逝。而他新认识了一个落魄贵女。陆玄川要与这位贵女再次大婚。但实际上，新娘就是秦绾绾。经历一遭生死，他发现，他很想娶她。为了避免她罪臣之后的身份带来影响，便为她伪造这个假身份。正值乱世，幽州死伤过半。他急切休掉赵芷音。这一切，在回幽州前，他已和秦绾绾商量好了。活着的人中，还认识秦绾绾的，是少数。赵芷音就是其中一个。为了规避这个变数，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索性报官，将赵芷音抓入狱中。这样，她不会知道他们成亲，便不能告发秦绾绾身份！甚至，她有很大可能，死在狱中。他听秦绾绾建议，做了这一切，心中却有些愧疚与慌乱。饭桌上摆着秦绾绾爱吃的酒酿醉蟹。这道菜，已连续上桌十几日了。他却失了神。往日，这饭桌上，总会摆着赵芷音为他做的腊排骨和醋鱼。那些菜，是他的最爱。其实她嫁入陆府，没犯任何错。他真的该这样对她吗？ “怎么了？” 秦绾绾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他递上一个醉蟹。他知道，这是让他剥蟹的意思。他收回心神，细致敲了蟹壳，将蟹腿和蟹背的肉剥入盏中，又将蟹黄全挑入蟹壳，递给秦绾绾。秦绾绾吃得一脸满足：“多谢陆郎。” 好像赵芷音也爱吃醉蟹，但他不喜欢，所以府里吃得少。如果他也为赵芷音剥一次蟹，她也会这样笑吗？但他从未为她做过这事。他摇了摇头，告诫自己：陆玄川，别想了。娶秦绾绾，是你从小的愿望！如今梦想就要成真了！他想着，就真的高兴起来。看着快乐的秦绾绾，他也笑得惬意。大婚这日，陆玄川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绸缎扎就的胸花。他接了秦绾绾的花轿，绕着幽州城走马一圈。他得意洋洋，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再不像娶赵芷音时，那闷闷不乐的样子。但突然，震天的喜庆鼓乐声中，他竟直直从马上摔了下去！陆府马车队顿时乱成一团，匆匆扛起陆玄川，赶回陆府。他俩，没能完婚。第7章陆玄川昏昏沉沉中，听到郎中和秦绾绾议论： “陆公子染了天花，不一定能熬过去。 “有人贴身侍候，他才能好得更快。 “但侍候的人最好得过天花，否则会被传染。” 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如烈火焚身，又如坠冰窟。他面部、四肢迅速布满了隆起的疹子。屋子的门窗都被钉得死死的，没有一丝风吹进来。没有人来照顾他。到了饭点，有奴仆紧捂全身，将饭和水推到他面前，又匆匆离开。 “公子，陆府奴仆们全在叛军屠城时，被遣散了。 “新招这几个奴仆，都没得过天花，没人敢来。” 他忍受着钻心的瘙痒，便疯狂抓挠。脓液流满全身，屋里一股浊气。 “陆郎，不要抓，会全身溃烂！” 高热中，他好像听到谁的声音。竟是赵芷音！她握着他的手，阻止他抓挠，又用另一只手，拿着帕子为他擦拭脓液。但她怎么会在这儿？他吃力伸手，想触碰赵芷音，却触不到。这是幻觉？不，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是前世的记忆！他蓦地想起，前世，就是今日，他染上天花！他那时正罚赵芷音跪在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