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去。 说是楼,实则有些像是亭子,只是与亭子不同的是,四面设槅扇门窗。 四边二楼墙上挂着一些姑娘们的墨宝,常年举办字画比试,通常称二楼为捧墨阁,而三楼则注重棋琴,因此又被成为留香阁,盖因不论抚琴还是弈棋,士人们都习惯焚香。 今日,薛家大姑娘大手笔,花了不少银子,借着今日幽兰会的机会,推出薛家的香云笺,姑娘们便先在二楼做短暂停留。 二楼四面步步锦格心木格扇门全部打开,因冬日阳光好,四周的坐凳栏杆边上,三五成群地坐着不少闺秀,门边,栏杆拐角处,还有屋内墙角随心点缀着几盆时兴花草,屋内打磨得光滑的碧绿凿花的地砖中央,摆放着一个宣德炉,炉内焚着鸡舌香,香味浓郁四溢,令人神清气爽。 幽兰居的布置永远都这么别具匠心,高贵而又典雅,这么多年的传承,似乎从未中断过。 前世,这幽兰会,谢知微是常客。 “微妹妹,这边来!” 谢知微四下里一环顾,她还没有把人都认全,张清涵便已经朝她招手了,她和曹云华、曾瑶期和郑靖霜四人占据了南面的栏杆,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汝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里面泡着上等名茶。 “微妹妹来了,谢家几位妹妹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和谢知慧、谢知倩和谢知莹打招呼。 “几位姐姐好!” 彼此见过礼之后,曾瑶期又让粉衣丫鬟们去摆了几个绣墩过来放着,彼此围成了一圈,一面品茶一面说话。 谢知慧三姐妹因与曾瑶期等人不熟,再加上有郑靖霜这个郡主在,一时有些拘谨,但见自家大姐姐与她们畅谈甚欢,聊的也并非是什么生僻的话题,无非是琴棋书画香,还有各色点心的做法,花样子如何画才好看之类的,很快三个小姑娘也能和她们说到一块儿去了。 谢家的姑娘,平日里的教养原本就不差,说起制香来,连谢知莹都是侃侃而谈,说起里头焚着的鸡舌香,谢知莹道,“鸡舌香树如果花朵形似梅花,果实像枣核,这是雌树,不能当做香料,雄树只开花,不结果,采取其花酿制成香。” 郑靖霜大吃一惊,“不是吧,这鸡舌香树,居然还分雌雄?” “自然!”谢知莹自信满满地道,“鸡舌香又叫丁香,是一种古老的香料,因其形状像钉子,有强烈的香味而得名。常用来制作香料的是公丁香的花蕾,母丁香的果实晒干后也可用作香料,不过没有公丁香的香味优雅持久。” 曾瑶期惊叹道,“谢四姑娘,你可真厉害,这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 谢知莹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朝微微含笑的谢知微看了一眼,道,“这些都是我从大姐姐那里借来的《香典》上看来的。” 谢知微笑道,“你们可别夸她,她小孩子经不得夸,回头回去了,还真的以为自己有状元之才了,不肯好好用功,祖父知道了,要怪我了。” “我大姐姐才厉害呢,这里头好多我看不懂,都是去问了大姐姐才知道的。”谢知莹说起谢知微眼睛一亮。 “快别跟我提你大姐姐了,我就说你大姐姐若是去考状元的话,不定真没那些学子们什么事,她那脑袋瓜子啊,不知道怎么能装那么多东西。”张清涵笑道。 正说着,有道声音传了上来,“薛大姑娘,你今天在这里推出香云笺,不知请了谢大姑娘没有?要是有谢大姑娘帮你赞一声,你这香云笺肯定能卖出去!” 这声音谢知微不熟悉,她安坐着没有的动。 正好楼道里上来了人,听到后,嗤笑一声,“谢知微?这事儿跟她谢知微有什么关系?一个逼瞎祖母,容不下亲戚的人,就算才高八斗,也不过是个歹毒之辈,这种人,我羞于与她为伍。” 这道声音非常洪亮,说的话刻薄至极,一下子把所有的姑娘的声音都给盖过了,几乎整个二楼的人都听到了,均是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循声看过去。 拾级而上的人很快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谢知微正对着她,看的分明,这姑娘穿着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褙子,外面罩着一件粉色披风,底下穿着百褶如意月裙,肌肤赛雪,吊梢眉下一双丹凤三角眼,薄唇上涂了一层胭脂,红艳而又显得刻薄。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姑娘,一起提着裙子上来,人多而势众,一来就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惠和,你满嘴胡说八道,这种话没凭没据的,是你能乱说的吗?”郑靖霜腾地站起身来,走到厅中,怒目而对。 来的人正是惠和县主,她身后跟着薛婉霜等几个姑娘,此时朝郑靖霜这边看过来,自然也看到了端坐不动的谢知微,表情微微有几分尴尬。 “我说错了吗?”惠和兀自挑衅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让谢大姑娘说说,本县主哪一句说错了?” 第240章 造谣 谢知慧气得快跳起来了,她正要冲上去,被谢知倩拉了一把,这会儿,谢知微已经起身了,她提了提裙摆,气度优雅地走了过去,与惠和对峙。 “惠和县主,我家老太太被我逼瞎了?我若有这个能耐,我现在就想把你逼瞎,你长了一双眼睛,识人不明,不会洞察世事,蠢笨如猪,要眼睛又有何用?你说我容不得亲戚?” 谢知微一笑,扭头看向薛婉清,“薛大姑娘,表妹,我容不得亲戚吗?” 薛婉清见惠和如此冲动,便有些后悔在她面前多说了几句,她正提心吊胆呢,陡然被谢知微点名,一时有些无措,讪讪一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谁不知道你在我家里寄居五年,与我姐妹一般无二,我们有的,从不缺你一丝一线,我姐妹没有的,你也有。现在有人中伤我,看在表亲的份上,看在我谢家五年供养你的份上,你难道不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我容不下哪一个亲戚?”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最近惠和县主与薛家大姑娘比亲姐妹还亲,快到了同吃同睡的地步了。 惠和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无缘无故的,惠和县主为何要与谢知微过不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婉清支支吾吾,有点恼怒了,“大表姐,先崔大舅母去世后,是你崔家外祖母委托外祖母帮你打理先崔大舅母的嫁妆,你现在长大了,想要回来就好好要回来,何必对外祖母咄咄相逼呢?听说,外祖母日日流泪,眼睛才会看不见的,说你逼瞎了外祖母,难道还说错了吗?” “还有白家表姨,大表姐,你若是容不下白家表姨,你可以把她送到永昌伯府,何必让人绑架她,还把她卖到妓.院呢?” 嘶! 整个厅里响起了一阵倒抽气的声音,薛婉清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震惊,将一个女子卖到妓.院去,这是何等卑劣恶毒的手段! 薛婉清看到众位女子震惊的眼神,表面上很悲痛,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以她对谢知微的了解,谢知微此时应当是悲愤羞愧地离开,如此一来,她便可以顺利地推出香云笺中的桃花笺了。 她经过了这几日的研发,已经初步掌握了制作这种桃花笺的手法,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可以做出更多的花笺:牡丹的,芍药的,茉莉的…… 谢知微走上前来,她朝薛婉清淡淡一笑,随后,扬起手来,狠狠一耳光扇在了薛婉清的脸上,“造谣中伤,这是我替祖父赏你的!” “你……”薛婉清目赤欲裂,她瞪着谢知微,眼中全是怒火,她可以被薛婉霜打,被庞氏扇耳光,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谢知微,这算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打自己? “你曾经在我谢府住了五年,别说你说的这些事,都是无稽之谈,子虚乌有,即便真有,你且问问今日这些姑娘们,谁家里有点子事,会大声嚷嚷出来人尽皆知?可见,谢家供养了你五年,你从未感激过谢家半分,还想方设法地为往谢家脸上抹黑。谢家哪一点对不起你?” 谢知慧三姐妹也站了出来,站在谢知微的身后助势。 “薛大姑娘,你外祖母是我嫡亲的祖母,我大姐姐从未对我祖母有半点不孝顺之处,哪怕她这个谢家的嫡长女在我祖母面前还没有你这个表姑娘得宠,你怎敢如此对我谢家造谣中伤?” “你说我大姐姐把人卖到那种地方,你有什么证据?你要是没有证据,我要去顺天府告你诬陷造谣!”谢知倩气怒道。 “谢知微!”薛婉清气笑了,也不搭理谢知慧这几个蠢货,而是指着谢知微的鼻子,“你居然动手打我?你以为我还是寄居在你们家的那个可怜虫?你以为谁都可以打我?” 她扑上来就要朝谢知微动手,杜沅猛地一闪,挡在了姑娘前面,抬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薛大姑娘,你坏我家姑娘名声,等于要她的命,她打你一耳光,算是轻的了,若是我,就直接把你扔下楼去了。” 曾瑶期等人走上前来,轻声对谢知微道,“微妹妹,不与这女子一般计较!” 惠和正要上前帮衬,幽兰居的一个管事媳妇上来了,笑道,“薛大姑娘,楼下的会场已经准备好了,参与今日香云笺发布会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薛婉清捂着脸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暂时忍下这口气,扭头道,”走吧!今日的发布会,谁都可以参加,谢家的姑娘不许参加!“ 那管事媳妇愣了一下,很快,陪着笑脸道,“薛大姑娘,这恐怕不妥,幽兰居东西两楼都有谢家人的墨宝和琴谱棋局,按照幽兰居的规矩,谢家永远是幽兰会的座上宾,幽兰居不会随便为任何一个人改变规矩。” 那管事婆子笑道,“薛大姑娘可以不把香云笺卖给谢家,香云笺是薛大姑娘的,卖不卖,谁也干涉不了。” 薛婉清方才稍微气顺了一点,她挑衅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领着人下了楼。 一楼的庭院里,此时摆放了一些桌椅,来参会的人三三两两地围桌而坐,靠北面的墙边,搭建了一个牡丹楼花台一样的台子,上面摆放了一张花桌。 谢知微一行人刚刚从楼上下来,看到东边最靠近舞台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熟悉的人,她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朝那人福了福身。 来的居然是皇帝和陆偃。 薛婉清也看到了,她吃了一惊,然后一喜,皇帝居然来了,也要知道她的香云笺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她不由得朝陆偃那张绝色的脸看了一眼,想到,或许是陆偃这个东厂厂督知道了她的才名,才会把皇帝带来。 这个阉人,还有点用! 她也不吝在会后,送一些香云笺给这太监,若能交好,将来或许还能给她一点助力。 萧昶炫坐在皇帝后面的那一桌,看到薛婉清下来,眼睛一亮,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薛婉清,偏头对身边的两个皇子道,“听说这香云笺是薛大姑娘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研制好久,尝试了多遍方才成功。” 第241章 新品 皇帝一听,来了兴趣,“这薛大姑娘还有点本事,也沉得住气,要知道,一些古籍上每每写点什么,都是寥寥数笔略过,想要把完整的法子弄出来,可不容易。” “皇上说的是!”陆偃不动声色,眉眼含笑,他随手给皇帝斟了一杯茶。 皇帝端起茶盏才想起谢知微,朝对面看去。 谢知微正好与大公主和三公主汇合了,彼此说些好久不见的话。 皇帝不由得想到之前陆偃说的,谢知微九岁时在这幽兰居泡一手玉含春的好茶的事,道,“玉含春,朕记得也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不过没印象了,原以为是作者杜撰的话,没想到竟然真有其事。” 陆偃唇角含笑,“皇上,臣记得,当日县主为臣沏这盏茶是说,有一句词’金盏酒,玉含春。任他红日长‘,里头有一句玉含春,因沏茶的时候,若水冲泡得法,所有的金藏边都会立起朝一个方向,便如同红日描过地平线,因此才叫玉含春。” 这副画面在皇帝的脑海里呈现,他正要陆偃将谢知微喊过来,为他也沏一杯玉含春,猛然听到一声震响,惊得他差点跳起来了。 只见那花台子上,薛婉清盛装打扮,站在桌后,她手里提着一把精致的小锤子,猛地敲在桌面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方才道,“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今日,我在这里开新品发布会,推出我根据一本古籍研发出来的一款香云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只见,她卖弄了一下玄虚之后,便双手将一张一尺宽三尺长的条幅拿在手里,展示出来。 众人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片桃林,一阵风来,片片桃花如雨一般,阵阵清香似乎从纸里头透出来,沁人心脾。 “好!” 萧昶炫的声音混杂在其他人的声音里,厅内响起了阵阵掌声,一些人见好多人正在火热地鼓掌,虽觉得挺奇怪的,也只好跟着拍手。 “大姐姐……” 谢知慧忍不住凑到了谢知微的跟前,气愤不已,谢知微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 “大家好!这香云笺的香味,最少可以持续三日,香味可以说经久不散,这纸张的材质,虽然经过了重新制作,但大家放心,纸质不会降低,不会出现不吸墨,流墨等这些缺点,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今日所有在场的各位嘉宾,人人有份,送一张这种特大号的纸,大家回去要用的话可以随便裁,无论你裁多小,每一页上总会有一朵桃花。” 薛婉清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朝谢知微姐妹几个这边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谢家几位姑娘,想必你们不会稀罕,正好我这里少了四张,就只好委屈几位表姐表妹了。” “谁稀罕!”谢知倩气冲冲地低语了一声。 谢知微笑着点点头,“表妹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难不成谁还会和表妹争不成?” 幽兰居的下人们一张张分发香云笺。 薛婉清趁机大度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她研制这香云笺的艰难历程,“三日三夜没有离开我的实验室,我的婢女几次催促,说让我把手上的活先放一放,可是,但凡做过研究的人都会体会一点,那就是,每一次失败实际上是与成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怎么能放得下呢?” 皇帝微微点头,低声对陆偃道,“这姑娘,听她的话,挺有韧劲的。” 陆偃笑而不语,正在这时,幽兰居的丫鬟们将薛婉清赠送的香云笺分发下来了,陆偃展开这张香云笺,微微愣了一下。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陆偃。 陆偃古怪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低声对皇帝道,“皇上,素日前,这香云笺,臣得了一大叠。” “怎么可能!”萧昶炫听到陆偃的话后,道,“陆大人,不会是有人把薛大姑娘做的香云笺买了去,当做礼物送给你吧?” 陆偃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许良大叫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不是四宝斋卖的香云笺吗?不,不是,四宝斋卖的香云笺比这好多了。” “没错,我也在四宝斋买了香云笺,贵是贵了点,可是,有牡丹的,有芍药的,有青松的,还有青竹的,香味淡雅,比这色泽又好,颜色亮丽,瓷釉一般不流墨。” “这就是今天的什么发布会要发布的?哎呦喂,我滴娘啊,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起了个大早,就是来看这玩意儿,还不如去四宝斋门口排个队,我还能买到另外四张我没买到的花色呢。” “这不是仿冒四宝斋的香云笺吗?名字都取得一模一样,可惜这品质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 厅内嘲讽声四起,压过了薛婉清的声音,薛婉清茫然四顾,原本该掌声四起,可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奇怪,彼此交谈边说边嘲讽地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 薛婉清第一时间朝谢知微看去,见谢知微正端着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着她,只这笑,无论怎么看都充满着轻蔑与讥讽。 果然,又是谢知微! 是了,那张秘方本就是老太太让人从谢知微那里偷来的,可是,推出香云笺这件事,她做得这么隐秘,谢知微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知微怎么能如此歹毒,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这里等着她! 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薛婉清浑身的血液都朝头上脸上涌来,她从未如此难堪过,而这一切都是拜谢知微所赐。 “大表姐,是你吗?”薛婉清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四宝斋是你的?你提前在四宝斋卖香云笺?你是如何答应外祖母的?这香云笺古方分明是你把我推进法门寺的池塘给我的补偿,我研制出来了,把法子告诉你了,你居然就这样剽窃我的成果?” 全场一片寂然,连谢知微都懵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薛婉清,哪怕她前世与薛婉清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都不得不承认,薛婉清的段数真的是越来越高了。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她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谢知慧腾地站起身来,“薛大姑娘,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再说与我谢家是表亲关系,这种时时处处砸石头,挖坑的表亲,我谢家实在是要不起!我大姐姐不曾把你推进法门寺的池塘,是你推她的时候,她抓住你,你们一起掉了进去,我和妹妹们都亲眼看到了。” 第242章 戳穿 法门寺,薛婉清将谢知微推下池塘的时候,除了她身边的婢女没有人看到,可谢知微将薛婉清一脚踹下池塘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 此时,谢知慧竟然为了谢知微而撒谎,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谎言被人戳穿,她会面临什么?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谢知慧一眼,她神色不动,上前来,将谢知慧轻轻地往后拉了拉,将她拉到身后,“好了,你们去好生坐着吧,这是我和薛大姑娘之间的一点恩怨,与你们不相干。” “可是,大姐姐,我们都是谢家的姑娘……”谢知慧还要坚持,已经被谢知微推到了位置上,她不得不坐下来。 厅中,一个看热闹的女子对旁边的女子道,“不说别的,谢家姐妹这同进退的精神倒是值得人敬佩。” “可不是,我之前听说,她们姐妹之间也不是一直都挺和睦,但眼下在外遇到了事情,倒是能够携手共进,这就很难得了。” 谢知微自然是管不住别人说什么,她温婉大方地一笑,目光灼灼,似寒箭一般看向谢知微,通身一股气派,竟威严煌煌,倒是让皇帝都忍不住正襟危坐,重新打量这位姑娘。 “薛大姑娘,你说这张香云笺的古方,是我把你推下了法门寺的池塘,答应了老太太,给你赔罪的?” “不错!”薛婉清道,“你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且不说,你我曾经在一个屋檐下同为姐妹,牙齿总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即便我心狠不.良将你推进了池塘,了不起我得祖父一顿训斥责罚,背家法跪祠堂,也绝不可能将我谢家的传承拿来给你一个外姓人赔礼。“ “谢家的传承?一张用来制作花笺的古方而已,算得了什么谢家的传承?”薛婉清不屑一顾地道。 此时,幽兰居掌柜的徐佩云大家听到动静,出来了,正站在楼梯上,朝下观望,她的目光与谢知微的对接,谢知微福了福身,“徐大家,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谢知微指着厅内几乎人手一张的花笺,“请给我一盆清水。” 薛婉清一听这话,有些不淡定了,“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这花笺,不算谢家的传承吗?我现在想告诉你,什么叫做传承?” 一盆清水而已,且皇上也在厅内,既然皇上也在场,又没有发话,徐佩云自然不会为难,不过,她还是小小地为难了一下,“县主,一盆清水,若寻常,县主要,自然是无不遵从,只今日情况特殊,我就先做主把这清水拿来给县主,不过事后,县主须陪我手谈一局。” 谢知微无奈地笑了笑,“多谢徐大家了,事后,我自当奉陪!” 萧昶炫对谢知微深恶痛绝,忍不住道,“这个端宪县主,好歹也是同府的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一张香云笺而已,就算薛大姑娘是从谢家拿的,既然派上了用场,证明这古方唯有在薛大姑娘手里才能发挥作用,谢家如此作为,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陆偃微微含笑,扭头看了萧昶炫一眼,“四皇子殿下,世间事,可予,不可夺,此乃天理。” 皇帝听了微微颔首,不满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摸着胡须道,“阿偃此言,甚为有理。” 几个皇子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太子之位,亦然! 萧昶炫看着陆偃的背影,眼里冒了火,恨不得把陆偃给烧了,个阉人,除了会巴结父皇,还会做什么? 清水被取来了,谢知微对徐佩云道,“还请徐大家指派两个丫鬟,帮忙取一张大花笺,一人牵一头,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看我给各位变个戏法。” 徐佩云自然无不支持,很快,两个粉衣丫鬟便过来了,拿了一张花笺,两人一头牵着一端,展开。 谢知微走到了这花笺跟前,只见她在水盆里沾了一下手,如葱白一般的指尖沾了一点水,往那花笺的一角,轻轻一弹,那一点水,便晕染在上头,渐渐地划开,众目睽睽之下,巴掌大的一个“谢”字,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全场一片肃静,谁也没有想到,这张纸下,竟然还藏着一个“谢”字。 当下,便有人如法炮制,含了一口茶水,往那纸上一喷,结果只是把水给打湿了。 “茶水起不到这个作用,唯有清水才能够让‘谢’字现出来。”谢知微见此后,提点道,“薛大姑娘,你用我谢家的古方卖钱,我不反对,但你不能诬陷我。法门寺的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将我推进池塘淹死,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与你计较,我只希望你日后行事做人多想想谢家的家训,不要让世人因你而怀疑我谢家的家教。” 谢知微这番话便是在告知所有人,薛婉清自己做的事,与谢家没有任何关系。 薛婉清怔怔地看着谢知微,总觉得她哪里变了,她还是书上说的那个纯良无欺,安顺和善,不与人争的谢知微了吗? 她如此咄咄逼人,行事阴阳诡谲,看起来似乎与某人很像。 薛婉清想到这里,目光不由得朝坐在皇上身边的陆偃,见他一双如同寒潭般的幽眸中,倒映着灿灿光亮,美人如画亦有毒。 “端宪县主,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你在陷害薛大姑娘。既然你早就知道薛大姑娘手里有谢家的古方,也明明知道她在改进那些古方,目的就是为了用来挣钱,可你不但不帮她,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又是如何居心呢?”萧昶炫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道。 眼看,所有人对薛婉清已经充满了逼视,眼下听了萧昶炫一番话,很多人又觉得,四皇子殿下说得没有错啊,谢大姑娘这番心机也真是太深了。 特别是昨日在四宝斋的那一番大卖大送,让不少人看出了谢知微的满满心机。 谢知微气笑了,她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里波澜不兴,平静得好似面对一个死人,“四皇子殿下教训得是,四殿下一直对表妹如此爱护关切,端宪感动不已。只是,圣人言,修身养性治家,端宪以为,挣钱是次要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方是正道。“ “哼,巧言善辩!”萧昶炫不以为然,甚为不悦。 第243章 剽窃 萧昶炫的一番话,也让薛婉清看到了生机,任何事不能只看两面,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虽然在香云笺上没有占到便宜,可是,皇上既然来了,她绝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吩咐粉衣侍女拿来笔墨,走到了萧昶炫跟前,福身道,“四皇子殿下,婉清有一首好词,原本是想借今日这个机会,与香云笺一并送给皇上,以贺今朝,婉清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可否请四皇子殿下赐笔墨?” 萧昶炫能够被薛婉清看上,真是大为荣幸,他连忙站起身来,少年还有些手足无措,“请!” 萧昶炫站在案后,提着笔,墨汁饱满,只听薛婉清道,“《清平乐•画堂晨起》: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 开篇气势不凡,皇帝一听,精神一凛,忍不住对陆偃道,“不错!” 谢知微也有些不敢相信,以前怎么不知道薛婉清在诗词上有如此不俗的造诣? 众人也都正襟危坐,听薛婉清吟道, “高卷帘栊看佳瑞, 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 素草寒生玉佩。 应是天仙狂醉, 乱把白云揉碎。” 当薛婉清吟诵到“天仙狂醉”的时候,她的手朝皇帝那个方位一展,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此时,大家无法再装作不认识了,只得人人都站起身来,跪拜下去,山呼万岁。 皇帝万分激动,他惊喜地看着薛婉清,“薛大姑娘,这首词,是你自己作的吗?” “回皇上的话,是臣女方才一瞬间看到了皇上,一时福至心灵才会有了这首词,作得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薛婉清跪在地上,低着头,已是无法抑制地笑了。她口里说“作得不好”实则心里在得意,这要是不好,从古至今,上下五千年便没有好的了。 寿康帝并非不识货的人,敢说不好? 寿康帝的确没有觉得不好,古往今来的著名诗词,皇帝读过不少,但着实没有听到过如此大气磅礴,气势浩大的词。 皇帝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听过太多歌功颂德的话,但从来没有哪个人写的颂德文章,如此美妙,如此恢弘,如此得他的心。 一时间,皇帝连为薛婉清捉笔的萧昶炫都看顺眼了,让萧昶炫亲自将那词拿过来,他让陆偃与他展开,细细地看,品,问陆偃,“阿偃,你瞧这词如何?” “没想到薛大姑娘才华横溢,作的词风格也能迥异,依臣看,整个大雍,才子万千,无一人能够媲美薛大姑娘。臣依然记得那首《秋窗风雨夕》,抛开其中的哀怨,意境与词章实在是美妙至极!” 谢知微听懂了陆偃的意思,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做出意境和词章完全迥然的诗词呢? 只是,他们的确从未看到过哪怕与此相似的诗词,也没有任何理由质疑薛婉清。 “哈哈哈,还是你识货!”皇帝示意把这首词收起来,问薛婉清道,“你会唱这首词吧?唱给朕听听!” 薛婉清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谢知微,“回皇上的话,请恕臣女妄自菲薄,实在是,若论弹琴唱曲,臣女着实不如臣女的大表姐,皇上,还请下旨让臣女的大表姐弹奏。” “放肆!” 陆偃阴柔的声音在厅内骤然响起,他很有分寸,斥责也只对着薛婉清,“抗旨不遵,左右圣意,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的脸也阴沉下来了,晦暗不明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婉清,不由得想到,上一次这女子弄了个假白虎,这事儿还没完呢,这女子胆子也的确太大了一点。 居然还敢帮他出主意拿捏人。 只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女子才写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词,皇帝不好当场翻脸。 “陆大人,薛大姑娘年幼无知,不懂礼数,她也并非有意抗旨,只是建议父皇让谢大姑娘弹奏这首词,也绝没有左右圣意的意思,还请陆大人不予计较。” 萧昶炫忙站出来,他只觉得薛婉清真是她的福星,这一次,她点自己写了这首《清平乐•画堂晨起》,父皇看来欢喜不已,以后只要拿出来赏鉴,看到上面的字,就能想起他。 谢知微深深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她站了出来,走到皇帝跟前一福身,“皇上,这首词气势浩荡,波澜壮阔,读起来,犹如滚滚江水,从九霄垂直而下。臣女以为,这首好词,当配好字,臣女提议,今日在座的所有公子和公主姑娘们,一人为皇上誊抄一遍,皇上可以择其优者有赏,其劣者勉之。” 萧昶炫被她这一眼看得怒火中烧,不满地道,“端宪,你的意思,本宫的字入不得眼?” “四殿下何必妄自菲薄?”谢知微将薛婉清的话还给萧昶炫,“好不好,大家比试一番不就知道了?难道四殿下怕我们这些人的字超过了殿下,而不敢让我等在皇上面前展示一番?” 元嘉在一旁附和道,“父皇,儿臣的字大有进益,儿臣愿为父皇誊抄一遍,‘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还看父皇!” 她一番插科打诨,将原本就得意不已的皇帝逗得开心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好,今日.你们所有人,都替朕誊抄一遍,头筹有赏,一人一份装订成册,存在这幽兰居中,将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幽兰居的丫鬟们忙碌起来了,将一张张案桌搬出来,笔墨纸砚都备齐全了,一些对自己的字没有信心的姑娘和公子便围观,那些对自己有信心想在皇帝面前展示一番的,自然便提笔准备。 谢知微提了一支大号狼毫,站在一张约三尺长,一尺宽的雪松香云笺前,谢知莹和谢知倩一左一右帮她压着雪笺,看着她将毛笔轻轻地舔着墨砚。 “大公主的字果然有气势,与这首词的意境非常匹配!” “曹大姑娘写完了,太漂亮了,这一手簪花小楷,花的功夫怕是不小。” “惠和县主的字没想到也这么好,写的是行楷,有赵孟頫的风范,快得他精髓了。” …… 谢知微的笔在雪峰纸上落下,许良站在她的身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笔,一笔一划,笔法纵恣,笔势连绵,变化莫测,但节律分明,许良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却依然看出了这一泻千里的壮美气势。 “谢大姑娘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围观过来,见谢知微笔势飞动,神态自如,每一个字都由一笔呵成;将整首词的雄健、大气刻画得淋漓尽致。 “好!” 收笔的时候,皇帝大赞一声,他走上前来,一字一字地看这些字,若非亲眼所见,他着实无法相信,这样一手字,竟然出自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小姑娘之手,雄阔豪放,绝众超美,无人可拟。 第244章 不如 看到这篇字,薛婉清的心里充满了难言的苦涩,她今日又为谢知微做了嫁衣裳? 萧昶炫则气怒不已,特别是看到皇帝对这副字珍爱万分,与陆偃,曾士毅等人一一点评,徐佩云也在一边大加赞赏,萧昶炫恨不得一口将谢知微给吃了。 曾士毅摸着胡须,对自家女儿道,”你看看你还比端宪县主长个一两岁,你一手字,着实是拿不出手,县主这手字,老夫自叹不如啊!“ 曾瑶期娇嗔道,“谁让爹爹您不姓谢呢?” 皇帝哈哈大笑,“老曾啊,你就别怪你女儿了,你女儿说得对,谁叫你不姓谢呢?哈哈哈!“ 曾士毅连忙凑趣道,“皇上啊,老谢这老东西,真是养了个好孙女,真是叫人羡慕嫉妒,这手狂草,临于池,酌于理,师于物,得于心,悟于象,墨池功深,直逼草圣怀素。“ 皇帝深以为然,扭头对谢知微道,“微丫头,你若是个男子,来年春闱,朕当点你为状元。“ 分明是薛婉清做的这首词,谢知微只是将其写了出来,可是皇帝却夸赞谢知微,并未多赞赏薛婉清,薛婉清深知,陆偃一句话,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陆偃之前夸她“才华横溢,作的词风格也能迥异“,听着是一句夸赞的话,实则,一个人的词风怎么会如此大相径庭呢? 寿康帝附庸风雅在诗词一道上钻研颇深,若陆偃不说,他或许不会多想,陆偃一说,他细细一品,自然会生起疑心。 谁也不知道薛婉清这首《沁园春.雪》是如何想出来的,一步成诗,还是剽窃他人? 但谢知微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毫而就,笔势连绵回绕,咸臻神妙。 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姑娘公子们,此时,谁不为她倾倒呢? 谢知微连忙跪下来谢恩,“端宪多谢皇上赞誉,端宪不才,只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朝廷取士,遵从章法,以六艺杰出者胜之,书以承文,文以载道,小楷之中,蕴含着温良恭谦让的道理,乃君子之则。“ “说得好!”皇帝不吝赞美之词。 萧昶炫的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待看到薛婉清,又心疼不已,明明有状元之才的是薛大姑娘,却被谢知微这个惯会钻营的人占了先机。 他慢慢地退到了薛婉清的身边,低声安慰道,“薛大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 薛婉清朝他感激一笑,也并没有把他的讨好看在眼里。 “俗话说,见字如见人,以本宫看,微妹妹这手字,狂放不羁,豪迈大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某些人说的那种人,你们说是不是?” 元嘉开口问道,绫华忙道,“大皇姐说的是,我之前的书法师傅就说过,懂得了书法的结字运笔规律,便懂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微妹妹这手字,已经熟练到了骨子里了,可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她这样的人,还需要用什么手段去做什么吗?不比有些人,哼,什么都没有,就处处钻营。” 其他的贵女们忙附和,谁让皇帝都说了谢知微有状元之才呢? 皇帝并没有把两个女儿的话放在心上,谢知微这一手字,展现出了谢家深厚的底蕴,气度与不凡。 皇帝在诗词歌赋文章书法上颇有造诣,也信奉字如其人的说法,谢知微这一手狂草出来,他自欣赏不已,吩咐陆偃,将之前萧昶炫写的那字弃了,将谢知微的这字好生包起来,“改日,朕要拿去让谢眺好好看看,问他认不认识?” 只要想起,上次,谢知微留的那个残局,谢眺老半天都解不开,皇帝便乐不已。 他转了一圈,又看了不少闺秀和公子们写的字,有了谢知微这个珠玉在前,自然没有一个再令他感到惊艳的。 谢知微等人正要送皇帝离开,薛婉清将谢知微叫住了,“大表姐,如今国家看似四海升平,实则危机四伏,今冬不少地方大寒,京畿之地自夏末以来,滴水未降,来年或许会大旱,国库多少银两都不够填补,我准备将香云笺卖的银子全部捐出来,没想被大表姐夺了先机。” 薛婉清说完,她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知微,也不去看其他人惊诧的眼神。 皇帝的脸越来越黑,不悦地看向薛婉清,他怎么不知道他的江山已经破败到了这种地步?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提了提肩上的披帛,朝前走了一步,“表妹,你我得逢盛世,何其有幸!何必说这些耸人听闻的话呢?大雍天下之大,四海无边,不可能处处都风调雨顺,每年东边大旱,西边五谷丰登,南边遭受水灾,北边就会牛羊满栏。若哪一年,四下里一片大好,恐怕皇上要睡不着觉了,来年或许就真的会遇到不好的情况了,俗话说,祸福相依,盈亏相抵,才是长存之道。” 皇帝的脸色好看多了。 谢知微转身朝皇帝躬身行礼道,“皇上,才表妹一句话提醒了端宪,皇恩浩荡,端宪一直心存图报。无奈,我年幼,身无长物,只有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十年来,所有的盈余,尚不知道多少,但一定数目可观,愿全部献出来上缴国库!” 满厅哄然,当年崔氏千里红妆,今日的少年少女们不曾亲眼所见,可也听说过,谢知微竟然要把这十年的收益全部都上缴国库,这意味着什么? 谢知微从未拿到这些收益? 被薛婉清所迫,她一个少女,身无长物,有的只是这些被掌控在长辈手中的钱财,可这多大的一笔数字,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元嘉第一个恶狠狠地看向薛婉清,将谢知微母亲的嫁妆都逼得拿出来,这种女人,实在是歹毒至极。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国库的确空虚,如今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扣银子呢,谢知微如此大义,他当然却之不恭,“微丫头,你如此大义,朕不好驳回你的请求,那朕就笑纳了!” “多谢皇上成全!”谢知微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她本想如何才能不给冯家一条活路,没想到薛婉清倒是肯帮她一把。 “阿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皇帝也清楚谢家的情况,只是没有想到,谢知微是如此聪颖敏慧。 “臣遵旨!” 第245章 盲棋 皇帝一走,薛婉清便怒而对谢知微道,“谢知微,你什么意思?” 绫华怒不可遏,“薛婉清,本宫和大皇姐跟前,哪有你放肆的份?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方才是父皇在,本宫和大皇姐不好说什么,你信不信,你要还敢如此,本宫让人把你扔出去!“ 元嘉道,“徐大家,本宫记得,当年姑母在的时候,曾经订下过规矩,没有身份的人不许进来,怎么,冯家现在还是伯府吗?” “我们走!” 薛婉清倒是光棍,深深地看了一眼元嘉和绫华,抬步就往外走,那一眼,含义颇深,似乎在说,若元嘉和绫华如此待她,将来总会让她们后悔。 元嘉和绫华倒也没有把薛婉清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让人觉得很诡异的是,惠和华阳竟然也和薛婉清一起离开了,再加上薛婉霜,一共四人,很快就从庭院里离开。 “薛家大姑娘真是个古怪的人,我以前听说,薛家二姑娘与她关系很恶劣,今天看,怎么突然变好了?” “你们没看到,惠和县主和华阳郡主竟然以她为马首是瞻,连尊卑都不顾了?” “我知道一点,我听说,薛家大姑娘有未卜先知之能,她说明年会大旱,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 “闭嘴!”元嘉怒喝道,“今天从这道门出去,方才薛大姑娘的那些话,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即便明年大旱,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猛于虎,我想你们都是读书之人,应当能够分晓其中的利害?” 众人面面相觑,没太明白。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提醒道,“往往内心的恐惧比实际的伤害带来的损害更大,薛大姑娘说明年会大旱,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兴许只是她的顺口一说,可若是我们在外面大肆宣传,那些老百姓们会怎么想?一想到明年或许颗粒无收,你们以为,老百姓会怎么做?”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浑身震颤,有人道,“胡说八道,当今圣明,朝政清明,哪里来的天灾i?” 到底是一群少年人,朝政什么的与他们都没有关系,很快各自玩闹起来了。 徐佩云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丫鬟捧着棋盘和棋子过来了,对谢知微道,“县主,择日不如撞日,手谈的日子就在今日如何?” 谢知微忙起身行礼,“恭敬不如从命,请!” 两人净手焚香,徐佩云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我有幸与令堂在京郊的法门寺那棵老槐树底下手谈过一局,当时没有棋子,令堂提出下盲棋,我们一来一往,一个多时辰方才分出胜负。” 在场众人听得一阵侧目,下盲棋,一个多时辰才分出胜负,这是在讲什么鬼故事?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与我下过如此痛快的棋了!” 徐佩云的语气里,透露出高手寂寞的一抹凄凉。 谢知微想了想道,“不知那一次,是我娘亲赢了,还是徐大家赢了?” “我们下成了平手。”徐佩云略有些得意。 谢知微笑着道,“如此,今日,我便陪徐大家下一局盲棋,我恐不及母亲,请徐大家指点!” 徐佩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谢知微居然提出如此要求来。下盲棋,凭借的是极为可怕的记忆力,不仅要记对手的棋路,还要记自己的,非常人能做到。 谢知微与徐佩云坐在大厅的南窗下,一面喝茶一面下棋,两副棋盘分别摆在北面的东西两角,各自围了一群少年和少女。 少女们这边是谢知莹和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各执黑白落子,而公子们这边则是许良和曹云华分别根据棋路落子,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屏息静气,注意力高度集中。 猜过棋子后,徐佩云执黑,落了第一子,“东五南六!” “东三北四!”谢知微几乎是等徐佩云的最后一字刚落下,她便会落子,一息都不耽搁,杀伐果断,却又云淡风轻,显示出了一代高手的风范。 “北五西三!”徐佩云略停顿片刻,便落了子。 “北五东七!”谢知微笑着,看了徐佩云一眼,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这茶味道有些不好,她微微皱眉递给了服侍在一旁的紫陌。 紫陌忙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茶,谢知微喝了一口,眉眼舒展。 时间渐渐地消逝,日头已经偏西,庭院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围观的人无不惊悚。 徐佩云的鼻尖渗出了一滴汗水,她不由自主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东十七南二十!” 谢知微没有说话,眼睛微眯,看了徐佩云一眼。 徐佩云以为她逢绝路,一口气没有松下来,许良喊了一声,“徐大家,这里已经落了一子了。“ 徐佩云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站起身来,走到棋盘边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朝谢知微拱手,”端宪县主,承让!“ 谢知微起身回礼,“徐大家,若今日下的不是盲棋,或许该说这句承让的人是我。我祖父常常跟我说,少年时多读书,少年时记忆力好,读的书将终生不忘,年少正是读书时,这话正是这个道理,您并非棋艺不如我,下盲棋,考验的是记忆力。” 徐佩云深深看着谢知微,“你今日赢了我,这话要是传出去,一代女国手就是你了,你为何要谦逊?” “名非我欲也,利亦非我欲也,身为谢家人,我有我要坚守的道义与底线,徐大家,改日若有机会,我再陪徐大家手谈一局。“ “好,我等着!”徐佩云觉得爽快至极,她今日耗神不少,精神也十分不济,但十年来,不曾如此畅快过。 徐佩云顿了顿,道,“县主,今日幽兰会种种状况,但我依然觉得,能将一盘盲棋下得大开大合,气势凌然的人,是不会行小人行径的,有我在一日,幽兰居的大门永远向县主敞开,不必幽兰贴。“ 谢知微笑笑,“多谢徐大家,我自然是要来的,还希望能与徐大家手谈呢。” 徐佩云的眼中现出赞赏之色,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宠辱不惊,又杀伐果断,可谓言语有方,行事有度。 其他人听徐佩云如此说,也是一惊,深以为然。 “县主稍候,我有一物,要转赠县主。” 徐佩云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院,不一时就回来了,她用一块蓝布包袱包着一本棋谱,递给谢知微,“这是令堂当年赠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珍爱无比,如今也到了该我赠给你的时候了。” 第246章 遗物 谢知微颤抖着手打开包袱,看到一本线订手抄本的棋谱,上面写着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崔氏二十四”,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谢知微的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 她从未与她的娘亲谋面过,可是,她的才名,德行,留下来的种种一直都在庇护着她。 谢知微朝徐佩云行了个大礼,含泪笑道,“一时失态,让徐大家见笑了,亡母的遗物,端宪感念至深,多谢!”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徐大家送给谢知微的竟然是先崔大太太留下来的棋谱,也难怪端宪县主看到之后就落泪,想到谢知微的身世,众人也都唏嘘不已,难免心生同情。 一局盲棋,下了约有两个时辰,达到了徐佩云的极限,谢知微虽也耗费不少,但尚能支撑。 已经到了申时末,但很多人都没有离开,都在录这盘残局。 元嘉和绫华进宫的时候,宫门差点都要下钥了,两人赶在宫门闭合前,进了宫。 元嘉回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面嚷嚷地喊道,“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母后,我今日一天忙得连饭都没有吃。” 皇后心疼不已,一面让宫人赶紧去御膳房提一碗鸡汤面来给元嘉填肚子,一面问道,“不是出去玩吗?怎地连饭都没有吃上。” 元嘉喝了一口水,大叹一声,“今日真是就跟做梦一样。” 她一面将薛婉清做的事说了,不满地道,“儿臣就不明白了,那个薛大姑娘有什么好的,四皇兄竟然就鬼迷心窍了,处处都维护那个女的,真不知所谓。“ 皇后听在心里,又问道,“后来呢?你父皇早就回宫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母后,儿臣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母后今日不在场,真的是太可惜了。徐大家和微妹妹下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盲棋,最后是徐大家弃子认输,母后,微妹妹这脑袋瓜子是怎么生的?” “我记得十多年前,徐佩云与崔若华下了一个半时辰的盲棋,二人打成平手,后来好多人复盘那局残棋,还是惠明寺的空证方丈数月之后解开了那局残棋,你父皇专程跑去请教过。没想到,时隔多年,是崔若华的女儿帮她赢了徐佩云。“ 皇后唏嘘不已,元嘉如同听了一个故事,怔愣良久才道,“母后,这么说来,微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 “自古以来,天妒红颜,当年崔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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