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_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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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自己已经冲到了河边，忘川奔涌的河水溅湿了我的鞋子。阿白紧紧抱着我的腰，朝我喊：“你疯了！那可是忘川！你知道生魂跳忘川的后果吗？你会被忘川下的‘无间’困住，永远都上不了岸了！” 我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拍了拍阿白的手，示意他我已经冷静了下来。阿白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已经尽力了，地府里多少鬼巴不得和这个孩子一样幸运。” “幸运？” “是啊，从来没做过人，多幸运。” 这世上有许多像我和阿白一样的人和鬼，希望自己从没做过人。可是又有多少人和鬼拼尽每一丝气力，只是想多做一会儿人。偏偏厌倦的死不了，挣扎的留不下。世事万般，写在纸上，摊开来看，皆是不如意。阿白搭上我的肩膀，宽慰我：“我劝你还是别和总将军扭着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驻地府鬼差都说，‘鬼高一尺，纪忱高一尺一’、‘阎王要你三更死，纪忱偏敢留你到五更’，你是玩不过他的。” 阿白是白无常的首领，纪忱的直系下属，在地府中的地位仅次于十殿阎罗和纪忱，也就他这种级别的鬼敢在这儿八纪忱的卦还不怕被割了舌头。见我不做声，阿白又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纪忱是怎么做到死了两千年还没被揍个魂飞魄散的。” 我嘴上埋怨纪忱，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纪忱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是我。无名鬼魂不入轮回，这是地府的规定，纪忱只不过是把这规矩做给我看而已。可恨的是我既不敢挑战地府的规矩，又放不下那点不值钱的伪善，再一次导致了一个灵魂湮灭。那这个孩子短暂的、尚未来得及开启的一生又算什么？生，不是她想生，死，不是她想死。生，没有人欢迎她来，死，没有人欢迎她去。 “他法力高，打不过呗，还能为啥，”阿白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罗酆山六殿鬼王厉害吧，那可是和女娲坐在一起喝过茶的远古大鬼，原鬼的头头，冥王和十殿阎罗王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们，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纪将军一剑揍的回山里老实待着了。你当时不也在现场吗，你不还夸他那个当空一字马劈得漂亮吗？” “是啊，鬼都怕的鬼，早就不是人了。” “NO，no，no，”阿白竖起指头在我眼前摇了摇，“这话不能这么说，你知道地府是怎么诞生的吗？” 阿白从我身上起开，站直了身子，变出了一把扇子，假模假样摇着，清了清嗓子，说道：“传说中，某一个晚上，乌云遮月，万里无星，阳间所有能发光的东西都坏了。人间漆黑一片，成了一个被黑布罩着的笼子。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做什么都没人知道，你可以亲吻你不敢亲吻的人，你可以喊出你不敢说的话，你可以随意朝人吐口水，你甚至可以杀人。于是啊，所有的人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人间乱了，成了一团乱麻：男人扒开陌生女人的衣服，大人抄起石头砸向无辜的孩子，小偷拿着麻袋从闯进别人家里摸到什么装什么……唯一一个试图举起蜡烛的人被所有人联合打死，便再也没有人敢举起蜡烛。鬼们害怕啊，发了疯似的往有亮光的地方跑，一路跑到了这里。” “可你知道那光亮是什么吗？”阿白的长舌头在空中拧成了一个问号。我没搭理他，他翻了个白眼，舌头指了指忘川篙，说：“那些光亮就是这些莲花灯啊，它们是整个地府唯一的光源。在这里啊，最可怕的不是十八层地狱里的厉鬼，也不是总将军，而是这些光。” 一盏莲花灯恰在此时逆忘川而上，停在了我的脚边。我俯身执起莲花灯，灯火猛烈地燃烧，幻化出了一个身形。这次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肥大校服的女鬼。她身材宽厚，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披头散发，四肢软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