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_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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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军又一次逃出齐国的重围，昭姝打破了万事从简的惯例，特许王都举办一日集会。云子站在集会的一个泥人摊子前，披头散发，很不合这时的女子的规矩，遭人指指点点。可她对周围人的反应置若罔闻，只顾着盯着摊子上的泥人看。我上前去和她打招呼，她却瞬间绷紧了身子，眼神中杀气毕现。仅凭这一个眼神，我就意识到，她不是云子。她是那只雀妖。 “你还记得我吗？我在妖场喂过你。” “记得。”她渐渐放松了下来，点点头。 “你怎么化形成了将军夫人的样子？” 雀妖对我没有什么警惕，如实道：“葛青告诉我，在人的眼里，男人便是勇猛刚强，可当大事；女人则是柔弱不堪，不成大器。将军认为，我如果按照原身化成男妖，纪侯会更担心他的军权不稳，若化成女身，还可以放松齐军的警惕之心。” 雀妖顿了顿，又道：“葛青说他想要个女儿，而我在军中只见过将军夫人一个女人。” 妖化形成人时，不必拘泥于原有性别，可以随心意变幻出一个人身。当年青蛇大士为报白蛇大士不杀之恩，虽为雄蛇，却化身为女子，陪伴其左右修炼，以姐妹相称百年。[14]四梵天有不少关于她们两个的绯闻和同人本，三清天不少仙子都可惜青蛇大士多年闺蜜成备胎。我却觉得，这世上的许多感情就是超越性别的，说不清，道不明，只因你是你，我是我。青蛇大士所求的，也许本就不是西湖的一场雨，而是与白蛇大士携手看过千百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我说：“这样也挺好，你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多谢。” “我们之间，不必说谢。” 雀妖却坚持：“葛青说，要对帮我的人说谢谢。” 她做人有多久？到此时也不过三年。三岁人类小孩只会满街乱窜，她就已经在战场杀敌。战争容不下柔情，葛青居然会记得教一只妖这些“用不上”的礼义廉耻。 “说吧，想要哪个？” 她指了指一个泥人。泥人一身银甲白袍，没刻五官，脸上写了个“季”字。 “客官好眼力！季忱将军的泥人今天可只剩这么一个了，我给您包起来？” 纪忱原来是姓季的。我付过钱，拿着纪忱的泥人在她眼前晃，她像江月那天喂的小狗一样，脑袋和眼睛一直跟着泥人晃。我忍不住逗她：“这么喜欢纪忱啊？” 雀妖歪了歪头，似乎不是很理解喜欢的意思，黑黝黝的眼睛望着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敲了一下阿雀的头，阿雀缩着脖子挨了一下，没抬头看向来人就已经笑了。葛青含笑调侃：“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想要季忱的泥塑，真是女大不中留。” 雀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递给了葛青，像是小孩子分享自己的玩具一样，说：“我没钱了，钱都买这些了，给你买的。” 包了三四层的包裹被葛青一层层打开，里面躺着各式各样的糖果。 “我今天看到的糖果都在这儿了，有你想要的吗？” 葛青怔愣了片刻，一双棕色眼瞳里含着的蜜糖缓缓化开，流满了他的眼底。 “这是你这些年的奖赏，是打完仗以后用的，不能这么乱花。等到打完仗的那天，我们都要离开军队，那个时候就没有伙夫给你做饭了。你要用这些去换种子，春天的时候撒到田里，秋天割下麦子，拿回家磨成粉，做糊糊喝，做饼吃，剩下的做麦糖……” 雀妖安安静静地听着，回给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葛青似乎以为雀妖听不懂这些，刮了刮她的鼻子：“算了，到时候，我和阿湘会给你做好饭，你只管玩完了回来吃就好，小傻子。” 雀妖没有躲闪，也没有闭眼，只是淡淡笑着。葛青也跟着笑了起来。葛青没有懂雀妖的这个笑容。雀妖知道，自己早就没有这个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