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嗦,一个两个的接连回答,大抵都是二十年三十年。 蒋怀一点都不惧怕这个地方,懒洋洋道:“十二年吧,从半大小子就开始给村里人抓药看病。” 五位老哥还抽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沈桃算了算自己从医时间道:“六年。” 那人大手一挥,给他们分配了工作。五位老哥和蒋怀去照看病人,沈桃医龄短,被分去煎药。 要是往常,有人要把蒋怀和沈桃分开行动,蒋怀肯定骂骂咧咧地不同意。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跟着人家就去了“病房”。 说是病房,其实就是一间间的空屋子,连床都没有,病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枯草上。 细数下去,这样的屋子至少有十来间,容纳了几百个病人。 他们一个个烧得迷迷糊糊,稍有意识地都害怕自己会死掉,低声抽泣。亦有不同症状的,呕吐或腹泻。 屋里除了死气,药味,还弥散着难闻的酸臭味儿。 “城里像这样的救治点还有几十处,太缺郎中了。原本我们这里还有一个郎中,不巧,他也染病躺下了。今晚你们六人就负责这院里所有病人,忙完赶紧躺一会儿,明天还要带你们去村里。 那些人怕被抬过来,病了也不敢出门,就藏在家里,一个人传染一村子! 对了,若是有人没气了,不用怕,只需在院里喊一声,自是有人来收尸焚烧。” 那人交代完,转身就走。 五位老哥无比惶恐,当时想着悬壶济世,脑袋一热就答应了徐大人。现在看到这么多濒死之人,上一个郎中还染病了,他们是又慌又怕。 蒋怀倒是大踏步进去,环视一圈发现一位病人脸色涨得紫红,他赶紧过去诊脉。 这人体温极高,高热症引发旧疾,现下喘不上气了。 若是不及时救治,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上,他就能归西。 蒋怀把他衣衫解开,又从怀里掏出银针包。他五指一拢,拔出数根银针,另一手灵活运针,插入一个个穴位,或轻碾,或上挑。 须臾,病人长长吸了一口气,几息调节,呼吸逐渐平稳。 丑哥盯着蒋怀的运针手法,惊呼:“是浑针法!古河医师是你什么人?” 蒋怀一边运针一边道:“那老头子啊,不巧,正是家师。” “难怪你是个游医!”高矮胖瘦丑五哥看向蒋怀的眼神带着崇敬,“古河医师走遍大江南北,四处行医。他还写了一本古河医书,专门针对疑难杂症! 有你在,我等安心!” 五位老哥找到了主心骨,不再颓唐,开始给病人把脉。 把了一圈脉,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药方,最后拿给蒋怀看,“蒋医师,这药方是我等商议出来的,比之前郎中的药方改了几味药,您给掌掌眼。” 蒋怀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他左手给病人把脉,右手两指捏过药方瞧了一眼。 “可以,照这个方子抓药吧。” 沈桃被派去熬药,一个人看五十多个药炉。有的草药熬煮一刻钟后放入,有的要熬煮一个时辰后再放。 她都快忙飞起了,想去病房看看都抽不出时间。 第277章 无力的沈桃 药终于熬好,沈桃吆喝一嗓子就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拿药,准备灌给病人。 他们脸上系着白布巾,可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凶神恶煞,不像好人。 和沈桃一同熬药的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巩明。 巩明年纪不大,心也善,他拉扯沈桃在廊下小声嘀咕:“切莫去惹这些奉药人,咱们惹不起的。” 沈桃狐疑道:“为何?不都是官府的人吗?” 巩明道:“是官府的人不假,可他们是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个顶个的死刑犯。 病人张不开口,喂药需把他们扶在怀里灌下去。 贴身灌药最容易染上高热症,没人愿意干。后来官府一合计,就把死刑犯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若是他们侥幸不死,就饶他们小命。别小看咱们这宅子破旧,周围有重兵把守,他们若是逃,一刀就砍下去了。” 沈桃点头,又把帽子和口罩拉紧几分,生怕自己的外貌泄露,在这里惹上祸端。 熬好药,终于能歇一会儿。 沈桃瞧着蒋怀等人正在一间“病房”诊脉,一时半会顾及不到她。 她偷偷进入一间“病房”,里面的人都昏睡着。病房最边上有个小童,小小一团缩在被窝里,好几天水米未打牙,瘦的就剩一把皮包骨。 沈桃意念一转,她和小童就消失在原地,来到系统手术室。 这里病人这么多,消失一个也无人关注。 一进系统手术室,沈桃就把各种仪器打开,又抽了几管血。 忙碌许久,所有检查结果在她面前一字排开,她得出一个惊人结论。 这次高热症的根本原因竟然是鼠疫!! 在她的记忆里,我国爆发过一场非常严重的鼠疫,还被老师当成案例来讲。 1910年11月,鼠疫由中东铁路经满洲里传入哈尔滨,随后一场大瘟疫席卷整个东北。这场瘟疫持续了6个多月,席卷半个中国,造成6万多人死亡。 鼠疫杆菌通过人与人飞沫传播,导致急性肺部炎症,后被称为肺鼠疫。 感染后,潜伏期在1-6天。发病时会出现寒战、高热、呕吐、呼吸急性衰竭等等,致死率极高。 若不及时控制,短期内就能蔓延至全国。 鼠疫的特效治疗药是链霉素,沈桃赶紧配药给孩子肌肉注射,又给孩子喂了点葡萄糖维持电解质平衡。 听外面没有声音,沈桃一连配制了十几支药,悄无声息地把孩子安置回原处躺下。 看外面没人管,她给屋里其他人注射。 好在他们都烧得七荤八素没什么意识,任由摆弄。 把医疗垃圾放回系统,沈桃掩上门去找蒋怀和五位老哥。 他们正在因为成病原因吵架。 丑哥:“脉沉而细,恒至数兼迟,这就是风寒入体所致。 琼州寒灾,感染风寒在所难免。” 蒋怀:“我师傅曾在古河医书中记载,舌上无胎、干亮如镜、此等脉象亦可是因燥生热,肾气不能上达,阴阳不相接续导致,我疑为——” “鼠疫!”蒋怀和沈桃异口同声。 蒋怀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桃,甚至挑了挑眉,好似两人意见统一他很高兴。 沈桃也重新审视蒋怀。 此人看着吊儿郎当,实有真才实学。她需要靠仪器,靠血液检测,病理检查才能确定是鼠疫。而他不过把了把脉,观其病态就可确诊。 鼠疫两字一出,五位老哥大惊失色,“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胡说!” 沈桃严肃道:“确实是鼠疫,刚给病人喂药他正好清醒,就与他交谈了几句。 他说他们村子最先发病的人家正是无米粮果腹,就剥了一只老鼠全家分食。 没过多久,一家人全部病死。村里人帮忙敛尸,病情就在村里蔓延开了。” 沈桃说谎话功力已经十分深厚,张嘴就来,根本不怕人查证。 毕竟先发病那一批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五位老哥挠着头不知该怎么办好,还未等做出决断,宅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大门打开,一个个食盒被丢到门口。送饭的人竟是门都不敢进,隔门大喊:“里面的郎中赶紧吃东西,吃过后留下一人,剩余的随我去周边村庄。” 沈桃几人这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他们几人彻夜未眠。 送进来的餐食很简陋,就是干巴饼子配了一大锅稀汤。 头天晚上五位老哥就没吃几口东西,又忙碌一宿,饿得头晕眼花。 他们也不管东西好不好吃,大口地往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道:“留一人在这里看守?留谁啊?” 他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样都想出去,不想和这些确诊的病患待在一起。 沈桃举手,“我留下。” 他们都走了,才方便她给病人注射药物。 蒋怀咬了一口馍,“你们五人且去,我要再查证一下医书,确定这就是鼠疫之症。” 吃过饭,蒋怀几人出了门。 到了门口,蒋怀同为首之那人道:“今日让几位郎中与你们同去,对此次高热之症的病因我有一个猜测,需查证医书来佐证,烦请各位将我带去藏书阁。” 为首之人皱眉:“你猜测是何病症?” 五位老哥死死盯着蒋怀,生怕他把鼠疫之事说出来。 这可是大事,万一不是鼠疫,在琼州寒灾之际造谣煽动人心可是大罪! 蒋怀根本不怕,一身花棉袄明明看着可笑,可背脊挺直,自见几分风骨。 他道:“我怀疑是鼠疫。” 为首之人大惊:“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传扬出去,琼州动荡!你可不要胡说!” “所以我才要去藏书阁查阅典籍,坐实我的猜测。” 那人思忖片刻问:“你有几分把握?” “八分!” 此事做不得儿戏,那人点头:“好,我送你去藏书阁。你从宅子里出来,难保身上没染疾,我派人看管你,切勿乱跑与人接触。” 第278章 鼠疫蔓延 因疾病传播严重,官府派出大量兵丁把守街道,街上空空荡荡。 但凡有人露头,都被呵斥赶回去。 沈桃吃过早饭,就以上茅房为由闪进系统。 她快速兑药,兑好一些,就赶紧给病人注射。 她整个一上午都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有人来送午饭,她才把所有人注射一遍。 这药一天要注射三次,这就意味着她吃过饭就要开始第二轮注射。 沈桃严禁任何人靠近“病房”,说是自己的独门绝技,怕被人学了去。 死囚犯凑在一起,满不在乎道:“还独门绝技?就好像你教我,我就能会似的。” “全是一群将死之人,费那个事呢?!要我说啊,得病的人就干脆赶在一起,一把火点了痛快!” “呦,这兄弟,一听你手上就没少沾血,咱都是死刑犯,说说你以前杀过几个?” “不多,两条命,我家里的yin妇和她的姘头。” 下午又陆续有重症患者送进来,人都昏迷着,只吊着一口气。 救病救急,沈桃把他们安置好,优先打针。 若不是古代没有针管、针筒和西药,沈桃真想多教会几个人,一起帮忙。 可她怕啊,怕被人当成女鬼烧死。 天色渐黑,蒋怀面色幽深地从外面回来,胳膊下还夹了一本医书。 若不是沈桃体力惊人,此刻早就累晕过去。 她坐在廊檐下,整个人累到虚脱。身体上的累是次要的,主要是心理上。 听这里的人说,光琼州一城,收容重症患者的宅子就不下二十处,更遑论还有下辖县城。 她能力有限,管得了这处,就管不了那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病死。 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无力。 蒋怀凑到她身旁坐下,把医书翻到折角的一页,“确定就是鼠疫。我已经让人去汇报给刺史大人,想必不多时就会有人来传话。” 两人还没说几句,门口就有兵甲剐蹭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外面中气十足地喝道:“蒋怀何在?赶紧出来,刺史大人要问话!” 蒋怀起身冲沈桃一笑,“不用担心,肯定是问鼠疫之事,我如实作答就行。” 沈桃拽着他的裤腿借力站起来,“鼠疫是咱俩共同的判断,我和你同去。” 两人戴好口罩,跟随士兵一起往刺史府去。 还未到刺史府,就先到了一处客栈。客栈被封,空空荡荡。 士兵们给了桶热水,又给了棉衣,让他们洗干净再去见刺史,以免过病气,说白了怕传染呗。 沈桃一路行到现在,热水洗脸都难做到,更何况是洗澡。 她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上准备的新衣服。倒是有点良心,准备的是棉衣。 她套上棉衣,擦干头发走出来。 呦呵。蒋怀终于脱掉那身花棉袄,换了一身墨蓝棉袍。头发洗过,仔细地梳好盘在头顶,那张本就阳光帅气的脸更加英俊夺目。 沈桃的棉衣是墨蓝色的女款,估计准备衣服的人觉得挑花色麻烦,就选了两件同色的。 她一路奔波劳累,轻瘦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我见犹怜。 沈桃和蒋怀皮惯了,她捂着嘴做吃惊状,一张口那点小女儿的娇羞就荡然无存,“哈!蒋怀你洗干净换身衣服,看起来真像个人哪!” 蒋怀回她:“彼此彼此!” 两人一阵不走心地吹捧,这才戴好帽子口罩,随士兵去了刺史府。 七转八转,他们来到一间书房前。 士兵在门口低声道:“大人,人带来了。”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推开,屋里的十几双眼睛带着探究望过来。 这些人大多上了年纪,背脊弯曲,模样不像读书人,却自有一番傲气。 刺史大费周章地把蒋怀搞过来说鼠疫一事,总不好让门外汉旁听。 这样一想,沈桃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应该都是郎中。 书房中央有一道屏风,将这些去过疫病地区的郎中和那位刺史大人隔开。 蒋怀踮脚看了看,根本看不到屏风后面。 本着他看不到人家,人家也看不到他的理论,他懒得行礼,故作恭敬地道了声:“见过刺史大人。” 沈桃也道:“见过刺史大人。” “免礼。” 压根也没行礼,免个啥? “蒋怀,听闻你断定这次的高热之症是鼠疫,可否有十足把握?” 郎中们稀里糊涂被叫过来,也不知道因为何事,现在听说鼠疫,一个个瞪大眼睛。 蒋怀:“十足把握,正是鼠疫。” 他把医书奉上,又说出诊过的脉象来佐证医书内容。其他郎中传看医书,回想诊过的脉,与蒋怀探讨起来。 最终所有人确定,此次高热之症正是由鼠疫引起。 兹事体大,刺史大人又询问是否有良方。 众人齐齐摇头。 刺史大人在屏风后摔了一个杯子,“废物!要你们何用?若真是鼠疫,蔓延迅速,我这琼州岂不成了死城?尔等即刻回去想,若是想不出良方,你们就等着给琼州百姓陪葬吧!” 沈桃赶紧拱手,“刺史大人,民女有话说。” “说。”刺史大人俨然已经不耐烦。 “相比治疗鼠疫,当务之急是防止鼠疫蔓延!”沈桃从小到大经历过两次疫情,政府的应对政策每日都在电视里轮番播讲。 “鼠疫凶险,面对面说话就可蔓延传播。所有百姓必须整日以布巾蒙面,就算在家里也不能拿下来。 百姓不得随意出门,士兵每日进户检查,一旦发现发病者,全家都要带走隔离。 封闭出城和入城的路口,绝对不能让鼠疫蔓延到其他州府。” 官府现在做的事,和沈桃所说大差不差,只是没有她说得这么细致,执行性这么强。 刺史大人一边听,一边在屏风后面扳手指头,把沈桃的话一条条记牢。 过后他要给京城上书,念他应对及时,圣上应该不会把他一撸到底吧。 待沈桃说完,刺史大人道:“先回去吧,本官自会做出应对。” 沈桃本以为应对措施已经告诉刺史大人,这刺史抄作业总会吧。 她是万万没想到,刺史不仅会抄作业,他还丧心病狂地超常发挥了。 沈桃两天一夜未合眼,查看了一圈病患情况后,就找了个地方眯着。 睡到一半,院子里闯进一队官兵。 他们布巾蒙面,手持火把,兵甲相撞发出刺耳的噌噌声。 他们不由分说就要将重症病患抬走。 沈桃披着衣服追出来。“你要把他们抬到哪儿去?他们都还病着,经不起折腾的。” 官兵冷声道:“奉刺史大人命,感染重症鼠疫的人全数焚烧!消灭传染源头!” 第279章 求刺史大人开恩 沈桃惊得当场愣住,血冲到头顶,脑袋里嗡嗡的。 好半晌她才找回理智,一边狂奔拦住官兵去路,一边把棉衣盘扣系好。 她伸直双臂,脸上一片惨白,喝道:“你不能带走他们,他们都还活着!怎么能直接烧死了事!” “滚开!这是大人的意思!”官兵冷喝。 见沈桃拦在原地就是不走,为首之人一挥手,立刻冲上来两个官兵拉她。 沈桃有把子力气,她若是不动,谁能拉的走她? 她仿佛脚下生根似的,执拗地站在原地。 官兵脸色骤变,噌地一下抽出佩刀,“你让是不让?” 沈桃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眸子亮得吓人,“不让!我是个郎中,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治好他们!” 官兵冷笑:“都已经病入膏肓,如何能治好?痴人说梦!我告诉你,就算你拦得了这里,你也拦不了其他地方。 大人已经下令,琼州,以及琼州治下十二县要把重症病人当成病源焚烧! 我劝你还是早些让开,也省得伤了你。” 沈桃心凉了半截。 官兵有句话说得对,她拦得住这一处,却拦不住琼州治下十二县。 听到吵闹声,蒋怀也出来了。 他伸手拉了拉沈桃:“与他们多说无用,真正做主的人是刺史大人。 用这些人的性命换全城平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桃颓丧地让开。 但凡历史上遇到瘟疫,又没有特效药,染疾之人要么被囚在一处等死,要么就是被活活烧死。 这是历史的洪流,非一人之力能抗衡。 见沈桃让开,官兵抬着门板鱼贯而出。 沈桃忽然感觉有人握了下她的手,又被快速扯开。 她抬眼一瞧,两个官兵抬的门板上躺的病患,正是她第一个诊治的小童! 他清醒了,甚至知道自己为他诊治过,所以轻轻抓了抓她的手。 想到他要和其他人堆在一起,被活活烧死,沈桃良心难安。 她拔腿就跑,循着记忆朝刺史府狂奔。 这些重症患者不是全然没救,只要用上西药,说不准能救回来一些! 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 街上有一队队的百姓蒙着各色的布巾,正排队领取药包和粮食。 他们神情木讷,在官兵的管制下,间隔超过一米,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 沈桃在前面跑,蒋怀就在后面追。 “沈桃,你慢一点!你要去哪儿?我从师傅留给我的行医笔记中翻到了药方,可以治疗轻症鼠疫,你别犯傻啊!”蒋怀没有沈桃体力好,跑得胸口闷疼,还是拼着一口气大声喊着。 沈桃:“蒋怀你回去吧,我自有要做的事,你不用担心!” 沈桃一路跑到刺史府,刺史府门口有个大大的鸣冤鼓。 也不知道是人为作祟,还是其他缘由。沈桃上下寻了一遍,也没寻到鸣冤鼓的鼓槌。 她有把子力气,干脆用拳头一下下砸在鼓面上。 咚咚的擂鼓声在清早的街道上传扬出去好远好远。 刺史府门口也有百姓排队,见沈桃擂鼓,全都侧目看过来。 有人想凑近说些小话,官兵呵斥,“都离远点,不要靠近!” 沈桃敲了好久刺史府的门才打开一道小缝。 守门人睡眼惺忪,“敲什么敲?这个时间大人还未醒,我告诉你,少惹大人不痛快。” 沈桃压根不理他,仍旧嗵嗵地敲,一边敲一边喊:“刺史大人,重症病人有些还能救治,万不可当成病源一把火烧了!” 百姓顿时炸开锅,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重症病人要被烧死?” “不烧死还能咋整?我听说这是鼠疫,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咱们了。” 百姓里有人的亲眷也感染了重症,他们顿时往队伍外冲。 “大人,他们只是病了,这也不是他们愿意的。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吧!” 官兵出面压制百姓,刺史府门口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穿墨绿锦袍身披大氅的老者现身。他身后跟着十余小厮护卫,看他们如临大敌的姿态,就知道局势不乐观。 “何人作乱?”老者声音里自带威严。 沈桃虽没见过刺史大人,可隔着屏风听过他的声音。她一下就辨认出,这老者正是琼州刺史程光。 琼州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寒灾,高热之症又爆发了近两月才确定是鼠疫。 不管他程光后续做的事多漂亮,降职肯定跑不脱。他这两日一边要处理灾情和鼠疫,一方面要想这个事,彻夜辗转难眠,临到天亮才浅眠一会儿。 睡的浅,似梦似醒的正难受,又被一阵擂鼓声惊醒,气得程光骂了好一会儿。 本想直接召擂鼓之人进来问话,身旁的幕僚说门口有很多百姓。他亲自迎出来,才更能看出诚意。 说白了就是作秀。 沈桃来了大月皇朝快两年,心态基本融入。她没有那种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父母亲的傲骨。 和权贵硬顶着干,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这个人惯会开解自己,跪起来毫无压力。 “刺史大人,民女沈桃因重症病人的事而来。就算他们病入膏肓,也不是全然没有救治希望,求大人开恩。” 百姓有半数人下跪,跟着一起讨饶:“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 程光脸色难看,可当官的最会做样子给百姓看,故沉声道:“重症病人也是琼州百姓,你当本官心里不难受吗? 疫病蔓延速度极快,若是不处置他们,全城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即便本官心痛难忍,为了一城百姓,也要做下这个艰难的决定。” 沈桃深深磕下一头,“刺史大人,我听说最先发病的村子很偏远,且全村人都遭了难,已经变成空村。 求大人将重症患者送到村里去,那里远离人烟,不会把病症传到城里。 民女愿在那里照顾他们,若能救治好,他们一定会感念大人恩德。 若是救治不好,人没了再……” 后面几个字,沈桃硬着头皮说出口,“再烧不迟。” 程光皱眉,一方面不相信沈桃医术,一方面觉得麻烦。早死晚死都是病死,倒不如烧了痛快,他们也不用受病痛折磨。 第280章 沈桃病了 百姓里忽然有人大喊出声:“高热之症来的蹊跷,蔓延极快,难保咱们不会染上。等到了那一天,他们莫不是要把咱们也都烧死?” 这话一出,百姓炸开了锅。 对啊? 谁敢保证自己不被染上? 难道染上病,就要被烧死吗? 挑动了民心的蒋怀悄悄退后,静看事态变化。 群情激愤,程光异常恼怒,他刚想派人镇压,幕僚就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程光怒容收敛,道:“就如你所愿,我现在就下令把人送到村子去。 你也跟着一同前往,我会派重兵在附近把守,若是有人逃出来,包括你,全部就地斩杀!” 沈桃起身拱手,“谢刺史大人!” 程光动作很快,立刻下令让士兵把重症患者全都送到那个村子。 又下发政令,让下辖县城照办。 村子共七十二户人家,按八口之家算,能住五六百人。 现下土屋的炕上、地上、偏房,甚至储物的仓子里都铺了稻草,一排排摆满病患。 细数下来,足足一千一百六十二人。 程光也真够狠,愣是一个人手都没给沈桃派,只丢了几车草药和粮食在村里。 还在周边驻扎了一队士兵严防死守,就怕有人偷跑出来。 许久没人住的屋子冷得像冰窖,病人身上却滚烫。 所幸人都昏着,沈桃毫无顾忌地在系统和现实世界闪来闪去,配药打针。 她还不忘熬上一锅草药,让药味弥散,以免士兵起疑。 下辖县城源源不断地往过送人,路途上连床被子都不给盖,来的路上颠簸,外加严寒,又死了一多半。 他们把尸体堆在村口,一把大火点了。 沈桃站在院子里看着滚滚浓烟,心头却生不起什么波澜。活着的人她尚且顾不过来,更遑论死者。 沈桃挨家挨户地窜,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七十二户就够她走一天。 趁打针的功夫,还要给他们灌葡萄糖水,一来维持水分,二来维持身体养分。 她自己顾不上做饭,整日靠喝葡萄糖水维持体力。 沈桃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每人每日也只能挨上一针,只希望他们能坚强地熬过来。 ** 琼州城内大雪依旧飘洒,因为没人清理,路上积雪厚厚一层。 士兵拿着一种草药,挨家挨户地熏,应是有消毒功效。 饶是这样严防死守,还是有一些人病倒或病死。 尸体全都拉到郊外统一焚烧,火焰炙烤人肉发出阵阵焦香,绵延数里不散。 负责烧尸的官兵被这味道熏得一阵阵干呕,想必好几个月都碰不得肉腥。 蒋怀等人也没闲着,负责救治轻症病患。 大锅熬药,另配合施针治疗,到底还是扭转了病情。 沈桃住进村子的第三天,在宅子里救治的第一批病人身体有了起色。 她救治的小童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娃,叫小鱼。 孩子比大人恢复的快,旁人将将能坐起来,他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小鱼从小就帮他娘做事,他感谢沈桃救命之恩,帮她一起照顾病患。 清理呕吐物、换裤子、喂水等等,做得有模有样,让人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沈桃真希望自己的金手指开得更大一些,让所有人都得到救治。 愿望是好的,而现实却很残忍,有些人终究没挺过去,在寂静的夜里悄悄离开。 沈桃抱着尸体放到院门口,用不了多久,士兵就会把尸体收走,而后焚烧。 起初三天,就死了将近四百人。沈桃到底来晚了,无法把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这导致士兵看见沈桃都要噎她两句。 “瞧瞧又死这么多,你说你没事去程大人那里求什么情?连累我们兄弟这大冷的天只能搭帐篷住雪地。 若不是整日砍树生火,我们兄弟不知道要冻死多少。 反正都没救了,直接烧了不好吗?” 过了三天,死者数量骤减,每日只十余人。 稍稍恢复些的人在院子里走动,生火、做饭、清洗病患弄脏的衣物。士兵再看沈桃时,神色有些复杂。 也不说话噎她了,甚至还会主动问需不需要什么东西,他可以派人去买。 沈桃知道他们也不是恶人,便笑嘻嘻地回:“再让程大人送些草药,要是有肉食就更好了,病患也需要补身体。” 士兵:“草药要去问过程大人,四处都缺,怕是要等上两天。” 沈桃递上一个方子,是出发前蒋怀给的,士兵接过揣进怀里就走了。 隔日沈桃还真在一个院子门口看到一头血淋淋的野猪。 野猪让刀砍得皮肉翻飞,血流了一地,把周围的白雪染的红彤彤,十分吓人。 沈桃大喊一声:“谢谢了哦!”随后她拖着野猪腿就进了院子。 躲在暗处的士兵甲:“靠!这娘儿们这么大的劲儿啊!咱们三人勉强把野猪弄回来,她一个人就拖走了,看样还很轻松!!” 士兵乙敲了他脑壳一下,“什么叫娘儿们!你给我放尊重点,要叫她沈郎中! 要不是她,这满院子的人都得死绝,你瞧瞧,她这不给救回来了吗?” “好好好,沈郎中,我叫她沈郎中行吧。你也真是的,一头猪全给他们,咱们兄弟也都好多日没见到荤腥了。” “见天闻肉味,给你你吃的下去吗?” 士兵甲想了想那些烧焦的尸体,作呕吐状,“吃不下吃不下。” 沈桃自然没工夫给野猪剥皮,那些身体稍稍恢复的病患接替了这个工作。 她忙着给患者重新调配院子。 昏迷不醒地放到一个房间,方便她注射药物。 已经清醒的,身体在日渐好转,沈桃选择给他们吃口服药。 捻成粉末倒进水里,让他们自己喝。恢复差不多的病患也能帮着喂药,大大减轻了沈桃的压力,和喂药的频率。 沈桃干活时胡思乱想,系统奖励给她的好运值是真顶用。 和病患近距离接触这么久,倒是没被感染上。 估计和打疫苗也有关系,她真的真的很想把疫苗拿出来,给全城都打上。 可疫苗需要肌肉注射,她实在没有找到可以替代注射器的东西。 就算她找到了,往肉里打水一样的东西,还说是治病的良药,以古代的思想,他们也根本不信啊。 日子就这么艰难地熬了半个月。 沈桃掐指一算,琼州城和下辖县城先后送来三千六百七十九人。 其中两千一百二十四人在送来的路上就病死、冻死,就地焚烧了。 到了沈桃手里,病症严重救不过来的,又死了六百四十一人。 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沈桃的愧疚一日压过一日。 压得她整日没有笑模样,压得她忧心忡忡,压得她无限自责。 沈桃曾经听过一则新闻,有个心理医生去震区给受难者做心理疏导。等他回来,自己又找心理医生做了一年的心理疏导。 她感觉自己和那个心理医生一样,也病了。 她时常恼恨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罔顾他人性命。 她若是把药拿出来,把注射器拿出来,交给更多郎中注射之法,配药之法,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第281章 宋文墨请命 京城,尚书房。 当今圣上把琼州呈上的奏折摔在桌上,大为光火,“程光这个废物!高热症蔓延两月有余才确定是鼠疫! 在此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往过琼州,若是鼠疫蔓延至全国,朕就把他的头砍下来示众!” 如今朝堂上若说谁是崛起的新贵,那无疑是镇国公府的宋文墨,圣上亲封其为门下省侍中。 这个官职是审核机关一把手,放现代相当于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吧。 宋文墨曾叫周文墨,化名李二在黑风寨待过一段时日。 提起宋文墨的身世,还涉及一桩皇室秘闻。 先皇在位时,镇国公府屡立战功平复边疆,被百姓视为守护神。 功高盖主,先帝十分忌惮。 镇国公几个儿子未成年就先后夭折,若说没有先皇手笔,都没人信。 老镇国公为了留出一丝血脉,就把刚出生的嫡子与下人的孩子调包,再秘密送到褚州,成了褚州屏县周记布庄的二公子。 那下人的孩子已经成为政治牺牲品,还未成年便已夭折。 老镇国公“无后”,先皇又不断削减其权势,最后只挂个闲职悠闲在家。 镇国公府对外是名存实亡,实际暗自支持妻姐所生四皇子登基,也就是当今圣上。 圣上江山日渐稳固,老镇国公才把周文墨召回来,改名宋文墨,对外声称流落民间的亲子。 算起来,宋文墨和圣上还是表兄弟关系。 宋文墨谦恭拱手:“圣上息怒,臣愿领太常寺太医署前往琼州处理鼠疫之事,恳请圣上恩准!” 圣上正愁没人可用,心中暗喜。可帝王从不喜形于色,他收敛怒容,担忧道:“琼州鼠疫凶险,文墨你身子骨弱,岂能去那苦寒之地涉险?” 宋文墨腰弓得更深一些,“臣身体无事,愿替圣上分忧!” 圣上看宋文墨这么上道,大手一挥,“好,朕这就下旨。户部出钱粮,太常寺出人,随宋卿一起前往琼州!” 出了宫门,宋文墨掩嘴轻咳几声,陈乔立刻给他披上大氅。 宋文墨神色严肃:“打听到沈桃的下落了吗?” 陈乔:“那方飞鸽传书来报,说沈桃孤身一人与上千重症病患关在一处村庄。 消息传来时,她尚未感染鼠疫。” 宋文墨神色晦暗不明,阴狠道:“好一个程光,若是沈桃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官算是当到头了! 我已领命去琼州,陈乔你去帮我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出发。 户部的粮食和药材,以及太常寺的太医两日后出发。” 陈乔忧心,“主子,你感染风寒还未痊愈,现下又去那苦寒之地,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宋文墨抬头望向远方,轻叹一声,“她那里凶险,早一点到,我就早放心一些。” 陈乔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来京城这么久,屏县的消息一直没断过。 沈姑娘若是得了大运,主子能高兴好几天。 沈姑娘遇难,主子比谁都担忧。 陈乔跟了宋文墨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从不吃亏的本性,可在沈姑娘这儿却是特例。 他都是偷偷关心,半点不敢让她知道,陈乔都不知道他图啥。 说来沈姑娘也是个奇人,每每遇到难事,都能化险为夷。 只希望这一次,她还能平平安安。否则他主子得把琼州那几个官全都拉下马,搅得琼州不得安宁。 ** 琼州刺史程光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与幕僚商议完正事,就听下人来报,说围困重症病患的士兵传信,说需要十七味草药和三车粮食。 程光:“粮?药?我还想要呢! 去回他们,就说城中粮食和草药皆短缺,让他们坚持坚持。等朝廷送来赈灾物资,定拨给他们。” 待传话下人离去,程光毫无形象地把双脚搭在书桌上,同幕僚道:“一群将死之人还想要药?做什么美梦?” 幕僚:“大人,两日前不是有个本地商人捐了十车急需的草药,并二十车粮食吗? 若不然给他们拨上一些,多活下来些人,于您的官声也有益。” 程光正义凛然,“不必,本就是苟延残喘,给他们吃喝也无济于事。 就这么拖着,死一些就省一些。就算上面问下来,咱也有话可说。 那不得紧着城中百姓吗?” 程光才不会告诉幕僚,这批药和粮食已经入了刺史府的公账,算作采买。 至于采买的钱?自然入了他的口袋。 幕僚沉吟片刻:“那,那位姑娘呢?她敲响鸣冤鼓为民请命,百姓都念着她的好呢。 不然派两个人过去帮衬一下?” “她?呵。这是她自己提议的,合该一力承担后果。 本官身为琼州刺史,掌管一州百姓,该以大局为重,自然要做出取舍。” 若沈桃只是普通人,没有金手指,程光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将她舍弃,判了她死刑。 ** 沈桃的重症村有病患九百人,九百张嘴整日以稀米汤果腹,五天前就将程光送来的粮食吃光了。 他们挨家挨户地搜,把村里原住民剩的粮食也吃光了,院子里的树皮都剥来煮着吃了。 围着村子的士兵看不下去,上山猎些野物接济他们。 病弱体虚,就靠这些完全不够。一个个饿的头眼昏花,就从井里打水煮来喝。 灌个水饱,喝的直撒尿。 沈桃的空间里有粮食,是从山匪窝里缴获来的,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 而且小鱼这孩子好像发现沈桃情绪不对,整日跟着她。 每次给病患打针,她都要特意把小鱼给指使开,把个小孩使唤得团团转。 这日沈桃支开小鱼,借着巡查病患的由头,偷偷把粮食挨家挨户地藏。 天擦黑时,一个叫青松的病患找到沈桃,好像有事要商量。 病患都尊敬地称呼沈桃为姑娘,他道:“姑娘,那狗官不给咱们拨粮食,再这么下去,人都得饿死。 我身体壮,虽然病了一场,可到底比旁人抗折腾。 不如我今晚潜出去,去外面弄点粮食回来。” 第282章 缺粮 青松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原本长得挺壮实,一场病下来,被折腾得形销骨立。 他没完全康复,体内还携带着鼠疫杆菌。若是现在出去,肯定会传染别人。 沈桃沉声道:“青松,你先别急着出去,咱们在村里再翻一翻。 今年天冷,村民多为自己打算,估计会藏粮。 咱们挨家挨户仔细地翻,实在没粮再做旁的打算。” 青松面带难色:“姑娘,前两天已经翻了一遍,但凡能吃的,全都拿出来吃了。” 沈桃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一是藏的地方太隐秘,咱们没发现呢? 再翻一次吧!若是翻不到,我就同意你偷偷潜出去。” “那好吧,我带人再找一遍。”青松带了外号叫凳子的青年,按照沈桃的提议去原住民家里翻。 进了第一家,他叮叮当当地翻找,好像那个土匪。 沈桃也装模作样地帮忙,摸到一口没人用的冷灶,她一下拔起锅,故作惊喜道:“找到了!” 青松:“哪儿呢?” “他们把粮食藏在这口不用的冷灶里面。”沈桃拎出粮食袋抖了抖上面的锅底灰。 青松惊喜地打开袋口,用手在里面一挖,挖出一捧面,“我的老天爷,还是细面嘞。整整一袋子细面!” 他饿得头眼昏花,张口就咬了一口细面,结果呛咳出来,弄得满脸白面。 把凳子给心疼的啊,抱着他的脸就舔,“别浪费!” 青松恶心够呛,“你特娘得太恶心了,少舔我!” 沈桃笑道:“既然第一家有,说不准别人家还有,咱们继续翻。” 三人干劲十足,挨家挨户翻找。 沈桃适时出言提点,引导他们自己找到藏粮食的地方。 锅灶底下,水缸下面挖了洞,把粮食平铺在床板上,藏在草垛里,稀奇古怪五花八门。 七十二户人家,找到九十多袋粮食。 青松又喜又怒:“这也太会藏了,要是早找到也不至于饿这么多天。 说不准藏的还有,就是咱没找到!等吃完这些,咱们再翻!” 这还给沈桃下次藏粮食,找到了足够的由头。 九十多袋粮食对九百个人,若是敞开腮帮子吃饱,一顿就能造光。 几个病患女眷精打细算,愣是把九十多袋粮食规划出二十天的食用量。 一人一天一顿稀汤,只要保证饿不死就行。 沈桃不忍,总是偷偷把木桶带进空间,往木桶里放肆倒葡萄糖水,又装作是水兑到稀汤里。 都是穷苦出身,谁吃得起精米精面啊。 稀汤里兑了些葡萄糖,有淡淡的甜味,他们只当这就是精米精面的滋味。 ** 宋文墨和陈乔带了八个护卫,共乘四辆马车。车厢内壁都贴了棉,还做了防风防寒的处理。 车厢里铺兽皮和棉絮,又添了几床被子方便休息。 宋文墨是官身,又身负皇命,可以在官家驿站换马。 一行人轮换赶马车,昼夜兼程,原本一个多月才能赶到的路程,生生缩短到半个月就到了奉城。 奉城再往前二十里就是辽山,山匪出没的地方。 宋文墨等人的干粮都吃完了,只能进奉城补给。他们已经很低调了,可马车的规模在小县城还是很惹眼。 许多善于做买卖的商家争相拉拢询问,“客官,住店吗?我家收拾得干净!” “住我们家吧,全是朝阳的房间。” 对贵客,他们不谈价格,谈环境,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车厢里传出宋文墨压抑的咳嗽声。他出发时就风寒未愈,昼夜兼程赶路拖延了病情。 越往北走,天越冷,导致他的病情又加重几分。这几天他都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就算醒来,也是喉头发紧,忍不住地想咳。 陈乔立刻贴到车厢旁,紧张问:“主子,你怎么样?要不咱在奉城歇一晚,找郎中给您瞧瞧?” “不用……她处境艰难,我早一点到,她就少受一些苦。”宋文墨回答得很坚决,可刚一说完,又猛咳几声。 陈乔知道,若是想劝宋文墨在奉城歇下看郎中,八成没指望,他转换思路道:“主子,您就算不考虑自己的身子,也为兄弟们着想一下吧。 昼夜兼程赶路,一个个都累极了。此去辽山,山匪猖獗,若是休息不好,恐怕不能安全到达琼州。” 车厢内良久的沉寂,半晌宋文墨才道出一声好。 陈乔生怕宋文墨反悔,就近一家客栈投宿。房间不大,但朝阳,掌柜已经往高了要价,可仍比京城客栈便宜太多。 安顿好手下,又伺候宋文墨歇下,陈乔才马不停蹄地出去找郎中。 走到客栈一楼,就见十几个汉子围坐在一起吃酒。他们穿得厚重,风尘仆仆,看着像行走江湖的镖师。 其中一人嗓门大,话音落到陈乔耳中。 “这一路可熬死老子了。好在琼州封了,等到琼州交界处,把押送的东西一交,赶紧往回走。 若不是主家给的高,这破地方请老子来老子都不来!” “到琼州之前还有辽山要过,兄弟们还是别吃太多酒,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正在打算盘的掌柜听到辽山二字,兴冲冲道:“各位有所不知,辽山啊,现在安全着呢!盘踞在那里的山匪被一网打尽了!” 汉子们来的兴致:“掌柜说的可是真的?” 掌柜撩开衣摆走到汉子跟前,习惯性弓着身子,“这还能做假?不知是何方神圣降临辽山,将山匪都绑到树上。官兵发现他们时,个顶个冻挺了,足足一千来号人!” “辽山竟有这么多山匪?到底是哪个寨子能招这么多人?” “嗐!不是一个寨子,是三个寨子联手想抢过路的粮食和药材!官兵几次剿匪,都没能找到山匪老巢,只找到几处空寨子。 你猜他们藏哪儿了?挖了个地下巢穴,全藏地下了,饶是你翻遍辽山也找不到他们啊! 平东将军冯源夜审还没冻死的山匪,问是谁把他们绑在树上的。山匪说是个力大无穷的女人给他们下了药! 现在人人都在传,说山匪作恶多端惹怒神灵,老天降下大力神女把他们给收了! 要不说人不能做坏事呢!举头三尺有神灵啊!” 第283章 陈乔猴腚 陈乔听到大力神女几个字,立刻联想到沈桃。 莫不是桃儿在路上遇到那群山匪,顺手给收拾了? 她一个姑娘家家,面对上千山匪,想想就惊心动魄。 陈乔赶紧出门,一方面要请个郎中给主子看身体,一方面他要去趟县衙,打听山匪被清缴一事的真伪。 陈乔一路寻到奉城县衙,衙差懒洋洋的守在门口。 陈乔一亮镇国公府的令牌,他立马站的笔直,殷勤的跑去报信。 县令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脸憨厚相,可那双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说话滴水不漏,是个精明人。 陈乔懒得跟他纠缠,公事公办的问了辽山山匪清缴一事。 县令如实作答,待陈乔走后,他的亲信询问:“大人,镇国公府的人秘密到此,肯定是为了琼州鼠疫而来,是否要去琼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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