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苏明妆两人也相对而坐,一起吃着不是汤饼的汤饼。 苏明妆有些尴尬,因为…… 这桌子太小,两人太近了。 她连做了两锅汤饼,被热气蒸得头晕脑胀,当时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吃一口梦中的食物,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跑到裴今宴对面。 真正坐下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 近到她一抬头,能数清他的睫毛。 但此时再捧着碗离开,又显得好像嫌弃人家,便只能强忍着尴尬,和他近距离对着吃汤饼。 苏明妆发誓自己对裴今宴没想法,但不耽误她紧张到僵硬,为了分散紧张,她把思绪放在了食物上。 垂眸看碗中熟悉又陌生的吃食——真怪啊!明明是一场梦,但为何梦中会的技能,她梦外也会? 而且这汤饼的味道,和她在梦中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真是越想越觉可笑。 梦中,她穷困潦倒、用汤饼充饥,裴今宴鲜衣怒马、平步青云。 梦外,两个人一起偷偷在偏僻的院落里,面对着面、头顶着头,吃着简陋吃食。 不小心,苦笑出声。 裴今宴听见,不解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不堪入目?” “没有,裴将军斯文优雅,怎么会不堪入目呢?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裴今宴心头微沉,“觉得,人生世事难料?” 苏明妆一愣,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裴今宴没回答,继续慢慢喝着盆底最后的汤汁——原本她以为会强嫁给堂弟,却没成想,错嫁给了他。她原本以为学了这一门手艺,做给堂弟品尝,最后却阴差阳错地做给了他。 世事难料,应该如此吧? 他知道自己堂堂男子、还是个武将,整日想这些儿女情长,愚蠢可笑。 但道理归道理,他最多不表现出来,却控制不住想法。 想着,便叹了口气。 苏明妆疑惑问道,“将军为何叹息?” 裴今宴把心思隐藏起来,一派肃穆地正色道,“皇上有个秘差,可能要离京城月余,还不知最后派给谁,今日同僚说起,他们说,这差事有可能派给我。” 苏明妆心中受宠若惊——因为没想到他又泄露给她这些朝廷秘闻,说实话,她想听! 因为梦中,过几年苏家会逐渐衰落,她希望透过他的只言片语,参悟天机,拯救苏家。 想到这,苏明妆立刻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语调轻快道,“那是好事啊!说明皇上器重你!之前我便听父亲说过,你这殿前司的职位很特殊,看起来好像是宫廷的侍卫,实际上却是皇上拉到眼前考核的心腹。历朝历代,很多皇上的亲信,都是从三司走出去的,是这样吗?” 见女子对他前途热心,裴今宴心底隐隐激动,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了下去,“……是这样,借你吉言。” 苏明妆垂下眼,心中挣扎片刻,“我有一个很过分的请求,不知……你能不能同意。” 因为太过心虚,她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第180章 其实,他很寂寞 裴今宴沉声道,“你说。” “如果……你碰见什么事、或听见什么消息,与我们苏家有关,能不能给我一些暗示……我知道,我这样强人所难……”苏明妆支支吾吾。 裴今宴失笑,“这算什么为难?如果真与苏家有关,我早就去找苏学士了。” 苏明妆一愣,抬眼,“什么?这……能行吗?” 撇今宴侧过眼,避开两人直视,“以我们两人的关系,你以为,有损苏家的信息,会落到我耳中?若消息传到我这里,事情定是不小,必须争分夺秒,我若先暗示你,你再自行猜测,然后转告给苏学士,怕是来不及了。” 苏明妆瞳孔震动,惊愕地看着男子脸,“真的?你真会帮我?” “当然,不帮你,我帮谁?”裴今宴哭笑不得,“你别杞人忧天,皇上很器重苏家,若非器重,怎么会施压,让我娶你?你以为皇上真信我轻薄你?” “……” 自己干过的坏事,被受害者当面揭开,她真是要多愧疚便有多愧疚。 “……对不起。”苏明妆声音不大,语调却郑重其事。 裴今宴看向院子里——丫鬟们吃完了汤饼,收拾干净厨房,已找地方休息去了,将整洁的院子留给两人。 他犹豫了很久,轻声说道,“如果我说,以后偶尔这样聊一会,你会觉得过分吗?” 其实,他很寂寞。 他没什么朋友,不是他清高,而是交不到。 同龄勋爵家公子哥们,都喜欢骑马打猎、珍禽异兽、四处游玩。 他也试着融入他们,但他们花销实在太大,令他咂舌。回家后,都不好意思向母亲开口要银子。 加之,那些活动他确实没什么兴趣,又要花银子,得不偿失,便一点点远离他们。 有一些积极上进的寒门子弟,他倒是欣赏,跑去结交。 刚开始,他还是受欢迎的,后面他发现,这些人分成两种,一种是攀附他,认为只要讨好他,安国公府便能帮他们谋得前程。 另一种排挤他,认为他明明出身勋贵,却跑来寒门圈子,交往是假、凸显优越性为真。 至于前一种,他们拜托他办事,他硬着头皮回家问父亲,但父亲素来公事公办、从不徇私,那些人发现他没有利用价值,竟反过来攻击他。 后来他才知道,他与清流国公府一样,夹在了勋贵与寒门中间。 好在,因为婶母的关系,他认识了霍跃,算是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之后入殿前司,他谨记母亲叮嘱,以防事端、不与同僚深交…… 白日忙起来倒是没什么感觉,一到夜晚,便孤寂,想找人说几句话,又不知找谁说、说什么。 但最近五天,他却很快乐。 白天入宫当值,晚上回来教她练武,还能不深不浅地聊上几句。 苏明妆回答,“不过分,你教我武艺,我感谢还来不及。再说,我们两人聊天,受益匪浅的是我。” 毕竟她还能套一套,朝廷的信息。 裴今宴低声笑着,“你不反感就好。” 苏明妆深深看了他一眼——傻瓜,反感的明明应该是他。如果不是因为她做了那个梦,现在他对她要多嫌弃,便有多嫌弃。 突然,苏明妆想到了个正事,“哦对了,有版印坊的事:我让钱掌柜从各个地方抽调了一些雕版师傅,正式开工抢工期。 至于我们培养的雕版师傅,短时间还不能上手,只能雕一些边框、处理木材。但我们的印刷师傅已经可以用,预测第一批释本会在七到十天内印刷出来。” 裴今宴惊讶,“这么快?” 苏明妆急忙解释,“不是整套!只能先印一本出来卖了试试,我与大哥聊过,大哥说印《大学》,《大学》若能卖得好,其他便也能卖得好。” 裴今宴点头,“替我感谢苏主簿。” 苏明妆笑着摇头,“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声音一顿,却发现,她好像失言了。 什么自己人? 还有九个多月就和离了。 裴今宴既听出了女子失言,也看出女子懊恼,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如没听过一般,“一本一本出售?” 苏明妆松了口气,“对。” “第一批,打算印多少本?” “两百本,小试牛刀。” 裴今宴吃了一惊,“两百本还小试牛刀?” 苏明妆挑眉,“别这么惊讶,我认为别说两百本,便五百本也能卖光。我对老夫人的释本有信心,而且我又拜托老夫人增加了一些注释,额外还有大哥做的一些注释,不仅深入浅出,还能用在科举上,寓教于乐、一举两得。” 随后,两人没再练武,就这么坐在屋檐下,一边欣赏椭圆的月亮,一边聊着书籍定价,以及第一日开售时的促销活动。 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当然,两人还偶尔聊一聊学问……虽然两个都不算精通,不过也算旗鼓相当。 …… 一晃,十日过去。 因为严家姐妹跟着裴老夫人学习军医术,苏明妆便减少了自己学军医术的次数。 一方面是因为,不想与严家姐妹发生正面冲突。 另一个方面因为——她太忙了! 清早出国公府,到版印坊、望江楼,处理各种大事小情,晚上回英武院,跟着裴今宴学武,脚上插一根钉子,便能变身陀螺。 哪怕晚上躺床上,想复盘下白天的工作都做不到,因为只要头碰枕头的瞬间,人便昏睡过去。 同时,她又惊讶地发现, 从前的一个个无心之举,后来,竟都有了其应有的用途。 例如,原本留严家姐妹,是为了一雪前耻……虽然裴今宴一口咬定说严家姐妹留下并非因为她,而是她们自己想留。 但客观的说,严家姐妹帮了他们大忙。 如果她们两人不在,裴今宴应该没时间教她武艺,而如果她不学武艺、不提升体力,这十几天东奔西跑,身体怕是早就吃不消了。 加之,却不知裴老夫人听信她的话,每日练武的原因,还是严家终于有人肯学祖宗的军医术,老夫人得偿所愿, 这段时间,裴老夫人气色极好,身体越发健康! 第181章 不愧是家大业大的名门大小姐 至于严家姐妹是否愿意学军医术? 自然是不愿的,听刘嬷嬷向王嬷嬷吐槽说,严家姐妹整日追问国公爷何时回府,还磨着老夫人给国公爷写信。 老夫人也是有办法,对两人说:每经过一次考核,她就给裴今宴写信询问。 严家姐妹为了能再见到表哥,只能一边硬着头皮学军医术,一边任劳任怨地处理府务。 其实即便没有什么考核,老夫人隔几日,也是要写一封信问问情况,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让两人能认真多学一些。 可以说,老夫人为了严家军医术不失传,煞费苦心! 无奈,两人虽不算笨,但到底不是真心想学,进展得很慢。 十天的时间,才过了两次考核。 严家姐妹虽然阴险地要毁她的容貌、还辱骂文官,她是记仇的。 但一码归一码,最近她们既在国公府干活,又学军医术哄老夫人开心,也算是功劳。 。 清晨。 望江楼。 今日是严氏版《大学》释本首次出售的日子,一共出售两百本。 提前三日,苏明妆便让人在望江楼大门外贴了告示:凡购买两本书之人,赠送一支价值三十文的笔。 还专门给尚书府寿宴上,那些要借释本的夫人们写信。 可谓做足了功课。 这一次,苏明妆没像开张那样大张旗鼓地请戏班子,只是让人简单放了一挂鞭,便照常营业了。 望江楼三楼。 苏明妆早早就来了,坐在窗旁,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时不时看向窗外。 她确实对裴老夫人的释本有信心,但真正开售……还是莫名紧张。 一旁的王嬷嬷安慰道,“小姐别急,时辰还早,您看这长安街上还没什么人呢,大家都在吃早点,谁大清早跑来买书啊?再说,那些书院下午才放课,便是读书人来买,也是下午来。” 苏明妆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却依旧没放开。 王嬷嬷怕这释本真卖不出去,小姐跟着着急上火,便继续劝道,“书本也不像饭菜,放几天就馊了,放这慢慢卖呗,不用急于一时。” 苏明妆不忍让王嬷嬷跟着操心,便柔声道,“知道了,是我太心急了。” 王嬷嬷见小姐听劝,松了口气,“对嘛,小姐这段时间都没歇,瘦了好多,奴婢看着心疼。要不一会咱们找个酒楼用膳,小姐喜欢什么点什么,今日奴婢请客。” 苏明妆噗嗤一笑,“怎么能让嬷嬷破费呢?就听你的,我再等一会,中午时我们找个酒楼,我出银子。”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上楼梯的脚步声——自从开业那天,苏明妆提议,修一条单独楼梯直达一楼,孙掌柜真的找人去修了。 这样,来三楼,就不用出入望江楼大门,走一旁不起眼的侧门便可。 上楼之人,在苏明妆所在的雅间外停下,敲门。 众人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钱掌柜等人。 雅琴去开门,当看见门外人后,吃了一惊,“奴婢见过国公爷,国公爷您怎么来了?今日您不是当差吗?”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裴今宴。 苏明妆听声音,也抬眼看去。 却见男子身着官服,腰间佩戴手刀,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一看便是从宫中出来。 裴今宴对门口丫鬟点了个头,便进了去,不等苏明妆问,直接解释道,“今日宫中没大事,我与同僚调了个班,与上峰打了招呼,便能出来几个时辰,申时回去便可。” 苏明妆了然,“裴将军请坐,雅琴上茶。” “是,小姐。” 没一会,伴随着一阵茗香,雅琴将两碗茶送了上来。 苏明妆正好也口渴,端起茶碗,用碗盖刮了刮,之后慢慢抿了两口。 裴今宴注意到,她喝的竟然与他的一样,碧螺春。 便好奇问雅琴,“怎么没给你家小姐沏花茶?” “是我要求的,”苏明珠放下茶碗,道,“我和她们说,以后不用准备两种,给客人沏什么茶,我就喝什么茶。” 裴今宴知晓她是体恤下人,便淡笑着对雅琴道,“以后再给我沏茶,就直接沏花茶,我也喜欢喝。” 雅琴促狭地看了小姐一眼,之后憋着笑,“是,国公爷。” 这些日子,国公爷天天晚上跳墙回来,教小姐武艺,两人和私会似的,众人是越看越爱看。 尤其是国公爷带着小姐练石锁石担子,一会摸摸手、一会扶扶腰,两人是否好意思,她们不知道,反正把她们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每天晚上,都把她们看得羞红了脸。 害羞就不看? 那怎么行? 大家都各自找个角落藏着,偷偷地看——国公爷和小姐,男的俊美端肃、女的娇柔可人,活脱脱一对璧人!两人摸手扶腰,可太好看了!比那花旦小生谈情说爱好看多了! 苏明妆不悦地瞪了雅琴一眼,心里想着——得找个机会和她们说说,她和裴今宴不可能有发展,她是打定主意要和离的! 但又有个声音告诉她——说了,她们应该也不信,毕竟连王嬷嬷都期待她和裴今宴和好。 算了,她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等到了时间,她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 云舒去开了门,“孙掌柜。” 来者正是容光满面、表情激动的孙掌柜。 孙掌柜看见国公爷,愣了一下,但也没时间管他们家国公爷为何不在宫里,跑到这里,直接对夫人报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我们开张啦!释本卖出去了,还一下子买了四本!” 苏明妆惊喜,“一个人买的?那人离开了吗?” 孙掌柜回答,“应该是离开了,小人专门问过,说是刑部李侍郎家的家仆。” 苏明妆了然,“我知道了,笔可赠送了?” “回夫人,小人按照之前您的交代,不仅赠送了四本书承诺的两根笔,还额外送了一根给那家仆,他很高兴。” 孙掌柜心里想——不愧是家大业大的名门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轻轻松松收买人心。还不知那李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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