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死亡并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宽容些许,神智逐渐涣散之际,她喃喃道:“不知道雪暖与平沙是否已经长大了……还有秀衣,唉,秀衣啊。她总说孤若不在,她便去当个佞臣。她说她和孤不一样,她不在乎将士,也不在乎子民……但孤知道,并非如此。” “他们已经长大了。”宋从心忍着喉咙口的涩意,沉声道,“成了非常优秀的大人,你后继有人了,白凤。” “是吗?”宣白凤微微瞠大了眼睛,她身体已经彻底破碎、粉化,那一线天光照落在她残存的头颅之上,飞灰被狂风席卷着,循着光,飞向太阳,“那可真是……太好了。雪暖和平沙都是……好孩子,他们比起我们,更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秀衣从很久以前,就总是自嘲自己天不假年,注定早夭。现在……现在好了,孤比她早走一步,孤在黄泉路上等她,也不会太过孤独……” “真好啊……”意识已经离散的宣白凤感受到了光与些微可贵的暖,她突然想起,她当年爬窗溜进谢秀衣的闺房、邀请她一同奔赴边疆之时,也是这么一个温暖的晴,“真好啊,真好啊……” 金红色的军旗失去了支撑,从空中掉落,却落在了一人修长有力的掌中,被紧紧地握着。 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女人,宋从心握紧了旗帜,问道:“白凤,若我说,后世只有百姓,再无天子,你作何感想呢?” “……”宣白凤茫然地睁开了涣散的眼眸,在彻底融入那温暖的天光之时,她道,“那便证明百姓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再不需要君王的指引了。” 她含笑阖目:“吾已尽我所能,后人功成,便是吾道不孤。这样,也好。” …… 幽州,咸临,帝京。 朝谢军师刺出司命刀的国师在祭坛上突兀无比地消失了。与此同时,一同倒下的还有同样站在祭坛上,色厉内荏、满面凛然的宣怀王。 围在祭坛之下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暂的哗然之后,便是禁不住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人人脸上皆有惶恐与不安。 “哈,哈……”司命刀仍刺在心口上的谢秀衣低垂着头颅,汗流浃背,喘息不止。可是她的面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灿烂明媚的笑。 “军师、军师啊!”守护在谢秀衣身侧的将士们已经通红了眼眶,他们手足无措地看着那柄没肉的刀刃。但他们的行军经验却告诉他们,若是不将刀刃拔出,人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片刻,但若将刀刃拔出……人或许就当场毙命了。 “退下。”谢秀衣抬头,冷声斥退了围在她身边的将士。她用力地扬起头颅,以至于脖颈与额头的青筋暴起,汗水透了她的鬓角。 看着祭台下惶惶不安的平民百姓,看着倒伏在一旁宛如断线傀儡般的「君王」,谢秀衣大声道:“诸位!请听我说!宣怀王受封之国师齐虚真并非正道修士,他自称乃修真望族齐家分宗弟子,其实乃外道余孽!此人以长生之法蛊惑君王,实则以换命摄魂之术夺其肉-身!早在三十年前,陛下便已崩逝,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受人控的傀儡尸体!” 谢秀衣爆出如此惊天大雷,现场顿时哗然一片,乱哄哄地吵成了一锅粥。谢秀衣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两名将士上前搀扶起「宣怀王」,将其形若傀儡的模样展露在世人眼前,证明谢秀衣此言并非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吾之君主宣白凤与当朝太傅发现此事,上奏谏言,却惨遭迫害,以致太傅身死,太女失踪,定疆军近十年来饱受蔑言与苛待。”谢秀衣嗓音嘶哑,却还高声道,“吾主蒙受冤屈,百罪加身,今,吾为主君平反,终除妖孽,解离王身,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告知于民众,谨以此” “呜”帝京城外,忽而响起了一阵悠长的号角之声。 “辅国大将军楚无争何在?!”谢秀衣命人亮出了皇太女的虎符。 “臣在!”等候多时的辅国大将军出列,单膝跪地,垂首待命。 “谨以此恭迎吾主之少君莅临帝京,重整朝纲,克复边疆,令社稷危而复安!将军,尔可有异否?!” “臣领命!”楚无争将军大声回应,看着「宣怀王」的尸骨,他悲极痛极,“臣等待今已是久矣!” 突如其来的真相令人猝不及防,但民心已然倾斜,胜负也早已书定。楚无争将军站起身,声如洪钟般大声宣告:“开城门,迎少君归位!” 辅国大将军在京城百姓们的心中名望极高。在他站出来的瞬间,这件事情便已经盖棺定论,再不有假。老将军的话语宛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民众们心中那股难言的焦灼,人们通红了眼眶,同样大声地回应道:“开城门!迎少君归位!” “开城门!” “迎少君归位!” 那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远远传开,从祭坛到街头,百姓们从不明所以到高声附和。一声声,一句句,星星之火刹那间呈燎原之势,席卷了整座城池,震慑了无数躲在暗处的宵小。 为少主铺平前路,是这场棋局的最后一环。 “好,好”谢秀衣唇角带笑,疲惫而又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君上,秀衣幸不辱命!” 在将苦刹之地的门钥转移出去的瞬间,谢秀衣身上被停止的时间便再次开始了流淌,从弥留之际,奔向死亡。 生命的最后一刹,回光返照一般,谢秀衣眼前忽而出现了年少时的宣白凤翻墙爬窗,姿态甚是粗俗不雅地朝她伸出手,头发上还沾着叶,咧嘴笑道,小军师,你可愿随我奔赴边疆?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那场邀约其实十分天真也十分可笑,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之女根本没必要回应那丧家之犬般的皇储。但鬼使神差之下,谢秀衣还是伸出手了。 说是自讨苦吃,也不为过。 那年,两个稚嫩的少女宛如囚徒败犬般从帝京逃离,轻车简从,远赴边塞。那一路车马劳顿,秀衣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浮薄如水的天光中,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女低垂着头颅。她唇角血迹未干,面上带笑,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如露珠般转瞬消散。 “公主,对不住。但这次,山路遥远,秀衣便不跟您走啦。” 掌教首席 缄物存世雨中话…… 人要如何才能追赶上死亡? 千里疾行奔赴帝京的那一路上, 宣平沙一直在想。 他紧拽缰绳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被勒出了道道红痕,尚存三分青涩之意的眉眼落满了寂寂的风霜。这是宣平沙人生中第二次迎接长辈的离去,在明知她所有的筹谋与意图之下, 穷尽心术手段, 也无法阻止那人骑乘着失控的战车朝着那条与未来背道而驰的方向奔往。 大军兵临城下,先锋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然而帝都守卫的回应并非刀枪剑戟而是城门大开与夹道相迎之时,宣平沙便明白自己终究是来迟了。 谢姨并非破罐破摔、一心自毁之人, 所以她的「死亡」,也是这局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一来为我等铺平前路, 二来除尽京中魍魉, 三来借天下大义, 杀死将来必将动摇国之根基的「权臣」卿相。”宣平沙骑在高头大马上, 远眺那只在母亲话语中出现过的「故土」,锦绣繁华的城市却远不如荒凉的边塞来得令人心安,“但……仅此而已吗?” 望着缓缓开启的城门,宣平沙兀自喃喃。 “将军, 城内打出了楚家军的旗帜,我军是否要入城?” “大队在城外待命, 先锋队”宣平沙深吸了一口气, 强自摁捺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如同谢秀衣所教导的那般, 去当一个永远冷静理智、无论何种境地中都能计较利益得失的铁血君王,“随孤入城,恭迎” “军师回家。” 宣平沙回首,高高扬起的定疆军旗与白凤旗在风沙中飘扬,可不知为何, 他却觉得这没有一处柔软的铁甲大军,比起眼前这座鲜花着锦的帝都,更像那连最细腻的绣衣都可能会划伤其肌肤的军师的家。 “恭迎军师归家!” 长-枪振落于地,扬起重重尘埃。时隔多年,定疆军终于高举着君主的白凤旗,回到了他们苦守多年却从来不曾真正踏入的故乡。 …… 就在大军号角响彻云霄之际,咸临帝京中,一处府邸中沉默静待的人们同时抬起了头来。 “阁主已经辞世。” 一位身穿黑色锦衣,面容却被纱巾蒙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沉声道:“少君归位,阁主棋局已成。与先前说定的那般,我等凡人凭借自身之力解决了人间之事,阻断了外道侵蚀。我们已经向上清界证明了自己,下一届天景雅集,还望城主为我等正名,允许我等于凡间自立。” “当然,我们痴绝城从不毁诺。”一位戴着斗笠、身影窈窕的女子掩唇轻笑,声若莺啼,“即便付出了这般惨痛的代价,但尔等确实没让仙门弟子搅入局中。正如谢阁主曾经承诺过的那般,拂雪道君只插手了世外事,而你们则解决了人间事。即便使用了外道诡术,但也的确是一场险胜。” “不过,这真的值得吗?”女子话音一转,似是惋惜般的长叹,“明明加入我们痴绝城,谢阁主根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我们城主虽是修士,但痴绝城门人却大多都是凡尘俗人,我们不在乎因果报业。若是尔等加入痴绝城,本也不必” 女子说着,忽而倾身靠近锦衣女子,芊芊素手轻轻点在她的手腕上。 几乎是在女子的手触碰到衣料的瞬间,锦衣女子缠绕在手腕上的绷带瞬间绽裂,她手腕上竟是裂开一条长着齿牙的血缝,嗷地一下便啃向女子宛如羊脂美玉般的素手。锦衣女子反应极快地抽手,才没让血缝将这一下咬了个瓷实,她皱着眉头将绷带重新缠紧,戴着斗笠的女子却不以为意地收手,笑了:“你看,尔等本也不必忍受这诡术反噬的污浊之苦。” “……”锦衣女子叹了一口气,她从长桌旁站起身来,而随着她的起身,那些同样在黑暗中缄默的人影也一一站了起来。 “我们吉光片羽阁成立于天载亥巳九三年,隶属兵部,司掌奇诡之物相关的检索、存纳与监护,同时替皇太女宣白凤巡查、审讯、缉捕外道信徒,至今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锦衣女子以一介凡人之身直面上清界大能的使者,姿态却笔挺端正,一如五百年前凡人与修士比肩而立的样子,“阁主曾说,这片大地需要一把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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