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生怎么提了这么个要求。 潮生有他自己的考虑:“娘不是说外面马上要乱起来了吗?我们以后都要住在小庄子上不能出去了,八月忌日也不能去给爹扫墓。所以我们明天去看看爹,好不好?” 沈澜心知大概是这段日子自己不在他身边,潮生心里难过,便越发思念父母。 看着孩子清澈干净的眼睛,饱含着期待,沈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她点了点头道:“我们明天去。” 潮生欢呼两声,笑嘻嘻道:“娘,你不是说爹最喜欢吃翠玉冻了吗?我们明天带些翠玉冻去!” 沈澜心道那翠玉冻不过是她为了让人物更显真实胡编乱造的,裴慎对食物并无喜好。 “好。”沈澜笑着应了。 潮生一年只有清明和忌日这两天,才能和沈澜一起去祭拜父亲。他极珍惜这个机会,甚至主动拉好被子,闭上眼道:“潮生要睡了。”养足精神,明早去看爹。 沈澜轻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抚了抚他额间碎发、红扑扑的脸颊,听着他绵长的呼吸…… 这是她的孩子,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现在,他说想去见一见父亲。即使潮生要见的,是一座空坟,可沈澜总也忍不住想到他真正的父亲,裴慎。 如果裴慎能扛过这一关,自然无所谓,等潮生大了,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认父亲。 可如果裴慎真的死了呢?潮生长大了,知道自己明明能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却因为母亲的隐瞒没能见上,会不会恨她? 又或者,她这样的隐瞒,对于潮生而言,是否公平呢? 清寒夜色里,伴着轩窗外阴雨���鳎�沈澜思绪纷杂,如同萧疏野草,繁芜生长。 第93章 三更天, 湖广税署。 白日里湖广百姓围堵的太厉害, 况且夜间带着囚车又不能行路,余宗没法子, 只好将裴慎带来税署。 可税署哪里有牢房, 便随意寻了间厢房将他关进去。 裴慎手足镣铐俱在,不好动弹,便坐在榻上, 安静望着轩窗。 忽然,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裴慎循声望去, 却见余宗推门而入,见裴慎坐着, 便笑道:“裴大人别来无恙。” 裴慎见他蟒服鸾带,心知他是来耍威风的, 便温声道:“承蒙余大��照料。” 余宗白日里在他面前丢了人, 又被百姓骂了无数句阉狗,这会儿心里正恨。见他穷途末路还浑然不惧, 颇有气度的与自己谈话,更是生恼,便对着身后两个小太监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裴大人瞧瞧东厂的手艺。” 裴慎自知有这一遭,便淡淡道:“余大��,陛下只叫你将我押解进京,何曾要你动刑?” 余宗自问是体会了上意来的,也知道若裴慎死了,陛下心里虽高兴, 然而挨不住满朝文武的压力, 以及汹汹民议, 届时必拿他顶罪。 可这也不代表他不能叫裴慎吃些苦头,只要没弄死便好。 余宗坐在小太监们搬来的楠木太师椅上,拂了拂衣摆,慢条斯理道:“弹琵琶、雨浇梅花、梳洗是用不了了,只是水刑、鞭刑、夹棍、贴加官,也不知裴大人想选哪一样?” 裴慎面不改色,泰然自若道:“我奉劝余大��且消停些。我受刑过后,明日囚车出行,必定难看。届时若加上四方百姓围堵,只怕余大��都出不了税署。” 余宗最恼恨他们这种沉静之人,衬得他白日里险些腿软的样子煞是狼狈。 他皮笑肉不笑道:“裴大人是勋贵之后,进士及第,必是个文雅人,那便用些不见血的法子。”说罢,便有旁人取了铜盆和一叠牛皮纸来。 裴慎神色清淡,不疾不徐道:“明日一早,出行之时,我的亲卫必在人群中。届时,我便叫他们割下余大��的首级,扔去喂狗。” 余宗面色大变,厉骂道:“你要造反不成?” 裴慎摇摇头,温声道:“待我杀了你,便自缚进京,向陛下请罪。” 请罪个屁!陛下便是真杀了裴慎又如何,那会儿他命都没了。 余宗被他威胁了一通,难免神色狰狞。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如今必要好吃好喝的送裴慎进京,否则这人稍有不如意,只管令亲卫杀了自己,再自行进京便是。 直娘贼的!这哪里是押解进京,这是他余宗请了尊菩萨! 余宗心中生怒,忍不住威胁回去:“擅杀传旨内臣可是大罪,形同谋逆,陛下必定会将你处死!” 裴慎神态笃定,反问道:“难不成不杀你,我入京之后便能活命吗?” 余宗微愣,试探他:“裴大人说笑了,入京自是要受三司会审,哪里就非死不可呢?” 裴慎瞥他一眼,懒得搭理这官腔。 见他不理自己,余宗便斥退身后几个小太监,摒弃了官腔,真心实意好奇道:“裴大人既知自己必死无疑,为何还要进京?” 裴慎淡淡道:“我白日便说过了。” 余宗一愣,想了想,裴慎白日曾说过,裴家世受皇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余宗唏嘘不已,心道俺们太监日日被人骂阉人,实则待主子最是忠诚不过,这裴大人倒与我相似。 只是裴家父子俩被主子过河拆桥,用完就扔,俺们太监也一样,成日里做陛下的尿壶,专干些脏事儿。 他心里陡然萧索,又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便叹息着摆摆手:“裴大人饿了吧,咱家遣人送些吃的来?” 裴慎擅察人性,见他态度转变,略一思忖大约也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便随意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便有个小厮来送饭,裴慎取了个雪白宣软的馒头,略一掰开,只见里头塞了张纸条。 上头明晃晃写着一句:“今夜见夫人,夫人云: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裴慎猛地攥紧纸条,脸色煞白。 方才他面对着贴加官之刑,尚能谈笑风生,如今不过一张纸条,倒叫他面如死灰。 她对自己,竟连半分怜意都无。只消一想到自己拿生死一事去试,竟试出了这样的结果,便足以让裴慎寒心酸鼻,凄惶不已。 即使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不爱慕自己,可裴慎心底到底是存着一分期望的,他们也曾有过快活的时光,澄湖、庙会、端午……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或许、或许她待自己是有些爱意的,只是浅了些,淡了些,被恨意遮盖了。 怀着这样的期待,裴慎等来了一张令他心如刀绞的纸条。 他木木地在榻上枯坐半夜。过了许久,裴慎方才回过神来,将纸条在烛火中焚毁,又开了窗,将纸灰碾碎,随风而去。 * 第二日一大早,沈澜便准备了些许祭品,带着潮生去扫墓。 绵绵梅雨,青山哀草,孤坟一座。潮生拈着香,认真躬身拜了拜。 沈澜撑着一柄竹青油纸伞,立在墓前,望着他稚嫩的神情,只沉默以对。 待两人坐上骡车,悠悠回家时已是晚膳时分。厨下进了碧粳米饭,蒸鲥鱼,桃花酢,两盅鲜炖蛋。 潮生高高兴兴地舀了勺细嫩的鸡蛋,余光瞥见沈澜神情恍惚,拿着木箸却不曾动。 “娘,你怎么不吃呀?”潮生偎过去,仰着稚嫩的小脸望她。 沈澜抿抿嘴,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蛋,沉默半晌,忽而叹息道:“潮生,一会儿娘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中跟着春鹃、秋鸢姐姐玩,可好?” 潮生“哦”了一声,追问她:“娘要去哪儿?” “是生意上的事。”沈澜笑道。 潮生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娘辛苦了。”说罢,又舀了勺蒸蛋给她:“娘,你尝尝,这蒸蛋又细又嫩,可好吃啦。” 沈澜心道这蒸蛋里头加了火腿、瑶柱、鲜虾仁、蛤蜊,怎么能不好吃?只是见潮生笑嘻嘻的样子,她心情稍好了些,便揉了揉他的脑袋。 用过晚膳,待到天色擦黑,沈澜撑伞出了家门,只到老榆树下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林秉忠便从不远处的田埂上匆匆赶来。一见到沈澜,他便即刻躬身道:“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沈澜淡淡道:“若我要见你家爷一面,可有办法?” 林秉忠一愣,点点头。 沈澜心中冷笑,下属竟然还能联系到他,甚至还能见面,可见他不是孤立无援,保不准是隐于幕后,稳坐钓鱼台呢。 沈澜生恼,正欲拂袖离去,却听林秉忠诚恳道:“夫人若见了爷,且劝一劝罢。爷决不能进京,一入南京,必死无疑。” 沈澜脚步微顿,颇为诧异的望着林秉忠。她本以为是裴慎有后手,却没料到竟是他自己不愿被下属营救。 他难不成还真忠君爱国,心甘情愿为那位昏君尽忠? 沈澜狐疑,可林秉忠平日里给她的印象就是性子耿介忠厚,以至于她左看右看都觉得对方面相诚恳,浑然不似撒谎。 沈澜实在看不出来,只好问道:“我要如何见他?” 林秉忠想了想:“明日午间,夫人只管坐上骡车,我来驾车。” 沈澜点点头,见他没有旁的话要说,便告辞离去。 第二日午间,没有太阳,只有阴云如絮,斜风卷地,烟笼哀草,雨侵肌骨。 沈澜坐上骡车,见骡车里备了曲脚帽,胸背花盘领窄袖衫,乌角带,红扇面黑下桩靴。 这是太监的衣裳。沈澜会意,只在骡车中换好衣衫。 骡车行了约一个多时辰便停下了,林秉忠微微掀开帘子,递进来一份棋炒:“夫人且慢用。” 沈澜接过棋炒,心里忖度着这便是晚膳了,看来是要等夜里才能去见。 熬过了漫长白昼,待到酉时,沈澜以手支额,忍不住犯困之时,终于听到了林秉忠轻叩车门的声音。 “夫人,到了。” 沈澜猛地惊醒,掀开车帘下车。却见自己身侧开着一家刘氏生药铺。这家生药铺是开在衙前街,也就是湖广税署附近。 都已经两天过去,裴慎竟还没被押解出湖广吗? 沈澜正迷惑,却见林秉忠带着她敲开了生药铺的大门。紧接着穿过后院小门,翻墙进了个宅子,穿过宅子,再度翻墙。 “夫人,这便是税署,爷被关在厢房里。” 沈澜这才意识到,税署是不知哪家富商的园子,这园子被让给了邓庚,可园子有一堵围墙与外头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围墙中间仅隔一尺。走不了人,却适宜翻墙。 沈澜正疑心为何不直接从税署别的围墙翻入,偏要去旁人家宅院里走一遭。却听闻外头不远处有喝骂声,隐隐绰绰的夹杂着“阉狗不得好死!”、“陷害忠良”之类的话。 沈澜这才意识到恐怕是湖广百姓将税署四面八方都围堵了,怪不得都两日过去了,余宗竟还滞留此地。感情是他根本没办法把裴慎押解进京。 “夫人,跟我来。”林秉忠在前头引路。沈澜极快收敛心神,跟着他往前走。 两人踏上乱石小径,穿过月洞门,又沿着抄手游廊行了数步,方才来了一处假山石附近。 那中空的假山石里头,竟放着一个清漆雕花食盒。 “夫人只管带上食盒,进了院门往西厢房走,只说自己是来送饭的。” 沈澜点了点头,提起食盒,沿着长廊入得庭院,却见西厢房门口把守着两个持刀兵丁。 沈澜难免有些紧张,低下头,边走边想着自己该如何应付盘查。 却没料到那两个兵丁见她穿着太监服饰,又提着食盒,竟连问都不问就让她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1.“曲脚帽……下桩靴”这个太监的装扮出自《明代社会生活史》 第94章 沈澜轻轻推开大门, 见厢房内独独只有一张束腰直牙榻, 一张双勾如意条桌,一把圈椅, 其余摆设尽数撤走, 整个厢房如雪洞一般。 裴慎挺直了脊背,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手脚俱负镣铐, 唯独神色安然自若。 他听见门开了的动静, 却未曾睁眼, 亦不想说话,只等按时来送饭的人放下食盒, 自行离去。 沈澜静默不语,轻轻将食盒搁在条桌上, 又往裴慎的方向行了数步。 裴慎自前夜接了纸条后, 失魂落魄地枯坐半晌,难免黯然。他心情本就不好, 如今竟还有人直直往刀口上撞。裴慎不耐烦的睁眼,却见自己三步远处,她正俏生生立着。 裴慎愣了愣,呼吸急促了两下,下意识眨了眨眼,一点欢喜从他眼中涌出来,像干涸的裂土涌出泉眼,不断滋润、扩大,直至饱涨整颗心脏, 满当的几乎要流溢出来。 他这般神情, 沈澜见了, 不免也恍惚一瞬。 下一刻,她回过神来,垂下眼睑,低声道:“我此行是来――” 话未说完,沈澜忍不住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自己整个人都被裴慎辖制在榻上。 他单掌将沈澜的双手手腕攥紧,只用自己腕间镣铐的铁链在她手上绕了两圈,整个人覆在她身上,矫健颀长的身躯轻松压制住沈澜的挣扎。 沈澜被压得动弹不得,怒目而视,张口就骂:“你……唔唔。” 裴慎低下头含住了她丰润��艳的唇瓣。 咬噬、撕扯、含吮、舔.弄……狭窄的榻上,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死死束缚住彼此。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待到两人分开之时,裴慎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沈澜也是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呼吸,一张芙蓉玉面似红榴初绽,海棠薄醉,连目光都潋滟如水,���髅C!� 裴慎见她这般意态,整个人热得越发厉害,喉咙焦灼难耐,偏生这地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拿如狼似虎地目光紧盯着沈澜。 沈澜终于回过神来,睁着雾���鞯难劬Γ�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个疯子!” 他前夜本已彻底绝望,如今骤然见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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