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嫁时要戴绒花,寓意荣华。你将来嫁人,自可头戴绒花出嫁。” 此话何意?沈澜心中微颤,正疑心裴慎是否要将她配人,闻言便勉强笑道:“爷怎么说这个?莫不是要将奴婢嫁出去?” 裴慎笑:“十八岁了还不成婚,难不成想熬到桃李之年?” 沈澜小心试探:“十八还是二十都好,只是得等我销去奴籍出了府,置办一份家业,再寻婚配。” 裴慎嗤笑:“你一介女子,柔弱娇怯,无枝可依,还想置办什么家业?” 沈澜非但没觉得受屈辱,反而异常欢喜。裴慎没反驳销去奴籍出府一事! 她心中雀跃,正要张口,裴慎又道:“至于出府,你出去做甚?” 沈澜脸一白,方才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立在原地,只觉周身寒气砭骨,似有朔风如刀,叫她遍体生凉,心中凄惶。 裴慎竟要她当一辈子奴才。 “脸怎么这么白?”裴慎蹙眉道,“伤还未好?” 沈澜心道当一辈子奴才,还不如当一辈子逃奴呢,便强忍着凄郁与愤懑,试探道:“爷,我若不出府,莫不是要配个小厮?” 听她这问,裴慎心中不愉,哪里有女儿家半分都不害臊,竟亲口问自己婚事的。到底是瘦马出身,又被那鸨母教养长大,净是些浮浪之气。 转念又想起裴延那些“檀郎”、“燕好”之语,明知她当时必是被裴延绊住,虚与委蛇罢了,可心中到底烦闷,便不耐烦道:“吩咐你什么去做便是,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又吩咐道:“明日你随我出府,去灵霞寺礼佛。轻车简行,东西不必多,去去就回。”语罢,拂袖离去。 沈澜盯着手中剔红盒,越发烦闷,站了许久,长舒出一口郁气。 无论裴慎是丽嘉要将她配给小厮,还是送给裴延,又或者是赠予其余上峰同僚下属,只有一条是必要做的。 早日脱离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花卉、香筒出自《长物志》 绒花始于唐,在明、清高速发展,目前是非遗文化。 第24章 第二天, 沈澜带上一套素白中单、柳青潞绸直缀以作换洗, 又将梅苏丸、金疮药、定心丸等俱装入一只楠木雕花箱中,便跟着裴慎上了一辆雕花饰锦, 朱顶清漆的马车。 车身刷着上好的桐油, 侧壁隐藏着梅雕多宝格,存放着蜜饯干枣、榛松果仁、石榴橄榄、蜜绦环等等。 沈澜正奇怪裴慎素来不爱茶点零嘴,嫌弃甜腻, 为何吩咐人在车上放这些。谁知裴慎见她进来了, 便吩咐道:“一大早起来, 没吃东西,垫垫肚子罢。” 沈澜应了一声, 不好吃带核的、带皮的、掉渣的,便取了几颗柳叶糖甜甜嘴。 见她这般, 裴慎忽笑道:“我原也不该在车里坐的, 该在车外骑马才是。” 沈澜微怔,颇为诧异地望着裴慎。这是何意? 郎骑青骢马, 妾乘油壁车,郎意浓,妾意浓,相逢灵霞中。 裴慎心里想着这些,却只笑笑,车上不好读书,便随意望着沈澜不说话了。 沈澜心里发怵,只觉口中甜滋滋的柳叶糖无甚味道,如坐针毡地熬到了灵霞寺。 裴慎带着沈澜下了车, 林秉忠和陈松墨也一左一右从车辕上跳下来。 灵霞寺是京都附近大寺, 便是建于灵霞山山顶, 也一样香火旺盛,人声鼎沸。 上山的青石阶绵长至山顶,积年累月受风吹雨打,为人踩踏,早已光洁如镜,连苔痕都无一丝。 一路行来,周遭遍栽槐松,值此五月,槐松正翠,冠盖如林,风烟轻,云霭净,草色苍润,野花杂秀,时有蜂簇其上,泛着自然的野趣。 沈澜望着许久未见的秀色,心情大好,便跟着裴慎一同上了青石阶。 裴慎、林秉忠、陈松墨三人俱是习武出身,独沈澜一个弱女子,只走了几十阶便气喘吁吁。 沈澜一面想着几十阶都快上到三楼了,气喘吁吁也不怪她,一面又觉得这眼前长不见底的台阶何时是个头,也不知裴慎为何非要让她同来? 见她这般,裴慎蹙眉道:“可要用篮舆?” 富贵人家来登灵霞寺,决计不会自行登山,必是叫家中仆婢抬着轿子上山。 这青石路上,除了行人,时不时有仆婢抬着绿泥金顶大轿、雕花朱漆蓝泥轿拾级而上,还可从山下雇些人抬着蓝布小轿上山。 沈澜连忙摇头:“多谢爷体恤,不必了。”她一个奴婢,裴慎都不坐轿,她敢坐?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裴慎便看她两眼,只慢悠悠摇晃着手中洒金川扇,陪着她一点点磨蹭上山。 他不走,林秉忠和陈松墨哪里好走,一行四人俱慢吞吞爬山。 沈澜心里一阵阵寒意,这与篮舆一样,她是什么身份?裴慎做主子的,为何要体恤她呢?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但见佛寺建于山顶,云遮雾绕之下俯瞰群山。明瓦朱漆,珠宫贝阙,石栏杆,菱花窗,回文万字,幡幢重重。 见裴慎衣着不凡,便有一着皂色僧衣的小沙弥来引路,带他们进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内,供奉着结跏趺坐的释迦牟尼佛像,宝相庄严,慈和悲悯。殿内人来人往,有善男信女许愿求签,有僧人立于一旁为信善解签,烟火缭绕,一派繁华之景。 裴慎既来了佛寺,便意思意思拜了拜。又示意沈澜、陈松墨、林秉忠三人去拜一拜。 沈澜抬眼望去,见那大佛清净庄严,慈眉善目的样子,只怔怔立在佛像前,愣了半晌,到底阖眼,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之上,诚心诚意许愿。 ――大慈大悲菩萨,信女沈澜若得归故里,必为佛祖重塑金身。 沈澜自诩唯物主义者,只觉此生此世从未有过如此虔诚的时候。在香火缭绕,僧人诵经声中,她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时光像是在这一刻变得绵长起来,怀着满心期待,沈澜睁开眼。 佛还是那个佛,人还是那个人。一切照旧,无事发生。 什么解八难,度众生,什么千圣千灵,万称万应,都是假的。 沈澜笑了笑,也不知是笑这木胎泥塑的佛,还是笑话自己竟来拜这个木胎泥塑。 见沈澜拜完,裴慎笑问道:“许了什么愿?” 领导问她,沈澜本想拍个马屁说“许愿爷身体康健。” 但她这会儿呓桦突然不想骗人了。 也不想骗自己。 沈澜只说道:“许愿能早日回家。” 见她怅然若失,裴慎还以为她思念扬州了。原本是顺路带她来散心的,可他要等的人还没来。罢了,还是叫她先找个厢房歇着去。 他刚要开口,忽见远处有老者穿着青布鞋,丝经布直缀,戴着石青幞头,携一书童,笑盈盈走来。 “守恂,久等了吧?”那老者虽衣着不显,却气度儒雅,带着几分朗阔豪气,叫人一眼便心生好感。 裴慎见了此人,便迎上去,拱手作揖道:“苦斋先生。” 老者捻弄三缕胡须,笑意盎然:“守恂不必多礼,相逢即是缘,不如随我去禅房坐坐?” 裴慎恭敬应是。 沈澜便明白了,原来这二人是来佛寺谈事情的。可有什么事不能在府上谈,在茶楼谈,非要来佛寺谈?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和林秉忠、陈松墨一起,低眉顺眼地跟上去。 到了禅房,沈澜愕然。 禅房多半简朴素净,一床一被,一桌一椅才正常。如今这禅房里竟然立了一座六扇三抹花蕊石山水屏风。 更要命的是,那屏风是绢布制的,隐隐绰绰可见其后有两道人影,看那重重云鬓,竟是两名女子。 沈澜一时讶诧,裴慎竟是来佛寺相看的。 可裴慎世家子弟,带两个丫鬟服侍也正常,单独带她一个做什么?嫌弃自己相亲太顺利?还是一会儿有需要她和女方交流的时候?可需要交流,为何不找自己的母亲? 实在弄不明白裴慎的想法,沈澜越发低眉顺眼。出门在外,她本就穿着朴素,此刻垂首之下,更无人看见她的脸。 裴慎和苦斋先生谈佛论道,又下棋品茗,还聊起了书画装裱。 一个说古画尘埃,当以皂荚水浸泡,便能光洁如新。另一个点头称是,又说古画不宜捣理。一个便说捣理之时,以光滑的鹅卵石为佳,另一个便笑言雨花石极好,还约定来日赠对方几块。 俩人言笑晏晏,又谈起诗文,裴慎当场赋诗一首,以飨今日之会。 苦斋妙语解颐,裴慎谈笑风生,俩人聊的格外投契,便约定来日再谈。裴慎这才拱手作揖,恭敬离去。 走出门外,见沈澜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问道:“可认识这位老者?” “爷唤他苦斋先生,想来是在野的大人物。”若是在朝,必定是称呼官名。 “不错。”裴慎赞许道,“郑渚,号苦斋先生,是文坛大家,虽未入仕却颇有人望。” 沈澜心中有数。裴慎本是勋贵,又兼之是正统进士出身,若与勋贵或朝堂高官结亲,未免太过势大。择一小官之女或是清流名士之女最佳。 她记得裴慎早年是在鹿鸣书院求学的,沈澜问道:“苦斋先生可是鹿鸣书院的山长?” 裴慎摇头:“苦斋先生是山长好友,家中藏书万卷,是江南书画一道的大家。” 实际上,备选的还有国子监祭酒林丛、金石名家魏宣,藏书大家范临修等等。俱是些官位虽低甚至在野但名气颇大的清流名士。 外头人多眼杂,几人不再闲聊,被小沙弥引着去了另一间禅房。 作者有话说: 1. 马车多宝格内提到的食物出自于《金.瓶.梅风俗谭》 2. 青骢马油壁车的那个,杂糅了一首诗,一首词,诗《白头吟》(胡奎),词《长相思游西湖》(康与之) 3.篮舆、皂荚水、雨花石、捣理均出自《长物志》 4.“ 解八难,度众生,千圣千灵,万称万应”出自于《西游记》 第25章 沈澜几人一走, 那厢房屏风后便走出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女子, 带着个妙龄少女。 那少女及笄之年,眉眼盈盈, 娇俏灵动。穿着豆沙织金罗衣, 妆花重绢裙,时新的朱绿错软缎鞋,银丝云髻旁斜插着金累丝玲珑蝴蝶簪, 腰上香囊丝绦齐全, 臂间玉钏银镯琳琅, 看着便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 郑渚见她出来,只端起建窑兔毫盏, 呷一口八宝青豆木樨泡茶,笑道:“夫人, 慧娘, 且坐。尝尝这茶,最是适宜女子饮用。” 那中年妇人和少女便随意捡了个杨木圈椅坐下, 用了些金橙馅椒盐金饼,白糖薄脆。 食不言,寝不语,待三人垫了垫肚子,郑渚这才道:“慧娘,你闹着要见一见裴守恂,如今见了如何?” 见父亲问话,郑慧娘只拿竹筷兀自拨弄着一碟十香瓜茄,低头不语。 见她这般, 郑夫人掩帕笑道:“慧娘莫羞, 成婚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只是我与你爹都望你能与夫君琴瑟和鸣,今日你既见了那裴守恂,若觉得不好,可要说出来。” 怕女儿羞涩,郑渚还道:“裴慎虽大了你几岁,可那是因为守孝才未成亲。为父打听过了,身侧既无妾室也无通房,必不是贪花好色之辈。” “况且方才为父也考校了,此人做起文章来倚马可待,如腾蛟起凤、似铁中铮铮,当真是酒发雄谈,剑增奇气,诗吐惊人语。且他出任山西,武勋卓著。能文能武,必是佳婿!” 说到这里,郑渚颇为得意的捋了捋胡须:“为父为你寻到此等佳婿,慧娘还不快快谢过为父?” 闻此言,郑慧娘忽然掷下手中竹筷,抬起头道:“爹胡说!那裴慎分明是个贪花好色之徒,明知今日爹爹要考校他,竟还带一美婢前来。” 郑渚蹙眉:“哪来的美婢?” 郑夫人也忧思道:“老爷,裴慎身侧有一婢女,穿得虽不甚起眼,只是那脸与身段,我和慧娘隔着屏风都觉得是个顶顶的美人。” 郑渚回想一二,洒脱一笑:“那女子若是裴慎心尖上的人,必不会叫她穿的那般灰扑扑。可见不过是个普通婢女罢了。” “可那婢女甚是美貌,若婚后他非要纳了此女,我又该如何是好?”郑慧娘急道。 郑渚劝慰:“你且安心,裴慎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一个十几年前教过他的句读之师守孝,都肯三载不近女色,可见其守规矩,这样的人必不会在婚后给你没脸。” 说句不好听的,守孝不守孝的,只要不弄出孩子来,谁知道此人到底有没有收用美人。 谁知慧娘闻言,急切道:“爹,什么不近女色,或许那裴慎早已有了通房姨娘,不过是藏的好罢了。” “诨说什么!”郑夫人斥道:“什么通房姨娘,哪里是你能说的!” 慧娘低下头去,只撅着嘴,双目含泪。 见她如此,郑渚自然格外心疼,忙不迭的劝慰道:“慧娘勿忧,为父必为你挑一个好夫婿。” 独独郑夫人心中起疑,这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万分了解慧娘,见慧娘这般作态,突然问道:“你可是有了意中人?” 郑慧娘一时慌乱,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成日待在家中,哪里能见到外男!” 郑渚便劝自己夫人:“慧娘素来懂事,自不会做出此等傻事。” 郑慧娘强颜欢笑,只深深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另一间禅房里,有小沙弥引裴慎和沈澜进来,林秉忠和陈松墨便持刀守在禅房外。 禅房青石铺地,菱花格窗,虽地方宽阔,却照旧素净,唯桌椅、床榻罢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小沙弥提来一个三层雕花榉木食盒,只将盒中斋饭尽数摆出,道了声“施主慢用”,便退下了。 沈澜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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