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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挤出个笑。当务之急是尽快赎身离开,否则哪里还轮得到什么老光棍,裴延原就看上她, 如今她又绑了他, 裴延不敢找林秉忠麻烦, 待风头过去了必要来寻趁她。也不知裴慎是如何处理裴延的? 沈澜知她好意劝解,便笑道:“你若怜惜我,只一日三餐给我送饭便是。” 念春白她一眼,嘴上嚷嚷道:“谁怜惜你了?教你日日吃旁人剩下的,饿死你!” 沈澜轻笑,正欲转身回房,一旁的翠微忽然上前一步:“你除了禁足三日,可还有别的惩戒?” 沈澜驻足,摇了摇头,兀自走了。 翠微脸色发白,只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欺瞒大太太、窥伺四太太行踪,绑了四老爷,犯下这般大罪,竟只禁足三日? 她绞着帕子,急急拦住沈澜:“你莫不是又蒙骗了爷?这般大罪过,怎会只禁足了事?” 沈澜瞥她两眼,不疾不徐道:“你这话何意?爷智周万物,我哪里能蒙骗的了他呢?” 翠微脸一白,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澜温声讨教道。 翠微吃了瘪,不免冷下脸:“爷罚你禁足,你对我甩脸子做甚?况且你犯了大罪,恐怕不止禁足罢?” “我骗你做甚,的确只禁足三日。”沈澜轻笑,“你既有这么多问题要问,不若直接去问爷。”语罢,就着庭中月光,慢悠悠走了。 独留下翠微,失魂落魄的立在廊下,望着沈澜的背影。 一旁的念春见状,忍不住问道:“你这般关心沁芳如何受罚,莫不是你告了沁芳的状?害她被爷惩戒?” 翠微不说话,只茫然若失。见她这般,念春便以为她承认了,心中越气:“你告她的状,害爷厌弃她,若将来沁芳真被配了个老光棍,你于心何忍?这对你又有何好处?” 翠微回神,反驳道:“她背主,原就该重罚。便是被爷随意配了人,那也是应该的。” 念春只气了个仰倒,泼辣性子一上来,张嘴便骂道:“你是有人撑腰的,我们这样的破落户可不敢与你争锋,万一惹怒了你,一状告去大太太那里,告去爷那里,岂不是将我们统统赶出去?好只留你一人伺候爷。” “你胡说什么。”翠微张嘴欲驳,偏偏念春是张刀子嘴,只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一通好骂。 “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接了清冬的位子来伺候爷,刚来就撵走沁芳,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眼珠子都不错地盯着我和槐夏、素秋,好踩着我们几个攀高枝。那你可想错了,沁芳是个好性子的,由得你闹,我可不是,你若寻趁到我头上来,便是当着爷的面,我也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你、你……”翠微只气得面皮涨红,说不出话来。 念春说完,胸口一口郁气吐出,只扬起头,转身欲走,却见门口立着一道人影,披着宝蓝道袍,似庭前玉树,松形鹤骨。 念春大惊失色,只面色煞白,慌忙跪下。 翠微被念春挤兑了一通,一见裴慎,便委屈巴巴唤了一声:”爷。” 裴慎本在屋内唤人,喊了两声竟无人应答,这才出门来看看。本就携怒而来,如今更是冷笑道:“我竟不知这存厚堂里还有此等口舌伶俐之徒,当个丫鬟,真是屈才了。” 念春煞白着脸,心知裴慎必定听见了全部,急忙磕头道:“爷,奴婢知罪。” 裴慎见这群丫鬟规矩散漫,胡诌八扯的,心中难免生怒,只冷着脸,斥道:“沁芳呢?且去问问她怎么管的丫鬟?” 跑腿的小丫鬟年纪小,不懂看人脸色,只为难道:“爷,沁芳姐姐方才叮嘱我,说她被禁足了,万事都不要去扰她。” 裴慎动怒:“让她禁足三日是从明日起,难不成睡一晚也叫禁足?”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慌急慌忙跑去寻沁芳。 伴着残月如钩,疏星三两,沈澜回房,合上棂纱纸糊的柳叶格窗,轻解罗裳,褪去素履,撩开素白帐幔,枕上石蓝贮丝软枕,喟叹一声。 无论如何,且先安生睡一会儿。 谁知她刚躺下,便有小丫鬟来报,只说爷寻沁芳姐姐。沈澜匆匆来到庭前,见院中灯火通明,跪了满地的丫鬟婆子。 那小丫鬟已告诉她是念春和翠微起了口角,惹得裴慎动怒,可沈澜仿佛不知道一般,照旧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裴慎冷冷道:“我外放做官,数次来去匆匆,来不及整顿府中人事,只将院子交到你手里,你便管成这副样子?” 沈澜随他回国公府不过五六日的功夫,行李都才堪堪理顺,更别提翠微甚至才来一日,她便是要管,也还没来得及啊? 明知他是心中有气,借题发挥,沈澜也只能认下:“爷,奴婢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裴慎见她对着自己恭恭敬敬,俯首认错,心中怒意更盛,只冷声道:“这两个丫头起了口角,嘴里胡诌八扯的,还敢带上主子,笞五杖。” 跪在地上的翠微和念春涕泪涟涟,只磕头不停:“奴婢知错”、“请爷饶命”、“爷饶了奴婢吧。” 那是军杖,足有成人手臂粗细,一杖下去便能血肉模糊。沈澜心中不忍,低声道:“爷,翠微是大太太赏的。爷不在府中的这些年,念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裴慎冷笑:“在你口中,人人都有不能打的理由。既然如此,可有为你自己找好理由?” 沈澜愕然,说自己办事得力有功劳,还是说自己勤勤恳恳有苦劳?她一时间竟寻不出个理由来求饶。 又或者,是这些日子里受尽委屈,倍感屈辱,于是梗着一口气,不肯求饶。 见她半句求饶的软话都不肯说。裴慎怒意越炽,恰在此时,陈松墨得了令,带着几个亲卫持杖匆匆赶来。 裴慎冷着脸道:“沁芳管教丫鬟不利,笞五杖。” 陈松墨微怔,行至沈澜面前,拱手道:“沁芳姑娘,得罪了。”说着,便要提杖。 若是平日里求饶也就求饶了,跟谁过不去都别跟自己性命过不去,可这段日子先是被裴延欺辱,又被裴慎罚跪,非但不能惩戒裴延还得千辛万苦替此等烂人扫尾,沈澜已是倍感屈辱,如今翠微和念春起了口角又要她来挨打受罚,偏偏还前路茫茫。 沈澜心中愤懑难当,悲郁交加,胸中梗着一口气,只觉若求了饶,便连最后一点尊严也沦丧了。于是怎么也不肯低头,只银牙紧咬,趴在长凳上,闭上眼,你打便是。 见她这般,裴慎越发惊怒,沉着脸,不说话。 两厢对峙,谁都不肯低头。 第22章 一个立在院中, 神色冷肃。一个趴在凳上, 低头不语。 只可怜陈松墨夹在其中,只觉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 暗叹倒霉,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林秉忠去查访朝中适龄贵女呢。 “愣着干什么, 还不打!”见沁芳不肯低头, 裴慎已然怒极, 暗道恐怕是素日里将她宠坏了,竟敢跟他甩脸子, 今日非得打上这一场,好叫她醒醒神。 得了令, 其余数名亲卫, 只将翠微和念春一同拖到凳上,陈松墨也持杖行至沈澜身侧。 若说打人, 锦衣卫、东厂俱是行家里手。陈松墨习武,又与锦衣卫百户交好,曾学过几手,百杖只破个油皮,一杖却可毙命,如何打,全看上意。 上意啊。 陈松墨偷偷瞥了眼裴慎,见他袖手立于庭中,神色莫测, 面上实在看不出什么, 陈松墨一狠心, 便将手臂粗的铁梨木军杖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第一杖落下。 沈澜闷哼一声,硬吃了这一记,面色惨白,额间隐有细汗,只她性子倔,若呼痛,倒像服输似的,便死死咬住唇瓣,不肯呼喊出声。 陈松墨见裴慎不出声,便扬起军杖。 第二杖狠狠落下。 打在沈澜身上,竟不太疼。 沈澜微怔,心中惊疑。 第三杖,陈松墨以更凶的力道,狠狠挥下铁梨木军杖。 这一记,半分痛感都没有。仿佛将要打下来时力道都被卸去。 沈澜已然心中有数,只觉平日里给亲卫的消暑汤水、四季节礼、年关诊脉都没白给,便颇为感激地抬头看了眼陈松墨,又装出一副勉力忍痛的样子,甚至到了第四杖、第五杖时,还呼痛一声。 “爷,打完了。”语罢,陈松墨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把汗,仿佛累坏了的样子。 裴慎冷哼一声,心知肚明第一杖的力道不过三分,他未曾制止,更不曾叫陈松墨狠狠打,陈松墨这才有胆子越打越轻,到了后几杖,表情凶狠,实则半分力道都无。 只是明知陈松墨弄鬼,裴慎到底没揭穿,心思复杂的站在原地看着沈澜。 她只穿了件薄春衫,夜深露寒,凉意逼人,加之又是被吓,又是被打,难免脸色虚白。 见她艰难的从凳子上起身,似弱柳轻红,单薄羸弱的站在那里,煞白着脸,唇瓣被咬的殷红如血,寒风透体而过,便微微颤抖起来,看着好不可怜。 裴慎一时间心生怜惜,暗道你与她置什么气,性子拧慢慢教就是了,何至于此,便开口道:“沁芳,你可知错?” 这五杖下来,翠微和念春已是哀嚎痛哭,皮开肉绽,只沈澜被放水,连个油皮都没破,若细细算来,大约疼上一两天便能行走自如。 沈澜已不愿再跟裴慎拧巴,以免拂了陈松墨好意,只低头道:“爷,奴婢知错,望爷宽恕。” 裴慎见她软声软语求饶,心里怒气尽消,又思及裴延,便说道:“这几日你不必出存厚堂,且在院中养伤。” 沈澜点头称是,正好,可以避开裴延。 第23章 见三个大丫鬟都挨了打, 俱是皮开肉绽, 院中众仆婢被唬得屏声息气,噤若寒蝉。 裴慎冷眼扫过, 只沉声道:“我素日里外放, 鲜少归家。以至于这院子里没规没矩的。若日后再无故起口角纷争,便不止五杖了。” 念春和翠微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闻言只眼中含泪, 与众仆婢一同称是。 裴慎摆摆手, 众人这才告退。也不敢发出响动, 只悄没声地散去。 月凉如水,沈澜只觉夜风料峭, 翠袖轻薄,稍有几分寒凉之意。见她于夜风中微微颤抖, 裴慎便取下身上宝蓝道袍, 递过去:“披上罢。” 沈澜愕然,一时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只垂下头去:“爷,奴婢不冷。”他们不过是主仆关系,怎能穿裴慎衣物,太过亲密。 裴慎被气笑,只蹙眉道:“你不冷?面白如纸,一点人气都没有。叫什么沁芳,改叫知白罢。” 沈澜无奈,只好接过道袍。见裴慎一动不动,只看着她, 又只能披上。 那道袍是松江嘉定斜纹布, 质地细密, 似绒非绒,极适宜春夏御寒。沈澜一披上,透骨的寒意稍去,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 沈澜道:“多谢爷恩赏。” 裴慎不语,只微微发怔,他肩宽背阔,身量又高,那道袍也宽大,下摆、袖口俱垂了一截,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他的衣衫裹着沁芳。 思及此处,裴慎呼吸发紧,只站在原地缓了缓,这才袖手道:“夜深了,你且回房歇着去。” 沈澜应了一声。伤处虽未出血破皮,多半也起了一道血檩子,行步之间伤处略有牵扯,难免有几分痛意,便只好小步慢移,转身回房。 刚进房饮了杯茶水,便有个小丫鬟捏着一个翠青釉三系盖罐,匆匆前来,只说道:“沁芳姐姐,爷叫我送了药来,说是拿三七、桃仁、冰片制的伤药,舒筋活络化瘀,叫我给姐姐抹开。”说着,便将伤药罐递给沈澜。 沈澜接过来,开盖,只见罐中脂膏质地细腻匀称,色白如玉,其香清苦,当是上等的伤药。 “念春和翠微那里可有?”沈澜问。 小丫鬟懵懵懂懂摇了摇头,沈澜疲惫道:“你去将我桌上两个鱼藻纹盖罐取来。” 待小丫鬟取来了,沈澜分装了大半伤药,又给了她几文钱,请她去给念春、翠微送药,再去厨房打盆井水来。夜间井水寒凉,勉强用作冷敷。 今天白日从钱婆子来存厚堂开始,到如今挨了一通打为止,波折频频,无有片刻停歇。 沈澜已是疲惫至极,以棉帕冷敷后上了药,痛处稍缓,便拂下素白帐幔,趴在石蓝贮丝软枕上,兀自昏沉睡去。 或许是冷敷及时,或许是伤药起了作用,沈澜伤势好的极快,没两天就好了。 只翠微和念春还躺在床上,少了两个丫鬟,沈澜的工作便繁重起来。 这一日,沈澜点起一支鹅梨帐中香,正要置入象牙雕梅雀香筒中,闲坐案前读书的裴慎忽起身,递来一只剔红梅花盒:“且打开看看。” 沈澜微怔,只开了盒盖,见数朵绒花团团簇簇排列其中,鲜妍明媚,姹紫嫣红,光是沈澜认得的,就有七八种,昌州海棠、红白叶、玉丹、碧桃、绿萼……林林总总,足有二十几朵。 “爷,可是要我收起来?”沈澜会意,接过剔红盒,便要放去大漆镶嵌雕方角柜中。 裴慎一时愕然,只没好气的笑骂道:“我好心好意赏你几朵绒花戴戴,你存起来做甚?” 沈澜捧着剔红盒,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绒花价贵,这二十几朵绒花样式时新,手艺精巧,且料子也好,俱是蚕丝制成,外头买少说也要几十两。 “爷,无功不受禄。”沈澜犹豫片刻,到底拒绝了,“我上回说要买绒花,不过是为四太太一事稍作遮掩罢了,非是真的要买绒花。” 裴慎笑道:“既给了你,便是你的了。”语罢,又意味深长道,“你当知道我祖籍南京,南京有个习俗,只说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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