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喝。 那婆子是裴慎昨夜使人雇的,头一回见沈澜,见她西子捧心,翠眉颦蹙的样子,暗自咋舌。心道这是什么神仙人物,忒得漂亮。 “你莫要胡闹,不喝药病怎么能好?”裴慎蹙眉。只取了青花碗,端过去递给沈澜。 经过昨日那一场,沈澜整个人颇为倦怠,只陡生厌倦之感,加之病中疲惫,一时间连话都懒得与他说。 沈澜不欲争辩,便接过药碗。药液入喉,苦得连心肝都颤起来。她皱着眉,强忍恶心,一饮而尽。 正要将药碗放回去,下一刻,裴慎伸手,只往沈澜口中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 沈澜微怔,略嚼了嚼,约摸是某种干果,甜滋滋的。 “这羊桃蜜煎味道如何?”裴慎坐于床头,笑问道。 沈澜瞥他一眼,未曾答话。也不知是从哪家果子行买来的,味道倒还不错。 见她不语,裴慎只笑道:“你既不说话,想来味道尚可。若不然,必是要给我甩脸子看了。” 沈澜瞥他一眼,见他眼底略略发红,胡须也已冒头,约莫是忙活了一宿。 见他这般,沈澜只暗自嗤笑。哪里会忙到连净面的功夫都没有,分明是做给她看的。不过是见昨夜折辱的硬法子不成,如今便专使些怀柔办法叫她心软罢了。 沈澜本该顺台阶而下的,假意和好,与他浓情蜜意一阵,再寻机逃跑。 可她情绪堆积的太多了,两度逃亡,两度被抓,昨夜又被那般折辱,偏又梦见了许多旧时往事。心中难免疲惫,甚至隐隐有几分绝望。 她目光愣愣望着前方,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她真的能逃出去吗? 见她不开口,裴慎热脸贴了冷屁股,一回还好,两回三回的,以他的傲气,怎能忍,正欲发火,却见沈澜竟一言不发,取走靠枕,只倒头就睡。 裴慎愕然,薄怒渐起,只冷声道:“出去。”那婆子惊慌之下,只端起漆盘,阖门离去。 “起来说话。”裴慎站在床前,目光森冷。 沈澜阖眼,她人恹恹的,望着裴慎生怒的样子,竟觉有几分好笑。 没了行动的自由也就罢了,如今倒好,竟连不说话的自由都没了。莫不是要她做个提线傀儡,裴慎要她说便说,不许她说便不说。 沈澜蒙上被子,不欲去看他。谁知她越这般,裴慎便越发恼怒,只恨恨道:“你果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我忙忙碌碌折腾了一宿,你倒好,惯给我撂脸子!” 沈澜头晕乎乎的,只想睡觉,欲打发了他,便扯下被子,轻哼一声,开口道:“我是个没心肝的,你尽管趁着我生病挤兑我。” 见她终于说话,裴慎也不知怎么的,竟松了口气,暗道从昨夜到如今,可算是开口了。 他冷哼一声:“你这嘴甚是金贵,等闲不开尊口。我哪里敢排揎你?” 沈澜人恹恹的,实在不欲与他争吵,便问道:“方才那羊桃蜜煎可还有?” 裴慎微怔,只从袖中取出个纸包来:“少吃些。”病重之人,哪里好成日里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是给你吃。”沈澜纠正道:“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裴慎捧着那纸包,生生被她气笑。他久居高位,何曾有人敢对他这般说话! 他欲发作,半晌,又只揉揉眉心,暗道自己与她置气做甚,又不是头一遭知道她伶牙俐齿了。况且她正病重,也罢,且饶她这一回。 裴慎心思既定,便开口道:“待你病情稍缓,我便带你去南京。” 沈澜虽人发蔫,神思也稍显混沌,可基本判断能力还是有的,难免狐疑:“去南京做甚?” “祭祖。”裴慎望她一眼。昨日不是说那杨惟学拿她当人看,自己拿她当个玩意儿看吗? 一想这事儿,裴慎又恼恨起来,只冷声道:“我近来想了想,恐怕是你从前非奴非妾,没名没分的跟着我,心里难免惶恐,天长地久的越发不安,三番两次要跑,只怕是钻了牛角尖,成日里牛心左性的。“ “如今我带你回一趟南京老家,顺便带你见一见族人,也算过个明路。” 沈澜只睁着眼睛望着裴慎,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裴慎见她眼睛清凌凌的,好似含着雾气,人也呆呆的,难得见她这副样子,便笑道:“待我祭祖过后,带你回返京都,正式拿了纳妾文书。日后你便安安心心跟着我。” 语罢,见沈澜似没反应过来,裴慎又正色道:“只有一条,你需答应我。日后莫要再与我使小性儿,撂脸子,也不许动不动就往外跑,可听明白了?” 沈澜听明白了,于是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约摸是病情越发重了,喉咙、食道、胃里都剧痛起来。 好似方才吞下去的药液、裴慎亲手递来的羊桃蜜煎,俱成了穿肠毒药,直叫她恨不得将心肝脾肺肾都呕出来。 沈澜再也忍不住了,她像是吃了极苦涩的东西,又像是听到了恶毒的话,以至于再难以忍受,她俯下身,应激之下干呕数声。 裴慎一惊,只连忙去扶她,沈澜一把甩开他的手,只睁大眼睛,强忍着悲伤愤懑:“我不做妾!” 作者有话说: 审核,你看清楚呀,前半部分虽然涉及到背部,但不是那档子事,别锁我。 1. 圆帽白靴,青布曳撒,腰系小皂绦是明代南京医生的打扮。《明代社会生活史》(我找不到明代苏州医生的,就用了南京的。) 2. 我发现有一条分析剧情的几百字的评论被审核删掉了,我申诉了,想恢复,但是审核不同意,说是有应激性语言,挺可惜的。 第55章 见她甩开自己的手, 裴慎难免生恼:“你莫要不识好歹。” 沈澜也抬起头, 冷冷道:“我自然分的清好歹,好端端的正头娘子不做, 谁要来给你做妾!” 正头娘子?裴慎嗤笑:“你莫要痴心妄想, 瘦马出身,难不成还想做国公夫人?” 沈澜只冷笑道:“裴大人放心,便是你有朝一日跪着求我来做国公夫人, 我也不屑一顾。” 闻言, 裴慎勃然大怒, 他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一时间,只觉是自己平日里太过纵容, 竟让她说出这般话来。 他眼神森冷,言语如刀:“你这样的出身, 莫说国公夫人, 连个妾都不配。合该做个通房外室!” 沈澜一而再再而三被他羞辱,心中愤懑难当, 只直斥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瘦马出身,只配当个玩意儿。既是如此,为何我一走,裴大人便巴巴地赶上来寻我?”语罢,转了神色,笑盈盈讽刺道:“想来裴大人是个贱骨头,怎么赶也赶不走。” 裴慎一时间只被她激得胸中气血翻涌,见了她那张笑盈盈的脸,恨不得掐死了事。 枉他忙碌了一宿, 又是寻大夫, 又是找伺候她的婆子, 还惦记着她吃了药口苦,特意派人买了羊桃蜜煎。如今看来,这羊桃蜜煎喂了她,不如喂狗! 裴慎心头大恨,只神色阴戾道:“倒是我想岔了,你这般低贱玩意儿,的确不配做我妾室,只该当个暖床的丫鬟。”语罢,竟剪住她双手,只将她推倒。 沈澜心中惊惶,只竭力挣扎道:“你松手!松手!裴慎!” 见她挣扎的鬓发散乱,气喘不休,裴慎只将她压在身下,冷笑道:“我从不强迫旁人。”言下之意,便是要沈澜自己解了衣裳,心甘情愿承欢。 沈澜微微一怔。只听见裴慎笑道:“杨惟学乡试尚未放榜罢?便是他榜上有名,还要参加明年二月春闺罢?”裴慎也是寒窗苦读十余年,自然不会去做此等下作事,不过拿话诈唬她一二罢了。 沈澜被他威胁,果真惊怒。见她这般,裴慎心里又气又涩,一面暗道她果真待杨惟学有意,一面又想着她总该自愿解了衣裳罢。 谁知沈澜回过神来,只冷笑道:“裴大人说笑了。科举舞弊实乃大案,若被人揭出来,前途尽丧。我是何等人物,竟能劳动裴大人毁了自己前途,指使乡试考官础落杨惟学?” 闻言,裴慎颇为惊异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她瘦马出身,只学些诗词唱曲便已是一等瘦马了,做丫鬟之时,只不过处理内宅事物罢了,怎会有此等见识? 沈澜哪里料到他在想这些,只消一想到高考被毁,便气得身子都要发抖:“旁人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你做什么要去毁了他人前途。” 此话一出,裴慎难免又有几分怔忡,这话里头,怎么隐含着一股悲愤,好似是她自己被毁了前途似的。 裴慎心中惊疑,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当年初见沁芳便已查过,沁芳七岁被卖给了刘妈妈,除了十四岁那年跌落井中,醒来后失忆外,再无其他异常。若非她身世清白,裴慎也不会收她做丫鬟。 “不用这法子也好,我且派人去查查杨家可有不法之事。”裴慎冷声威胁道。 沈澜被他钳制住双手,闻言,也不挣扎,只冷笑道:“你尽管去查。若杨家真藏污纳垢,欺凌乡里,你查了,还能还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裴慎见她思维敏捷,口舌机辩,一时喜她聪慧,一时又被她堵住了话头。只暗道,她怎么是这么个砸不碎锤不烂的铜豌豆! 裴慎心中气恼,只冷声道:“我说杨家有事,他们便有事。” 沈澜恼怒过后,冷笑道:“你不必拿话骗我,你还不至于如此龌龊,非要构陷杨家。”又不是刺刀见红的政敌,何至于此? 听她这番话,裴慎胸中怒气竟稍稍散去。自己在她心中,好歹还是有几句好话的。稍顷,又听沈澜骂他:“你这人也就在女色上下流!” 裴慎被她评价下流,只恼怒地去堵她的嘴。心道你说我下流,我今日便下流给你看。 沈澜被他含着唇齿,缱绻辗转,来回碾磨,没过一会儿便已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身子软了一半。 生理反应无法控制,沈澜干脆回吻他,见她这般,裴慎难免心喜,低下头去亲吻她。 “嘶――”裴慎忽觉唇上一痛。直起身子来一摸,方觉嘴角被她咬出血来。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裴慎怒极反笑,森冷道。 沈澜嫣红的唇齿上染血,闻言,只冷声道:“只许裴大人强抢良家子,却不许我反抗吗?” 裴慎抹去嘴角鲜血,只冷笑道:“你自然可以反抗。驯一匹胭脂烈马,且看看你是有耐心,还是我有耐心?!”说罢,拂袖离去。 沈澜仰头倒在床上,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他,只觉疲惫至极,本想着思索一二,可架不住病中昏聩,没过一会儿便浑浑噩噩睡去。 裴慎大步出了房门,心头尤怒。 见他出来,潭英便凑上去道:“大人,我等何时启程?”话毕,竟见灯火之下裴慎脸色难看,嘴角还是破的。 潭英一时懊悔,他凑上来做甚!岂不是看大人笑话。不过那女子性子果真是又烈又悍,竟将大人咬成这样。 见潭英望过来,裴慎吩咐道:“去取些膏药来。”虽是小伤,可伤在门面上,到底叫人看笑话。 语罢,裴慎淡淡道:“方才跌了一跤,磕破了嘴角。” 潭英忍笑,低下头去含糊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裴慎抹了药,冰冰凉凉的药膏熨帖地抹在伤口上,叫他心情稍好。 “敢问大人,今夜在何处歇息?”潭英小心问道。 裴慎一顿:“不必收拾别的房间。”若只因沁芳三言两语便改了主意,他也就不是裴慎了。 沈澜连日来心绪激荡,本已睡去。可她病情未愈,身体难受,睡得不甚安稳,许是梦中多思,迷迷糊糊中似有个黑乎乎的人影立在床头。 ……人影?沈澜骤然惊醒,抬眼便见裴慎落座于她床畔。 又是裴慎。沈澜只觉一阵疲惫。两度逃亡失败、病情、争吵,耗尽了沈澜的心力。她只长叹一声,疲倦道:“你来做甚?” 她如今难得能如此平和,裴慎心绪稍缓道:“你若打着三言两语激得我让你做通房外室的主意,你便算错了。待回京后,我自然会纳了你。” 沈澜抬眼,心中一阵悲哀。她不是没想过当个外室通房,没那么多丫鬟看管,也不算妾,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 可裴慎一冷静下来,即刻又来堵上这个漏洞。沈澜心里一阵阵绝望,只喃喃道:“我不做妾。” 又是这句话。裴慎被她激出了火气,只恨恨道:“扬州瘦马素以自安卑贱,曲事主母闻名,你也是瘦马出身,怎得性子如此执拗桀骜,你那鸨母是怎么教的?” 沈澜气得身子发抖,心中寒意上涌,正欲张口争辩,半晌,只自嘲一笑。裴慎二十余年的观念,哪里是她三言两语能撼动的? “我不与你争,你只消知道,我不愿做妾便是了。”沈澜长叹一声,眉眼疲惫。 “不愿做妾?”裴慎冷笑道:“你离了富贵乡,辛苦逃出来,便是为了住这样的地方吗?” 他指了指四周:“蓬门荜户、破布烂衫、墙上青苔,屋上碎瓦。桌子腿半高半低,米缸里半粒米都无。你是挑得动水,还是劈得了柴?离了我,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碎瓦可以换,米面可以买,桌子我自己修,水我雇人挑。”沈澜冷冷道:“你又怎知我活不下去!” 见她神色不驯,还不肯低头,裴慎冷冷道:“钱呢?钱从哪来?” 沈澜性子倔:“若不是你横插一手,我将来便会与杨惟学合作,开一家书坊,专做时文生意。待生意做起来,行销天下,自然财源滚滚。” 见她竟还敢提杨惟学,裴慎心里恼恨异常,再不与她争辩,只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天底下的事何曾由你来定!” 沈澜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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