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全是庾秀娘的下属啊。 “这位便是湖广大名鼎鼎的沈娘子了。”庾秀娘说罢,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沈娘子是个可怜人,丈夫死了,还得苦苦的守着。” 底下众人纷纷附和。 “可怜啊。” “夫君去得这般早,留下孤儿寡母。” “一个女人,苦捱着,好生受罪。” 人人都知沈娘子与她那死了的赘婿情谊甚笃,这会儿被人戳了伤疤,只怕要心疼死。 众人嘴上哀叹着,笑盈盈抬眼去望沈澜,却见她翠眉颦蹙,哀愁不已,竟好似西子捧心,格外惹人怜爱。 沈澜顺势取了帕子遮住眼睛,呜呜咽咽地假哭了一会儿,方才道:“实在是失礼了,提及亡夫,我心中悲痛难忍。“ 众人正要看她笑话,却见沈澜哽咽道:“眼前欢宴,亡夫却在地下孤零零一个人,我哪里还有脸面赴宴呢?还望诸位夫人恕罪。”说罢,起身离席而去。 众皆惊愕。庾秀娘傻了眼,赶忙起身道:“沈娘子且住。” 沈澜暗自叹息,回身望去,却见庾秀娘将她拉到身侧坐下,又笑道:“方才是我失言了,正要向沈娘子赔罪呢。”说罢,吩咐丫鬟端了一杯茶要给她致歉。 沈澜疑心庾秀娘这是见软刀子刺她不管用,又见她匆匆要走,便要上硬办法了。 沈澜瞥了眼那茶盏,盖子还盖着,也不知里头是什么,可否下了药,便只打算接了茶盏,放下不吃就是了。 谁知那丫鬟不知怎么的,直直往前冲了两步,大半杯热茶泼出来。 沈澜是坐着的,一半袖子还被庾秀娘拉着,躲闪不及,只转过头去,又抬手拿左胳膊一挡。 热气腾腾的茶水,刺啦一下,大半泼在沈澜胳膊上。 “你们做什么!”秋鸢又急又气。一旁的余嬷嬷也慌了神,差点叫出声。 剧痛袭来,沈澜顾不得众人或愕然,或不忍,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匆匆起身。 这亭子旁有一泓小溪,沈澜卷起一截衣袖,只忍痛将半截胳膊泡在流动的溪水中。 “哎呀,可是烫着了?” “怎得这般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撩起胳膊。” “狗奴才!叫你奉个茶也不会!” 身后传来庾秀娘打骂奴婢,众人或许有些不忍心,奈何不敢违逆了庾秀娘的意思,便也只好低头不语。还有几个捧着庾秀娘,又有几个惊诧沈澜竟将衣服撩起,露出一片雪白的胳膊。 身后一片乱麻,沈澜厌恶至极。庾秀娘作为一个母亲,不好生教导官僧道理,竟还觉得官僧挨了打,她便要出面替官僧打回来。这才想出个先羞辱她,再毁她容的主意。 果真是熊孩子必备一个熊家长。 “夫人,你怎么样?”秋鸢都快急哭了。 “快快!这里有药膏。”庾秀娘打骂了一通丫鬟,即刻吩咐丫鬟去取烫伤膏。余嬷嬷见状,匆匆去取了膏药来递给沈澜。 沈澜哪里敢用庾秀娘的膏药,生怕里头掺着什么,宁可用流动的溪水冲足了两刻钟。 “不必了。”沈澜忍痛,轻声笑道,“我皮糙肉厚的,溪水一冲便是。” 庾秀娘见她疼的额头都是细汗,连鬓发都沾湿了,心满意足道:“你自己不用我这膏药,若是留了疤,可不要来怪我。” 沈澜见她眉眼之间颇为得意的样子,强忍着怒气道:“不会的。” 见她似忍气吞声,咽下了这口气,庾秀娘方才笑盈盈起身,继续宴饮,也不管还在溪水中泡着的沈澜。 “这帮人怎得这样!”秋鸢气狠了,急得直跺脚,“夫人,我们快快回去罢!府里有膏药,这溪水里泡着哪里有用呢!”说罢,便要扯了她回去。 “不急。”沈澜摇摇头,只兀自在溪水中反复浸泡胳膊,任由流水冲洗伤处。 三月春水尚寒,两刻钟后,待沈澜提起胳膊查看伤处时,半条胳膊冷冰冰的,都快冻麻了。 索性那热茶是隔着一层衣衫的,加之沈澜处理及时,胳膊上倒并未红肿。 沈澜松了口气,若真大面积烫伤发炎,高烧会死人的。 见她起身,亭中宴饮一停,庾秀娘关切道:“沈娘子如何了?” 沈澜看了看她,便对着她笑了笑,轻声细语道:“劳烦夫人关怀,已无大碍了。”说罢,又看看正午的太阳,面不改色道:“天色已晚,我便先告辞了。” 庾秀娘心满意足,也不再留她,任由沈澜出了府去。 待宴席散去,余嬷嬷跟着庾秀娘离去,却假借帕子落在亭中,避开众人,匆匆折返,入了小亭外侧的假山石内。 那假山石内竟靠着一个青衣直缀,面白的中年男子。一见余嬷嬷进来,他便匆匆问道:“伤的可重?” 余嬷嬷自然知道他要问谁,便摇摇头:“看过了,不过些微红肿,决计不会留疤。” 那男子责怪道:“怎得这般不小心!” 一提及此事,余嬷嬷也心头火起,斥骂道:“哪里晓得那庾秀娘,自家儿子挑事挨了打,她便要去毁了旁人的容貌,果真毒辣!” 那男子叹息道:“好在无事。” 余嬷嬷也庆幸不已,匆匆问道:“你也见了,如何?” “好好好!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绝色。”那男子一回想起方才美人,只痴痴梦梦道。 余嬷嬷见他那副呆样,心中不满道:“你这呆子,见了新人忘旧人!” 那太监连忙搂搂抱抱去哄她,一叠声道:“好姑娘”、“娇娘莫与我置气” 余嬷嬷这才嗔他一眼,缓了神色:“可够你去献给王大��?” 男子满心喜色,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语罢,又笑道:“娇娘,你放心,有了这般美人,你必能脱了奴籍,入宫做管家婆,俺也能博了王大��欢心,得了好差事!” 余嬷嬷冷哼一声。这蠢才哪里比得了当年与她对食的那太监。 她原是永宁长公主身侧的管家婆,当年在京都,与府中太监对食,日子煊赫快活。谁知一朝京城破,与她对食的太监死了,她一路逃难来湖广,却被人卖进了知府衙门里,日子哪里有在公主府中顺心。 她原想着攒够了钱,便回返南京,继续入宫伺候公主。谁知竟等来了矿监税使,自然要把住机会,先寻个太监对食,再回公主府快活去! 两人又在假山里亲热了一通,余嬷嬷方才理了理衣衫,走了。 作者有话说: 1. 明代长公主是皇帝姊妹,不是女儿。 2. 明代公主是很惨的,基本被太监和管家婆管着。《明代社会生活史》中举例写道:万历四十年秋天,神宗爱女寿阳公主,为郑贵妃所生,下嫁给冉兴让,相欢甚久。偶月夕,公主宣驸马入,而当时的管家婆梁盈女正好与她的“对食”太监赵进朝饮酒,来不及向她禀告,盈女乘醉打了驸马,并将他赶出府去。公主前来劝解,也被管家婆所骂。等到第二天公主入宫告状,却已落在太监与管家婆之后,所以最后的处理,仅仅是将梁盈女取回另差,而参与打驸马的太监则一概不问,反而驸马冉兴让被夺蟒玉,送到国子监反省三月。 第79章 沈澜甫一上马车, 秋鸢便急匆匆从楠木药箱中取出白釉缠枝纹玲珑罐, 挑了些清凉的药膏以指腹抹开,润泽着沈澜的肌肤。 秋鸢一面小心翼翼地抹药, 一面愤恨道:“夫人, 那知府夫人未免也太过放肆,哪里有这般欺辱人的。”大家好歹都要脸,便是看不惯, 也不至于要拿热茶泼人, 忒得恶毒。 沈澜摇摇头, 反倒不在意这些,只是神色凝重道:“庾秀娘保不齐也只是一把刀罢了。” 秋鸢一愣, 捏着罐盖,蹙眉问道:“夫人何意?” 庾秀娘既然头一回只是遣了仆从上门, 说明那时候怒气还没那么大。若按照余嬷嬷回去给庾秀娘的说法, 沈澜给了赔罪礼,且已经责罚了潮生。 按理, 小儿打架一事应当已经揭过,何至于还要两度宴请,就为了骗她上门受辱? 思及此处,沈澜敏锐道:“是余嬷嬷居中挑拨。”不仅没提赔罪礼,恐怕还要说什么沈娘子口出狂言,辱骂官僧,乃至于羞辱庾秀娘及武昌知府的话,才会导致庾秀娘如此愤怒,眼看着言语无法羞辱她, 便做出拿热茶泼人这种过激行为。 “可、可那余嬷嬷图什么呢?”秋鸢握着瓷药罐, 喃喃道, “夫人与她无冤无仇,何至于此?”语罢,又迟疑道:“莫不是第一次见面,夫人三言两语逼她低了头,这余嬷嬷心中不愤,携私报复?” 沈澜摇摇头,只掀开车帘,吩咐车夫道:“小武,不回府了,改道去李心远府上。” 说罢,这才拢上车帘,对着秋鸢道:“余嬷嬷便是真要挟私报复我,早不报复,晚不报复,为何偏偏在矿监税使来了没几日之后,骗我去赴宴?” 沈澜说到这里,已是脸色发沉:“你可还记得,庾秀娘说过,余嬷嬷乃是宫中出身。” 秋鸢神色凝重道:“夫人是说这余嬷嬷与矿监税使勾连上了?” 沈澜神色点了点头,低声道:“方才你可看见了,我手臂受伤,余嬷嬷那神色,竟比我还焦急。若是挟私报复,何至于如此关心我的身体?” 马车里针落可闻,良久,沈澜无奈道:“我被太监盯上了。” 这个说法实在令人惊惧,秋鸢只觉脑袋一阵阵眩晕,身子骨冷得寒颤。 半晌,她回过神来,惊惧道:“夫人,那帮太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根的人玩弄起女子来,手段何其毒辣!”语罢,她强忍着惊惶,劝解道:“夫人,出去避一避罢!” 沈澜脸色沉肃,摇了摇头。此前躲出去,是因为十余万乱兵过境之下她手底下几百个伙计民夫哪里挡得住?只能果断弃了大部分钱财去避祸。 此番的矿监税使不同,还不敢像乱兵那般,见人就杀,保不齐尚有周旋的余地。 “我若躲出去,留下的家业必被太监们糟蹋了去,这么多人的生计都没了。如今还未到绝境。避祸是最后一个办法。”沈澜低声道,“况且便是真要躲,我也得抽些时间,把留下的人安置好。” 秋鸢叹息一声:“可要是太监们步步紧逼,那该如何是好?” 沈澜笑了笑:“阉宦们的手段也就那么几种。玩阴的,骗我去赴宴,或是干脆遣了爪牙来店中闹事,逼我出门理事,趁机掳了我去。”只要带足了人手,再多加小心,少出门,沈澜便有信心躲过去。 剩下值得忧虑的,便是对方耍横,强抢民女。沈澜思及此处,难免冷肃了神色,默然不语。 待马车停在李府门口。沈澜即刻下车,叩开了李府大门。 沈李两家素有龃龉,沈澜靠着仁善的名头发家,素来看不惯李心远霸占田产、殴打佃户的行径。李心远既不能容忍沈澜抛头露面做生意,又见不惯自己被她一衬,倒成了不仁不义的小人。 然而再见面,步履匆匆的李心远将沈澜迎入花厅,又奉上宜兴茶,笑盈盈道:“沈娘子此番前来,可有事?”仿佛两家从无龃龉。 沈澜也拱手作揖,笑道:“无有拜帖,匆匆赶来,万望李老爷见谅。” 李心远摆摆手道:“哪里的话,沈娘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沈澜笑了笑,见花厅门窗俱开,四下无人,便不再与他寒暄,端起青白釉莲花纹茶盏,眉眼含笑道:“近来外头人人都在传,李家富甲湖广。” 李心远心里一沉,这流言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好生毒辣。 他心里想着,却拈须一笑,面不改色道:“沈娘子说笑了,我李家百余口人,也不过辛辛苦苦讨口饭吃罢了,哪里称得上富甲湖广呢?” 沈澜搁下茶盏,笑道:“李老爷这话我是信的,只是不知道矿监税使信不信?” 李心远心中沉甸甸的,只是碍于商人本色,不见兔子不撒鹰,干脆装傻道:“这与矿监税使何干?” 沈澜明知他装傻,干脆挑明道:“李老爷,我不与你饶舌。你是个聪明人,打从你知道这流言起,只怕已将各路富商大户见了遍,在暗地里四处结盟,又洒了钱在朝中钻营,只盼着朝廷能将矿监税使召回。” 她已将话挑得这般明白,李心远知道自己便是不认,她只怕也在心里认定了,便拈须笑道:“叫沈娘子见笑了,自保而已。” 沈澜摇头道:“既是如此,这同盟可能算我一份?” 李心远一时心头大爽,暗道你沈娘子也有来求我的一日,便故作惊讶:“哦?沈娘子这是怎么了?” 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沈澜打心眼里厌烦。自然不会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只是笑道:“矿监税使这般肆无忌惮,难道会放过我沈家吗?” 知道沈澜想结盟,李心远商人本色发作,趁火打劫道:“既要结盟,不知沈娘子是能出钱还是能出力?” 此刻沈澜自己面临危机,钱与力出去了,只怕她连面前这关危机都渡不过去。况且出给李心远,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沈澜笑了笑,淡淡道:“我出一个允诺。” 李心远一愣,好奇道:“什么允诺?” “若你李家倒了……” 乍闻此言,李心远勃然大怒。 “我可庇护你李家两个孩子至成年。” 李心远微愣,反倒沉默下去。半晌,方平静道:“沈娘子这是要空手套白狼?”什么都不出,就平白无故来蹭同盟的好处。 沈澜却面不改色道:“李老爷,同盟结得再多,难道便一定能抵御矿监税使的侵夺吗?” 这才是李心远沉默的原因。并不是整个湖广的商户串联,就能逼迫朝廷退步的。万一李家真被折腾的家破人亡。沈澜的允诺,便
相关推荐:
可以钓我吗
大风水地师
恶毒雌性野又茶,每天都在修罗场
掌中之物
爸爸,我要嫁给你
病娇黑匣子
炼爱(np 骨科)
老司机和老干部的日常
莽夫从打穿肖申克开始
他来过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