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一个弱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跑不了多远!” “可、可刘妈妈,再过半个时辰,刘老爷就要来了!”护院刘鹏匆匆来报。 好好好!贱人!就是想趁此机会拖时间是吧?! “分出一半的人手去找她。”刘妈妈咬牙切齿,“另一半人手留在院子里,等着主顾上门!” 她指着刘鹏:“去了外头小心着点,别给我招祸。” “妈妈尽管放心。”刘鹏自然知道做这种事要稍微隐晦些。扬州膏腴之地,多少富贵人家,他们不过是□□瘦马的平头百姓,哪里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呢。 “还有。”刘妈妈语调森森,恨不得生啖其肉,“今日申时三刻,还抓不到这贱人,你便拿着刘老爷的帖子,去衙门里报逃奴!” 刘鹏悚然一惊。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绿珠若是不离开扬州,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找到的。可要想逃出扬州,就得要路引,但她是逃奴了,一去官府办路引,即刻就会被抓。 前后的路都被堵绝了。刘鹏打了个寒颤,刘妈妈好狠的心啊! “呵!”刘妈妈阴着脸冷笑一声,“你可别对那贱皮子心软!她这一逃,你可是亏了一大笔银钱呢!”每卖出去一个姑娘,这里上上下下,都能分润一笔银子,虽然不多却也是个进项。 刘鹏那点稀薄的同情心,宛如朝露般散去。他阴着脸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跟我走!” 看着刘鹏远去的背影,刘妈妈冷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刘老爷要来了,赶紧准备去!” 刘老爷马上就要来选人了,绿珠不在,那就只有琼华了。刘妈妈边走边思量,越想越恨,只恨不得撕下绿珠一块肉来。 这贱皮子,小娼妇!没福气的下作东西!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竟然跑了?!还将守门婆子打得头破血流,害她少了两个人手搜捕。 刘妈妈思及此处,脚步倏忽一顿。绿珠一个弱女子,怎能击晕两个健妇?再一想到自己后颈酸麻,早上昏昧不醒……刘妈妈面色阴晦如霾。 她原是沿着游廊莲步轻移,此刻顾不得婀娜风致,越行越急,裙摆翻动,行步如飞。 匆匆赶到正房,合上房门,慌忙推动自己的床榻,露出墙角,取下两三块未曾砌死的活砖,只见里面有个细棉布包袱。 刘妈妈一口浊气吐出,包袱还在就好。她刚扯出包袱,打开一看,差点晕过去。 里面赫然是一件豆绿色比甲! 捏着柔软的杭绸,刘妈妈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将衣衫掷于地下,狠狠地啐了两口,这才冷静下来。 账本被人拿了,刘葛必定事发。况且对方能找到这里,她恐怕也被人盯上了。事已至此,舍了家业,速速离开扬州避风头方是正事。 刘妈妈慌急慌忙取了银钱便要逃,转念一想,那死鬼贩私盐起家,心狠手辣,若今日见不到她,又找不到账本,以为她携账私逃,狗急跳墙找个由头报官追捕她可如何是好! 况且急急逃跑,路引倒是早早备好,只是银钱唯有千余两罢了。若能先哄过刘葛,卖了手上的货再走,那便松快多了。 刘妈妈思忖片刻,狠下心来,扯开被褥,那床上竟还有个隔层。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本账簿。 刘葛做账是怕事发,好用账本将功折罪,或是要挟受贿官吏救他。又怕那些官儿只想毁了账本,不肯救他,除了在自己府中藏有正本外,干脆又在她这里藏了副本。 可那刘葛既然狡兔三窟,刘妈妈又何尝不是个精明人呢?便复刻了一份账本私藏起来。 此刻,丢了刘葛那份,还有刘妈妈这份。 用的是贮藏三年的官堆竹纸,以刘葛最常用的剔红管狼毫笔,蘸着凹地阳文去角碑墨写就,保管与丢掉的账簿材质、字迹均一模一样。 刘妈妈取出账簿,只暗叹一声,葛郎,你也莫怪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别提你我还不是夫妻呢。 她将账簿塞进墙中,将砖块、床榻复原,又急急去寻琼华。 琼华正梳洗打扮,忽闻绿珠逃了,一时间惊愕不已。 刘妈妈见她那副呆呆发愣的样子,忍不住迁怒,暗骂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左右都是贱蹄子! “绿珠这下作东西,也不知道念我的恩!”刘妈妈满腔怒气,还要和颜悦色地拍拍琼华的手。 她温温柔柔:“琼华啊,绿珠书读多了,人也傻了,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在外面,能有什么好的呢?只怕是被人掳去,进私窠子当暗娼,做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婊.子!” 琼华一个哆嗦,被吓得脸色惨白,又想起之前刘妈妈带她们去看过的暗门子。 怀孕了被龟公一棍棍打在肚皮上,血流了满地,活生生打到流产的;长了杨梅疮,拿烧红的烙铁烫掉疮,继续接客的;还有被客人拿鞭子打得半残的女子…… 三言两语便唬住了琼华,刘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去!把绿珠衣物拿来,再叫画屏来伺候琼华。” 刘妈妈眼风一扫,琼华的丫鬟春燕即刻应了一声出门去。 见四下无人,刘妈妈这才道:“琼华啊,如今绿珠逃了,能去巡盐御史府上的人便只有你了。你可愿意?” 琼华微微一怔,喜上眉梢,只点头道:“自是愿意的。” 见她这般,刘妈妈紧绷的心弦可算是松了下来。她早已告诉过刘葛,院中有一位天姿国色的美人可献给新任巡盐御史,如今绿珠逃了,若无人顶替,刘葛必起疑心,为今之计,只能拿琼华糊弄过去了。 刘妈妈心中计定,又安抚了院中其余的几个姑娘,勒令众人不得再议论绿珠逃跑一事,复又急急赶去梳妆打扮。 不过半个时辰,刘葛便如期而至。 刘老爷年过四十,留一把美髯,大腹便便,头戴深色网巾,穿一件鹤鸣缂丝直缀,看起来颇有气度。 刘妈妈捏着清漆柄水仙茶花团扇,穿着时新的白线挑衫,蓝织金裙,梳着云髻,头上插一柄玉梳,并一只白玉兰簪。精心梳妆打扮后看起来虽徐娘半老却风姿绰约。 她将下人打发出去,见了刘老爷便嗔道:“你这冤家,来挑个货便这般打扮,浑然忘了还有奴家以泪洗面,日夜念着你!” 刘葛连忙将她搂过来,一通心肝肉地哄。 俩人腻歪了好一阵,刘妈妈见他要起身去查看包袱,娇声道:“葛郎,你回来都要看那东西,到底是来见我还是见它?今儿不许你看!” 刘葛闻言,顿时起疑。他做盐商的,若说没心眼,那当真是笑话。他疑心大起,便一面赔笑,一面挪开床榻。 刘妈妈气道:“好好好,你要看便看!只有一条,若这东西没事,你以后都不许上我的床榻!” 刘葛已然扯出了包袱,打开一看,那账本果真还在。他正要翻开来,刘妈妈便在一旁讽刺道:“你看便是了!好好看仔细看!看到日落西山都行!” 刘葛见账本好好的,自己方才还怀疑刘妈妈,心中原就有几分愧意,此刻又听刘妈妈这么说,照旧打开了第一页看了几眼,见没什么差错这才扔下账本赔笑道:“不看了不看了,来看我的娇娇儿。” 刘妈妈心下一松。又冷哼一声,伸出莲足想踹他一脚却偏偏止住,再含羞带怯��一眼,刘葛一时间便心猿意马起来。 俩人扔下账本调笑了一阵,便将床榻复位,又唤来瘦马挑拣。 “奇了,上一年我分明见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去哪儿了?” 刘妈妈摇着团扇的手一顿,娇笑道:“你可莫提她,那丫头是个蠢笨的,原还有张脸,只前些日子脸上竟起了疹子,再三告诫她不许挠,还是挠花了脸,治也治不好,都留疤了,气的我提脚卖去了楼子里。” 刘老爷扼腕不已:“好端端的脸,怎么就毁了呢!”由得你有万般才情,对一个瘦马而言,毁了脸便是毁了一切。 刘葛惋惜过后,再没了打听的兴趣,只挑中了琼华,付了足足一千两银票,一顶小轿带走了她。 刘妈妈松了口气,又要迎接下午约好的几个老爷。待把手里的几件货卖了,拿上银钱便即刻离开扬州。 作者有话说: 像是暂不增发盐引,增设避潮墩这些盐政改革措施,出自于以下资料。 《铮铮铁骨,忧民为民――御史王诤巡盐河东考》《明代的巡盐御史制度》 第6章 沈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想来是这半年来日日提心吊胆,如今骤然松懈下来,便是饿着肚子也酣眠一场。 至少裴慎不至于把她送去给人当妾室,也不会因为卖不到一个好价钱就只能将她卖去妓馆接客,为了自己的官声更不至于虐待她。 细细算来,这几日竟是她一年来精神上最为舒缓的时候。 沈澜悲哀的叹了口气,复又打起精神来,想出门寻些吃食。 她醒的太晚,丫鬟婆子们早已吃过早饭,便只能在坠儿的带路下到了小厨房,请厨娘做了碗清汤面。 那厨娘摆弄着几十颗黄梅,正以杵去核,沈澜好奇道:“赵娘子这是在做甚?” “制梅酱。这天热死个人,且给大人呈一碗梅汤消夏。”说着,赵娘子又将四两甘草炙成末,一斤研好后的姜片扔进钵中。 接着,便半侧着身子,挡住了沈澜的视线,又往钵里扔了几粒剖开的青梅子并些许紫苏干、白豆仁…… 沈澜见状,了然一笑。盐漕察院富庶,连厨娘都是扬州名厨。这样的人家多有自己的秘方,敝帚自珍也是常态。 沈澜无意窥伺他人秘方,便转过身专心吃面。待她吃完面,见赵娘子还在搅匀那些料,便问道:“赵娘子,若是不用这么多料,只是几颗黄梅青梅,制出来的梅酱味道如何?” 赵娘子知道她是大人身侧伺候的丫鬟,便好声好气道:“寻常百姓家里夏日也煮梅汤,不过是将蒸好去核的乌梅、黄梅捣烂,煮成汤罢了。味道虽没有我制的好,却也过得去。” 沈澜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的梅汤作价几何?” “姑娘说笑了,街里街坊的,家里有株青梅树,若有人去讨要几个梅子,谁还收钱不成?真要去买,青梅太酸也要不了几个钱。便是用青梅腌渍成的乌梅,或是四五月的黄梅,也不过多费些柴火罢了。” 沈澜点头称是,又问道:“这夏季消暑,除了酸梅汤,还有绿豆汤罢,这绿豆可便宜?” “绿豆不过四文一斤,一斤绿豆十斤水,够你喝到肚皮滚滚圆。” 语毕,赵娘子好奇:“姑娘问这些做甚?” “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沈澜只是笑,又换了个话题:“我初来乍到,不谙院中事物,敢问赵娘子,这院子里可有大人带来的家生子?” 赵娘子正碾弄着钵中诸料,手中不停,口中只答复道:“院中唯我一个厨娘,并三个粗使婆子,还有坠儿与墨砚两个七八岁的小童罢了,俱是扬州本地人。” 沈澜便点点头,又道了谢,自己洗净碗筷,出门去寻坠儿,探听将她掳来的那侍卫去向。 那侍卫既是裴慎亲信,想来多半是其府中人。便不是,也对裴慎了解甚深。 坠儿年纪小,常做跑腿的活,被沈澜塞了两个铜板,便喜上眉梢:“我方才见那林秉忠出了内院门口,只是不知道何时回来。姐姐若要寻他,不如去门口等一等。” 沈澜便在一处月亮门前截住了他。 这林秉忠掳了她来,害她为奴为婢伺候人,沈澜心里厌烦他,可这会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挤出个笑来:“不知林大哥可有空?我有几件事想问问。” 林秉忠想了想,大人只叫他盯着几个案犯,暂时没别的吩咐,便说道:“敢问姑娘所问何事?” 沈澜:“据我所知,卖身契一式三份,买方、卖方各一份,担保人即官府一份。我若持有刘妈妈手中的卖身契,能否前往官府销去奴籍?” 林秉忠颇为惊讶,蹙眉:“爷不是让你安心住下来吗?” 沈澜反问:“安心为奴为婢吗?” 林秉忠一愣,劝道:“姑娘,爷是国公府世子,做丫鬟穿金戴银不算委屈了你。况且外头的世道对女子太过艰难。你若无人庇佑,生得又好,帮闲无赖白日便敢来敲你家门。” 沈澜不是不知道,在古代一个孤身女子生存何其艰难。多少人家插标卖首、卖儿鬻女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比起当瘦马被人卖来卖去,比起为奴为婢尊严沦丧,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 “林大哥,人各有志,我这一生,宁可自由自在老死于荒山野岭,也不愿富贵荣华却一辈子为奴为婢。” 林秉忠愕然不已,不禁抬头望她,见她荆钗布裙难掩清丽,亭亭地立在日光里,他慌忙低下头去。 良久,只轻声道:“若是如此,你不如求求爷。爷见你一个弱女子可怜,或许便肯销了你的奴籍。” 沈澜郁闷不已。心道这裴慎面上功夫做的有多好,分明是个心冷如铁之辈! 见她不说话,林秉忠又安慰她:“你且宽心,公府为积德,丫鬟多有定例,你不是家生子,二十岁也就放出去了,有的蒙主子恩典,十七八有家里人来赎便也让她们走了。况且你若活做得好,叫爷高兴,出府的时候,爷自会送你一份前程。” 沈澜苦笑,她原本想着刘葛倒台,刘妈妈就此失去靠山,她或许能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如今看来,林秉忠避而不谈,恐怕希望不大。 “既是如此,我想问问林大哥。”沈澜直言道,“大人身侧可有妾室?”裴慎有没有可能纳她做妾? 林秉忠实在耿介鲁直,根本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直言道:“姑娘勿要胡说,大人正要守孝三载,怎会有妾室?” 沈澜一时间悲喜交加。 事情已成定局,如今想销去奴籍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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