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令裴慎后背皮肉肿胀,鲜血淋漓。 他咬着牙,正打算继续捱下去,却听见沈澜扔了鞭子,强忍着哽咽,一字一句道。 “你害得我冒寒行船,却也为我延医问药,根治旧疾,两相抵过。” “你逼得我跳江逃亡,几乎殒命。却也在倭寇手里救我一次,两不相欠。” “你打我五杖,实则只有第一杖是重的,故而一鞭,还你第一杖。” “你以红梅图辱我一次,还你一鞭。” “重逢后你骗我一次,再还一鞭。” “共计三鞭,再不相欠!” 沈澜说罢,望着眼前血淋淋的脊背,满腹辛酸委屈,几多怨愤仇恨,俱成了泪水。 她立在原地,放声大哭,似要将这十年间的血泪都倒个干净。 其哭声之哀,如裂心切骨,似牵肠割肚。叫裴慎听了,几比自己血淋淋的脊背还要痛。 沈澜哭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只抹了眼泪,望着眼前人关切哀恸的目光,开口道:“旧怨已消,你走罢。” 听她这么说,裴慎便知道,如今这般,才算是前尘俱了,恩怨勾销。 明日天亮,便是新的一天了。 裴慎笑了笑,却差点牵扯到脊背,只忍着痛道:“我明日来见潮生。” 沈澜自不会拦着他来见潮生,只任他穿上亵衣出了门。 裴慎背上疼得厉害,偏偏只能挺直了脊背出了沈宅。刚一出宅子,便见林秉忠和陈松墨候在马车旁。 “爷。”陈松墨刚一凑近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又见他脸色苍白,知道夫人这是真动手了。 陈松墨不敢劝,只能暗自叹一声“当真是孽缘”。 可一旁的林秉忠到底耿介些,见裴慎这般,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劝道:“爷,你这又是何苦呢?” 裴慎心道若不这般,她那怨恨哪里能消?思及此处,难免庆幸,若不是他前几日想明白了,只怕又要重演六年前的旧事。 六年前,他从不在乎沈澜想什么,只觉得金银玉器、富贵荣华别的女子喜欢,她必定也喜欢,便卯足了劲儿强塞给她,还要她欢喜接着。 如今,裴慎知道要拿沈澜当上峰待,要去揣摩她心思,弄明白她到底要什么。 这一揣摩,裴慎迅速意识到沈澜本质上是个赤诚君子般的人物,恩怨分明,需以真心待之。 于是裴慎立刻想到了自己在税署里骗她那件事,心知此事若爆出来,沈澜只会更恨他,两人之间便再无余地。 于是今晚,裴慎自己将此事捅出来。 因为他已经跌入了底谷,两人彻底陌路,再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于是这恰恰成了最好的时机, 裴慎笑了笑,任由陈松墨和林秉忠将他扶上马车,脱去亵衣,上药包扎。 “给潮生的礼物备好了吗?”裴慎问。 陈松墨即刻点头道:“都备齐了。”说罢,他稍显迟疑:“爷明日还要来吗?” 其实他比较想问,明日来看小公子,不会被夫人打出来吗? “来。”裴慎快意道。 好不容易消解掉她的恨意,第二步,自然是要结交同党。 第103章 第二日是个晴天, 长空万里, 天光明彻,独独六月末虽是暮夏, 天气却依旧热得厉害。 小书房里, 翘头案边摆着龙泉青花瓷,上栽闽中兰,香气幽馥, 花色清雅。奈何书房中讲述的内容却不甚雅致。 “今日为你讲的, 当属《左传》, 周郑交质。”鹤璧先生年过五十,身板精瘦, 坐于案前,只管开口道:“……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 郑伯怨王……” 待他诵读完, 又肃穆道:“大意是说周平王与郑庄公互换质子,本意是为表互相信任, 最后却依旧交恶。”语罢,又正色道:“此节恰是为了说明忠信之意。” 鹤璧先生从不禁止潮生发表看法,潮生也不怕他,便嘟囔着反驳道:“那这书里说得可不对,什么明恕而行,要之以礼,信与礼的确好,可那周王室衰微,郑国本就想伐周了, 难道是靠着信与礼就能让郑国停下的吗?” 鹤璧先生微愣, 看着尚且稚嫩的潮生, 欣慰道:“小公子果真颖慧。” 潮生一听见先生夸他,只管甜滋滋道:“都是先生教得好。” 鹤璧先生年过五十,素日里只拿他当孙子待,闻言,忍不住发笑,又思及到底是学堂,不好嬉笑,便刻意地望了眼兰花旁边的戒尺,教训道:“为人莫要油嘴滑舌。” 木尺,极厚,打起人来一看就很疼。 潮生即刻挺直脊背,装模作样道:“先生教训得是。” 见他答的好,鹤璧先生拈须一笑,正要细细为他解周郑交质一文,却见那案上兰花虽香气馥郁,却蔫头耷脑的,不免叹息道:“翕翕盛热,蒸我层轩。” 潮生顿时脸色发苦,心道大热天的,就别吟什么暑赋了,越听越热。 这般暑气,潮生再爱学习也挨不住,早就想吃点酸梅饮子,但他素来鬼精鬼精的,不直说,只是望着先生,很是贴心的样子:“先生可要用桂浆?拿井水湃过,凉丝丝的。” 快说你要吃,叫我也蹭一口。 见学生这般孝顺师长,鹤璧先生虽心中满意,却正色道:“书房怎能吃用东西?况且学以静为先,心不静,自然热。”说罢,便又拿起书籍来教他。 潮生一点也不热了,他心都凉了,强撑道:“先生教训的是。” 鹤璧先生见他额间隐有细汗,又望了望天色,摆摆手:“快至午间了,今日且叫你松快一会儿。” 潮生心喜,只管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口称学生告退。说罢,便出了书房门。 谁知刚开门,便见院中芭蕉树下,有一宝蓝道袍,素银腰带的男子立在门外,后头跟着两个侍卫。 “林师父。”潮生一面喊,一面匆匆跑了两步。 林秉忠连忙拱手道:“见过小公子。” 潮生停步,也笑嘻嘻还礼:“林师父好。”说罢,望了望裴慎,抿抿嘴,不高兴了。 这个买米叔叔,怎得又来他家? 潮生故作惊诧:“叔叔,你是来寻鹤璧先生的吗?”说罢,便冲着书房唤了两声先生。 鹤璧见他喊得急,只以为他碰上什么事,匆匆出门,见是裴慎,便拱手作揖肃然道:“见过大人。” 裴慎摆摆手,示意他告退。 潮生见状,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仅林师父是这个叔叔的下属,鹤璧先生果真也是。 把自家下属送来教他文武艺,足以证明――他是真得想当我爹。 潮生心中警惕,只管仰着头笑道:“叔叔,你既不是来寻鹤璧先生,便是来找我娘的了?那得去花厅。” 裴慎低头看潮生,见他穿着天青小�[衫,跑得急了,小脸红扑扑,一双眼睛黝黑清润,生得倒是可爱慧黠。 “我不找你娘,来寻你。”裴慎道。 潮生愣了愣,他这话本是拿来试探裴慎,只看他应不应,却没料到他竟然不是来寻娘的。 寻我做甚?潮生迷惑地想。 裴慎说罢,只一把抱起潮生,便要往书房里走。谁知潮生因着不喜欢他,下意识躲了躲。 裴慎微愣,回忆起前两次见面时潮生的热情,便即刻意识到这孩子在躲他。 潮生避完就意识到要糟,立刻仰着头,眉眼笑盈盈地解释:“叔叔,我刚刚做完功课,身上许是有墨痕。不要脏了你的衣裳。” 裴慎瞥他一眼,心知他狡黠,也不说信不信,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牵着潮生的手进了书房。 “方才鹤璧先生教你读《周郑交质》,你说信与礼不足以让郑国停止攻伐周王室,为何会这么想?” 自然是因为那一晚了,他娘素有信义之名,可到底还是商户人家,被王俸觊觎,差点家破人亡,可见什么信与礼,没有实力的时候便不管用了,只能挨人欺负。 也恰是在那一日过后,潮生起了习武和科举的念头。只有武力、权力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娘亲。 奈何这番话,潮生是不会和不熟的买米叔叔说的,便笑嘻嘻道:“我随口说的。” 裴慎虽不信,却也不急,将他抱上官帽椅,任由陈松墨将礼物尽数摆在了书房翘头案上。 从街边的糖人、风车、摩�T罗到昂贵的麒麟白玉镇纸、宣笔歙砚、古铜驼书灯、白定三山笔格……里头竟还有一把寒光铄铄的匕首。 是真的匕首,不是小木剑! 潮生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想去摸摸,却强忍着坐在椅上与他交际:“叔叔,你送这么多礼物做甚?” 见他这般,裴慎只在官帽椅上坐下,随口道:“先前我应过你,说要陪你玩,谁知有事耽搁了,今日便拿着礼物来与你赔罪”。 潮生才不信呢。哪里会有陌生人特意拿着这么多礼物给一个小孩子赔罪的。 除非这位叔叔有求于他,或者有求于娘。 潮生笑:“谢谢叔叔。”说罢,又道:“不过我还小,娘不让我收这么贵的礼物。”这是婉拒了的意思。 裴慎便笑道:“你娘知道的,她已点头同意了。” 潮生心里一紧,哪里还顾得上礼物不礼物,生怕这是娘喜欢这位叔叔,任由叔叔来讨好他。 只是他转念一想,娘素来守信,从不骗他的,便狐疑道:“叔叔与我娘认识吗?” 裴慎本打算先与潮生好生相处,此后再揭破,可自知道潮生抵触他后,裴慎就改了主意。 结为同党,好叫潮生为他说好话,可用情义,也可用利益。 思及此处,裴慎便道:“我和你娘十年前就认识了。” 十年?潮生都只有五岁多一点呢! 潮生惊诧一番,疑惑道:“为什么从没有听我娘提起过叔叔?” 裴慎眼神稍黯,只说道:“六年前我与你娘失散了。” 既用得上失散,那必定是极亲近之人。潮生好奇道:“为何会失散?” 每每忆及此处,裴慎再冷静,总也心神微颤。他知道这个话题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便竭力平静道:“六年前在杭州,看钱塘江潮时失散的。” 潮生微愣,被裴慎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潮生记得,这位叔叔说过,他也有个儿子叫潮生。 六年前,是娘刚怀上潮生的时候,是父亲保护娘,从杭州来湖广时候,是买米叔叔与娘失散的时候……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买米叔叔与娘认识娘却从来不提?为什么两个人的孩子都叫潮生?是巧合吗? 潮生满脑子疑惑,却强压住。娘不会骗他的,必是买米叔叔有鬼。 “叔叔,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呀?为什么会在看潮的时候失散?”潮生睁着大眼睛,满肚子问题。 被小孩子清澈干净的目光望着,素日里处变不惊的裴慎,竟难得有些紧张。 他稍镇定了一会儿,正色道:“六年前,你娘怀着身孕,落入江潮中,跟着玉容、彭宏业等人一起,来了湖广安家,又生下了你。” 潮生仰头望着裴慎,先是茫然无措,紧接着他终于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从头到尾,你娘都是独身一人,从无你父亲的出现。 潮生的眉毛拧起,双眼睁圆,嘴唇抿紧,双拳攥住,分明是惊怒之色。 “你胡说!是我爹救了我娘!是我爹保护娘来得湖广!” 潮生愤怒至极,一把跳下椅子,像小旋风一般刮出去,对着廊下的书童厉声道:“虎子!你叫六子叔叔把他们打出去!快去!!” 虎子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回嘴,只管一溜烟儿往外跑了。 潮生立在门前,胸膛起伏不定,眼眶微红,分明是气狠了,可稚嫩的嗓音即使饱含愤怒也掩盖不住隐隐的惊惶。 潮生很害怕。 他倔强地站在门前,憋着眼泪,不肯去看跟出来的裴慎。 裴慎望着他,心道潮生若这般倔下去,一会儿六子将沈澜引来,必要骂他。 裴慎好不容易跟沈澜缓和了些许关系,可不愿惹得沈澜生气,便开口道:“有些事你娘不说,你也应当想得到。” 潮生不言不语,只望着月洞门,不肯理会他。 裴慎是贯来不觉得小孩子需要保护的,想着事已至此,便干脆利落地彻底揭破。 “潮生,你是我儿子。” 潮生死死抿着嘴,不肯开口,可眼底的泪到底还是掉下来了。 “你、胡、说。”潮生本就倔,闻言更不肯低头,说完之后便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哽咽出声,生怕泄了气势。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你娘。” “我会问。”潮生眼眶通红,积蓄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偏还强忍着,一字一顿道。 裴慎叹息一声,指了指书房道:“与我进去罢,不必去问你娘,你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潮生摇摇头,倔强地站着,只一动不动望着月洞门,甚至都不肯去看裴慎一眼。 “你也不想你娘难做罢?”裴慎淡淡道。 这一句话击垮了潮生的倔强。他本就聪颖,极快意识到了裴慎能出现在后院,多半是娘默许的。可娘却不曾告诉过他,可见娘正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若他此刻去问,必定让娘难做。 潮生拿手背抹了抹眼泪,看也不看裴慎一眼,只管跨过门槛,进了书房。 裴慎将林秉忠和陈松墨都留在门外,阖上门后,一把将潮生抱起,放到官帽椅上,却见他并未挣扎,便好笑道:“方才这般抵触我?如今倒乖顺起来了。” 潮生心道他才没那么傻呢,自己费劲巴拉地爬上椅子,必定会被坏蛋笑话的。反正使得是这个坏蛋的力气,只管可劲儿用! “你、你要、要说什么?”潮生想努力跟裴慎谈,可开了口,眼泪倒是止住了,哭过后的哽咽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裴慎蹙眉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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